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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馆阁园林的营造与承续1

2018-05-17何晓静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

创意与设计 2018年2期
关键词:馆阁秘书园林

文/ 何晓静(中国美术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

一、馆阁园林兴造背景

南宋早期皇家园林兴造趋于稳定后,官家机构及诸王贵戚旋即也展开了园林营造,其中包括皇室外戚、各封王、内侍以及皇家直属的官方机构,如太学、府治、秘书省等。南宋造园高峰集中在乾道(1165-1173)、淳熙(1174-1189)年间,此时不但国内政情安定,也是朱子学的形成期。被后世并称为“乾淳”。隆兴二年(1164年),主战派张浚死去,世代交替有了进展,与金关系也进入了良好的状态。官家机构和王贵外戚们对土地使用的特权,让他们也能较早地占有优质土地进行造园。他们紧随皇家营造的步伐,延续和发扬了皇家的园林品味,从选址、营建到意境表达无不以皇家园林为模板。官家机构的位置以行政中心皇宫为据点循序展开,这样的地理位置势必也具有了天然的优势。

波斯义信在《宋都杭州的商业中心》里认为:“皇城为了配备护兵,防止水火灾害,以及风景观赏、居住条件等,占有了凤凰山麓的高地。”2(日)波斯义信著,《宋都杭州的商业中心》,选自《日本学者研究中共史论著选译·第五卷·五代宋元》刘俊文主编,索介然译,中华书局,1993年,第318页。即原有州治位置。跟随高宗一路南下的富民、宗室以及他们的家族、部下一齐占有了靠近皇城的地区。难以安置的移民住进了各区的寺院,高宗布令:“中原士大夫许占寺宇。”3(宋)周密撰,吴启明点校,《癸辛杂识》,中华书局,1988年,第73页。西湖边寺庙不少都改建成宅第而成为杭州的一等居住用地。城市居住中心因皇宫的位置而确立,这是经过了严密的考察,位于城市高地、近西湖水源,并由此带来的安全感和风景效应。这些地方包括了万松岭等原鲜有人住之地,《宋史》称,淳熙……七年,守臣吴涧言及,万松岭两旁古渠,多被权势及有司公吏之家造屋侵占。1(元)脱脱撰,《宋史》,卷九十七,河渠七,中华书局,1977年,第2400-2401页。《夷坚志》也称,临安万松岭上,多中贵人宅。2(宋)洪迈撰,何卓点校,《夷坚志》,乙志卷十六,中华书局,1981年,第319页。

官家建筑园林有临安府治、太学等。临安府治内的园林营造也是山石、花木皆俱。如库后有轩,匾曰“竹林”。轩之后室,匾曰“爱民”、“承化”、“讲易”三堂,堂后曰牡丹亭3同上。等。堂后曰听雨亭。左首诵读书院。正衙门外左首曰东厅,每日早晚官僚坐衙,在此治事。厅后有堂者四,匾曰“恕堂”、“清暑”、“有美”、“三桂”等。

三馆秘书省作为专门管理国家藏书的机构,是南渡后第一批亟待设立的机构。绍兴二年以民居为基地改建,“始寓于宋氏宅,再徙于油车巷,东法惠寺。”4(宋)陈骙撰,《南宋馆阁录》,卷二,《武林掌故丛编》,第十集,第1页a。后几经迁徙。绍兴十三年“诏两浙转运司”建秘书省,新馆阁建筑开始营造,“十四年六月二十二日迁新省。”5同上,第1页b。陈骙为当时的秘书少监,监理扩建。在崇尚节俭的时期,馆阁园林较之于其他新建的官家设施仅一句“后圃颇华丽”6(宋)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二,中华书局,2000年,第78页。足以表明状况。

二、馆阁园林的营造过程

南宋馆阁秘书少监的陈骙著写有《中兴馆阁录》一本十卷,对馆阁的构筑,包括亭台楼榭、叠石理水,植物都有描述,细致到植物的丛、株棵数等细节。后又有《馆阁续录》十卷,不著撰者,补述了绍熙(1190-1194年)之后馆阁园林的改建修补情况。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记录馆阁的位置在“在天井巷之东。”7同上。《南宋馆阁录》记:“在清河坊糯米仓巷,西怀庆坊,北通浙坊东。”8(宋)陈骙撰《南宋馆阁录》卷二,《武林掌故丛编》第十集,第1页b。《咸淳临安志》记:“在天井坊之左。东都建于禁中。绍兴初,权寓法惠寺。”9(宋)潜说友纂修《咸淳临安志》《宋元方志丛刊》第四册,根据清道光十年,钱塘汪氏振绮堂刊本影印,中华书局,1989年,第3416页。

有关馆阁占地面积的大小,《馆阁录》中记载:“东西三十八步,南北二百步。”宋代一步为五尺,一尺合今约 31.6 厘米。因此秘书省东西约合今 60米,南北约合今315米。

周密也对该园有过详细描述,他的朋友秘书监黄恮汝邀请他鉴赏绘画。“于是具衣冠望拜右文殿。”10(宋)周密撰,《周密集文集》卷十四,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34页。他们的行经路线从“右文殿”开始,“游”至“道山堂”,再至“群玉堂”,堂左“汗青轩”,又有小亭五座,射亭二座,继而登浑仪台,最后步“石渠”,登“秘阁”观画。在这个行径的过程中,周密把游园当成是观画前的一个仪式性行为,把观画与游园结合起来。

最后步石渠,登秘阁,两旁皆列龛先朝会要及御书画,别有朱漆巨匣五十余,皆古今法书名画也。是日仅阅秋、收、冬、余四匣。画皆以鸾鹊绫、象轴为饰,有御题者,则加以金花绫。11(宋)周密撰,《周密集》,第一册,《齐东野语》卷十四,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34页。

《馆阁续录》补充包括了:绍熙(1190-1194)四年十月,省舍内添置了西廊;庆元(1194-1200)四年七月,秘书省园内添筑浑仪台一座,“遂以东冈改筑高二丈一尺。”12(宋)佚名,《南宋馆阁续录》,卷二,《武林掌故丛编》第十集2,第1-2页。并因此而将背后东冈筑高二丈一尺;

嘉泰(1201-1204)二年,把原来的“群玉亭”增加规模,改建成“群玉堂”;修补“芸香亭”,延续原来的名称;把原有“锦隐亭”更名为“蓬莱”;改原建著作庭后“汗青轩”,易名“天教”;嘉定三年,重修汗青轩,沿袭旧名。这些工作由秘书省内士大夫负责。

嘉定(1208-1224)六年夏,又一次对三馆做了整体维修。费时两年多,费钱九万余贯,内外一新。园林中的整修部分有:

跨池石桥二(是三馆毕工,因葺旧圃,圃左右二大池,原驾木桥,今易以石焉)。射圃(旧在著庭后右偏一带,嘉定八年因徙于园外,内外墙之间地狭而长,建亭立垛于射为宜)。道山堂前石渠桥(原驾木桥,宝庆(1225-1227)元年秘书监叶禾易以石焉。)13同上。

并无大动,只把原有跨池的木桥改为石桥;射圃的位置,由著作庭后方移到原有园墙外,形成狭长及利于活动的地块;道山堂前原来跨石渠的木桥改为石桥。

绍定(1228-1233)四年秋,由于附近民居失火,蔓延三馆,“仅存著作庭及后园”。三馆又做了一次更大的整修,但并无更多记录,仅记“基址增高二尺,与官路平,是年十月毕工,共外鼎新,规模一如旧式。”11

图1 馆阁园林透视图(作者自绘)

三、园林构成与营造手法

根据《馆阁录》中文字描述,园内有的构筑包括了:

建筑:汗青轩、群玉亭、芸香亭、席珍亭、采良门、茹芝馆、竹屋、锦隐(亭)、延门、绎志(亭)、方壶(亭)、含章(亭)。

地形:蓬峦、松坡、橘洲、东岗、兰畦、陂、阪。

水:涤砚涧、濯缨泉、池

其他构筑:酴醾架、鹤砌、蔷薇架、桥亭、药洞、射圃、石棋盘、瓦墩、木鹤、盆池

植物有:木樨、桃、梅、腊梅、内梅、水仙、酴醾、竹、橘、山茶、菖蒲、冬青、柳树、松、兰、杉、林檎、海棠、栀子、芭蕉、锦带、紫薇、八仙、香球、迎春、散水、李、芙蓉、石榴、蜀葵、萱草

造景手法依次为:开径、穿竹、并池;穿鞠径、环以竹篱;临池、跨池;引水环之、绕以竹篱;环山植杉;上列怪石、植列山石;环以短墙;蹬道升降;凿池得泉;跨泉有桥,上有竹亭;灌水于屋脊,巡檐而下;环坡植松、曲折有趣;上列怪石山茶。

详细的文本描述是建立园林意象的前提,此时馆阁园林的构成不仅继承了前代园林规制,更是体现了以西湖为地景特征的场所精神,同时也反映除了当时园林的典型。

园中的诸多地形描述在此之前及同时代的文献中都有相关描述,对于地形的中的“蓬峦、松坡”,宋人韩拙《山水纯全集》“论山”条中称:“圆者曰峦”、“平原曰坡”,表明了地形圆及平的状态。“东岗”,《说文》中记:“冈,山脊也。”《楚辞·守志》称:“俗亦误作岗;览高冈兮峣峣。注:‘山岭曰冈。’”《释名》称:“山脊曰冈。冈,亢也,在上之言也。”“兰畦”,《说文》中称:“畦,田五十亩曰畦。”《孟子》:“病于夏畦。”刘注:“今俗以二十五亩为小畦,五十亩为大畦。”再如文中同时出现的“陂、阪”等词,《说文》称:“陂,阪也。”陆游《思故山》中写道:“陂南陂北鸦阵黑,舍西舍东枫叶赤。”各类地形的描述着实可以认为是丰富园林形态的表征。

其他一类地形描述是其内涵的意蕴隐喻更甚于地形本身。如“橘洲”,在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湘水》称:“湘水,又北迳,南津城西,西对橘洲。”是为具体地名,到了唐杜易简《湘川新曲》之一的:“昭潭深无底,橘洲浅而浮。”就有了“浅而浮”地理特征的意义。宋辛弃疾《昭君怨·豫章寄张定叟》词:“长记潇湘秋晚,歌舞橘洲人散。”更是与“潇湘”共同指代文人心中隐世蔽居的意境(如图1)。

馆阁园中水的形态有:涤砚涧、濯缨泉、池。也都能从《山水纯全集》中找到对应的形态特征。“论水”条中称:“两山夹水曰涧”、“陵夹水曰溪”、“湍而漱石者谓之涌泉。山石间有水滭泼而仰沸者,谓之喷泉。”

图2 馆阁园林复原平面图(作者自绘)

水在园林中不仅单独构成园景,同时也会是其他园林要素组合的纽带。如《馆阁录》中描述,群玉亭往西行,则有一条水系贯通整个园林,此水系乃是园林的主要线索,围绕水系,分布大大小小的亭榭轩馆,其中,茹芝馆、席珍亭、绎志亭、含章亭,是形制与群玉亭相似的四个建筑(内都有十四副桌椅),在水系周围几乎均衡地布置,以其为该路线的完整证明。通过水系的营造,疏通园林的景观,梳理园林的游览路线(如图2)。

有学者对馆阁建筑做过研究,排列了其中的建筑序位,并计算出大致的体量尺寸,推断出馆阁整体格局东西约六十米,南北约三百余米。1柴洋波,《南宋馆阁建筑研究》,东南大学硕士论文,2005年。这个研究为本文对馆阁建筑中北部园林的复原提供了基础材料。此处不做赘述。

园林中的建筑装饰有如“周以窗槛”、“周回设窗”等描述,但建筑的意义更多地是通过建筑匾题进行传达,每个题名者都是三馆秘书省中的高级文官。如“汗青轩”由石起宗题作,“群玉亭”由范成大题作,其他“芸香(虞似良)、涤砚(木待问)、鞠径(木待问)、迎曦(木待问)、席珍、濯缨(木待问)、采良(木待问)、茹芝(木待问)、绎志(木待问)、方壶(苑端臣)、含章(范端臣)。”等。

馆阁园林作为秘书郎、校书郎等文官们主要商议事务、宴息之处。园林中每个建筑内部配置都需要吻合建筑的功用以及实施相关活动所需要的规模。如群玉亭,是园林内最靠近中心建筑群的园林建筑,与中轴线上的主建筑群仅隔一个汗青轩、蓬峦和酴醾架。这一区域的园林构筑都围绕着群玉亭展开。亭内的设置如下描述:

牌中书舍人范成大书,初名芸香亭,淳熙四年二月,易今名。中设金漆椅十四,偏凳一,黑漆偏凳二,竹花瓶二,香炉一,金漆火炉一。凉床四,紫绢缘竹帘一,周以窗槛,后有芍药一壇,著作郎木待问植列山石五。1(宋)陈骙撰《南宋馆阁录》卷二,《武林掌故丛编》第十集,第5-7页。

由此可知,这不是我们常规理解的亭子,亭内有完整的家具布置,凉床、偏凳、香炉、花瓶等,包括十四副“金漆椅”,作“十四”副的设置应是为秘书省内主事的十四位秘书监、秘书郎、校书郎所用。在《馆阁录》后文中写道的“席珍亭”、“茹芝馆”“绎志亭”、“含章亭”内都有十四副桌椅设置的描述应都是这个原因。该亭“周以窗槛”,是为一个可封闭围合的空间。围绕着群玉亭,东有“鹤砌”、西有“芸香亭”、南是“蓬峦”,蓬峦后即汗青轩(如图2)。

馆阁园中所栽植的植物除了也起到划分空间的作用,同时也作为情感寄托之风物。当植物作为主要的造景元素时,讲究四季的游赏,并用其他元素配合造景,如与水、石多样的组合方式。馆阁园林在植物的栽种上,有散植的“单株、三株”等,有成簇的“丛、架、壇”,也有成片的“环植五十本”、“兰畦”等,另外有其他一些特殊的“花藤、丛蓼(菖蒲)、列植(冬青十株)、列怪石山茶、竹(环以)”等植物造型。

在当时植物已有拟人化的投射情况下,馆阁园中的植物选用也显谨慎且符合馆阁的人文品质并给予人化特征。刘克庄写过《梅花百咏》2(宋)周密撰,孔凡礼点校,《浩然斋雅谈》,卷上,中华书局出版社,2010年1月,第30页,借梅比喻政治中的傲然姿态。范成大万年所作《梅谱》特别强调,造园之人首先要学会种梅,其他园林植物或多或少可以随意,而梅为君子象征,却不能随意处置。范成大对梅尤其钟爱,他买下邻居王氏土地,三分之一用作于种梅并进行研究。3(宋)范成大撰,孔凡礼点校,《范成大笔记六种》,中华书局,2002年,第253页中《梅谱序》称:梅,天下尤物,无问智贤愚不肖,莫敢有异议。学圃之士,必先种梅,且不厌多,他花有无多少,皆不系重轻。余于石湖玉雪坡,既有梅数百本,比年又于舍南买王氏僦舍七十楹,尽拆除之,治为范村,以其地三分之一与梅。吴下栽梅特甚,其品不一,今始尽得之,随所得为之谱,以遗好事者。姚宽所撰《西溪丛语》把植物中的三十种分别人化并为其命名,如:“昔牡丹为贵客,梅为清客,兰为幽客,桃为妖客,杏为艳客,莲为溪客,木犀为岩客……”4(宋)姚宽撰,孔凡礼点校,《西溪丛语》卷上,中华书局出版社,1993年,第36页。等,表达了植物在人心中的品格和等级排序,并以此运用到园林营造中去。

四、南宋官家园林观念

馆阁园林的营造皆经由馆阁内文人之手,但同时直接隶属皇家并经常得到临幸,秘书省尤其为高、孝两帝所重视。因此园中的设置仍需以满足皇家的园林趣味为重,或至少说是,文人所认为的皇家趣味。有关皇帝临幸馆阁园林的记载有,绍兴十三年,高宗临幸;淳熙中,孝宗临幸。两次临幸,皇帝都宴请群臣,擢升各省官臣僚。5(宋)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三,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95、96页。称:“绍兴十三年,……其年秋,又用秘书少监建阳游操之请,幸秘阁,召群臣观晋唐书画、三代古器,赐操三品服,省官皆迁官。淳熙中,孝宗踵光尧故事视学,命礼部侍郎李焘执经、祭酒林光朝讲大学,遂幸秘书省,赐省官燕,上赋七言律诗,坐者皆属和。是为两朝盛典云。

从当前我国明清园林的研究来看,神仙观念好像并不存在,但是自高古到宋元,园林与神仙的想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6汉宝德著,《物象与心境——中国的园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28页。中国的神话与仙话是以反叛的角色出现,在思想界,与儒家相对立,古老神话的保存与仙话的产生乃道家的贡献。神仙观念表现在园林中则是以具体的事物来指代求仙的愿望。常见的有蓬莱仙山、仙人棋台等形象。有关蓬莱仙山的起源来自于《列子》。《庄子》中有一句言:“列子御风而行”,后世之人就伪托古书写成一本《列子》,扩展了庄子在神仙之说的领域。《列子》“汤问”篇中,提到大海有五座深山,一曰岱屿、二曰圆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这些山:

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节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

成为园林中问道求仙的依据以及营造仙山场景的最初出处。

著作庭后的汗青轩前设置“蓬峦”,这种求道升仙的需求通常为皇室所好,奠定了园林的基本意象。汗青轩位于主要建筑群体的中轴线上,是建筑群结束和园林开始的地方。乾道五年九月二十日,孝宗临幸秘书省时,赐宴官员,并为秘书省赋诗如下:

玉轴牙签焕宝章,簪绅侍列映秋光。

宴开芸阁儒风盛,坐对蓬山逸兴长。

稽古右文惭菲德,礼贤下士法前王。

欲臻至治观熙洽,更罄嘉䣭为赞襄。7(明)田汝成撰,《西湖游览志》卷十五,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81页。

诗中提及的园林构筑仅“芸阁”和“蓬山”,在芸阁宴请,坐对“蓬山”赏景,既指摘出园林这二者的重要性,同时又使园林活动中的“坐对”意义彰显。

馆阁园林大部分时候是文人们用以燕息游赏、谈经论道的场所。不论是馆阁园林的主要建造者,执馆文人们,还是所有者,皇室都以清高而怀古的文人身份自居,园中的构筑也尽可能地追求清雅且内涵深刻。苏东坡便是南宋文人主要瞻仰的对象,他的广博使人人都能从其中找到自己可以寄予的情怀。孝宗居行间总爱称道“子瞻或东坡”。他与丞相、枢密使商谈国事于翠寒堂下。堂前有松数十棵,微风来时,他感叹道“松声甚清,远胜丝竹,子瞻以风月为无尽藏,信哉!”1(宋)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中华书局,2000年,第33页。取典于苏东坡的《前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上行下效,馆阁园中的文人亦如此,他们都以能获得东坡遗物一二为豪。

馆阁园林前的主体建筑,著作之庭中,颇为周折地移入原归属韩侂胄的“东坡竹石”。《鹤林玉露》称:“东坡谪儋耳,道经南安,于一寺壁间作丛竹丑石,甚奇。韩平原当国,劄下本军区之,守臣以纸糊壁,全堵脱而龛之,以献平原,置之阅古堂中。既败,籍其家,壁入秘书省著作之庭。”2同上,第344页。写到东坡在南安寺壁赏所作的丛竹丑石画,先后被韩侂胄收入自己的阅古堂中,又被收入到秘书省的著作庭中。

但秘书省文人生活更多的是清简,园林营造也如是。洪迈《夷坚志》写到,乾道初,内侍陈源居在秘书省东,连墙起楼,楼下筑台,经常在秘书省墙界处奏乐宴客。有闽士献书提醒他:“宅西正是三馆职,多穷寒措大,羡人富贵,于心常以弗堪,或能害我。”3(清)厉鹗等《南宋杂事诗》卷五,浙江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305页。说的正是内侍与馆阁文人间生活的巨大差异,馆阁园林的营造也必然与奢华豪侈无关。

五、结语

对馆阁园林的研究不独因其园林规制宏大,构造特征显著,更由于它在特定园林转折转变时期所承载的时代特点。在思想上,它们表达了主流园林愿望,即园林中的礼仪性、文人化和皇权中心。这些特点与皇家园林一脉相承,且规模和形制上不相上下。较之于个人化、分散、偏僻的文人私园,作为官家典型的馆阁园林能产生持续且深远的影响。它们的开放性使在吸收了皇家主流特征后,又能与文人趣味交杂、融糅,并对上和下产生双向影响。官员的流动性使得馆阁园林具有开放性并产生广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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