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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宴中曹无伤的叙事势能

2018-03-09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项伯鸿门宴项羽

芮 文 浩

(安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安庆246011)

曹无伤是反秦义军中刘邦阵营里的一个小人物,《史记》《汉书》对此人均有记载。就《史记》论,曹无伤在《项羽本纪》《高祖本纪》中两度、计五次被提及,其中在《项羽本纪》中有三次:鸿门会的发生、发展、余波中被三度提及。但在两大本纪中,其人都未在鸿门宴正面出场,尽管如此,曹无伤却着实牵动了当时宰割天下的刘邦、项羽两大军事政治集团,在叙事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叙事能量。因此,通过曹无伤的解读,对于领会其叙事势能,把握《史记》文史兼备的学科特点,理解鸿门宴及《史记》的叙事结构等方面,都是大有帮助的。

一、曹无伤其人反映了秦亡前后的天下之变

司马迁曾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1]2735明其修史宗旨,通过鸿门宴中曹无伤的解读,有助于我们了解秦亡前后天下剧变之势。

纵观历史,每逢易代鼎革之际,难免有人会为一己之利另作他图。如更始年间,王郎诈称汉成帝之子僭登帝位,刘秀奉命进讨,“五月甲辰,拔其城,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不省,会诸将军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2]15。此役胜利后,刘秀在收缴的文书中发现了左近官吏与王郎暗中来往的信札,数以千计,内容多是与王郎串通勾结。再如东汉末年官渡之战,袁绍为曹操所败,曹操“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虏其众”,“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对于许都和军中多人暗通袁绍的书信,曹操付之一炬,裴松之注此事时,引《魏氏春秋》所载曹操之语:“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众人乎!”[3]21-22官渡之战前,袁绍的实力远超曹操,因而曹操本人也不免有不能自保之叹,因此,发现将卒与袁绍有书信来往者,甚至通敌,也是曹操意料中事。

又如明代靖难之役时,“燕兵犯金川门,左都督徐增寿谋内应,伏诛。谷王橞及李景隆叛,纳燕兵,都城陷”[4]66,在朱棣所率的燕军兵临城下时,身为建文帝朱允炆朝官吏的徐增寿、朱橞、李景隆等人,临阵倒戈,这对帝朱允炆的打击是致命的。凡此种种,史不绝书。

不过,纵观曹无伤的密报、刘秀及曹操查获的信札、徐增寿与朱橞等人的反叛,都有一个共性:天下剧变时,往往会出现一些与敌方暗通款曲之人,企图全身保命或求取更多更大的富贵。曹无伤的密报正是在上述情形下发生的:秦朝被蜂起的义军灭亡后,天下该由谁来主宰?这一问题,恐怕是曹无伤目睹秦亡后反复考虑过的,并且,他身为沛公左司马,自然深知当时的刘邦集团,不论是实力也好,还是战力也好,都要远逊于项羽一方,于是,其心理上对强大的一方产生了倾斜,并且,这一倾斜驱动了他的实际行动,从而蓄积了其性格中本有的趋利避害的内驱力,这种内驱力又牵动了鸿门宴不同阶段一系列事件,从而在历史的叙事文本中表现出巨大的叙事势能。

就当时天下之势而论,自陈涉起义后,反秦豪杰蜂起,但在陈涉、项梁相继败亡后,黄河以南的反秦势力遭到了重创,为了更有利于反秦斗争,楚怀王心在彭城主持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宋义统率项羽等人北渡黄河,破巨鹿之围以救赵;与此同时,另一路由刘邦统领,由黄河以南西进,刘邦和民之策与攻城略地并举,先于项羽进入关中。

但是,在北上救赵的过程中,宋义置新立之赵的安危于不顾,结果被项羽发动兵变斩杀了,项羽则在夺取兵权后北上救赵,并在巨鹿大破王离军,巨鹿之战胜利后,逐步由次将升任为“假上将军”“楚上将军”“诸侯上将军”[5]307,紧接着在漳南大败章邯军,秦军的主力几乎被项羽消灭殆尽。显然,项羽入关时实际已是统领黄河以北诸侯的上将军了。但项羽西进至函谷关时,“函谷关有兵守关”。问题在于秦朝军队的主力早已被项羽所部歼灭,关中也已被沛公占领,函谷关怎么又冒出了兵呢?刘邦本人回答张良时推脱说是鲰生劝他“距关,毋内诸侯”,此语道出拒关之兵正是刘邦的将卒。闻知沛公已先入关中且拒守函谷关后,项羽大怒,遂命攻关。战国时期凭此一关便使东方诸侯钝兵其下的函谷关,在项羽的攻势下迅速瓦解。项羽入关后,刘、项两大军事集团便直接对垒了,两集团势必要在和与战的问题上做出选择。

历史洪流中,小人物更容易被裹挟其中。因而,在秦朝灭亡、刘邦欲王、项羽日强的天下剧变之际,沛公军中的左司马曹无伤向项羽密报:“沛公欲王关中”“珍宝尽有之”[5]311。就当时刘弱项强的情形而论,身属沛公阵营而心欲报项羽之人应当不在少数,在刘、项争衡之初,虽难以立判鹿死谁手,但选择或倾向实力明显强盛的项羽一方,应该符合彼时曹无伤之流的直觉判断。因此,即便鸿门宴前夕没有曹无伤,也会出现“张无伤”“李无伤”之类的人物。推断曹无伤当时的心态,其对刘、项双方采取的极有可能是骑墙之势。不过,就算他未必铁定心思背叛沛公,其密报实际上也成了楚汉相争的导火线,其本人虽未在鸿门宴中正式登场,但他的确是被当时剧变的历史洪流裹挟而又引发了更大历史波澜的人。《史记》通过曹无伤这个小人物来反映秦亡后的天下大势,表达了对历史的深沉思考。

二、曹无伤密报体现出刘、项解读谍报的能力

刘邦卑辞厚礼前往鸿门谢罪,不仅话要谦恭,礼物当然也要有讲究才行,尤其是献给项羽的礼物更需要精心准备。刘邦给项羽准备的礼物是一双玉璧,从项羽接的反应看,应该说效果良好。璧原为古人敬天礼神的重要器具,璧圆以象天,《周礼·春官·大宗伯》便有“以苍璧礼天”的记载,《太平御览·礼仪部》保存的郑玄旧注对此解释为:“凡礼神必以其类,璧圆以象天。”[6]2391至今犹存的北京天坛,便是古人敬天礼神的见证。因而,刘邦献璧,礼敬之意中似乎是要向项羽明确传递出自己的臣服之意。从叙事时间看,这样的宝贝一定要在鸿门宴前夜准备妥当。问题是,兵荒马乱之中,又能从哪里轻易弄到这样的宝贝呢?事实证明,刘邦做到了,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文中未作交代。殊不知,从情报学的角度看,鸿门宴中献给项羽、范增的两种玉器,尤其是一双玉璧,至少可从侧面证明曹无伤谍报中的“珍宝尽有之”并非空穴来风。

此前,范增力谏项羽先发制人,以免贻误战机,并告诫道:沛公入关前后在美色、钱财上判若两人,显然有不同寻常之志。既然所取非财宝,在新遭兵燹的关中地区,刘邦居然能够轻松地预备好一双玉璧,玉璧与曹无伤谍报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就值得推敲了:如果二者毫不相干倒还罢了,如果二者有直接关联,谍报中“沛公欲王关中”的内容就更不能不重视了。然而,《史记》所记述的项羽的实际表现来看,项羽并没有考虑,更没有深虑谍报中沛公欲王关中的问题,而是收下了张良代为献上的一双玉璧,“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坦然接受了沛公的臣服。范增亲历鸿门宴始末,不由得厉声痛骂:“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5]315感慨万千的骂语至少有两重含义:其一,项羽即将主宰天下,因为当时秦已亡,沛公对项羽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虽然刘邦当时为情势所迫,但项羽从内心里和实际上都接受了眼前的臣服;其二,在鸿门宴上显得极为谦恭的沛公,终必夺走项羽的天下。

从情报学角度看,曹无伤可视作是刘邦内部的间谍。《孙子兵法》称“用间有五”,以此分析,曹无伤属于其中“因其官人而用之”的“内间”,即利用敌方的官吏作为间谍以求先期获取敌国的军情。敌方哪些官吏有望成为己方的间谍呢?杜牧认为主要有以下七类:有贤而失职者、有过而受刑者、有宠嬖而贪财者、屈在下位者、不得任用者、由于失败而欲逞其能者、反复无常及两端观望者。若能多在暗中联络这几类人,并施以重金厚礼,往往能使其为我所用,“潜通问遗,厚贶金帛而结之”,“因求其国中之事,察其谋我之事”,进而离间其君臣关系,使其不能同心协力。[7]229《鸿门宴》中曹无伤是否出于金帛的考虑呢?就《鸿门宴》及《史记》的记述来看,项羽一方并未予之重金厚礼,且不说曹无伤是否属于杜牧所说的七类,但他已经“自觉”地在为项羽集团提供情报,实际上已是项羽毫不费力就得到的谍报资源,然而,鸿门宴上刘邦探问项羽:你我反秦合力同心,是哪个小人挑拨,使您对我心生嫌隙?项羽:“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很随意地把难得的谍报资源轻易地断送了:刘邦闻言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回到军营后就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曹无伤。

同样地,项伯也可视为项羽阵营中的间谍,和曹无伤被及时清除的情形不同,项羽对项伯夜访张良、席上阻止项庄的举止均未予追究。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时,项伯以身体庇护刘邦脱险,随后在项羽分封诸侯时,项王原本只计划将巴蜀分封给刘邦[5]316, 刘邦“赐良金百溢,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使请汉中地。项王乃许之,遂得汉中地”[5]2038。刘邦在得到巴蜀的同时,还得到了汉中,事实证明,汉中之地是刘邦日后平定三秦、东向击楚以及渡河作战等重大行动中进军的跳板。然而,刘邦之所以能得到此地,和项伯收受刘邦巨额贿赂并为其争取的举措是分不开的。由此观之,楚汉相争之始,双方在军事情报领域就显得不对称,因而,分封天下不久,项羽就被张良“以齐、梁反”为内容的情报所误导[5]321,遂不加分析地讨伐田荣于齐,刘邦则乘机夺取了三秦之地并东进击楚,与项羽谍报解读能力欠缺,以及由此导致的局势失控不无关系。

由此可知,在军事情报的研判上,项羽的能力明显不及刘邦,在看待与军事情报密切相关的大局上,项羽的反应也要比刘邦迟钝得多。因而,通过曹无伤的解读,有助于呈现刘项情报分析能力、决策能力、二人及各自所率集团的终极命运。

三、曹无伤之死折射出刘、项 的决策能力与终极命运

从长远的眼光和历史发展的实际情形来看,刘邦以鸿门宴上一时的屈从换来了战略的转机。就鸿门宴前后而言,刘邦之所以能成功脱险,与其自身诸多优长密不可分。

鸿门宴前夜,刘邦悉心听取张良与项伯的告诫;宴会之始,得知告密者乃其所属的左司马曹无伤,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好容易借机离开鸿门宴席位后,听取了樊哙“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的建议;回到军营后,刘邦立即果断地诛杀了曹无伤。刘邦从善如流、沉着应变、胸有城府、处事果决等优秀的性格特点,在鸿门宴前后的诸多事务上得到了不同程度的体现。两相比较,刘邦的上述优长恰恰是项羽所缺少的,如其鸿门宴闻听范增的建议后虽表示明早要进攻沛公,但却被项伯告之以沛公“不敢倍项王”、刘邦先入关实有大功等说辞化解了;鸿门宴上范增多方提醒项羽下决心杀掉刘邦,项羽竟然置之不理;项伯阻挡项庄的举动,项羽也视而不见;沛公离席后,面对张良代刘邦所献的一双玉璧,项羽则坦然接受,殊不知,正当他心安理得时,沛公业已抄小路回到霸上军营,曾发出谍报的曹无伤随即身首异处了。

间谍是军事斗争中极富杀伤力的武器之一,而内间无异于一颗隐藏在内部的定时炸弹,其潜在威胁是毋庸置疑的。对于项羽在鸿门宴席间透露出曹无伤的情况,刘邦获知天机,表现得极为冷静,似乎漠不关心,但回到军中立即销毁了这颗炸弹。前文刚刚说过,项伯可视为沛公在项羽阵营的内间,因而也是一颗定时炸弹,但刘、项二人“排弹”的方法截然不同,导致了其个人作用、情报效用的极大差异:项羽的不当处置,使得原可以发挥潜在巨大杀伤力的间谍顷刻间化为乌有;而刘邦的冷静果决,则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既有的杀伤力,避免了其后续的破坏力。鸿门宴前后,项羽逐步由主动变为被动,而刘邦则一步步摆脱被动,项羽起初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并没有转化成最终的胜势,而鸿门宴上范增的骂詈穿越时空,预见了数年后项王乌江败亡的结局。

情报分析能力的高下不仅关乎信息的掌握,往往还会直接影响到对战争形势的掌控和天下大势的研判。鸿门宴上,项羽虽取得了表面的、一时的胜利,但无疑是其战略上的一大败笔,项羽最终败亡的结局也暗伏其中。再者,物理法则告诉我们,能量不能凭空产生,也不会无故消失,只能在物体与物体之间传递,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同样地,曹无伤的叙事势能并不会因为该人物已经死亡而随之消逝,前述刘项二人在处置鸿门宴后续问题上所表现的能力差异便是如此。另外,后来楚汉相争时,陈平对项王出使汉营的使者在饮食招待的环节上运用手腕,让使者觉得自己的待遇明显不如范增的使者,回去后转告了项羽,项羽遂对范增生疑,而范增则一怒之下辞官而去,结果中道病死,陈平的离间计最终导致“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5]381。再如,成皋相持阶段,两军隔着广武大涧对峙,项羽意欲烹杀刘太公以要挟刘邦投降,项伯出面阻止:“‘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只益祸耳。’项王从之。”[5]328凡此种种,都可看到,曹无伤其人虽死,但其叙事势能仍以别样的方式存在着,只不过有多与少、显与隐的变化而已,不宜无视其叙事势能的影响。

四、曹无伤是构成鸿门宴叙事双线交织的一大要素

与曹无伤紧密相关的鸿门宴在《项羽本纪》《高祖本纪》中都有提及, 因此,根据两篇本纪不同的叙事主体,可将鸿门宴视作“项羽与刘邦的故事”或“刘邦与项羽的故事”,若借此再对《项羽本纪》中鸿门宴的叙事单元细加划分,分别据刘、项为主体,可分别得出以下两套叙事结构:曹无伤密报→项羽欲发难→项伯劝阻→鸿门宴→范增使计→应对樊哙→沛公离席→项羽受璧→范增骂座,这是以项羽一方为叙事主体;若以刘邦一方为主体,则是项伯夜告→沛公夜谋→鸿门宴→张良应变→樊哙闯帐→沛公离席→代献玉璧→沛公脱险→曹无伤殒命。如再将串联起双线的人物曹无伤及项伯考虑进去,并将鸿门宴这一地点考虑进去,上述叙事单元经过有序排列后,鸿门宴叙事的双线并进之妙和明暗交织之巧就可以得到直观的呈现(见图1) 。

作为叙事要素之一的人物,必然要在事件进程的某一点出现,并在整个事件中有其特定的位置,发挥相应的叙事功能。至于位置,它是历史和现实的错综,是生存和命运的较量,是偶然与必然的遇合,而处在纷繁事态中的人物以某种难以选择的契机,往往又会给人物、事态带来选择中的牵引力和扭曲力。[8]87就人物所处的位置而言,曹无伤身在沛公阵营而向项羽密报,项伯身为项羽季父意欲报答张良往日之恩而夜奔沛公军中,二人原先所处的位置与各自行动之间的扭曲,形成了特定的位置势能,因此,在接下来的鸿门宴相关叙事时,《史记·项羽本纪》通过双方人物明里登场和暗地的举动,主线与副线交织,明线与暗线交辉,双方人物以及各自内部人物间矛盾的错综,向世人全方位展示了刘项两大军事政治集团的概貌:双方的核心人物、主要的智囊成员、各自的亲随、存在的隐患等。

图1 鸿门宴刘项双方示意图*此图可与拙文《〈史记〉鸿门宴对古代史传小说的影响》(参见赵生群、王增文、陈曦主编的《史记论丛》(第10集)第595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版)中所附插图参酌,本文对原图略有改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本文根据《史记》原文将与曹无伤、项伯直接联系的人物关系进行了改动,其二是对人物、地点两大叙事要素予以标明,并标注出楚汉双方。本图较前者能更好地表现鸿门宴错综的人物关系,直观显现出相关人物的叙事功能,直观呈现明暗、主副两条叙事线索。

本诸《史记》中的鸿门宴文本,并结合据文绘成的上述图表,在呈现鸿门宴全貌的同时,原文中相关人物的位置势能,更可以借此得到直观的显现。曹无伤在鸿门宴中未正式出场,绝算不上鸿门宴的主角,但他的出现,与同样不是主角的项伯一样,共同串起了鸿门宴的与会双方。从叙事的角度看,曹无伤与项伯这两个小人物都表现出强有力的叙事势能。从史学意义分析,历史发展进程中确实有些似小实大,却又深刻影响乃至制约历史进程的人和事[9],他们竟然影响了鸿门宴以及其后楚汉两大阵营的结局。从某种意义上说,曹无伤不仅牵动了当年的鸿门宴,也彻底改变了秦亡后中国历史的走向,司马迁正是通过鸿门宴展现了秦亡后的巨大变局:刘项双方的强弱、胜负、成败等等,都可以从上述叙事结构中探得一二玄机。

从创作的角度看,作家创作时需构想其创造的作品写成之后的模样和体制,这种沟通写作行为和目标之间模样和体制便是结构。从词义着眼,作为叙事学上的结构具有动词的性质,而就整体结构而言,某句、某段、某人出现在此处而非彼处的位置,本身就具有叙事的功能性意义,而一篇叙事作品采取的叙事结构,由于其复杂的形态组合成多种叙述部分或叙事单元,因而叙事结构往往是此事的隐义所在,“在文字所表述的叙事单元之间或叙事单元之外,蕴藏着作者对于世界、人生以及艺术的思考”[8]37-43。从这个意义上说,上述明暗交织的叙事结构在潜伏着叙事功能和意义的同时,也体现了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哲学思考。

由上所述可知,《史记》中的曹无伤在《项羽本纪》及《高祖本纪》中虽未正面登场,却牵动了刘邦和项羽两大集团,以至于掀起了历史的惊涛骇浪。通过解读曹无伤其人,有助于我们对其行事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的认识,并借此反映出当时的天下大势,也有助于分析刘项二人的领导素质和能力,明确《史记》双线叙事技法的精巧,曹无伤其人蕴涵的叙事势能无疑是巨大的。

[1]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 范晔.后汉书[M].李贤,注.北京:中华书局,1965.

[3] 陈寿.三国志[M].陈乃乾,校点.北京:中华书局,2011.

[4] 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5]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6] 李昉.太平御览[M]. 北京:中华书局,1960.

[7] 孙子十家注[M]. 曹操,注.上海:上海书店,1986.

[8] 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9] 路新生.“小事件”与“大历史”:《左传》之历史美学解读[J].史学月刊,2014(10):64-78.

【责任编辑朱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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