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一流”背景下的大学组织学习内涵论略
2018-03-29高长
高 长
(西华师范大学 公共外语学院,四川 南充 437002)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的审议通过,“双一流”建设已成为我国高等教育发展乃至国家核心竞争力提升的重要举措。如何准确地定位“双一流”建设的着力点,通过大学自身的变革推动“双一流”建设的进程,是当前众多高校亟需关注的问题。“双一流”建设目标的第一步是到2020年若干学科先进入世界一流学科前列,可见较一流大学的建设而言,一流学科先行。这是因为以知识为主要内容的学科是大学的基本单元,一流大学是建立在一流学科基础上的。没有一流学科,一流大学建设无异于空中楼阁。就“学科”一词的内涵而言,它既指一套知识体系,又指实际存在的学术制度与学术组织。这意味着,一流学科建设既可能指向完备知识体系的构建,也可能指向一流学术组织的形成。环顾世界大学之林,即使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大学也不可能实现前者,完备知识体系构建只能作为终极目标,指引着全球学术共同体的建设。具体到每一所大学,一流学科建设的目标就在于形成一流的学术组织,提升学科组织的知识生产能力,产出高水平的学术成果,提供高质量的专业课程。于大学组织的形成与完善而言,组织学习理应是其得以实现的基本途径。但就现状而言,一些大学对组织学习的认识依然存在较多误区,有的认为大学作为传统意义上的“象牙塔”,无需进行组织学习,以使大学组织发生变革;有的将组织学习等同于个体学习,认为大学中不乏个体学习,组织中的个体进行学习就是组织学习;还有一些观点认为大学理应研究高深学问和专业知识,组织知识不应该成为大学组织学习的对象与产物。凡此种种,其实质是对大学组织学习的理解存在偏差,未能厘清大学组织学习的价值意蕴。鉴于此,本文拟对大学组织学习的内涵与价值作出探讨,从概念层面对大学组织学习作出阐释。对此问题的探讨,既是构建大学组织学习理论体系的逻辑原点,也是回应“双一流”大学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二、大学组织学习:适应环境变化的过程
在日常用语中,“学习”一般倾向于指向人的行为改善,如“学习文化”“学习英雄模范事迹”等;在心理学中,“学习”泛指有机体因经验而发生的行为变化,其主体涵盖了人类和动物;在行为主义看来,学习就是刺激—反应之间的联结及其加强;认知学派将学习看作认知结构的改变;而在人本主义看来,学习则指向自我概念的变化。
组织学习的研究已持续了半个多世纪。阿吉里斯和舍恩于1978年出版了《组织学习:行动理论的视角》,认为组织学习是组织成员以组织应用理论为指导,以组织的行动者关注组织的内外部环境变化,发现并纠正错误,并把探究的结果嵌入个人和组织图景中的过程。[1]后来,不少学者从组织与环境的关系理解组织学习,对组织学习的理解存在两种核心理念。第一,环境具有不确定性。不确定性作为组织环境的一个重要特征,会对组织的战略决策、选择和执行产生重要影响。当前组织环境的不确定性正随社会经济的进步继续增强和凸现。第二,为了生存和发展,组织必须与它们所处的环境保持一致。这种思想是基于这样的观念:环境是持续改变的,因此组织应时常重新调整作为回应。[2]所谓组织学习就是组织以问题解决为导向,以知识获取、传播、提炼、创造与实现为核心,不断改变或设计自身以适应环境变化与挑战的过程。
就大学的发展而言,在过去的政府选择性发展阶段,大学的地位是由政府分配的权力、资源和职能决定的。因此,处于该阶段的大学与外部环境的关联往往是非直接的。然而,随着“双一流”建设的推进,大学发展将由过去的“分食”转向“争食”,大学及其所处的环境也势必成为一个强上弱下、强进弱出的竞争场。换言之,在“双一流”建设背景下,大学的发展变为竞争性或适应性发展,将坚持以绩效为杠杆,建立激励约束机制和鼓励公平竞争。“双一流”背景下,大学组织作为开放系统的特征会更明显。在这个过程中,大学应保持与外部环境保持一致,感知外部环境对大学组织的挑战,并作出恰当的应对。基于此,我们认为,大学组织学习就是大学为了与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保持一致,感知问题、获取信息、改进行为并最终实现整体优化的过程。
三、大学组织学习的价值意蕴
大学组织学习的实质是改善自身组织特性以应对外部环境的过程。作为个体学习的隐喻,此过程固然有个体学习的基本特性,譬如认知和行为的改善,然而组织与个体也存在重要差别,即组织运行必须依赖一定的结构或组织体系,它们以章程、制度、流程等形式存在。因此,有学者认为,组织学习应该着力于三个方面的改变:第一,组织成员知识的改变。通过学习,组织成员丰富了自身的知识。第二,组织成员行为的改变。通过学习,组织成员将知识转化为行为,以更好的方式进行内部和外部活动。第三,组织体系的改变。通过学习,组织的构成、结构、规则、程序、制度等都得到改善。[3]这意味着,组织学习对组织自身的发展是以知识、行为和体系为承载的。于大学组织学习而言,其价值意蕴主要彰显于如下三个方面。
(一)大学组织学习是组织整体创造知识的过程
作为现代组织的一种类型,大学不同于一般的工业组织或行政组织,它以“知识”为逻辑起点。大学涉及的知识包括“自身运行所需要的知识”和“社会所需要的知识”[4]。从这两类知识的关系来看,作为大学逻辑起点的“知识”更多指的是“社会所需要的知识”,即高深知识。“科研创造它;学术工作保存、提炼和完善它;教学和服务传播它”[5],因此高深知识是大学职能的根基和归宿。自大学诞生之日起,没有一所大学不把重心放在社会所需的高深知识的创造上。相对而言,大学对自身运行所需知识的创造、传播和应用重视不够,因此有学者指出:“尤其显得讽刺的是,以学习为主要使命的高等教育机构并未考查学习对组织运作的意义”[6]。大学要提高自身的学术生产力,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和社会服务能力,确保大学组织高效运转的“组织知识”至关重要,因为它是“高深知识”产生的保障。大学作为一个整体,不断学习的目的就是丰富自身的组织知识,不断改变或设计自身,以保持与变化的环境相一致。
组织知识的积累从个体学习开始,但组织学习与个体学习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个人学习主要发展认知,改变自身的行为习惯和信仰;而组织学习主要发展组织的运行制度和组织文化。组织学习如同个体学习一样是可能发生的,赫德伯格(Hedberg)认为组织虽然没有大脑,但具有认知系统和记忆。在组织成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形成各自个性、习惯和信念的过程中,组织也形成了自有的观点和意识形态。[7]同时有学者指出了组织学习的必要性,认为组织记忆通过组织机制(如战略、政策和显性规范)来保存知识,当然知识的记忆也有赖于个体的记忆,但是完全依赖于个体记忆会使组织面临“退化的风险(risk of deterioration)”[8]。
(二)大学组织学习是组织行为改善的过程
大学通过组织学习实现高深知识和“组织知识”的积累,但对于大学的高效运行来说,组织知识还应该不断转换为组织行为。有学者将大学组织行为定义为:大学组织及其成员在一定组织结构和环境中,按照一定的行为规范为实现各自的组织角色、目标所作的决策和行动。[9]由此可见,大学组织行为的核心是大学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的决策和行动过程。“双一流”建设背景下,大学的地位、资源、甚至职能都要通过公平竞争获得,因此大学须随时对环境的变化保持敏感,进而与外部环境保持一致。信息获取成为该学习过程的起点,在获取信息的基础上针对问题形成系列解决方案,在此基础上选择并应用方案,最终对学习的情况和效果进行评估,因此组织行为的过程包括信息获取、方案形成与执行和评估与反思等几个环节。
首先是信息的获取。大学组织要能及早准确地发现环境的各种新变化、新动向,这其中包括一些新的机会,也包括大学内外各种潜在问题、挑战或危险。就我国大学组织而言,高等教育国际化这一环境变化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影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加快,我国的进程也随即加快,我国大学组织面临着新的问题、机遇和挑战。20世纪90年代末期,高等教育国际化开始在世界范围流行。先期步入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西方国家为了进一步抢占全球市场,不断宣扬高等教育市场无国界的思想。这一环境变化给中国高等教育带来了新的机遇,其中包括我国高校可以通过开展国际学术交流、跨国联合办学以及联合研究科研项目等进一步借鉴发达国家高等教育理念,同时可以通过开展各种形式的交流活动进一步扩大国际交流空间。这一变化给中国大学组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大学人才和资源的竞争日趋激烈,国内教师队伍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还有相当差距,国外大学课程的大量涌入对我们的大学课堂带来冲击。在这一背景下,大学组织必须对这一情境作细致分析、准确判断并做好充分准备。
其次是方案形成与执行。大学需要针对外部环境变化制定应对措施。在这个过程中,组织要善于提出创造性方案或措施。大学在面临多个方案时,要正确并高效选择最优方案。大学组织在进行方案选择时首要考虑的是学校的类型定位。近年来,高校分类流行“四分法”,即将高校分为研究型、教学型、研究教学型和教学研究型大学四类。这种划分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当前高校教学与科研发展不平衡的现状,而这种不平衡体现出来的矛盾状态迫使大学在进行方案选择时要权衡多个方面的利益。方案的选择除了做到科学与正确外,还要做到高效,这是由应对方案的及时性决定的,低效的决策可能造成执行的延后与环境的变化。方案确定以后,组织能将确定的方案转化成具体行动,能将具体的计划有效地加以贯彻执行。方案的应用包括局部应用和推广应用两种情境。对于规模组织而言,一种方案最开始在局部实施,待成功以后将局部的一些成功做法在整个组织内推广。实践失败也是组织学习的结果,失败的教训如果在整个组织流转,就可能避免类似失误重复发生。因此,组织内部建立有效的知识和经验分享机制和系统尤为重要。
再次是方案的评估与反思。“组织知识”同个体的知识一样可能通过多种途径积累。一方面,组织可以通过对已做工作的总结和反思总结经验或教训,探索出规律性的东西,这些东西采用文档或电子化方法进行管理和保存,组织也具有了记忆,组织知识随即产生;另一方面,组织也可以通过学习和交流从外部获取组织知识和经验。最终,组织通过建立知识库来实现知识管理,从而使自身的学习能力更强。
(三)大学组织学习是体系优化的过程
组织学习从个人学习的概念发展而来,但两者存在的一个重要差别就是组织运行必须依赖一定的结构或体系。大学也不例外,大学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其组织体系包含三个层次:第一层次为大学组织治理理念,它是组织结构的指导思想、灵魂和统帅;第二层次是组织结构,它是是治理理念的具体体现,是大学内部权责关系的具体配置;第三个层次是大学组织的运行机制,这是组织结构发挥功能和治理理念得以实现的保障。有学者认为,当前制约中国大学发展主要有三个层面的问题,即体制问题、管理问题和技术问题。也就是说,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需要突破三重障碍,即体制障碍、管理障碍和技术障碍[10]。首先,大学组织应该通过不断的反馈学习健全运行机制;其次,通过适时的变革学习优化组织结构;再次,通过必要的深度学习以审视组织治理理念。相较于浅层的反馈学习只针对组织结构的机制,实时的变革学习对组织结构整体的合理性考查更具有突破性。然而,无论是反馈学习还是变革学习都是由组织结构本身展开的。我国的大学组织结构变革方向多源于政府的意愿或者参照对应政府结构部门设置而非基于学术的自主逻辑,大学组织结构突破性变革的实施主体往往是政府而不是大学自身,大学组织结构变迁路径的选择不是基于实现大学治理理念的需要,往往缺乏大学治理理念的支撑。
四、结语
将大学组织学习理解为大学应对外界环境变化,通过获取信息、整合知识以改善自我的行为过程,实质上是基于权变系统理论的一种思考,展现了大学作为开放系统的组织特性,这无疑契合当前“双一流”建设的整体背景。然而,就大学组织学习的具体过程及其实质而言,关于大学组织的知识与大学中的高深知识之间的关系究竟若何,其组织学习过程中的知识转化机制是怎样的,大学组织学习和个体学习的关系问题等,还有待进一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