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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孔学与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识别

2018-09-10王佥崇

北方论丛 2018年4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

王佥崇

[摘要]在古今中西的时空、价值观念和阶级立场等方面,中华传统文化孔学与当代马克思主义无疑存在巨大差别。但是,从异质文化初遇时的冲突、同化与融合的发展规律看,马克思主义与孔学在社会实践层面具有相互交汇的必然性,并且二者在学理上也体现出承递和互补的关系。

[关键词]孔学;马克思主义;文化识别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8)04-0071-06

从马克思主义思潮进入中国的那一刻起,便在中国引起从政治、经济、军事到文化等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它的作用不仅体现在革命战争时期,在当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中也充分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坚守马克思主义,并使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深入到千家万户,是我党肩负的历史使命和责任。如何使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深入到广大百姓中,需要首先考察马克思主义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与中国具体实际情况相结合。中国的具体实际情况既包括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物质文化,也包括精神文化,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也即是马克思主义与本土文化精神是否具有兼容性、可融合性。中国本土的实际文化是一脉相承于由孔子所开创的儒家文化,它代表着中华民族精神。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并在中华大地生根,也证明中华民族精神对马克思主义的包容与接纳,于是在中华大地上,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联合又斗争。来到中国的马克思主义里面拥有贴近百姓所思、所想和所坚守的东西。所坚守的东西就是一种信仰,是一种长久深远的纽带,而这种纽带在中国恰恰是来自中华民族深厚的传统文化、民族情怀和经典智慧中。因此,马克思主义文化不论在何时若与具体中国国情相结合,都必须与本土文化对接,以本土文化作为马克思主义契合人心的内在支点,才能坚定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的指导地位,同时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与壮大。但在现实生活中,代表无产阶级新生力量的马克思主义和代表旧社会封建纲常的孔学,在来不及互通有无的情况下二者相遇,按照文化的发生、发展规律,二者必定发生系列冲突与碰撞。

一、狭路相逢:特质各异

20世纪初,由于国门打开,长存于中国本土2500年前的孔子文化与产生于近代西方德国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相遇,战争爆发,这场文化之战声势浩大并且旷日持久。究其原因在于两者分属于两种不同性质的文化。

首先,马克思和他后来的开拓者的思想都体现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经济论证、社会大同理想的特点,这使他们的理论成为一个逻辑严谨的体系,也是一个使社会主义革命成功的重要理论指导,它倾向于积极进取、谋事在人。而中国的孔学并没有建立起一个完整严谨的理论体系,只是以零散的思想片段、以语录的形式而示人,并且孔学精神倾向于强调“和为贵”的退让,并对科学技术冠之以“奇技淫巧”的称呼,这都导致发展到近代的中国固守惯性封闭思想,其与勇猛进取、发展现代经济等建设的马克思主义成为鲜明对比,所以,孔儒思想受到20世纪初中国人的谴责。

其次,马克思主义是站在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的基本立场上,代表人民的利益,体现出以民为本倾向,以超越资产阶级为历史未来大思路,这使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致力于破除旧世界、开创新世界。而孔子思想强调修己及人,以三纲五常为准则,以民间教化为手段,利用伦理道德来调和统治阶级和人民之间的矛盾,代表着腐朽统治阶级的诉求,这使整个孔子学说致力于维护旧世界。

最后,二者在对待哲学重大基本问题上的看法有所不同。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理论成熟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生活概念的意义重大。在近现代,无产阶级的赤贫只能使其关注现实性,马克思认为,人的现实性深深根植于物质生活需要中,人们只有进行社会化大生产才是革命的目标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物质保障,甚至“阶级产生于生产发展的一定阶段”[1](p.102)。

显然,马克思是把物质生活作为考察人的着眼点,是从现实的人的生存需要出发,把物质看作第一性、把存在作为世界本原。因此,马克思主义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使无产阶级在物质产生过程中,树立起来的瓦解资本主义的信心。马克思笔下的无产阶级是生活在不断创造自身同时,也创造他人物质生活条件的充满情感、欲望、现实感性的人,是具体历史性的存在者。孔子是在国家已立的基础上推行周礼,他致力于在“仓凛实而知礼节”社会条件下,为维稳封建社会的事业。礼仪、道德、思想、学说都属于精神现象和意识形态,孔子学说的本体就是精神范畴,在孔子的思想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倪,小车无机,其何以行之哉?”(《论语·为政》)即人无信而不立,没有经过道德文化洗礼的人不能称其为人,也无法立足于社会,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就是精神文化。孔子衡量人的社会性及人与他物的区别不是依据物质生产劳动而是取决于人是否拥有道德文化,尽管他认为农业生产是正道本分,但对于物质生产活动也没有给予足够高的重视,例如,樊迟请学稼后,孔子评述其“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论语·子路》)孔子历来把农业生产地位置于官和普通知识分子之后,他把思想道德意识作为第一性和世界本原,属于纯粹的唯心主义。在孔子的思想中,把君子看作是生活在理想世界里抽象的道德符号,把人理解为先验秩序中的个体。由此,从马克思与孔子的阶级立场、唯物和唯心的阵营来看,二者相互对立,是不同性质的文化。所以,马克思主义对前人孔子思想的批判在所难免。

两种不同质文化经过斗争,总会一方占优势,一方处下风。正如20世纪初新文化运动中,反传统论者和文化激进主义者们似乎很公正地认为,孔子及其所创立的儒家学说适应了过去的需要,在历史上扮演了应有的角色,但在现时期,孔子之道已经过时而无用,就把儒家思想封存在博物館中,使之与现代、更与未来断绝了关系。这种幼稚和草率的反传统逻辑,往往又是在进步和解放的旗帜下展开。因此,后来者居上,马克思主义由于它的革命激情和勇往直前在中国取得了指导性地位。按照逻辑推演,新生事物必然战胜旧事物,而中国历史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马克思主义在与本土旧有的孔儒精神短兵相接之后胜出,致使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代表着本土民族精神的孔子思想遭到抛弃,也由此导致孔儒精神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命运起伏。例如,新文化运动时期,在无政府主义的推波助澜下,“三千线装书被扔进茅厕里”“打倒孔家店”,甚至极端到主张取消传播传统文化载体的汉字,提出“废除汉字”等。这是人们第一次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上,对孔儒思想不加反思地大规模批判,是对孔学思想的第一次否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人们继续清算“孔夫子余毒”,在十年“文革”期间,人们站在马克思主义革命的立场上对孔子的批判达到第二次高潮。在把任何权贵都可以拿来斗一斗的革命思想指引下,人们自然要动摇传统的尊卑、伦理秩序的始创者——孔子的地位,所有与孔子身份类似的教师都遭到牵连和批判,把教师排行在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之后的第九位,把孔子的称呼也转变为“孔老二”而不是孔子、孔丘、夫子。为迎合社会的无序和革命,人们把秩序的倡导者孔子作为标靶来宣泄。此时,孔子的肖像仍然被经常描画,但却是把他作为政治斗争对象提取出来,以个体代表知识分子一类人,因此,其形象几乎都是卑微、猥琐、狡诈、带有明显小资产阶级的时代烙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对孔儒思想的嘲讽和批判达到顶峰,孔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前,马克思主义文化彻底胜出,不仅在政治上,在社会生活中,孔子文化也不再有一席之地。可以说,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以后,对孔学精神的大获全胜,是孔学获得的第二次“否定”形式。

二、文化的同化过程:马克思主义携手孔儒思想

值得一提的是,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文革”结束很长一段时期,道德文化的底蕴仍然采用的是隐性的中华孔儒传统美德,人们不自觉地在运用着业已熟知的思维和语言,日常生活、工作与学习仍然不离本土文化。孔夫子的身影虽然消失,但儒家精神却以根深蒂固的方式驻留在本土,这是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历代领袖和百姓并没有真正抛弃中华传统文化,当年的政治需要,以及思想上的困惑造就了孔学阶段性的悲剧。

如果把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社会生活归结为政治化,那么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主流行为就是经济的生产化。生产发展需要和平与稳定的环境,和平与稳定的环境很大一部分来自来人内在心灵世界的富足与强大,心灵世界的安顿和对意识形态的认可来自于信仰。当今社会物质極大发达,人的困惑却有增无减,这是因为选项增多。面对诸多选项,人的内心迷茫无所适从,其主要原因是由于个体参与物质创造时间过长,却很少反身自躬内心世界,缺少一种安顿心灵的信仰。幸好,追求和谐的孔儒学说便逐渐显露出其安顿心灵的重要作用。安顿的基础是“修己”,“修己”的目的是“安人”,按照孔子的解释,“修己”后,才能够去帮助他人,有益于社会,最终实现远大理想,是对家、国负责的第一前提。今天的中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进行改革和创新,需要全面发展、修己、修德的个体作为实践的支撑点,这是孔学终将来到马克思主义身边的理论依据。

当代最具潜力的中国化产品是中国特色的思想文化。它若来到世界舞台的中央,以自己特有的思想文化感召世界和重新建立和谐的世界新秩序、为世界的和平发展做出贡献,必定要展开自己的包容性,携手各种有益于中国发展的文化,理应包括强大的本土孔学文化。因为由文化传统所构成的各个地域文明并不内在地意味着彼此互不相容,甚至是相互冲突,有如当代政治学家亨廷顿所指出的“文明的冲突”一样,各个地域的传统文化和文明虽然存在差异和不同的色彩,但它意味着文明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怀特海所说:“人类需要邻人们具有足够的相似处以便互相理解,具有足够的相异处以便引起注意,具有足够的伟大处以便引起羡慕。我们不能希望人们具有一切的美德。甚至当人们有奇特的令人纳罕的地方,我们也应当感到满意。”[2](p.198)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孔学,就是21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多样性。当然,今天马克思主义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接纳,不再是过去的封建纲常与家天下的血缘宗亲,而是其中能够适应改革与创新的动态协调性因素。经历过十年“文革”动乱,人们以革命热情为托词站在法律和纪律之上,思想和行为无法促成一种有意识的生活,无法在自我反思中严格把握生存的意义,尤其是进入自然规律与社会规律必须吻合的新通信、新交通、新能源时代,规则在这里得以彰显,人们开始对于过去长治久安、民风淳朴、爱国奉献等精神推崇和向往,这正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建设目标,成为其与传统对话与携手的基础。杜兰特说:“倡导过度自由主义的新生一代,在经历了极端之后,可能会亲身见证秩序和规则的美好。”[3](p.169)一个社会的进步在于人的进化,最高明的进化不是狡诈,而是自觉遵守人类的秩序与文明,这样的社会能够见证出幸福与和谐、建设与发展的意义。可见,孔学的政治追求契合了马克思主义的最高纲领。因此,马克思主义必然携手中国传统的孔学文化,以不同的途径共同追求人类社会的完善和福社,使文明具有“心同理同”的相通性和普世性,迎合当代中国改革与创新的时代要求。

三、异质文化的求同存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同地域文化的缔造者和传承者,动心忍性,理一分殊,多样性中存在普遍性,普遍性存在于多样性中。这使人们不必要纠结于不同文明彼此之间的关系。孔学作为中国悠久的文化传统,曾经带有垄断性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但其从体制走出来过程中,历史命运遭遇过不确定性,这使激进的马克思主义立场者采取了错误判断。马克思主义需要一种高度的开放精神和一如既往的同化精神,才符合马克思主义文化观。在人类日益被联系起来的条件下,马克思主义更需要兼容性和多样性,文明的和谐恰恰要以差异性和多样性并存为前提,这既是马克思主义求同存异的精髓,也是孔学“万物相遇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要义。马克思主义需要向所有重大的传统文化敞开心扉,使各种文化参与到整个人类文明的对话和相互渗透之中,这不仅使马克思主义有机会从其他文明中获得教益来丰富和壮大自己,还可以使其他传统文明分享到马克思主义的魅力和价值而得以完善。基于这一原则,马克思主义获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方法。因此,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们,清醒地认识到中华传统文化对于今天的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的场合表述过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性,他指出,一个不知道自己来路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出路的民族。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北京大学师生的座谈会上强调说,我们生而为中国人,最根本的是我们有中国人的独特精神世界,有百姓日用而不觉的价值观。我们提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充分体现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升华。习近平总书记还充分肯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地位。例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作党的十九大报告时说,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立足当代中国现实,结合当今时代条件,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以孔学为代表的中华传统文化,已经被当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的“中国化”。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到北京师范大学看望教师时表示,他很不赞成把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从课本中去掉,“去中国化”是很悲哀的。由此可见,只有把中华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圆融无碍地结合,才是今天文化大繁荣的途径。其实在日常生活中,往往不自觉所表露出来的思维习惯、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审美方法、语言习惯等,乃至于注疏马克思主义的含义和追求时,都是由一个社会传统积淀下来的思想文化来展现。例如,人们习惯于把马克思主义所体现出来的政治追求直接理解为:“先天之下忧而忧,后天之下乐而乐”;把为革命献身精神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等中国流传千古的名句表达出来。表达这些精神的语句,本身就是孔子所开创的儒家文化。这印证了毛泽东用发展和联系的眼光提出来的宝贵建议:应本着实事求是精神,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有实际相结合,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那就是:中国百姓要以中国式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语言结构来诠释马克思主义,用自己的生活氛围、所熟悉的场景去还原马克思主义的要求、目的和理想。唯有如此,马克思主义才会与中国群众紧密结合,成为群众手中真正的、能够批判的武器,才会真正地坚守马克思主义。在以往很多时候,中国的哲学家善于运用西方哲学术语来解说中国传统文化,而今天,若不采用中国传统语言、中国式思维方式、中国式价值观念去解说源自于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学说,马克思主义便是抽象符号,既经不起推敲,也无法引领中国人,这不可说不是一种民族骄傲和进步。

首先,马克思主义与孔学所涉猎的范围具有相同性。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具有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理论见解。而孔子尽管“述而不作”,但仍然以各种方式寻求对周礼的复兴,复兴的内容是以德为主线,既有民德也有官德,在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过程中涉及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孔子及其后人的学说涵盖了中国古代生活的全方面,不亚于马克思主义的涵盖范围。

其次,二者都具有可传播性和互补性,但一种理论的形成,必然会传播出去,传播包括同时代的横向传播与不同时代的纵向传播,所以孔子的儒家思想可以纵向传播到当下,马克思主义也可以传播到中国和传播到今天。从历史发展角度看,它们并不相悖,都遵循了文化的承继性规律,因此,同时来到今天,造成相遇的必然性。历史不能抹杀人类的每一个足迹,二者不可比拟,不可相互取消,同时,二者互补。马克思主义为我党制定了宏观指导思想,孔子倡导的修己修德精神为未来社会的和谐与安乐奠定基础。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会带给人们肉体的生存需要,而孔子的“修己”教会了人们获得生存之后的心灵世界的安顿。经过批判式的继承,它有助于把人们进一步推向纪律、成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高度。客观世界与精神世界二者相辅相成,永远是最好搭档。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指出:“中华文化延续着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精神血脉,既需要薪火相传、代代守护,也需要与时俱进、推陈出新。要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当代中国文化相适应、同现代社会相协调,把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激活其内在的强大生命力,让中华文化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化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4]在建设与发展的年代里,马克思主义与经过筛选的孔学二者理所当然相互包容、相互协作。

再次,孔儒思想和马克思主义都立足于本服务的阶级并取得阶级统治的地位,二者都带有强烈政治色彩。孔儒思想是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经验自生,以柔中带刚的姿态从民俗、道德逐步引申至上层政治意识。孔学基本上相信人性善,相信人的良知。基于对人性的乐观立场,孔学提倡道德治国,希求建立一个由圣贤、君子统治的道德理想国,建立人为的秩序。而马克思主义要求建立法制社会,认为法制是客观化的秩序,这是建立在人性恶的基础上,但从理论上推敲,建立和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建立法制社会,恰恰需要假定人性善,并由此期待执法公正者和守法的公民。尽管孔学肯定人性善,主张道德治理,同样可以为法制秩序的有效性提供根据。因为孔学的道德治理,首先要求执政者具有优良的道德认知并能够以身作则。在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当代社会,法制秩序无疑非常重要,但对执政者的品质要求也非常严格。一位合格的执政者,不仅应是守法之人,還应是有德之人。从整体上说,孔学是一种贯通性的世界观和价值体系,不去预设“天人”二元论,而是“天人合一”;更不会从机械论和原子论去考证世界和宇宙的秩序,世界在孔学那里既不是分裂的,也不是冲突的[5](p.4)。马克思主义的法制治理无疑需要参考孔学的道德治理。所以,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当代中国人不能走历史虚无主义道路。他说:“历史和现实都表明,一个抛弃了或者背叛了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不仅不能发展起来,而且很可能上演一场历史悲剧。”[6](p.17)

此外,二者具有时间的继起性。随着时光的演进,中国从封建社会直接步人社会主义社会,继孔学之后,马克思主义拾起中国历史舞台上的政治接力棒。随后,出现另一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继续发展的代表人物。因此,尽管孔学归属于自己固有的时代,但更多地关注了人与他人的关系问题,而马克思主义则突破了人自身的局限,把目光投向外部寻找事物运动规律及社会形态的发展规律,具有问题意识。二者具有明显的纵向承接关系,这使社会形态从封建走向社会主义。

最后,孔学与马克思主义二者暗含某些相同的价值理念。例如,在孔子的《论语》中,认识论的痕迹亦时隐时现。例如,孔子本身就反对先验论,他为自己给出过客观评价:“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而求知者。”(《论语·述而》)表现出其重视后天实践的精神,意味着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孔子在后天的实践中除了重视教化天下的身体力行经验,还重视书本上的间接经验:“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论语·卫灵公》)按照孔学的贯通性理路,神圣即在凡俗,天道自在人心,实然即是应然。马克思认为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7](p.135),但认识又对实践具有能动反映,因此,人们又利用认识来指导实践。马克思强调人的正确认识只有通过实践的检验才能得以证实,错误的认识也是通过实践的检验能够被发现,因此,人的一切正确与否的知识和认识都是后天实践积累而成的。此外,恩格斯遵照了马克思遗愿,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论述了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形态的演变过程,全书充满了自然科学进化论观点。而孔子则早就承认宇宙万物固有规律的存在,他反问其弟子自贡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孔子认识到四季变化、万物发生,自然运行没有言说,却按照一定的规律。此外,孔子还通过揭示人生五个发展境界“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展现出他对个体思想演进过程中存在的普遍规律的认识,把人的意识的演变与社会活动紧密相连,说明人按规律展现其特质符合社会的要求。孔子既承认自然规律的存在也承认人生过程有其规律可循,但他并没有给出具体规律的解说,只是督促人们以最恰当的方式去适应规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正如伏尔泰的评价:”孔子既没有给予他们新的世界观,也没有带给他们新的礼治,他既没有启迪人们的神灵,也不是先知,他只是传授古代法则的智者,他只是向人们建议道德,却没有传授任何奥秘。”[8]孔子虽然不能由微观而进入宏观的社会形态的探究,但却深怀大同理想。他培育的是顺应人、天、地规律的政治人才,目的是恢复现有统治阶级之下的和谐有序社会,达到一种人、自然和社会以“仁”“恕”为支点的统一,这就造成其历史的局限性:仅把人与社会作为共生的一体,没有跳出这个共生体之外来考察社会的单独形态,无法承认社会的更迭,因而恰好由马克思等人来完成宏观的人类社会形态规律的探索。而孔子所向往的伦理道德之下的升平治世、清明社会,人们少私、少欲、公平、正气等,却正是马克思所进一步明确的共产主义蓝图:物质极大丰富、社会关系高度和谐、人的精神境界极大提高、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原始框架。尽管二者实现理想社会的方式不同:一个是力图通过和平方式的道德说教在保持统治阶级不变的条件下来实现内部和谐;另一个则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通过暴力革命形式力图更换统治阶级的主人。这些并不妨碍他们有着共同的远大的政治理想。

总之,在学理上,马克思主义与孔学体现出承递与互补的关系。今天,“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多要素互动的过程性存在”[6](p.17),而走过否定之否定历程的传统孔学,已经来到马克思主义身边,与其共同承担中国梦的历史使命。人们开始客观地承认:个体心灵的宽容与开放是其完成政治任务的信仰,这种信仰本身就是文化自信。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我们说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9](p.79)一个缺乏文化自信的民族,是浅薄缺少历史的民族,它的民族精神和信仰必然分化为多元主义。如果意识形态多元,那么它指导之下的经济建设的目标早晚会产生分裂,苏联和东欧等国家的巨变就是明证。因此,我们必须高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旗帜,坚定中国的文化自信,我们的文化自信主要来自独特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的结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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