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老孙”
2018-04-02孙鸿飞
孙鸿飞
老孙是我的班主任。老孙其实并不老,还未到不惑之年。老孙是我和同学们还有他以往弟子们私下对他的昵称。老孙是名人,风华园无人不知,诗词、诵读大会上的“诗仙”“诗圣”;老孙是名师,风华园无人不晓,连续多届全国高端论坛受邀授课,老孙讲授的《心中的鹰》《伟大的悲剧》等课已经成为全国典范;老孙是儒士,老孙编写的《二班铭》和《学生行为规范君子篇淑女篇》古韵犹存;老孙是名流,是有名的“文学家”,经常在学术杂志上发表文章。
这就是常人眼中的老孙。下面我就说说你所不知道的老孙。
老孙其实很幽默。很难想象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孙也会偶尔在课堂上说几个当下流行的电视剧,也会在春游时和同学开玩笑,还会在激情饱满地朗读完课文后像个孩子一样向我们要掌声,每当我们掌声响起时,他会和我们一起开怀大笑,我们之间的氛围更像是朋友。
老孙还通五音晓六律。老孙的歌声嘹亮,每次唱起来都会得到音乐老师的好评。老孙还尤爱乐器,钢琴、古琴、吉他、箫、尤克里里、埙,无论古典还是西洋,无论弹拨还是吹奏,老孙都喜欢研究,都能奏上几曲。一首用埙吹奏的《枉凝眉》红遍七学年。我特别喜欢对别的班的同学说:“我的班主任会好多种乐器!”这时总会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自豪感。
老孙是一个儒雅的老孙。老孙作为一个小有成就的语文老师,对书法自然有一种痴迷。他利用每天的零散时间,临摹了一幅比黑板还要长的毛笔书法作品——《道德经》,还写完了一本硬笔书法——《汲黯传》。老孙常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时间要“浪费”在有意义的事上。老孙会每天在上下班的路上背一两段《道德经》,有时候一周也背不下来几节,但坚持了近一年,也几乎背会了。也会有人问老孙,《道德经》那样复杂深奥,看得懂吗?老孙总是谦逊地答:“看不懂,瞎看。”但我想正因为老孙“瞎看”的书多,才能满腹经纶,出口成章。
做老孙的弟子两年了,我喜欢过幽默儒雅的老孙,讨厌过严厉苛刻的老孙;我喜欢过激情澎湃的老孙,讨厌过麻烦多事的老孙。但他一直是那个才华横溢的老孙,那个可爱的老孙。
语文课上布置了一篇半命题作文 《你所不知道的______》,看到文馨的作文,很感慨,更为感动。这篇文章没有作为范文,但却记录在我的生命日记里,我想,这于我于文馨,都是最为幸福的事。
文馨像一朵正在盛开的小花,开放在我生命的路旁,她在静静地观望着我,我的一言一行,我的一举一动,作为师者,我的生命之路上,有多少这样静静的小花正在用心地凝视着我们。
老孙曾经不想做老师
上小学时,有一位教了我三年的班主任。那时我是学委,又是老师的小秘书,经常组织同学一起去老师家。那时老师结了婚有了小孩,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给我们煮饭。她家住得很偏僻,上下班至少得1个小时,寒冬里,风卷着雪,她骑着自行车来学校。记得有一年元旦联欢会后去老师家,老师问我们有什么理想,我只说:“我不会做老师……”
考初中时,由于自己当时和另两位学生的成绩并列县里第一,所以三个中学各分一人,我被分到了离县城较偏的某初中,每天上学的路程近40分钟。那时我骑着一辆永久牌子自行车,冬天清晨6点左右顶着风雪奔在上学的路上,小小的身子向前倾,到学校时,摘下帽子,头上冒着白气,特别有“仙气”。初中的班主任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老师,我是班长、团支书兼学委、科代表。中考前我成绩下滑得很厉害,他找到我,训斥道:“你要是考不上高中,以后能干啥?”我当时在心里高傲地说:“高中我是一定能考上的,以后反正不会做老师。”后来我以全校第4,全县20名左右的成绩考进了县里唯一的一所高中。
高中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文理分科后,班主任更换更为频繁。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刚调入高中的一个乡村教师,没有房子,学校当时腾出一间教室给她和她的儿子居住,所以到老师家里极为方便。她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西服,夏天穿得大概就是那件白衬衫。报考志愿时,信心满满考一本,专科只报了一个桂林的院校,专业都忘了,只是受了“桂林山水甲天下”这篇课文的影響,才戏剧性地做此决定,第二个专业报了个师范,为了所谓的最坏结果,谁知“一语成谶”,被师范中文系录取。
以全系最高分的成绩进入师范中文系,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记得自己总穿一套《精武门》中陈真穿着的学生服,有各种白围巾,经常独自一人在秋叶满地时徘徊在金黄的落叶中,在“朦胧诗”盛行的年代里,经常吟诵着“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独处、弹吉他、读书、与友把酌成为大学里蹉跎岁月的常态,现在想来,那时有的是用不完的美好时光,而最终被自己奢侈地“挥霍”了。毕业时大家都在找工作,真是阴差阳错地进入了教师的队伍。
就这样“恍惚”地做了17年老师,何谓“恍惚”,《老子》中说:无状之状,无形之象,是谓恍惚。没有人生的具体规划,“有而为之利,无而为之用”,在“无”之中按部就班地工作,在“无”之中本色挚情地工作,在“无”之中精致奋进地工作,在“无”之中内省思考地工作……
老孙现在享受做老师
我喜欢用“弟子”这个词来提及我的学生,学生是学知识,知识属于社会,知识可以传授;弟子更重要的是通过我“润德启智”,智慧属于个人,智慧只能启迪。
教育有很多种解释,用教学作文来举例说明,叶圣陶老师曾说过:一个语文教师,只能教学生把作文写得通,至于写得好,那是学生自己的事。我们作为老师没有教给学生结构篇章、审题立意、选材构思、文从字顺,那是我们作为师者的失职,但学生内在的美好世界,个人的人生体验,理性的思维分析等却不是语文教师说,学生就可以做得到的。但是,使学生认识美好、向往美好、崇敬美好、追求美好,则是一位语文教师最慈悲的责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修炼自己就是教育,陈日亮老师曾说:我即语文,我深以为然。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其价值和影响决不应该做一个教给学生考学应试的“机器”,时代发展,社会进步,相信有一日知识都可以通过高科技“移植”入人脑,但是我依然相信教师这个工作,不,这个社会承担者的职位永远不会缺失。这就是因为师者有更重要的社会承担,在孩子幼小时传达对生命的理解、生活的追求。
现在想来,我根深蒂固地不想做老师的心理状态,多多少少与我遇到的每一位“凄苦”的老师有关系。可能这是时代使然,但海德格尔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生活充满了劳绩,但我们要到大地上学会诗意的栖息”。沧海一粟的我们在浩翰如海的社会中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但我们作为百分百生命的个体,却有选择自我人生的权利。也许与众不同的人生就是这些命运的主人公们无论在生命的何种情况下,在他们内在向往美好的心灵的激发下,都毅然选择了人生的美好。一定有不被理解,一定有坎坎坷坷,一定有痛苦徘徊,一定有波波折折,有的时候还可能是悲壮地演绎。当随波逐流成为一种圆通,当追名逐利成为一种时尚,“众人皆醉我独醒”就成为一种难容世俗的孤独。
渐渐清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渐渐明了生命的躯体可以有人生的不同种选择,而职业其实只是一种人生理解的展示,或者说一个人生过程表演的舞台,你对生活理解多少,你的精彩就有多少,这和地位、金錢、财富都无关。从事教师这个职业,我依然可以选择诗意地生活,我享受着做教师。
此时,我坐在现代气息和人文气息并重的美丽校园,体味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内涵,在“立已达人”石后荡气回肠地诵读《风华赋》,在“润德亭”中看白雪洁美的校园,在“知行廊”中小雪飘拂里漫步至白玉兰石雕,轻吟诗文。
时常,我坐在大厅中不熟练地弹着钢琴曲《致爱丽丝》,学生离开后我也偷偷地站在展示台上吹着埙曲《枉凝眉》、陶笛曲《故乡的原风景》、口琴曲《万水千山总是情》……想象有一天我可以在学校多功能厅演奏古琴曲《卧龙吟》,或者以后再学学萨克斯,特别喜欢那曲《回家》。
作为语文老师,必须有一笔好字,这一点上我很遗憾,大学毕业前近两个月奋力描摹钢笔字帖约30本,勉强才在上班后在学生作业本上批阅。工作十几年,练字不已,却进步缓慢。渐渐的,写字不为写成一笔好字,成为一种静心修炼的过程,一本仿古书纸,铺开名家软笔字帖,赵孟頫的《汲黯传》《道德经》,晚年楷书极品,抄写一遍又一遍,订书成册,手执把玩,也不乏趣味。
爱读书,书读得杂。学校现代化的阅览室虽不常去,我却梦想有一个这样大的书房,通向屋顶必须借助梯子才可以取书的书柜,分门别类的图书,燃起香炉,香气缕缕,响起古琴《良宵引》,风朗气清,惠风和旭,静心读书,只为读书。最好外面有小河流过,有三两棵柳树,河水潺潺,绿草茵茵。
我努力勤奋地营造自己的生活,精致典雅地创造着自己的人生。我知道我无法富贵地享受人世,但我更知道我不能因任何理由而不去追求雅致的生活。正如我对弟子所说:做一个高雅、博学、磊落、有为的读书人,我告诉我的弟子:你们追求向往的,也正是我所追求向往的。
我优雅地做着教师,我精致地做着教师,我是在做我心中的教师,更是在心中实践着我对人生的理解,不论生活以何等方式对待我,我都要微笑地对待生活,因为自己的人生不可辜负。
老孙的希望
想对我的弟子们说,我期望用诗意的人生陪伴你们初中四年的青春时光,优雅地享受着生活。这样是不是可以在你们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有一天,你也想做一名老师,做一名这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