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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伊恩·麦克尤恩前期儿童主题作品中的非常态伦理环境

2018-03-07黄伟龙

文山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尤恩兽性非常态

黄伟龙,肖 晗

(1.内江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四川 内江 641100;2.西华大学 学术期刊部,四川 成都 610039)

儿童角色在伊恩·麦克尤恩的作品中迭出不穷,儿童不幸和灾难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创作特征集中体现在麦克尤恩的前期作品中。麦克尤恩的处女作《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包含8部短篇小说,这些小说中的儿童形象塑造、成长环境创设与儿童命运走向均令人震惊。文坛新人麦氏初涉文坛便 “以文惊世”,首战告捷。于儿童而言,福祉前景不见踪影,黑暗色彩却大势所在。在麦克尤恩的前期作品中,家庭和社会环境极为糟糕,儿童成长抑或是恐怖的、压抑的,抑或是令人焦虑的、揪心的。儿童在不同语境下演绎不同的成长轨迹,悲剧性命运结局却大有相同,体现了麦克尤恩以儿童问题来倾注对儿童关怀的创作意图。

国内研究者对麦克尤恩儿童主题作品的研究逐渐增多,研究视角也呈现多元化的趋势。张合龙在《成长的迷误——评麦克尤恩的长篇小说〈水泥花园〉》中将作品《水泥花园》界定为“反成长”小说,揭示了“迷误”性质界域中心理成长的艰辛[1]。在硕士论文《伊恩·麦克尤恩小说中的成长主题研究》中,杨丽丽首次系统剖析麦克尤恩小说中的儿童成长主题,颇具建设性:麦氏作品中的儿童成长历程细化成“成长之痛、拒绝长大、心灵悬挂”三种类型,运用原型分析理论分析了成长过程中“顿悟”和“缺失的引路人”两大特征,并探讨了小说叙事手法与儿童成长主题之间的关系[2]。亦有研究者从两性关系研究儿童成长,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来研究麦克尤恩中的伦理意识与伦理选择,也有作者从“非常态”成长视角出发,研究麦氏前期作品的成长主题[3-5]。国内学术界也认为麦氏小说与哥特小说、恐怖小说、黑色幽默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小说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包含《立体几何》《家庭制造》《夏日里的最后一天》《舞台上的柯克尔》《蝴蝶》《与橱中人的对话》《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等八部短篇小说,阴暗主题与哥特式风格相得益彰。小说中人物角色都遭遇了类似于“乱伦、暴力和施虐、受虐”的悲惨经历。他们大都未成年,童真被如此摧残,令人发指。读者阅读之际心有余悸,震撼于这哥特式元素所建构的“不安的艺术”。无论哥特小说这一文类如何演变,对黑暗与恐怖元素的推崇从未改变。哥特小说重要的两个特点在于,“在情节上,它浓墨重彩地渲染暴力与恐怖,在主题上,通过揭示社会、政治、宗教和道德上的邪恶,揭示人性中的阴暗来进行深入的探索,特别是道德上的探索”[6]。“英国哥特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形象可谓形形色色,不过,最突出、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形象主要有四类,即暴君形象、教徒形象、不幸女子的形象和鬼怪形象。”[7]麦克尤恩以“暴君形象”为蓝本,对孩童形象进行了哥特式的勾勒。这些儿童生活在社会底层,抑或邪恶,抑或病态,与暴力、谋杀、乱伦、弑童、死亡等恐怖行为时有交集。暴力、谋杀、乱伦、弑童、死亡等主题既是小说的哥特元素,又折射出小说人物的伦理抉择。伦理抉择与人物的伦理环境息息相关。在麦克尤恩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水泥花园》中,家庭变故让“家园”沦为“孤岛”。伦理环境变迁下,姐姐朱莉和弟弟杰克发生乱伦,充当“爸爸”和“妈妈”,以抵挡外人对破碎家庭的入侵。长篇小说《只爱陌生人》中,孩童不幸的阴影造就了成人罗伯特的病态性格并延伸到他的性虐与变态谋杀行为中。在上述作品中,孩子们成长的伦理环境与伦理抉择路径都有着一种隐秘的联系,为麦氏前期作品的文学伦理学解读提供了思路。

本文以伊恩·麦克尤恩前期作品中反映儿童主题的小说为研究对象,从文学伦理学视角出发,分析麦氏前期儿童主题作品中“梅菲斯特”“孤儿”与“孤岛”之意象所建构的伦理环境。非常态伦理环境为解读乱伦、谋杀、性虐等伦理道德之殇提供了依据,传达了麦克尤恩对儿童成长环境之“非常态”的警醒与担忧。

一、非常态伦理环境——从“梅菲斯特”“孤儿”“孤岛”说起

叙及非常态伦理环境,伦理环境的相关概念有待澄清。伦理环境在文学伦理学中是一个重要的术语。文学伦理学理论的创始人与发起者聂珍钊认为:“伦理环境就是文学产生和存在的历史条件。文学伦理学批评要求文学批评必须回到历史现场,即在特定的伦理环境中批评文学。”[8]儿童与成人的区别不仅是生理的,而且是心理和心智方面的。正常成人进行理性的伦理抉择,往往是在后天教化的过程中培养具备明辨是非善恶的理性因子的结果,这种后天教化便是伦理规训,造就伦理意识的培养,伦理身份的确定,伦理抉择的形成。在这种意义上,伦理环境如何,与伦理意识形成、伦理身份确定与伦理抉择走向之间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

从文学伦理学中关于兽性因子和人性因子的相关阐述中亦可管窥一二。文学伦理学观点认为,“人作为个体的存在,等同于一个完整的斯芬克斯因子,因此身上也就同时存在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9]10。“兽性因子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动物本能的残余”,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而人性因子则是通过后天的教化和培养而形成的伦理意识,其核心是能够辨别是非善恶的理性[9]6。在现实生活中,儿童获得成熟心智和理性意识离不开成人的引导,儿童明辨是非能力的理性意志是后天教化而获取的。在伦理规训环境下,儿童能够获取足够的人性因子来引导和控制自身残余的兽性因子。儿童在成长过程中,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组合方式应该是朝着人性因子逐渐增多,兽性因子逐渐抑制化的方向进行发展。西方“人性本恶”的学说也可以作为佐证。儿童本性恶,有残余的兽性因子,如不加后天教化与引导,儿童成长仅囿于生理上的成长,心智与理性意义上的成长无从谈及。儿童唯有接受伦理规训,才能由人性因子来引导和控制自身的兽性因子,才能在斯芬克斯因子组合方式上逐步趋同于成人,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非常态伦理环境是麦克尤恩前期儿童主题作品的重要特征之一。伦理环境对儿童成长有着重要的伦理意识培养和伦理抉择引导作用。麦克尤恩在前期作品中构建了一个非常态伦理环境,儿童人物逐步走向乱伦、谋杀、性虐交织的罪恶渊薮。儿童道德伦理之殇,究其缘由,肇始于以下三种情形:第一种是受“梅菲斯特”人物之诱导的结果,即伦理规训为伦理误导所取代;第二种是“孤儿”缺乏后天教化,即伦理规训为伦理缺位所替代;第三种是父母变故导致“孤岛”形成,即伦理环境变迁。上述三种情形都无法体现伦理环境对儿童成长的积极作用。换言之,“梅菲斯特”“孤儿”“孤岛”之意象构建了以伦理误导、伦理规训缺位、伦理环境变迁为特征的非常态伦理环境,阻碍了儿童理性伦理意识的培养和理性伦理抉择的形成。

在小说《家庭制造》中,雷蒙德充当了“梅菲斯特”似的引诱者,才有了兽性因子的缠身。在《浮士德》中,魔鬼梅菲斯特不仅是邪恶的化身,还是充当邪恶的扩散者与传播者,引诱他人走上歧途。可悲的是,小说中的雷蒙德仅仅大“我”一岁,也是一位儿童,其童性的“恶”之源固然无法考察,但他在对“我”的伦理误导上却与梅菲斯特如出一辙。雷蒙德言传身教,悉数传授“我”成人世界里的肮脏污秽。雷蒙德的确是邪恶行为的“多面手”,教“我”学会了喝酒、抽烟、吸食大麻、偷书、自慰、看黄片。我也是“性”迷心窍,从坏朋友、街边小贩和咖啡馆偷学到了大量性知识,仍憾于未“一窥那不可言传之物”。[10]37在雷蒙德的引领下,“我”熟稔 “成人世界的享乐”,“对暴力和淫欲颇有鉴赏力”。[10]31

麦氏的作品也多次出现“孤儿”形象。孤儿在前期作品中至少有两种呈现方式:有的是真正的孤儿,没有家庭父母,处于青春期的性意识萌动期,任凭原始欲望和自由意志驱使自己;有的虽然有家庭,但成长于男权家庭,失却家庭温暖,萌生了变态的心理。“孤儿”意象隐喻了儿童的生存状态:无人教管,无人关心,无人指引。这些边缘儿童游离于社会染缸中,任由其自由无序发展,往往成为问题儿童或“非正常”成人。麦克尤恩在创作这些儿童形象时,饱含作者对家庭教育缺位下儿童非常态成长的深深担忧。因此,“孤儿”所象征的非常态伦理环境是麦克尤恩前期儿童主题作品中的一个重要特征。

麦克尤恩在《蝴蝶》中塑造了一个恋童、性侵、弑童的“孤儿”人物。小说中的“孤儿”应该属于过去式。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已然成年,在“孤儿”语境中成长,权且可视为一个“孤儿”人物。“我”是一个实实在在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先天“没有下巴”,遭受众人歧视,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可以说,主人公“我”生活在一座孤岛上,仅仅完成了生理上的成长,无法构建正常的社会人际关系,缺乏常人的伦理意识与理性意志。长篇小说《水泥花园》书写了家庭变故后发生在4个孩子身上的恐怖故事。学者刘春芳指出,“水泥花园”是贯穿全书的重要意象,而麦克尤恩“通过该意象表达了他对当代都市文化的认知和对人的生存状态及当代社会的多重困境的深刻思考”。《水泥花园》中,儿童的成长环境何尝不是一座孤岛呢?即便父母健在时,父母形同路人,对子女关怀甚少,以致出现父亲去世而杰克冷漠茫然的情形。在后工业社会的语境下,父母相继去世等同于家庭秩序的瓦解,家庭这一伦理结构遭际彻底瓦解,子女们面临亲情分离,“福利院”之社会秩序和规范即将侵入,姐姐和弟弟也在伦理困境下进行重新构建“家园”的伦理抉择。

麦氏作品中的第二种“孤儿”虽有家庭,但成长于男权家庭,失却家庭温暖,萌生了变态的心理,亦可称之为“孤儿”。 在第二部长篇小说《只爱陌生人》中,孩子是隐形缺失的,罗伯特不幸的童年中对此有着隐约地呈现。小说大加笔墨描写罗伯特从小生长的男权家庭如何造就他的病态性格:丧失理智,为了追求欲望而不惜一切代价。事实上,罗伯特的外貌就具有邪恶的特征。《只爱陌生人》中,罗伯特一出场,文中就对其强壮有力的外貌体格进行了描绘:他的胳膊“长的出奇而且肌肉发达”,“手也很大,手背上汗毛浓密”,“脖子上挂了条链子,挂着个金质剃刀刀片形的挂件”。[11]罗伯特不仅是身体强壮有力,就连饰品都具有威胁性,隐喻了“恶魔”施暴的潜质。

一言蔽之,《家庭制造》《蝴蝶》与《水泥花园》等代表作充斥着“梅菲斯特”“孤儿”人物、“孤岛”之意象,暗示了伦理误导、伦理规训缺位与伦理环境变迁,共同折射出非常态的伦理环境,隐喻了儿童的非常态成长,为儿童们的非道德伦理行为埋下了伏笔。

二、非常态伦理环境下的伦理道德之殇——以乱伦、谋杀、性虐为例

由“梅菲斯特”“孤儿”“孤岛”构成的意象组合折射出非常态的伦理环境,体现了伦理规训的误导、缺位与变迁。这一情形下,伦理抉择往往沦为非道德行为。在《家庭制造》《蝴蝶》《水泥花园》《只爱陌生人》等作品,孩童形象看似无辜,但却做出了乱伦、谋杀、性虐等一系列非道德抉择,这些非道德抉择往往是主人公无意识之下的举动。这更似无心之过,使得读者对儿童的道德谴责转为对儿童道德规训缺失的深切担忧。

在《家庭制造》中,主人公任由原始欲望之兽性因子所控制,诱奸了年仅10岁的妹妹。男孩的变态成人仪式是人性因子规训缺失,兽性因子大行其道之下的家庭悲剧。“对交合中的人类来说,这也许是已知的最凄凉的交合过程之一,它包含了谎言、欺骗、羞辱、乱伦……”[10]50主人公“我”的变态行为并非无中生有。雷蒙德作为儿童,本已善恶是非难分,无法对“我”进行理性引导,反有伦理误导之虞。处于性懵懂中的“我”越陷越深,通过诱骗妹妹和自己性交来进入成人世界。就像这篇短篇小说在开头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关于雷蒙德,而不是关于童真、交媾、乱伦和自渎的故事”。 弗洛伊德的性理论认为,性意识和性别意识的发展是儿童成长的重要标记。从这点意义来说,雷蒙德切切实实充当了一个引诱者的角色,误导“我”走上兄妹乱伦的悲剧。

不在孤独中爆发,就在孤独中灭亡。在《蝴蝶》中,“孤岛”的生活状态造就了“我”厌世、逃避责任、冷漠无情的心态。女人远离“我”,朋友一个也没有。“女人从不喜欢我的下巴,她们从不靠近我。”[10]88母亲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和母亲一样,一个朋友也没有。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我”对母亲的死也无动于衷,自然是长期缺乏家庭关爱与社会认可的结果。“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躲得远远的,多半出于冷漠,也因为厌恶我的那些亲戚们。”[10]88其次是“我”的归宿感的缺位和厌世情绪的滋生。主人公内心深处涌动着外界对其的认可,这在接受警察询问后走出大楼前的一番精心打扮可以体现。但是随即而来的是“我”对现实社会的憎恨与反感。“我对自己的一番精心准备感到厌恶。为什么我那么迫切地想获得他们的认可。”[10]91从这些话语中,可以看出主人公“我”虽已成年,但从小缺乏温暖的家庭呵护,饱受社会的歧视,在社会中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心灵扭曲且极度痛苦。在小说中,“孤岛”意蕴十足。“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没有归宿感。“我”在这座冰冷无气的“孤岛”城市中偶遇了九岁的简,以看蝴蝶为借口性侵了简,并将跌倒昏阙的她毫无声息地投入河中。主人公“我”长期处于孤独,与人性温暖已毫无交集,以至于犯下弥天罪行后,对犯罪行为丝毫没有人性反思的意味,冷静叙述笔调背后是人性因子的涤荡与兽性因子的狰狞,足见他那邪恶的变态心理。

《水泥花园》中,水泥花园就是一座“孤岛”。小说没有过多描述孩子们对失去父母的痛苦不堪,而是重点表现失去父母后茫然无序的生存状态。父母的离去打破了4个孩子身上兽性因子和人性因子组合的平衡。在小说中,母亲依然起着指引者的模范作用,只是大部分时间困囿于病床,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母亲发现儿子杰克手淫后,对其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希望能引导杰克通过理性意志来控制身上的兽性因子。不过杰克一味追求他的本能和原始欲望,没能成功实现人性因子对兽性因子的控制,迫切希望进入成人世界。弟弟汤姆展现更多的是年幼无知下伦理意识混乱。汤姆无法产生成熟的伦理意识,进而在伦理身份确认上倒退不前:母亲生前,他时常遭遇学校同伴欺负,产生了易性癖的念头;母亲去世之后,干脆想做个奶娃娃。而母亲的去世迫使朱莉在这一新的伦理环境下出任新任“母亲”。而杰克与朱莉姐弟为了抵挡外来者的入侵,选择了兄妹乱伦。

《只爱陌生人》中,杀人魔罗伯特对自己童年的经历进行了回忆,追溯了暴力、性虐、谋杀等伦理抉择下的兽性因子根源。在罗伯特的记忆中,父亲极为残暴,对他后来通过残害别人获得自己快乐的行径有着重要的影响。缺失父母的关爱与引导,罗伯特犯下错误遭遇暴力的心灵创痛是巨大的,他后来把这种变态的暴力强加于别人身上,以缓释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罗伯特在婚姻生活中扮演施虐狂的角色,从折磨受虐狂卡罗琳中寻找刺激并满足自己。同时,罗伯特兼扮同性恋的角色。正所谓欲壑难填,罗伯特看上了年轻、柔美、漂亮的科林后,处心积虑把科林骗到自己的住所,在卡罗琳的配合下,对他进行了性侵犯,用刀割开了他的手腕上的动脉,将美少年科林摧残致死。

在《家庭制造》《蝴蝶》《水泥花园》《只爱陌生人》等作品中,都可以窥见非常态的伦理环境与主人公的非道德伦理行为之间隐秘的关联性。在非常态伦理环境下,儿童处于伦理误导、伦理规训缺失、伦理环境变迁等困境中,逐步走向乱伦、谋杀、性虐的罪恶之路。

三、结语

伊恩·麦克尤恩中后期创作阶段,文风有了明显的变化。《时间中的孩子》《赎罪》《儿童法案》与前期阴暗与恐怖的题材作品迥然不同,褪去了暴力、乱伦、谋杀等哥特元素,体现了童真追寻、自我救赎、儿童福祉等暖心主题。新作《儿童法案》于2015年付梓面世,其译著也于2017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这又是一部关于儿童的小说,呈现给读者难以回避的道德与法律的困境:“到底是尊重宗教信仰、个人意志,还是应该坚持生命至上的原则。背负着文明社会的沉重枷锁,人性的天平最终将向哪一边倾斜?”[12]小说正文前,扉页引语的一段话耐人寻味,读者的期待视野为之所激起,恰似一种答案的可能。“法庭在解决任何关涉……儿童养育问题时……应优先考虑儿童的福祉。——《儿童法案》第一款(1)(1989年)。”[13]这一段话是1989年《儿童法案》中的条款引文,麦克尤恩新作触及法律这一崭新领域,将小说命名为《儿童法案》,不仅形成两种文本间的互文,而且引文意蕴为读者传递了儿童福祉之伦理抉择的价值判断。

伊恩·麦克尤恩对儿童福祉的关注从未减弱。如果说伊恩·麦克尤恩中后期作品是对儿童成长之痛、破茧成蝶的勾勒,前期作品则是对儿童之殇的描绘,希冀引起人们对现实社会的警醒与反思。在《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水泥花园》《只爱陌生人》等作品中,“梅菲斯特”“孤儿”与“孤岛”之意象迭出,构建了非常态伦理环境。非常态伦理环境反映了伦理误导、伦理规训缺失及伦理环境变迁。从上述作品的非常态伦理环境进行分析,进而阐述儿童们的伦理抉择,还原伦理事件所发生的家庭语境与历史现场,是我们解读暴力、谋杀、乱伦、性虐等非道德行为的关键。麦氏前期作品“以文惊世”,作品并没有以不当伦理抉择的道德惩戒结尾,留与读者的是对非道德行为事件的反省与反思。童真本质本身应该是天真的、无邪的、乐趣的,而非邪恶的、惊悚的、变态的,孩童成长之路本应该朝着幸福光明的方向进行,非常态的伦理环境、非道德的伦理行为本身就具有警醒作用,麦氏在呈现社会罪恶和直抵人性深处黑暗之时,足以展现出麦氏对孩童的悲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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