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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携笔墨向高丘
——欧豪年八十回顾展”研讨会述要

2018-09-22

中国美术馆 2018年3期
关键词:画派岭南中国画

2018年3月2日上午,“还携笔墨向高丘——欧豪年八十回顾展”在中国美术馆隆重开幕。学术研讨会在中国美术馆七层学术报告厅举行。著名画家范曾,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薛永年,中国画学会会长孙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赵力忠,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朱万章,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王平,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于洋,中国美术馆研究与策划部负责人邵晓峰、公共教育部主任徐沛君、收藏部副主任王雪峰,我国台湾地区的中国文化大学专职讲师李婉慧出席了会议。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张晴主持研讨。

范曾

范曾(著名画家)

中国绘画发展到近代,遇到很多挑战。在这期间,以岭南画派为代表的一批杰出的艺术家,给中国的画坛带来了清新的空气。他们是坚守中华民族文化阵地,又大胆吸纳其他民族优秀艺术的先行者。今天看欧豪年先生的画,深有此感。他的画充满了大自然的生气、澎湃的生气,而且充满着对祖国人文、历史、山河的热爱,这种热爱在他作品中表现得尤其强烈。

如果说岭南画派有一百年历史,三十年算一代,欧豪年应当是第三代传人无疑。我认为与前人相比,他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祖国的大地山河。比如他画长江、黄河、黄山、长城,这是其他岭南画家们没有涉及到的。从笔墨技巧上来讲,我觉得欧豪年先生很好地解决了具象和抽象的矛盾统一。画家是离不开具象的,欧豪年是一位天才的画家,他画山水不是画某一个山、某一处水,他是把自己的心胸、怀抱画进去。古人论用笔,说笔能扛鼎,用笔如金刚杵,他画画的速度,真是“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在没有动笔前,“气”已经沛然而起了。

很多年前在台湾摩崖精舍,秦孝仪先生招偕诸多同人款待我们的那种景象,真是“兰亭已矣,梓泽丘墟”,很难再有这样的聚会。欧兄和我还健在,我们尚记着更老一辈艺术家的言谈行止。他们以一种高贵典雅的生活状态和生命状态来垂范我们,是后辈学习的榜样。我相信欧豪年的展览会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这个反响使我们体会到什么是“接地气”。“接地气”难道就是范曾拿着毛笔到乡下去给农民写对联,再照点相回来吗?中华民族的地气包括宗庙,社稷,大地山河,历代的高人、诗人,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地气,我们不能忘掉。从欧豪年的画里我感觉到他深深地接着中华民族的地气。

习近平主席强调“四个自信”: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习主席更强调的是文化自信。我们毫无愧色地站在世界艺术之林中,我们有独特的发展途径。我们中国画家不像西方古典主义画家那样特别注意事物的确认性,铜器要画得敲出声音来,我们重视的是事物的未然性。未然性增加了画家主观精神的注入,不仅仅是对大自然的描摹。欧先生和我有艺术上的共同语言,对艺术的方向,中华民族的艺术的方向,我们也有共同的见解。我曾经和欧先生在香港《良友画报》发表长篇对谈,内容就是要坚守民族文化阵地,发扬我们民族自身的特点。中国画是哲学的,是诗性的,是书法的。所谓哲学的,是说它是画家的主观精神对客观事物的灌注。这一点是中国画家特别强调的。“六法”第一条,气韵生动是也。骨法是什么?用笔是也。讲了气韵以后,还要讲它一定借助于笔墨。所以说中国画是哲学的,是诗性的,是书法的。书法不好的画家很难画出好的中国画来。

欧豪年先生又是优秀的诗人。我和欧豪年、薛永年先生年轻时曾在一起作诗,还出板报、结诗社。当时我们都是学生,十八九岁,非常快乐。诗对中国画家是很重要的,没有真正的画家不是诗人的。有人说黄胄一句诗也不写,他不是卓越的画家吗?我说是,黄胄不仅是卓越的画家,而且是天才的画家,因为他的心灵里有诗。心灵的诗歌和口头的诗歌相较,心灵的诗歌更可贵。

我谈了中国画的三个特性,它是哲学的,是书法的,是诗性的。这个观点正在渐渐被社会所接受。欧豪年是我四十年的老朋友,今天在中国美术馆的殿堂看到了他这么多的杰作,我非常高兴,祝贺展览全面地成功!

薛永年

薛永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欧豪年先生是岭南画派第三代传人,先在香港跟随赵少昂先生学习,1976年又到了台湾。他到台湾以后是代表一个新的路子,既不是借古开今的路子,也不是刘国松代表的现代主义的路子,而是一种折中中西、融合古今的路子。这种路子立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他在文化学院执教以后,影响了相当多的学子。

欧先生的艺术非常大气、文气,简单、苍厚、中国味足。用笔是解放的,墨气是厚润的,还注意光感、空气感,也善用粉。但整体来讲,他不是岭南派地方画派的格局,他是大视野、大胸怀,他的画给人视通万里,思接千古的感觉。对欧先生的作品我还没有深入全面的研究,但我可以提出几个问题,对我们进一步思考美术创作会很有启示意义。

首先是传统和创新。欧先生强调创新,但也非常重视传统。他的艺术跟岭南地区同年龄的画家相比,他的感觉更传统、更厚。这涉及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折中中西,怎么融会古今。在他的心目中,“中”的内涵是什么?“西”的因素是什么?“古”指什么?“今”指什么?“中”和“古”处于什么位置?

还有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区域性画派的地域性跟时代性、民族性的关系。岭南画派是一个革新的画派,但又是一个有深厚民族传统的画派。第一代画家走在时代前列,都是投入“辛亥革命”的仁人志士。在艺术上提倡新国画,重视时代性,但也非常重视传统精华的继承和发扬,比如写意精神,以诗入画、以书入画,讲意境、讲笔墨。欧豪年继承发扬的正是这些,他在时代性、区域性的艺术里非常重视民族文化、民族审美意识的发扬。我看到材料里欧先生有这么一句话,他说“我们中国人本不必盲目跟随西洋人的步调,现在所谓的创新、抽象或者走新写实方向都是用西洋人的说法来做,照搬西洋人那一套等于说变成了我们要按照别人给的脚本去演戏,参考西方可以增添我们的人文气氛,但是还要以中国的思考、中国的文学、中国的人文精神为出发点”。说明他非常有文化自信。

从作品来看,欧豪年先生的艺术最重要的一点是文心。文心是中国的,他的艺术精神是民族文化的内涵,是中国人的文化情怀。当年“二高一陈”主张的折中中西,我理解还是中学为体,不是一半一半。通过日本画来吸收西洋画的写实因素,包括造型物象描绘的准确,讲求透视关系,渲染环境气氛,但意境、笔墨仍然是中国的。欧先生继承岭南派的新传统,重视写生,也借用西方光影透视的技法,增强了新的视觉经验,注意光感和空气感。他的用笔和造型是完全统一的,画面的内容蕴含着深厚的中国文人画的精神,特别是中国的书法、诗文、哲学的涵养。他也说“对中国画家而言,中国书法、中国诗文、中国哲学一定不能减少”,跟范曾先生的说法一致。“增加一分,不能少一分;不但不能少一分,还要增加一分”,增加一分什么呢?增加一分对西方的了解。所以他的作品视野更开阔、胸襟更宽广,注重气氛的传达跟笔墨造型的简化。他的笔法和高剑父的苍劲不同,也不像赵少昂的刚健快速,是简放、雍容,又有书卷气。

另外一点值得我们重视和学习的是诗书画为一体。现在很多画家在讲写意精神,但基本放弃了诗书画结合、互补的传统。一味强调绘画性、视觉性,几乎丢了意在象外的妙处。欧豪年是坚持诗书画三绝、诗书画一体的。他的画富有诗意,诗写得好,书法更是自成风格。他用自成风格的书法、深厚的诗词功底,创作了以诗入画、以书入画,画内、画外,文学、书法、绘画相生互动的意味。他的不少画都有题诗,有一幅画的是青灯黄卷,还有一只老鼠,非常有生活趣味,他题了一首诗:“学荒艺拙终惭我,寸蕊丹心倍感君。多少芸窗萧瑟夜,漫劳膏火伴长吟。”把自己多年书斋生涯的感受表现得深挚感人。他画钟馗,题诗是:“攫人魍魉已堪嗔,世法偏容人吃人。啖鬼怜君徒自苦,何如长醉到千春。”诗有奇趣,可谓“迁想妙得”。他画云雾缭绕的松林里一群姿态不同的仙鹤,也有题诗:“水宿云栖意悠然,九皋鸣响达青天。世人徒羡鸳鸯好,我羡霜翎禽里仙。”贵在立意不凡。

欧先生叙述诗画结合的写意经验时说,“对景写生后在胸中造境,是仔细观察生活中的物象,彻底理解现实的构造,最后将探索分析的对象变化成自己的东西,然而将物象的形貌直接转化为笔墨,用大写意的方式巧现出来,做到以简驭繁的笔墨效果”。的确如此,中国画是诗的灵魂,具体通过笔墨来表现的时候,笔墨跟所画的对象和环境完全融合在一起,就是要转化,转化成笔墨才能从心中吐露而出。这一点,欧先生做得很好。

我以为,欧豪年先生的艺术对于我们更加自觉、更加主动地传承、发展从古代到近代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对于我们在文明互鉴过程中坚定文化自信也是非常有启发的。

孙克

孙克(中国画学会会长)

十几年前我和龙瑞等一个画家团去台湾,曾到欧豪年先生家里作客,那时就见到了他的作品。这一次是比较全面地把山水、人物、花鸟、走兽都拿出来做一个展览。还有书法作品更是重头戏,非常好。我对书法很有兴趣,这几年一直在看他的书法、题辞,觉得不同凡响。但这个展览看过以后还是感觉震撼。作为台湾的泰斗级画家,欧先生在台湾声望隆重,而在大陆,有机会这么全面地看到欧先生的作品,真的不容易。而且这个展览作为了文化部的一个项目,受到文化部的资助,说明我们两岸在文化上的联系真的是千丝万缕,不可割断的。

刚才薛先生说了,欧先生的艺术成就,在诗书画方面有很显著的个人成就,也跟大陆当下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一点值得我们反思和思考。说到文化自信,你得有真正自信的东西,要真的理解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差异,把西方吃透了,把中国的东西弄懂、会通了。不把西方研究透了,你不能理解中国艺术的美、中国艺术的精华在哪里。我觉得这是很大的题目,今后要更好地去研究。在欧先生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一个端倪来,看出中西文化的不同,也可以看出中华文化的精华在哪儿。内地和台湾之间、内地和香港之间都有差别。本来是共同的支脉,但中间的过程又有点区别。从百年来中西结合、改造中国画,鲁迅、康有为等提出来的想法在内地实践了几十年,有好处,也有不足。我们自己的东西没有很好地去珍视。在欧先生的艺术中,体现出诗书画结合的中国文化富有内涵的精华所在。

我们中国的诗,中国的绘画的确很美、很好,我们有这样的自信。但是,到底有哪些精神呢?中国画里面真正的精神,和中国哲学的内涵、诗的内涵是一致的。诗讲究语言的简练、意境的表现、主观精神的传达,是一种整体的美感。李杜、陶渊明,他们诗的简练、精到,和中国画异曲同工。现在我们把诗丢掉了,能写诗的画家没有几位了。齐白石、吴昌硕,有几个人从诗歌的角度去阐述他们的艺术?书法更不用提了。诗书画结合,做到的确很难,我们要真正做到把我们的文脉发扬光大起来,要充分地自信,还得有足够的时间和积累。

岭南画派作为中国画的创新者、改革者,在20世纪初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欧先生应该说是岭南艺术的集大成者,或者说是很好的传薪者、传承人。他的山水、花卉、树木都非常好,造型也有非常精到的东西。不是很写实,他将中国的笔墨跟造型、写实的东西融合在一起,这也是岭南的特点。欧先生给我们做了很好的阐释和说明,也给我们很多启发。我们要进一步思考中国画艺术的前景,怎么在新时代、在改革开放的格局中保持我们自己的文化精华,进一步发扬、提高它。

赵力忠

赵力忠(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

欧先生的作品我并不陌生。十几年前在中国美术馆办七十展览的时候,我来了;三四年以前,在国博展览,我也去了;今天算是第三次。尽管比较熟悉,但看过展览以后,我还是感觉到很新。为什么新?大概有以下几个因素。

第一,豪放之气。欧先生虽然是南方的,继承的是岭南画派,可是作品里很有一种过去北方人自许的豪放之气,一种燕赵之风。具体说来,体现在他的潇洒。欧先生的作品用笔很潇洒,构图和造型十分简略。近些年很多画家的作品碎笔比较多,画满的比较多。看了他的作品以后反而感觉更新鲜。一个潇洒,一个简略,构成了欧先生的豪放。

第二,大气。这一点前面几位先生也谈到了。他的大气具体体现在不事雕琢。就像他说话声音一样底气十足,由内而外,不是刻意准备出来的。

第三,自信。还要加两个字,“自信满满”。前两年到广东开会,当时让我很惊讶,我感到广东一些画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岭南画派的,他们说岭南画派的老师教过我们,可我们走的不是岭南画派的路。就像薛永年补充讲的,“我是岭南人,可非岭南派”。欧先生既是岭南人,又是岭南派。但他并非是完全亦步亦趋跟着原来的路子走,而是结合自己的情况,画出了自己的新意。无论相比“二高一陈”,还是赵少昂先生来说,欧先生在某些方面画出了自己的面貌。

豪放、大气、自信这三点,从另一方面来说可能会出现一种问题,就是张扬。但我反复看了欧先生的作品,感觉既豪放又大气,自信满满,可是并不那么张扬。这恐怕与文化修养有关系,和传统文化底蕴积累有关系。这一点恰恰是大陆画家需要学习的。今天见到欧先生,八十高龄,讲话底气十足,完全不需要麦克风,就像他的画一样底气厚重。祝欧先生健康长寿,九十再展,百岁再展!

朱万章

朱万章(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

欧豪年先生和他的作品都是我非常熟悉的。他的绘画风格薛永年先生已经梳理得很清晰,我主要从三个方面谈谈自己的感想。

第一,欧先生的作品具有一种古今之变、中西之变,他把西方绘画和中国绘画融合,对传统中国绘画和当下的中国绘画进行变革。他继承了高剑父以来岭南画派的传统,无论是山水、花鸟还是走兽,虽然直接师从赵少昂,但我们可以看到他受“二高”的影响更多。他对环境、空气、质感的渲染跟岭南画派一脉相承。同时,在题材方面继承了岭南画家的传统,题材非常广泛,以岭南地区特有的风物入画,清新、自然,涉笔成趣,传统中国绘画里很难或很少见的题材都能入画。这也是岭南画派的特点之一。同时,他的作品有很多重彩,这和岭南画派很多其他画家不太注重色彩的处理是有所不同的。欧先生的绘画能够在雅俗之间找到一种平衡,可以说是艳而不俗,雅俗共赏。

第二,讲讲欧先生的书法。岭南画派最重要的特点,除了绘画有其折中中西的艺术特点之外,另外一个就是岭南画派的画家几乎同时都是书法家,高奇峰、陈树人、高健生都是著名书家,尤其高剑父的枯藤笔在岭南书法史和20世纪中国书法史上都是占有一席之地的。第二代传人像赵少昂的草书、方人定的章草,到后来的关山月、黎雄才的书法在第二、第三、第四代之中都是非常有特色的。我们看到展览中欧豪年大量的书法作品正是传承了这样一种文化传统,而且他的书法有自己的个性,不输专业书家。

第三,欧豪年先生对岭南画派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一点不得不提。他虽然人在台湾,可是他把广东地区岭南画家的作品介绍到台湾做展览,同时又把台湾岭南画家的作品介绍到中国大陆来做展览,而且他在国际交流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在岭南画派第二代、第三代画家中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者。我们到美国、加拿大,谈到岭南画派的时候,大家无一例外会提到欧豪年,这与欧先生对岭南画派的传播、发扬、宣传有很大关系,他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王平

王平(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

我在《美术报》工作的时候,在杭州就跟欧先生有过数面之缘。那个时候欧先生经常参加“相聚西湖”和中国美院的活动。2009年随当代国画名家的展览到台湾采风,和欧先生在一起聚过。欧先生又是我们国家画院的研究员,我对他特别关注。从这个展览中可以看到,欧先生也是20世纪中国绘画从“文人画”向“画人文”这样一个时代体格转型中的代表性画家。大家刚才也说到了,他同时也是岭南画派的光大者。我刚刚陪孙克老师看展览,一进展厅,两幅花鸟吸引了我。一幅是画的松鹤图,我们当时就琢磨这只鹤,神态非常生动,尤其是鹤的颈子弯曲向下似在寻觅什么,非常生动,而且笔墨造型非常简括。还有四幅大的松鹰图,鹰的造型很准确,眼睛很有神,松树的结构、位置的经营都很有匠心,而且笔墨很见骨力,墨法很丰富,布局、气魄很通畅。通观下来,欧先生确实是一位山水、花鸟、人物兼善的画家,他的绘画功底很深厚,能力很全面。

绘画是一个“技近乎道”的艺术门类。当下的艺术家往往只是偏攻一门,能够贯通者在当今画坛非常罕有。这不仅仅是一个能力,它也是画家能够自由表达的前提。欧先生的修养很全面,诗文、书法,这也是中国文人画的基础。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创造是重要的,一个艺术家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有自己的面貌。我觉得欧先生创造了他自己富有特色的艺术面貌。他的绘画造型非常简括,画面非常洁净,用笔非常劲爽,创造了一种比较雄秀的艺术风格。这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从后学的角度来看这个展览,我觉得欧先生是一个不断进取的画家。尤其是90年代以来,两岸交流从他的绘画中得到体现。他的作品中有很多描绘祖国山河壮丽的,他以如此高龄不断去登临游赏祖国的山水名胜,并成为他不断生发的题材,也体现出他对祖国河山的热爱。

最后有两点感想。一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20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纠结中西绘画要不要融合。我觉得只要能本着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原则,很多东西都可以吸收。中国绘画要想发展,还是需要保持开放的精神,吸收一些外来的精华来丰富和壮大我们的艺术。二是也可以探索中国绘画的包容性和同化力。我们看到欧先生的绘画吸收了很多西画中的色彩、造型的因素,但他还是走在了中国画的正脉上,这体现了中国画强大的生命力、包容性和同化力。

于洋

于洋(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欧先生早年师从赵少昂先生,从美术史的角度来讲,他也应该算是泛海派的一代大家。我们今天谈岭南派,或者谈中国画一百年来的发展,今年是2018年,刚好是提出“美术革命”一百年。我们从民国初期就开始讨论中西折中、中西调和,中国画如何发展,怎样面对西潮涌动等问题,一百年过去了,民国时期的讨论在今天依然有效,还有很多画家用作品为我们提供鲜活的案例,比如欧豪年先生。

欧先生生于南国,后来又迁居港台各地,他的风格恰恰可以说是岭南画风在今天延续的重要的体现。薛先生也讲到了他的风格是简放、雍容、有书卷气。他的风格是在岭南画派的专精体悟,再融合笔墨精确风格的基础之上,融入自己的刚健之风与诗心的结合与生发。

我们看到北方山水风物在欧先生的作品里非常多,黄河、长城等,也可以说是一种南画北相。由此也可以反思我们以往对于南北地域文化特征、地域文化性格的定论是不是准确。很多岭南画家的画风里都有霸悍气,包括潘天寿先生。当然,也有诗书画的契合,互为映照的内容。

欧豪年先生刚刚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声如鸣钟,对于艺术家来讲,在八十高龄甚至更长的年岁保持好的身体,养自己的浩然之气,这本身就是一种修行。我认为,这种“壮气”也体现在他们对于中国文化的理解是有底气的,是有厚度的;他们对于中国画发展的理念和信仰是清晰肯定的。

在欧先生作品中体现出的那种精神和写意的结合也反映在他的很多主张里。我看到他有一方朱文印“物物而不物于物”。“物物”前面的“物”讲的是精神;“不物于物”讲的是不拘泥于物,不简单满足于表面的物象。这恰恰是岭南画派画学精神的体现和发扬。他的作品,像《罗汉》,头部是比较精确的写实的光影表现,身上是非常简括写意的衣纹;像《黄花碧血振国魂》,烈士的头骨也是有光影的感觉,这让我想到高剑父的名作《白骨犹深国难悲》。欧先生的作品既承袭了岭南画派的精神,又有他气息的凝炼和个人的增益。

一百年的中国画发展,所谓的笔墨革命也好,或者各种方案的讨论也好,一直到今天已经证明,只要保持中国画的诗心的精神、笔墨的精神,它的内核不变,有嫁接,有移植,某种程度来讲也有利于中国画自己的发展。所以有的时候不必陷于一种过于谨慎、过于保守的心态,包容一点、开放一点,更有利于中国文化、中国画的宣介和更好的发展。

邵晓峰

邵晓峰(中国美术馆研究与策划部负责人)

我的演讲题目是“欧豪年先生对岭南画派的拓展”,我打算从五个方面概括欧先生的艺术特色。

第一,多家糅合,树立自我。回溯欧先生的教育脉络,可以看到他受到了多方面的影响,具体来说还有高剑父、赵少昂等前辈大家在他基因中的连贯。正因如此,很多人把他称为岭南画派的第三代代表画家。实际上欧先生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往往题的是“岭南欧豪年”,可以看出他对于这条线的情有独钟。他本人所立足的更是对于前辈传统的拓展和创新,他在很多方面有机地把这些大师融会一处,表现在具体的山水上、花鸟上,以及人物、走兽上,呈现出一种个性化的风格特征。这种特征是把造型和笔墨,乃至于用水、用墨恰如其分地进行了融会贯通。

第二,目及天下,取材万类。除了古意的内容,传统的题材,欧先生表现了大量的当代事物,包括一般画家表现不多的事物,比如黄花岗的烈士头骨,甚至还有老鼠、蚊子,还有北方的长城、黄河、壶口瀑布等。这一点有别于传统的岭南画家,也是现代的岭南画家所具备的长处。今天交通的便利、视野的拓展,使得今天的画家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欧先生在这个方面表现尤为出色。尽管已经83岁高龄,但他的很多视角还是非常鲜活的。

第三,以写入画,水意纷飞。我对这一点感触尤深。看他的书法,我突然想到高剑父先生在画上的题跋,这样一种非常潇洒、率性的书写,直指高剑父那一代人。欧先生又予以大量的拓展,不是简单地撷拾唐诗、宋诗,诗的境界、诗的内容都获得了新的提升,既有书法的“写”,也有诗性的“写”。在具体表现上,欧先生非常善于用水,这自然也是岭南画家的特点。但他的水用得更大,更勇猛,更有变化,更有现代的表现性。不仅表现在山水上,表现在走兽上,还表现在对于雨意蒙眬的刻画上。这也是当代画家一个可以拓展的空间。我本人在艺术创作上也做了很多尝试,看到欧先生的画就特别有感触。他的很多作品虽然画得很湿,但形状一点都不含糊,这要归因于高超的造型能力。再加上传统的渲染、泼墨,让水意纷飞的感觉更加鲜明。

我们今天看欧先生的艺术,基本是在中国画上做到了融会古今,兼具中西。什么样的艺术观念、什么样的艺术手法能有助于突破今天中国画的格局,获得一种新的面貌,这些思考至关重要。今天关于中西、古今的讨论非常多,具体到个体画家,如何结合“你”的特征,比如欧先生在几代岭南画派的画家当中是如何一步步地走过来的,这是我们艺术研究更应该关注的内容。

徐沛君

徐沛君(中国美术馆公共教育部主任)

谈两点感受。

这次展览展出了欧先生的山水、花鸟、人物三科的作品,总体感觉有很高的成就。但是给我的感觉,花鸟的成就要更高于另外两科一筹。岭南画派花鸟画的影响也在另外两科之上。这是我个人读画的感受,或许不当,但确实是很真诚的感受,这也是岭南画派的传统。欧先生的花鸟画对色彩的运用非常精到,很多色彩有点睛之妙,用水也是这样,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另外一点,欧先生山水画的成就也非常高。给我最突出印象,最能打动我的还是他画的一些台湾的小景,兰屿、太鲁阁、南投,中间还穿插一些水牛的形象,唤醒了我逝去已久的乡土情怀。随着社会工业化程度的日益加深,作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乡土”已经成为可望不可及的生活境界和生活起居。台湾曾在上世纪70年代掀起过一场乡土文化运动,对本地的地域文化资源和乡土田园风情的生活场景进行挖掘,主要集中在文学方面,对美术也有影响。欧先生的作品唤起了观众很多美好的情感。

另外,随着信息手段的日益进步、交通的日益便捷,全国乃至全球的绘画呈现出一种趋同的态式。不管东西南北,不管教育背景如何,画出的画都趋同,让人非常惊讶。当然这也是一种趋势,但是,人的审美本能一定是不喜欢趋同的。因为趋同意味着单调,意味着审美上的疲劳。人的本能要打破趋同,一方面要挖掘个性,另一方面要挖掘题材。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能在熟悉的地方看到风景,在人们不屑一顾、司空见惯的场景中还能画出新意来,这也是非常高明的手法。欧先生的作品就给了我们这样一种启示。

王雪峰

王雪峰(中国美术馆收藏部副主任)

简单讲两点,主要谈谈我对欧先生的印象。

第一个印象是欧先生身上有非常难得的老派文人作风。前天我们在办公室见到欧先生,一领黑色长衫,声若洪钟,对我们谦和有礼。对后辈而言,这是难得的文人君子之风,在当下的大陆是不多见的。他的君子之风更多地是建立在对中国传统文化、文脉的继承之上所形成的气质。他在艺术上传承有序,而且是折中中西的。他的这种传承是对岭南画派的地域性画派的风格传承,是有来路的。岭南画派除了承续中国本土的文化传统,还接受了日本文化的影响。这在欧先生身上都有所体现。

欧先生坚守中国传统文脉,而且始终保持文化自信的姿态。他对西方的绘画有很深的了解,他的自序表明,他是对西方绘画做出判断以后选择了自己的文化立场。他的这种文化身份的自觉是对传统文人传统的坚守,他一直在努力蕴蓄自己诗书画结合的传统文脉,他的作品体现了书法、诗词的融合,这是我对欧先生老派文人气质所留下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也就是反复看过欧先生展览之后最深刻的印象:“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范曾先生也提到了,这是王维为吴道子所写诗句,用作对欧先生艺术的形容是非常恰当的。看他的作品,第一感受就是豪气漫溢。画中有一种雄浑的壮阔之气,这是他绘画最重要的气质。其次他的用笔给我的感受,是洁净、灵动,用笔比较快,而画面又是灵动的。他的每一笔不是一根线条下来,一根线条上面的变化非常多,有的是散锋画出,有的用水冲,让它虚化,一笔下来都有变化。画家采取了很多技巧,比如用水的方法。在水的滋润之下,画面别有一种灵动之感。虽然灵动,但用笔非常松散,非常劲健,整个画面又是整体的,前后的空间关系处理非常到位。

把欧先生放在20世纪中国山水画史中,特别是和大陆的山水画家,或者年纪略长的山水画家比较,特别是在1949年以后,中国大陆的画家受到国家文艺方针的影响,很多画家对老派的山水画法进行改造,以到自然中去写生来表现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山水,在这样有意识的改造下呈现了当代山水画的新面貌。而台湾的文化氛围跟大陆不一样,走的还是延续传统的路子。欧先生的作品除了有古法的新见之外,还有对现实生活的表现,把二者放在一起研究应该很有学术价值。

张晴

张晴(中国美术馆副馆长)

今天不但在中国美术馆召开了隆重的开幕式,而且汇集了在京的艺术家、理论家,进行了学术研讨。欧豪年先生作为岭南画派的第三代传人,集诗书画为一体,融合了多种文化素养,坚守中国文脉,坚持民族文化的自信,在今天提倡中华文化复兴的新时代有着重要的意义。今天我们看到了像范曾先生、欧豪年先生这样既有中华民族的豪迈之气,又有古典文人遗风的典范式存在,欧先生八十多岁还提出“还携笔墨向高丘”来标举他古为今用的壮心,更坚定了我们后学的文化自信。祝愿欧先生健康长寿,艺术之树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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