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火星生活》中特蕾西·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
2018-07-13王聪山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济南250358
⊙王聪[山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济南 250358]
特蕾西·史密斯(Tracy K.Smith,1972—)是现任美国桂冠诗人,她的《火星生活》赢得2012年普利策诗歌奖。《纽约客》书评:“这本书是亲近的,甚至是忏悔的、政治的,涉及私人生活,关切潜在的灭亡,这是对未来的警告‘不再是过去的样子’。”“史密斯的诗集 《火星生活》 运用科学意象和科幻小说的技巧表现包括黑人在内的人类在父权制和权力压抑下的欲望与悲哀。”史密斯对21世纪女性主义的看法是:“21世纪我们的性别意识截然不同。”“它是关于评估每个人在社会中的给予和所需:当个体是女性时,我们称之为女性主义;如果个体是同性恋,我们称之为同性恋权利。但是这不是一回事吗?这是关于消除恐惧、解雇、家长作风以及缺乏同情心而导致的不平等和不公正。”综上,在当代社会,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关注的是当今社会共同面对的问题:社会的平等与公平。那么,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是如何书写社会公平与公正,以展示社会共同体的诗学观呢?
一、“门是开着的”——控诉父权制
“史密斯的诗集 《火星生活》 运用科学意象和科幻小说的技巧表现包括黑人在内的人类在父权制和权力压抑下的欲望与悲哀。”贝尔·胡克斯认为:“父权制是一种政治社会体制,男人注定是统治方,比任何一切软弱的人,尤其是女人,都要高级,而且赋有权力去占有并统治弱者,并通过心理威胁和暴力各种方式维持统治。”父权制压迫下,女人在思想上放弃了思考的权利,同时戴上了无形的精神枷锁。史密斯确实生活在一个笼罩着传统父权观念的家庭之中。诗集第二部分“信仰的速度”是诗人为哀悼逝去的父亲所作,表达对其哀思与敬畏。其中,国内学者李大江评论道:“第五首又将传统的十四行诗与但丁《神曲》中所使用的三行体结合,诗歌形式与致敬父亲的主题完美地统一起来。”与其说第五首是对父亲的致敬,不如说是对挣脱父权制的欣喜与欢愉。按照李教授的观点,作者按照传统十四行诗的结构特点进一步赏析。“主题或诗中语气在第9行经常有一个转折。”如第五首诗:
当身体松弛时会发生什么?/当我们锚定我们只是漂向……/我们的东西将保持完好?//我小时候,我的父亲是主/一个小王国:一个妻子,一个花园,/孩子们,他的话是圣旨。//我的观点花了好几年才硬化,/把他缩小到人的体型/并意识到门是开着的。//我走过,我的眼睛/吞下一切,无论如何/它如何削减。/流血是我的荣誉。//我是自由的,不是谁的女儿,/完善一个容易失重的笑声。
第三句至第八句,俨然是对父权制度的控诉。父亲如同一个国王,统治着他的妻子儿女,言语如圣旨不可违抗。此处,原文“Kids for whom his word was Word”,诗人将字母W大写以强化父亲在家庭中的尊贵形象与坚不可摧的统治地位。恰好照应后面的“把他缩小到人的体型”,父亲在家中威武的姿态迫使其他人要都卑躬屈膝,因此史密斯也是从心理上惧怕这样威严的父亲,花了好长时间才消解父亲的刻板印象。不可否认的是,史密斯从自身的经历出发,展现了在父权制阴影下的成长生活。
“女性主义就是要揭露这种不平等关系 , 改变女性的‘他者’地位 ,从而在女性中树立解放意识 。”那么,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又是怎样操演的呢?是否与传统的女性主义观有异同之处呢?
二、 “重新回到世界/通过我”——拆解男女二元对立
后现代的宗旨之一是消解逻各斯中心主义,后现代主义者试图解构二元对立的等级秩序。男女二元对立的传统观念是女权主义者声讨的标靶。“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二元对立,主张尊重差异和多样性。”史密斯坦言:“我感觉自己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因为我感觉自己是一位人文主义者。”在《火星生活》中,诗人不仅对男女二元对立、男权占主导的社会现状权力体系大加鞭策,而且创造出体现男女平等的独特创想,即“重新回到世界/通过我”。
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建立在男女协商与对话的基础之上,不再是男人眼中的绝对“他者”,而是两者平等相互共生,男性通过女性获得再生,构建的是一个代际之间的延续与可持续发展。
早期的女性主义理论最初强调的是“男性/女性”的二元对立,而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双性同体”的理论相比之下则更具合理性。“双性同体暗示着性别间的一种融合精神。”“‘双性同体’是伍尔夫提出的社会理想与文学理想,但其前提是认识到两性的不平等、对立,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反对男权压抑。作为一种理想追求是可以的,是对历史与现实的建构性思考。”
与伍尔夫的“双性同体”写作理念相比较,史密斯的“重新回到世界/通过我”既有继承又有创新。首先,诗人解构男女二元对立,突破传统性别对立的框架,与“双性同体”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均建立在男女协商的基础之上。第二,伍尔夫的“双性同体”允许性别的相互选择,允许人们之间的性别倾向性。而史密斯摒弃这一倾向性,不是二选一而是代际之间的再生与延续。“女人将仍是女人,但/区别将是空的。性别,/已活过每一个威胁,会令人满意/只有心灵,这就是它将存在的地方。”可见,史密斯的价值观不再是男/女的二元对立,性别已经失去了它的色彩。逝去的父亲作为一位男性,通过一位女性“我”,“重新回到世界”。这与其说是史密斯希望父亲再次回到人间的呼喊,不如说是她拆解男女二元对立后再次构建的男女协商的独创性构想。
三、“我家即汝家”——女性主义观
与前辈诗人艾德里安娜·里奇的“雌雄同体”相比,史密斯的“新”女性主义似乎更加合理。“里奇清醒地认识到,尽管该诗中雌雄同体的自我颠覆了性别的二元对立,它并不能够树立起一个完整的女性的自我意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里奇没有完善的,史密斯做到了。在持续发展这一点上,史密斯显然走得比先辈要远得多。史密斯树立起来的女性自我意识是男女协商的、代际延续的、动态可持续发展的。
史密斯摆脱种族、性别、阶级的差异与压迫,在诗歌创作中融合“人类共同体”的概念,更加丰富充盈了女性主义观的人文关怀和普适性。“人类”的概念也深深根植于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之中。所以说,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的包容性和多元性要远胜于“双性同体”。
贝尔·胡克斯认为女性的地位是边缘的,女性应该统一战线反抗种族、阶级、性别歧视与压迫。诗人意识到女性的边缘地位、不平等地位,但是却没有孤注一掷,完全只为争取女性的中心地位,而是希望包容所有人类,建立一种和谐统一平等自由的关系。因此,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更具和谐性与包容性。
史密斯非但不以种族身份标榜自我,没有与上层社会的白人、下层社会的穷人划清界限,而且包容普通大众,将人类群体视为统一共同体。“我家即汝家”,不再是“黑/白”、男/女的二元对立关系,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共为的社会大家庭。“它是我们的”,宇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是任何人的。在史密斯的价值观中,共同享受欢乐,不为种族、强权、暴力所威慑,社会和谐统一是史密斯作为诗人所憧憬的想象空间。“现在,我们关心跨性别者的权利,正如我们在工作场所和社会领域中考虑女性的平等一样。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归结为正义。”史密斯的女性主义观所强调的是社会成员共同面对的公平正义。
特蕾西·史密斯在诗集《火星生活》中所呈现的“新女性主义”是逐步实现的:首先是控诉父权制男性占主导地位的枷锁,其次是以男女协商的方式拆解男女二元对立的藩篱,最后从人类共同体、生态主义与未来主义三个不同维度丰盈女性主义诗学观,为其思想注入新的元素。史密斯的技艺高超,将女性主义观渗透到诗歌的字里行间,展示了与众不同的诗艺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