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楚及其学术思想研究
——基于民国时期山西《医学杂志》
2018-03-18马晓丽杨继红
马晓丽,杨继红
(山西中医药大学,山西晋中030619)
刘蔚楚[1],名永相,广东香山人,生于 1864年,卒年不详。少年体弱,19岁时患上虚损证,生命垂危。家人延请当时香港皇家医生诊治,诊为“血干不上脑”,断为不治。后其岳家为其请来老中医杨来仪,历经数月的治疗,最终救回一条性命。感叹九死一生,遂弃文从医,拜杨来仪为师。先后习读《临证指南》《赤水玄珠》《本草求真》等著作,每读书必评点笔录,勤奋好学,孜孜不倦。4年后开始临证,屡起陈疴,胆识过人。至30岁时开始名声大噪,他根据历年行医经验,最终写成《遇安斋症治丛录》。在何廉臣著作《全国名医验案类编》、柳学洙著作《医林锥指》中皆录有其医案。在民间,刘蔚楚与张锡纯、杨如候、陆晋笙合称民初四大名医,并有良医之称。
民国时期,随着西学东渐,西方医药开始在中华大地广为传播,严重动摇了中国传统医学的地位,中医逐渐告别昔日辉煌,民国政府也对中医持打压态度,以至于中医地位岌岌可危。1917年,余岩发表《灵素商兑》一文,质疑《素问》《灵枢》,拉开了中西论争的序幕。为了谋求生存、挽救中医于危亡,中医届人士开始了救亡图存之路。刘蔚楚先生也积极投身其中,一生致力于中医基础理论研究、临床诊治及医案文献整理,写下了大量文章,多发表于《三三医报》《医学杂志》等中医药杂志。《医学杂志》创刊于1921年6月,由山西中医改进研究会负责创办,为双月刊,共发行96期。该杂志由杨百城、时逸人先后担任主编,作为当时国内一家主张中西汇通的中医药期刊,创办时期正处于中西论争较为激烈时期,吸引了大批主张中西汇通的医家为其撰稿,登载了大量介绍中西医知识的文章,其中不乏当时的名医名家,如张锡纯、张山雷、周小农、刘蔚楚等。
刘蔚楚于民国十一年(1922年)成为山西中医改进研究会名誉会员,民国十二年(1923年)-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在《医学杂志》发表文章26篇,内容涉及学术思想、临床验案、养生、建言献策等。本文主要对其在《医学杂志》有代表性的文章进行归类简述,总结其临床经验,初步探讨刘蔚楚的学术思想,为现代临床研究和应用提供指导。
1 主张融汇各家,不偏一派
刘蔚楚在其《国医宜融会各家不偏一派论略》[2]中指出,作为医者应该不拘泥于一派学习,而应该兼容各家学说。比如“张机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平脉辨证》,其用药遵《本草经》,并采伊尹《汤液》,著论《伤寒》,又著《金匮》以明杂病,集群圣之大成,立法用方,开宗明道,医中之圣,夫何愧哉”。张机是我们熟悉的临床大家,其著作《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也是融汇了前人的智慧,并非单单是个人临床经验。到金元时期,始分出派别,其中刘河间主张寒凉,张子和主张攻下,朱丹溪主张滋阴,李东垣主补脾胃,他们或因时或因地之宜或因人而宜,各展所长。而后学者却偏而宗之,才有了后来的寒凉派、攻下派、滋阴派、补土派。每遣方用药,虽列举前贤理论,实际上脱离实际,实属离经叛道。直到明清时期,王肯堂、卢不远、喻嘉言、尤在泾、陈修园等名医重新认识到《伤寒论》《金匮要略》的重要性,他们推崇经方,被称为经方派。刘蔚楚批评后世医者,每遣方即辛温如附子、细辛、肉桂之类,或动辄薄荷桑菊,认识肤浅,为世人所诟病。从中可以看出,“即名为派,其流必偏”,所谓“万里之山,远极发源于一脉;九河之水,分久亦复于同流”,来比喻融汇各家学说,不偏于一派的现实意义。
2 倡导汇通中西,各取所长
随着西方文化在中国的普及,西医也逐渐渗透入中国百姓生活,在民国时期逐渐兴盛。刘蔚楚在谈及中西医时,认为“中西比较,各有专长,坠者承之,绝者续之,弊以两言,亦惟时效之是求”[3]。他列举出很多案例来阐释他的观点。在霸兰久咳秽痰案中,国内中医普遍认为肺病,病情较重,认为不治。回英国后,西医认为是肝脏疾病,给予切除腐叶后,虽神志呆钝,但延长了20余年寿命。在友人鲍紫卿虫病案中,鲍君刚好在日本经商,因面色萎黄、精神疲惫逐渐加剧而就诊于日本医生,被诊断为虫病,服药后箝出一丈余长的虫后,病即痊愈。侄女乳痈案中,中医外科束手无策,而西医手术后即愈。还有西医治疗难产,行以剖腹产,得以母子平安。众多有效而中医治疗效果不良的案例,枚不胜举,先生赞为通天绝技。又列举了自己少年体弱,患遗精嗽血,西医历经3个月终至昏迷,断为不治,改为中医治疗,最终治愈。在霍守华夫人怔忡案中,西医诊断为心脏衰弱,需要西医针剂治疗,注射百余针后,病人病情反而危重,浑身发热滚烫,听到声音即惊悸不安,最终不治身亡。通过上述例子,先生认为中西医各有所短,也各有所长,但中医对国人的生活习惯、体质等更为熟悉。倡导中医保长弃短,学习经典著作,并把那些有效的治疗方法传播开来,把中医文化发扬光大。
3 引经据典,妙手回春
刘蔚楚先生研读前人著作,对《临证指南》《赤水玄珠》《本草求真》《灵素类纂约注》等颇有研究,探本寻源,勇于创新,临证屡起沉疴。在《中暑挟痰症之治疗》一文中,治疗师母中暑挟痰症,症见神志昏蒙、壮热引饮、面色浑浊、唇色深红、言语謇涩、口角流涎、两腋汗多、二便失禁、脉洪实、舌苔厚腻。当时有医者认为是风门直中类中,即中风病,应该给与风引汤、地黄饮子等。然先生察色按脉,结合患者体质,引用《内经》条文,“在天为热,在地为暑”,阐述病机,认为“此外中之暑热,扰动内伏湿痰,浊邪弥漫三焦,阻其枢机,责在肺胃”[4]。治法给予清肺胃、通经络、涤胶痰,药用鲜藿香叶捣碎加盐,开水冲服。既则给予通络饮,药用鲜荷叶、西瓜翠衣、丝瓜络等,三剂热退。又五剂泄止,改用孙思邈《千金》三仁汤加减。月余后,诸症渐退。此后给予清养肺胃,调养月余,病获痊愈。
又如《肝强肺弱咳血症治疗》篇,治疗俞如夫人咳血三年,请许多医生治疗无效。病人症见咳血量多、脉弦细、舌白苔黄。先生认为病机是“血虚肝亢,肝阳易生,秋凉咳剧,牵动血络,肺气虚而痰饮积矣”[5],并引用经文“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6],制定治疗原则,给予顺气化痰,药用苏梗、前胡、炒竹茹、冬瓜仁、鲜枇杷叶、款冬花、旋覆花、法半夏、杏仁、橘络、紫菀、广皮水煎服,又用鲜梨汁、鲜藕汁、鲜竹沥口服,病情逐渐好转。以后根据病情加减用药或调整方药。期间惟恐病人因节气气候变化而咳血不止,叮嘱家属购买西药“斯惟怕茜尔或者爱而邦”(此药现在已经不存在)以处理紧急情况。经过三月余的治疗,患者血痰已经少了,纳食增加。后续经过药物及食疗,患者最终痊愈。先生在此案中告诫时下医生:对症下药,方能有效,勿见虚即补人参、黄芪之品。
另有《吐血半年半月治断案》《产后留瘀胀痛危重案》《子宫癌之疗治》等,皆为重症、危症。在《婴儿慢脾风案》中,患儿“面色纸白、口鼻气冷、睛露口开、手足时微抽掣”[7],病情基本到了濒死状态,先生遣方立药,“遵《本经》”[8],平淡之中显神奇,积极救治病人,挽救了病人生命。在这些案例中我们可看到,先生除了治病求本外,还擅长使用新鲜中药,比如鲜藿香、鲜枇杷叶、鲜旱莲草等,足见对药物药性之熟悉。还有联合方组的使用,在《肝强肺弱咳血症治疗》篇中,让患者上午服用左金丸,下午服用十灰散,构思可谓巧妙。
通过刘蔚楚在民国时期中医药期刊发表的文章可以看出,先生在医学方面有较深的造诣,不但在内科疑难杂症方面有独到的经验,在妇科、儿科、传染病等领域皆有良好的治疗手段。他治病求因,推崇《内经》《伤寒》等经典著作,博览群书,是我们当代中医学子学习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