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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在滇军的军事生涯述论

2018-03-07

文山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讲武堂袁世凯朱德

(云南大学 历史与档案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朱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始人之一,其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起源于他在滇军的军事生涯。

一、在云南陆军讲武堂学习

朱德在滇军的军事生涯始于云南陆军讲武堂。1909年,23岁的朱德与好友秦昆从四川老家仪陇出发,途经嘉定(今乐山)、叙府(今宜宾)进入云南,经云南昭通、东川,历经70多天的长途跋涉,朱德二人最终到达昆明。几天后,两人参加了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入学考试,结果秦昆被录取,朱德却名落孙山。原来“清政府在云南边陲创办这所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法国和英国对云南的入侵,所以一开始时只招收滇籍学生”[1]。此时,盘缠用尽的朱德决定到云南新军川军步兵标(团)当大兵,“基本训练完成后,升任队(相当于连)部司书(文书)”[2]18。由于朱德在新军中表现优异,步兵标的标统(团长)罗佩金保荐他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这一次朱代珍改名“朱德”,字玉阶,籍贯为云南省临安府蒙自县,再次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并被顺利录取。朱德的理想是当一名军人,而“讲武堂恐怕是当时中国最进步,最新式的了。它收学生很严格,因此感到非常高兴”[3]316。

云南陆军讲武堂是仿照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创办的一所近代化军事学校,创办初期只招收甲、乙、丙三个班,其中甲、乙班均为在职军官,丙班为“贡生、廪生、秀才、普通中小学生以及识字的健壮青年”[4]。入学初期朱德分在了丙班,1910年7月之后,朱德与范石生等一百名丙班中学习优秀的学员被挑选出来组成特别班。讲武堂的学习生活非常严格和紧张:早晨5点开始长跑,上午两节术科课、两节战术课;下午集体操练,夜间还要搞紧急集合演习。云南陆军讲武堂“也没什么学期,就是那样一天天的学。有时候是星期天出来,有时候也没得出来。经过这段学习,等毕业时,对一般国际问题都有了相当常识”[5]41-42。在云南陆军讲武堂朱德一心一意地工作和生活,“他刻苦好学,哪怕休息时间,他都用来看书或锻炼身体”[6]101。

二、参加“重九起义”

云南陆军讲武堂在进行军事教育的同时,还注重思想教育,并在教学中向学生灌输爱国主义和民主革命思想。朱德就是“在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下,于一九零九年在云南陆军讲武堂参加同盟会的”[7]。在讲武堂学习期间,朱德偷偷地阅读了《民报》、《天讨》、《革命军》、《警世钟》等宣传革命的刊物,同时与同学杨如轩、范石生等人组织了“五华社”,讨论如何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问题。

云南陆军讲武堂丙班和特别班的学制初定两年半,后来新任云贵总督李经羲害怕革命势力在讲武堂的蔓延,下令特别班提前从学校毕业。1911年8月,提前从特别班毕业的朱德被分配到云南新军(滇军)第三十七协第七十四标(团)第二营左队,“以见习生资格当副目(相当于副班长),没几天又当司务长”[2]21。朱德根据同盟会的指令,利用自己司务长的职务到新军中做士兵运动,运动的对象是朱德所在的川军步兵标和云贵总督李经羲的卫队。为了工作的顺利,朱德主动加入了哥老会。通过四川老乡和哥老会组织的关系,朱德以对被官长打的士兵表同情,帮士兵们写家信的方式进行革命宣传,并以“反对军阀,反对打人”的口号,增加士兵的反抗情绪,使他们相信“反正要革命,要打仗了”[2]21。朱德在新军中的士兵运动为“重九起义”的顺利举行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起义爆发,这给了云南人民以很大的鼓舞。”[8]410月中旬,三十七协协统蔡锷与云南新军中同盟会的骨干成员秘密筹划昆明起义。云贵总督李经羲察觉到昆明有革命的苗头,他将川军步兵标标统罗佩金调离。同时“调机关枪二连,辎重营一营,工队一营”[5]47来增强总督衙门的防御力量。1911年10月30日(农历九月初九),云南革命党人原定计划是总指挥蔡锷率三十七协第七十四标在昆明城外的南校场巫家坝发动起义,李根源率三十七协第七十三标在昆明城外的北校场发动起义。10月30日晚上,驻守在昆明城外北校场的三十七协第七十三标士兵在抬运起义用的弹药时,恰遇反动队官巡查,革命高涨的士兵立即开枪打死了这几个反动队官,突然响起的枪声使“重九起义”提前几个小时进行。这时,朱德被蔡锷指定为所在队的队官(连长),令其率部攻打总督衙门。由于朱德之前做过卫队士兵的工作,卫队队官李凤楼也是革命党。李凤楼下令士兵不要开枪,朱德率队不费一枪一弹攻占了总督衙门。

两天后,整个云南省宣布脱离清王朝的统治。云南兴复后,“云南的革命党人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欢庆胜利”[6]117,腐朽反动的四川总督赵尔丰正在积蓄力量,伺机向独立的云南进行反扑。为了援助四川的起义军,云南军政府决定北上援川。1911年11月15日,云南军政府都督蔡锷派出两个梯团兵分两路北上入川。第一梯团由李鸿祥率领,经贵州毕节向四川泸州进发;第二梯团由谢汝冀率领,经云南东川向四川叙府(今宜宾)前进,朱德随第二梯团行动。援川的滇军纪律严明、作战勇猛。四川总督赵尔丰的军队根本不是滇军的对手,“我们打败了赵尔丰,次年四、五月间回到云南”[3]316。

三、滇南剿匪

援川作战胜利回来的朱德负责训练滇军招募的新兵。两个多月后,陆军讲武堂更名为云南陆军讲武学校,正在训练新兵的朱德“调任云南讲武学校学生队区队长兼军事教官,讲授战术学、野战学、射击术和步枪实习等军事课程,还指挥野外的实地演习”[2]23。

1913年,27岁的朱德升任云南陆军第一师第三旅第二团第一营营长,该营的驻防地是蒙自县,靠近法属殖民地。这一带经常有法国殖民者支持的土匪武装出没,这些土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当地的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为了除暴安良、保境地方,朱德亲率大部队前去围剿土匪。因土匪熟悉当地的地形,朱德的大部队一去,土匪就化整为零。几次围剿下来,土匪的力量没有被削弱,朱德的队伍反而遭受了不少损失。经过几次失败的朱德总结了剿匪屡战屡败的教训,他根据土匪分散游击的策略,将大部队“有时化整为零,有时化零为整,声东击西,忽北忽南,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机动灵活打击土匪”[9]44。朱德在滇南边界剿匪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他“把这种游击经验同从书本和学校得到的学识配合起来”为以后游击战十六字方针奠定了理论基础。朱德因剿匪有功先后提升为副团长、团长,他的军事生涯也因此走上了新的台阶。

四、护国讨袁

辛亥革命推翻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成立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孙中山南京政府因实力和财政的关系不得不将临时大总统的位置拱手让与袁世凯,袁世凯从一个封建腐朽的旧官僚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革命党为了限制新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权力,在孙中山离任之前制定了《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并将中华民国的政体由总统制共和制改为责任内阁制,总统须对内阁总理负责。袁世凯“初则以约法不便与己,欲独揽大权,与国务总理唐绍仪争。事有不经国务院迳发指令者,唐愤而弃职。民党阁员蔡元培、王宠惠、宋教仁、王正廷等继去,而世凯恣所欲为矣”[10]23。前农林总长、同盟会代理总理宋教仁将松散的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改组后的国民党在国会选举中获得多数席位,宋教仁即将成为内阁首脑。宋教仁组阁阻碍了袁世凯独霸最高权力的政治野心,1913年宋教仁被退伍军人武士英枪杀于上海火车站。“宋教仁案”成为二次革命的导火索,江西都督李烈钧、广东都督胡汉民、安徽都督柏文蔚纷纷誓师讨伐袁世凯。“由于革命力量缺乏坚强的团结,又缺乏充分的思想准备,特别是没有掌握足够的武装力量”[8]6,“二次革命”很快被袁世凯镇压下去。“二次革命”失败后,得到财政支持的袁世凯竟然开起了历史的倒车,大总统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权力欲,野心勃勃的他居然想复辟帝制。上有所好,下必兴焉!袁世凯手下的帝制派组织“筹安会”积极鼓吹帝制而四处奔走,甚至不惜花费巨款组织所谓“请愿团”请袁大总统做皇帝。1915年12月,袁世凯宣布恢复帝制,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翌年为“洪宪”元年。

袁世凯的倒行逆施遭到全国人民的反对和抵制,正在北京经界局任督办的蔡锷闻讯后秘密潜回云南与云南都督唐继尧一起商讨护国讨袁之策。1915年12月25日,云南通电全国,宣告独立,文曰:“天祸中国,元首谋逆。蔑弃约法,背誓食言,拂逆舆情,自为帝制。卒召外侮,警告跌来,干涉之形既成,保护之局将定。尧等深受国恩,义不从贼。今已严拒伪命,奠定滇黔诸地,即日宣布独立,为国婴守,并檄四方,声罪致讨。”[10]33云南独立后旋即建立云南都督府,组织了2万人的讨袁护国军。护国军下辖3个军:第一军辖三个梯团,六个支队,司令官为蔡锷,朱德为第三梯团第六支队支队长,讨袁的进军路线为从叙泸各道进四川;第二军司令官为李烈钧,经贵州进广西;第三军司令官由云南都督唐继尧兼任,负责留守后方。袁世凯为了对付护国军,“从四川、贵州、广西三方面压迫之命第三、第七两师从扬子江方面往四川;命三十师之一部及第六师从湖南方面往贵州;命广东将军之部下从广西方面往云南;更命第八师为策应军”[11]。护国战争的主战场是四川,护国军与袁世凯的北洋军首先在四川的叙府(今宜宾)展开了激战。 进攻叙府的是护国军第一军第一梯团的第一、二支队,支队长对“官兵进行了民主革命和爱国思想的教育,士兵们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复辟帝制,誓死为保卫民主共和制度而献身的意愿”[12]。护国军于“二十一日占领叙城,统计叙南大小数战,我军死伤合计仅二十余人”[13]206。叙府是北洋军控制的重镇,护国军占领叙府后,袁世凯的北洋军以优势兵力反攻。与此同时,护国军第一军的第二、第三梯团向泸州、纳溪推进。负责进攻泸州的是云南护国军董鸿勋支队和四川起义军刘存厚师,由于董鸿勋支队在后继无援的情况下孤军深入进攻泸州城;加之友军刘存厚部行动迟缓,贻误了战机。进攻泸州的董支队腹背受敌,护国军官兵虽奋勇杀敌,终因以寡敌众不得不退守纳溪。

为了增援纳溪,蔡锷急电第一军第三梯团入川。第三梯团的主力是朱德支队,收到急电的朱支队1月22日才离开昆明。1月29日到达宣威,“接奉总司令命令:以我孤军深入,朱(德)团曹(之骅)营除去休息,火速兼程前进”[14]。为了及早赶到前线,朱德率领第六支队顶风冒雨,以每日四五十公里的速度奔赴川南泸州前线。2月17日,朱德支队抵达纳溪。因董鸿勋撤职查办,朱德奉命接替第三支队长职务并“奉总参谋长命令:以本日棉花埂阵地,敌人新增兵力,着即前往增加战斗。枵腹遂行,未遑食也。”[13]220棉花坡是纳溪城外的制高点,距离纳溪城约五公里,是纳溪通往泸州的必经之地。棉花坡的得失关乎泸纳之战的成败,敌我双方在这里进行了激烈的厮杀。“北洋军在这里集中的兵力有张敬尧、熊祥生等部。他们依仗械弹充足,昼夜不停地以猛烈火力向护国军阵地轰击,山地小松林大多被轰击得倾倒在地上,击落的松针在地上厚积数寸。”[9]41-42朱德遵照蔡锷“正面突破、两翼包抄”的战术,以曹之骅营在正面用猛烈的炮火吸引正面进攻的北洋军,另以大部分兵力迂回到敌人的侧面发起攻击;同时利用自身善打夜战和白刃战的优势,出其不意地打得北洋军不知所措。棉花坡鏖战,朱德“一连激战了四十五个日日夜夜,豪无间歇。他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就够了,似乎有无穷的精力”[6]134-135。朱德支队“惟是两营士兵,虽负伤营长四员,而勇敢锐利,势不稍衰,实所罕见”[13]220。棉花坡一役,迫使北洋军后退至朝阳观构筑防御工事。朱德则接到“暂取防御,须整顿队伍,待转攻势”的命令,与据守红庙高地的北洋军对峙。朱德也因这一仗,赢得了“勇猛善战、忠贞不渝”的声誉,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滇军名将。

棉花坡之战护国军虽取得胜利,但没有扭转护国战争的局势,为保存有生力量,护国军主动撤离纳溪。随着全国形势的发展,袁世凯的帝制愈发不得人心。3月15日,广西将军陆荣廷宣布独立,广西的独立给了袁世凯沉重的打击。3月17日,护国军再次对泸州发动进攻。3月23日,经过多日激烈战斗的朱德支队推进到南寿山,就在发动总攻的时候,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朱德支队暂时与北洋军停战。6月6日,袁世凯在众叛亲离中病死。第二天,朱德支队奉蔡锷命令进驻泸州城。

五、靖国战争

孙中山在广州竖起“护法”的旗帜后,想当“西南王”的云南督军唐继尧以“护法”为名,将滇军改为“靖国军”,唐自任靖国军滇黔联军总司令。朱德所部改编为靖国军第二军第十三旅,朱德升任旅长。靖国军的作战对象是北洋政府支持的四川督军刘存厚和熊克武,在长达近3年的混战中,朱德先后参与了资(中)内(江)争夺战、川南反击战、第二次川滇黔大战、永(川)隆(昌)保卫战等大战。战争中朱德致电唐继尧“现荆襄危殆,日甚一日。德收合余尽,士兵已得休息。恳俯允率所部出武汉,歼灭敌胁。”[15]朱德请缨北伐的电报犹如石沉大海,此时的唐继尧已不是一个革命者,而是借“护法”之名来实现自己独霸四川的野心家。由于滇军出师无名,在四川当地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和拥护,朱德“陷入了一种怀疑和苦闷状态,在黑暗中摸索而找不到真正的出路”[16]。滇军在四川的惨败引起滇军各级将领的不满,朱德与滇军的高级将领联名致电唐继尧:“我公年来行为乖戾,与众异欲,护法其名,而一切设施无一不显为背驰。”[17]通电发出后,靖国军第一军军长顾品珍乘昆明防务空虚之机进占昆明。大势已去的唐继尧在部下的保护下离开云南,逃往越南。倒唐成功后,滇军推举顾品珍为滇军总司令,朱德也因拥戴之功升任云南陆军宪兵司令官兼云南省警察厅厅长。至此,朱德在滇军的军事生涯达到巅峰。然而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远在越南的唐继尧利用滇军响应孙中山北伐之机,召集旧部和土匪武装向顾品珍发动袭击,顾品珍兵败被杀,唐继尧重掌云南军政大权。支持顾品珍倒唐的朱德立马成了通缉对象,还在家中守灵的朱德不得不离开昆明,逃往四川。

从1909到1922,朱德在滇军的军事生涯长达13年。在13年里,朱德从一名滇军基层士兵,成长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在滇军的军事生涯中朱德参加过旧民主主义革命,也经历过军阀混战。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始人,早期丰富的军事生涯为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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