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类型、多元化经营与银行绩效——基于中国80家商业银行的实证研究

宋汇玄 姜旭朝

一、引言

随着利率市场化、金融自由化等改革的不断推进，我国银行业面临存贷利差收窄、不良贷款反弹、贷款增速回落以及金融趋于脱媒等四个发展困境，迫使商业银行从依赖贷款规模扩张、赚取利差收入的粗放扩张型经营模式逐步向业务多元化、服务功能多元化、收入多元化的模式转变。我国的监管部门也通过放松相关管制来鼓励银行适当开拓业务范围，如2009年11月中国银监会印发的《商业银行投资保险公司股权试点管理办法》；2014年3月中国银监会新修订的《金融租赁公司管理办法》允许我国商业银行试点设立金融租赁公司。

基于此，本文将我国商业银行的股东类型划分为六种，银行、外国投资者、机构投资者(基金公司、保险公司、金融公司等)、政府、企业以及个人，通过构建银行的多层次股东控制链，探究某些类型控股股东的存在是否会影响银行的多元化行为以及多元化与银行绩效的关系。与以往文献不同之处在于：一是采用多层次股东控制链，更加全面、深入地考察了股东类型对银行多元化行为以及多元化绩效关系的影响，搭建起了银行股权结构与多元化绩效之间的分析桥梁；二是更加细化地测度银行的多元化行为，国内的相关文献均笼统地将整体非利息收入纳入银行多元化分析，本文将非利息收入进一步细分为手续费及佣金、投资收益及其他收入等三个部分，构建净利息收入、手续费及佣金、投资收益及其他收入四部分之间的多元化指标，从而能够更细致、更准确地衡量银行的多元化程度。

二、 文献综述及研究假设

经济新常态倒逼我国商业银行经营转型，考虑到我国商业银行正处于经营战略转型的摸索期，交叉类金融产品和业务的创新不断涌现，而我国商业银行现阶段的人才储备和管理经验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多元化经营中的新增业务及创新业务的发展，另一方面我国金融业态还不够成熟，与银行经营转型所配套的制度环境和相关机制仍不够完善，银行在推行多元化战略的进程中缺乏有效的政策指导。现阶段银行实施多元化经营策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改善对利差收入的过度依赖、降低收入的波动性，但同时也会分散有限的资源。在此背景下，银行类型的股东由于其经营活动面临的问题同持股银行相同，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虑，为了稳定其持股银行的收益，获得尽可能稳定的回报率，从而有动机抑制持股银行的多元化行为。而我国商业银行的机构投资者控股股东多为资产管理公司，由于其自身的经营范围较广，对多样化业务的管理经验较为丰富，善于开展风险较高的创新业务活动，从而有动力和信心推动银行实施多元化经营战略。由此，提出以下两个假设：

假设1：银行类型控股股东的存在，会抑制银行的多元化行为；机构投资者类型股东的存在，有助于推动银行的多元化行为。

假设2：现阶段我国商业银行的多元化战略不利于绩效的提高。

假设3：我国商业银行多元化经营与绩效的相关关系，会受到部分类型股东的影响，其中外国投资者股东的存在有利于减轻多元化经营对绩效的负面影响，而工业企业和银行类型股东不利于缓解多元化经营对绩效的负面作用。

三、 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及数据来源

(二)变量选择及定义

1.股东类型

需要指出的是，如果银行的直接控股股东中，没有任何一个股东的持股比例超过(或等于)10%，那么我们认为该银行无控股股东，不再继续追溯其控制链，六个代表股东类型的虚拟变量均取值为0。此外，如果某个股东的性质为政府或者个人，也将不再继续追溯该股东的股权结构。

2.银行绩效变量

以往文献中多采用总资产报酬率(ROA)或净资产报酬率(ROE)对银行绩效进行测度。而考虑到研究视角基于股东类型，故采用净资产报酬率(ROE)指标测度银行绩效；此外还构建了两类风险调整业绩变量，第一类为风险调整收益率(RAROE)，即单位风险的净资产收益率，第二类为衡量银行破产风险的Zscore，即Zscore=(ROA+Equity)/SDROA，其中，SDROA为三年滚动标准差，Equity为所有者权益与总资产的比值。风险调整收益率、Zscore越高，表明银行的风险调整业绩越好。

3.银行多元化指标

运用调整的Herfindahl-Hirshman指数来测度银行的多元化程度。与国内以往文献不同的是，多元化的测度范围不再局限于利息收入和非利息收入之间的多元化，而是将非利息收入进行细分，测度利息收入、手续费及佣金收入、投资收益以及其他非利息收入之间的多元化，从而可以更细致更全面地研究银行收入多元化问题。其公式如下：

其中，TOR代表利息收入(INT)、手续费及佣金收入(COM)、投资收益(TRA)以及其他非利息收入(OTH)之和。多元化指标DIV的取值范围在0至0.75之间，数值越大，说明银行的多元化程度越高，当DIV取值为0.75时，说明银行营业收入的多元化程度达到了最高，当DIV为0时，说明银行的营业收入集中在其中一种收入。

4.控制变量

分别从三个方面引入控制变量，即银行规模、银行成长性以及银行信贷风险，其中，银行规模(Size)采用银行总资产的对数来衡量，银行成长性(Growth)利用银行总资产的增长率来测度，银行信贷风险(Npl)则用不良贷款率来计算。

(三)描述性统计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资料来源：Bankscope、Wind数据库以及银行年报。

四、实证分析

首先测度控股股东类型的差异是否会导致银行间多元化程度的不同，其次在考察银行多元化与绩效之间关系的基础上，加入股东类型与多元化程度的交叉变量，分析银行控股股东类型对多元化与绩效关系的交叉影响，以此探究某些类型控股股东的存在，是否能缓解银行的多元化不经济。

(一)股东类型对银行多元化程度的影响

为了探究银行不同的控股股东类型，是否会对其多元化程度产生不同的影响，建立以下模型：

DIVit=β0+β1d(Bankit)+β2d(Institutionit)+β3d(Individualit)+β4d(Govermentit)+β5d(Abroadit)
+β6d(Industryit)+β7Sizeit+β8Growthit+β9Nplit+γYear+εit

(1)

模型中，β0为截距项，Year代表除2004年之外的11个年份虚拟变量，用以控制时间对银行多元化策略的影响，εit为误差项，其中包括不可观测的个体效应αi以及单纯的随机误差项μit。

由于样本为短面板数据，可采用的模型有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prob>chi2=0.825，因此选择使用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2所示。

控制变量方面，银行资产规模、资产增长率与多元化程度正向相关，即资产规模较大的、成长性较好的银行，多元化程度更高；不良贷款率与银行多元化程度正相关，原因可能在于不良贷款较多的银行，试图通过采取业务多元化策略来分散其经营风险、稳定收入水平。

表2 股东类型与银行多元化程度

括号内为系数所对应的稳健标准误，***、**、*分别表示在1%、5%、10%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

(二)股东类型对银行多元化与绩效的交叉影响

在检验多元化行为对银行绩效的影响的基础上，通过加入股东类型与多元化变量的交叉项，考察股东类型对银行多元化与绩效关系的交叉影响。以变量集Y={ROE，RAROE，Zscore}作为被解释变量，建立了如下回归模型：

(2)

其中，d(Categoryit,j)表示六种股东类型虚拟变量的集合，即外国投资者、工业企业、银行、个人、机构投资者以及政府等六个虚拟变量的集合。εit其包括不可观测的个体效应αi以及单纯的随机误差项μit。

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栏(1)—栏(3)均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3。

表3 股东类型与银行多元化绩效

注：括号内为系数所对应的稳健标准误，***、**、*分别表示在1%、5%、10%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

(三)稳健性检验

为确保研究结果的可靠性，采用两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用资本充足率代替不良贷款率，重新对模型进行回归；二是采用熵指数法重新测度银行的多元化程度，计算公式为：

主要解释变量的符号和显著性水平均未发生变化，说明实证结果较为稳健。为节省篇幅，结果未列可索。

五、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针对上文的研究成果，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出政策建议：一是银行应当积极引进外国战略投资者，尽可能地吸取和借鉴外国投资者在多元化战略上的成熟管理模式和经验。2018年4月27日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放宽外资银行市场准入有关事项的通知》，为我国银行业的对外开放进程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持。我国银行可以以此为契机，在吸收经验的同时探索出实施多元化战略的最佳路径。二是我国商业银行目前的人才储备与长久以来的分业经营战略相适应，当银行面临多元化转型压力时，这种类型的人才储备体系便暴露出不适应战略转型发展的问题，因此银行应当重视新型人才储备体系的建立，实现人才储备和多元化战略转型的和谐共同发展。三是银行应该以稳妥的步伐推进多元化战略转型，注意绩效与风险之间的平衡，在风险承担水平合理范围内，努力实现多元化溢价。四是对于银行监管者而言，应当为银行的多元化战略创造更有利的制度环境、构建更成熟更完善的金融市场，同时也需要对银行的产品和服务创新制定相应的监管条例，防范系统性银行风险，引导我国银行业积极健康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