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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缮:延续器物芳华之美

2018-04-20潘征

艺苑 2018年1期
关键词:大漆

潘征

【摘要】 在器物的芳华岁月,器型、釉色的润泽无声无息地演绎了一个时代的变迁。一件器物虽有破损,不仅仅是器物的曾经芳华吸引,更是器与人的情感共鸣,即修复的价值所在。在当下物质文化高速发展的语境下,“惜物”情怀随即回归生活,古朴传统的手工艺“金缮”以新兴之式再次回归。

【关键词】 金缮;残缺;器物修复;大漆

[中图分类号]J52    [文献标识码]A

一、何为金缮

近来,文物类及修复的纪录片从《我在故宫修文物》《了不起的匠人》到《国家宝藏》迅速在网络走红,古器物修复因而被拉进大众视野,器物的芳华岁月、匠人的独特气质由此受到社会广泛关注。不单是具有历史性代表的器物,更多的残缺古器物都成为社会关注的对象,甚至想要以各种方式修复好它,还原器物的本质属性。也正因此,金缮修复成为修复种类中的“网红”。

金缮,是一种结合天然大漆的粘性、以装饰性手法赋予古器物重生的力量、使其具有中国哲学“万法归一”之韵的修复工艺。金缮修复与传统锔瓷修复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它采用不同的工艺修复残缺器物,使其达到别样的“完美”;在工艺上契合于中国的“描金银漆装饰法”,生漆还原器型,黑漆为底,或朱漆释纹修缮,待漆将干未干时,用棉花沾金粉轻擦拭于漆面上,宛如为漆饰纹样披上“嫁衣”,在底漆的衬托下栩栩如生。可以说金缮是日本器物修复的代名词,在中国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简称为“漆缮”。

漆的包容性造就了金缮修复的多面性和强有力的可塑性,它被广泛用于修复家具、瓷器、玉器、木作、漆器、砚台、古琴等等,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来形容漆性都不为过。同时,天然大漆也有其独有的“任性”,每一道漆髹都需要一段荫干和打磨的过程,漆髹从搭骨架、裱布、补缺(补灰)到上底漆的过程至少需要20天左右来完成(图1、图2、图3)。骨架是基础、裱布是巩固、补灰是塑型,上底漆则是整个补灰过程的总结,底漆能够检验灰面是否髹到平整,微小的细孔都躲不过底漆的考验。因此漆在这里既是填补缺面肉眼不可见且极其细微的小孔,又是髹平表面为上金做铺垫。上漆部分主要有上底漆、中漆、面漆,每上一道漆都需要荫干和打磨,当上漆部分髹到面漆步骤时即为修复补缺部分完成,方可在其面上描金地漆上金或作画。

漆面上金(图4)是金缮修复的最后步骤,也是至关重要的环节,由于上金是需要在金地漆将干未干时轻擦金粉或贴金箔,因此此环节最重要的是对漆的荫干时间要有精准的把握。金虽昂贵,但在缮物师的修复理念上是基于对残缺器物的尊重,是对器物的一种“弥补”,更是反映出一种态度、一种美学底蕴下所隐射的哲学基础。如果说漆的包容性赋予了金缮修复的多样化,那么漆的“任性”则诠释了金缮修复的深度与广度。

二、金缮的多元化

金缮在漆的包容中,融汇传统技艺,并结合现代思维贯通其中,多维度创新其表现形式。缮物师在遵循可识别的、可逆转的以及最小介入的三大原则基础上,结合自身优势开拓修复的创作空间。另外,当下从事修复的缮物师多半是从其他行业跨界转入的,有学雕塑的、学漆画的、学国画的等等,其中漆画转入的最多,他们基于自身对漆性的把握能够快速掌握修复手段。也正因此,在传统金缮修复得到认可的状态下,人们开始探索新的艺术语言,除了传统的金缮素髹外,还有当下被缮物师应用较多的与漆艺结合的“漆缮”、与绘画相结合的“绘缮”、与雕塑相契合的“立体金缮”。

漆缮,顾名思义是结合传统漆艺技法用于器物修复的“二次创作”,漆的艺术语言成为修复过程中的主要表现,而“金”在漆髹中隐于漆中,作为漆色彩的点缀,若隐若现般沉醉其中,尽显内敛含蓄之美。百种漆艺技法为漆缮提供了多种修复方式,皆可成为修复中的表现语言,可根据器形釉色选择漆艺技法,如建窑建盏的釉色多变,油滴与漆艺技法之变涂相契合,兔毫与漆艺技法的肌理起纹相吻合,草木灰釉与漆艺单色素髹较为贴合;汝窑可渔网起纹漆之等等。在漆艺技法的选择上,以修复缺口为前提,装饰性为点缀,最为本质的则是还原器物固有的神韵,同时渗透艺术家个人修复理念和文化语境。漆艺技法“变涂”的不可预见性效果为金缮的独一性提供了更为丰富且无限的创造空间。如图5中的建盏修复,其盏口边缘的缺口较长,兔毫釉色温润,微妙的渐变如若用基础金缮修复,担心大面积的金势必盖过建盏本身温和气质,于是选择漆艺技法“变涂”来修复缺口,低调儒雅的黑、沉稳内敛的红与高贵雅致的金缠绕于建盏口沿,这样,宛如流光溢彩的兔毫釉色立刻迸发出美丽的光环,笼罩整个建盏。

漆作是非常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间关系的,只有三者完美契合才能体现出中国哲学“抱法处势”美学意蕴,金缮修复亦是如此。不仅需要缮物师精湛的手艺、对器物属性的把握,还需要材料改造的实用性,三者高度和谐,才能彰显出器物的芳华之美和金缮传统手作的重生之美。正如《考工记》里所言:“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因此金缮不仅是一门工艺,更是一门艺术创作。

在个人主观能动性作用下,缮物师善于结合自身特长应用于修复过程中。绘画是艺术家个人情感的一种基本表现手法,缮物师在修复过程中自然将个人情感倾注其中,使人与器物自然交融,从而向观者传递个人藝术修养。“绘缮”,顾名思义是一种结合绘画进行创作的金缮修复,因此简称为“绘缮”。这一类型的修复手段既注重修复工艺的技巧性,又对缮物师的绘画功底有着一定的要求。同时,绘缮的纹样需要与器物能够互相衬托且不喧宾夺主,这也需要缮物师对器物有着深度了解,方能达到一种“物我合一”的美学意境。如图6建盏的修复过程中结合了龙纹装饰,龙文化是中华民族最具代表性的象征纹,建盏是地域文化与时代的象征,具有历史传承的龙纹样与尊贵象征的建盏相融合,在高贵的金修饰下宛如唤醒了一个时代的绝美印记,两者互为衬托,极具尊贵气质。沉淀的釉色与雅韵的黑漆已然融为一体,那傲骨凌峰的龙纹瞬间使建盏磐涅重生。缮物师在上金部分选用了日本进口的金瓦粉,暗而不沉的金与建盏沉稳的胎底质色形成呼应,使两者互为表里,又多了几分娴静端庄之感。

古器物的残缺有的因后期收藏不当,导致出现裂痕或碎片缺失;而有的则是由于生产时代的条件局限,导致生产出的古器物出现窑疤粘连、变形等等。这一系列的古器物修复既要保留原来的气质范畴,又要利用缺陷完美衔接固有的“不完美”,赋予二次创作的“完美”。由此出现“立体金缮”,通过合理利用残缺器物,来达到一种器与缮的高度和谐。

立体金缮,具有区别于漆缮和绘缮的另一种美,更能触发观者的视觉感受。被修复的器物在立体纹样的装饰下,演绎出平面所无法替代的意境所在,可以增强器物的空间表现力和突破器物维度的想象力。立体金缮对缮物师的造型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更需要缮物师对雕刻有一定的功底。从器物打磨、塑形到漆髹的过度,再到以金整体髹饰,唯有精准的技艺表现,方可全方位呈现出立体金缮的独特性,彰显其合二为一的艺术哲思。如图7中建盏沾窑的修复案例就很好地诠释了立体金缮的独一性。建盏内底部是由于烧制过程中窑波塌陷所致,且建盏口沿有局部的缺片,修复过程中底部打磨耗时且难度大,在打磨过程中发现沾窑部分类似一片落叶飘落于盏中。缮物师萌生将建盏的残缺保留下来,并为其添砖加瓦,利用沾窑的形状为其雕刻成落叶飘落的自然瞬间,虽然与真正的“树叶建盏”有着立体空间的区别,但又有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相同性。其落叶渐变微黄的色泽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视觉的错觉感。建盏缺口处则选择以釉色相近的黑漆素髹还原器型的一致性,恣意飘零的落叶,疏密有致,大小不一,间接向观者营造一股秋韵,同时达到一种立体空间的创造力。再如图8中的建盏缺口较大,如若直接在器型修复好的基础上,以整片金的修复,从视觉上弱化了建盏本身的内在韵味。缮物师在修复设计过程中结合建盏器型的特性,将九五之尊的盏形气质巧妙地与祥云浮雕相结合,通过器物的“有形之器”来隐喻修复的“无形之道”,从而表现出器与缮的美学统一,进而达到中国传统造物精神“器以载道”的哲学要求。

结 语

萬物皆有本源。金缮修复尊重器物本质,是对传统修复技艺的继承,但缮物师更需要提高个人的文化修养,并运用艺术语言创新金缮修复的表现形式,融合现代材料的综合性突破金缮修复的新高度,从而推动器物修复行业的发展,开启非物质文化传承与发展的探索之路。

参考文献:

[1]王世襄.髹饰录解说[M].北京:三联书店,2013.

[2]三田村有纯.漆和日本[M].里文株式会社平成,2017.

[3]考工记译注[M].闻人军,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4](日)柳宗悦.工艺之道[M].徐译乙,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5]邓彬.金缮尽美[J].美术观察,20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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