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无爱%夫妻分飞
——一个专审离婚案法官的讲述
2018-07-13文/建冬
文/建 冬
我是一名在基层法院工作的审判员，专门负责审理离婚、遗产继承纠纷案件。昨天，我刚刚审理过一个离婚案，是一对老年夫妻，他们的事让我感慨万端。现整理成文，隐去其名，只将事情告诉大家，希望能对老年朋友有所提示或鉴戒。
原告：男，63岁，退休工人，大专学历。
被告：女，62岁，退休工人，初中毕业。
原告的起诉书上写着 “原被告系夫妻关系，自1980年结婚至今，因性格不合经常吵架，两年前原告搬出共同居住的房屋，在外租房单过，双方已毫无感情可言。与被告协议离婚，被告不同意，只好诉诸法院，请求判决离婚。念她这些年不易，我愿把房子给她，净身出户”云云。
我把起诉书送达到被告手里，并给他们拟定了开庭时间。
开庭那天，双方准时到了。我观察了一下，男的高大魁梧，戴着眼镜；女的身材适中，五官匀称。俩人面相都不是凶恶之人，感觉还比较般配；况且都这么大岁数，结婚也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能解开的冤仇呢？于是从心里便想给他们说和。
我宣读了法庭纪律后，由原告先念起诉书。
不料，刚念到一半时，女的忽然发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提出离婚？你是让狐狸精给迷住魂了！想抛弃我？没门！”我一看，赶忙制止她，再一次向她宣布了法庭纪律，让她冷静一下。
男的看都不看她一眼，说：“看了吧，法官，自打我们结婚她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受够了！跟她在一起就是一种折磨，没有爱的婚姻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还挺文绉绉的。
我询问了他们当初结婚的情况。
原来，他们结婚前，男的在砖瓦厂烧窑，女的在毛巾厂是库工，俩人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男的说：“我承认，刚结婚那阵儿，我工作不顺心，脾气不好，吵架时动手打过她，但仅有两次，后来几十年再也没动过手。实事求是，这些年家里主要的活儿都是她干的，但我也尽了应尽的责任，照顾双方老人、抚养女儿、挣钱养家，我都不含糊。家里的煤、水、电、下水道、木工、五金、管道活儿，裁剪缝纫衣服，修自行车、钟表、缝纫机、各种电器……家庭所有的活儿，我基本都会干，屋里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我都不用她说话，立马修好。一般男人谁能做到？我自认为很优秀。但是结婚30多年，我就没听她嘴里夸过我一句！我干的活儿，别人看着都赞不绝口，唯独她，从不满意，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是指责，就是抱怨，我一反驳就马上变成谩骂和诅咒。跟我仇大了！这种情况在她退休后变本加厉了。这样的女人，看着就堵心，结婚30多年，没逼到这个份儿上谁愿意离婚？可惜我这30多年，太冤枉了，等于白活！”
女的马上反驳：“你还冤枉？我才冤呢！是，你就打我两次，但这两次让我在亲戚面前就抬不起头来。我永远都不能忘！我夸你什么？你那样干还不是应该的！30多年，我给你做饭、洗衣，像老妈子一样侍候你，你还这么没良心，跟你相好的上外边过去了。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呢，你还不如只狗哪！呜呜呜！”女的大哭起来。
我问男的，是否有外遇。
男的承认，他现与一个退休教师同居，女友很是欣赏他，让他找到了一点儿男人的尊严。
女的马上止住了哭声，说：“法官，你看，他多没羞没臊，有小三还在这显摆。”然后大骂男的。
我又一次向她申明法庭纪律。
男的说：“法官，你看她这河东狮吼的样儿，我能跟她继续过吗？”
女的马上接一句：“我河东狮吼，你河西狮吼！”
我制止住他们的争吵，问：“你们的女儿知道你们要离婚吗？”
男的说：“早就知道了。女儿从小就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她结婚后都不愿意回家来。她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女的说：“还不是因为你在外边搞小三！”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向对方。
我问男的：“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冤，这么多年你就没主动跟被告沟通，修复过你们的夫妻关系吗？”
男的说：“怎么不主动？我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是顶着一脑门官司，三句话过来就能给你撅个跟头。没法沟通。她的语调从来都是指责和质问，不会和风细雨。所以，只有不说话。十多年了，我们每天只有很少的几句话。”
女的说：“你说话好听，不是也跟吃枪药似的？”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审理进入尾声，我问他们是否愿意调解。男的表示不同意，女的没说话。
见状，我让男的先走，再审听通知；女的留下，做她的工作。
我问她：“你对离婚有什么看法？”
女的又哭了，跟我说了实话：“我不同意离婚，我对他是有感情的……”
我问：“他搬出的这两年，你找过他吗？”
女的说：“没有。我以为他离开我很快就过不下去，自己会主动回来的。没想到，他是铁了心要跟我离婚。”
我告诉她：“原告与你已经分居两年，符合法定离婚条件，就算你不同意，恐怕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开点儿，妥善安排一下以后自己的生活吧！”
女的问：“他搞婚外恋，明明是他的错，你们法庭就没有办法阻止、惩罚他吗？”
我说：“他这种婚外恋属于道德问题，当然是有过错的一方。目前我国法律尚无法处置这种情况，只能在分割财产时少分或不分。但现在，他已经明确表示愿意净身出户了，尤其是连住房都放弃了，法院就不能再额外施加什么惩罚措施了。”
女的眼泪不断地流，说：“呜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讨厌我……”
我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