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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统集编撰及版本考论

2018-03-06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宋本昭明篇目

刘 明

(国家图书馆,北京 100081)

南朝史料中有明确的有关萧统集(习称“昭明太子集”)编撰的记载,存在刘孝绰编十卷本和萧纲编二十卷本之别。惜作为六朝旧集的古本萧统集唐末即散佚不传,今传集子乃南宋初年的重编本,由淳熙间袁说友和尤袤刻梓行世,即宋淳熙本《梁昭明太子文集》。宋本现亦未知下落(当已佚失),所幸存有刘世珩据宋本的影刻本及盛宣怀据影宋抄本的重刻本,宋本篇目及内容藉此可观。明本萧统集以嘉靖周满刻本为最早,此后各本均源出此本,只是据它书又增益篇目。明本与淳熙本互校存在异文等差异,印证明人有所改易宋本的面貌。各本的版本关系及文本优劣的考察,是整理萧统集的基础性工作。

1 萧统集的编撰和流传

萧统集见于《梁书》本传,称“所著文集二十卷”[1],按《隋志》即著录梁《昭明太子集》二十卷,两《唐志》同(《新唐志》乃照抄《旧唐志》,并非北宋时实有其书),则本传所称之本即《隋志》著录本。但本传所据应为原始传记资料,即南朝梁时秘阁藏有二十卷本萧统集。检诸史料,最先为萧统编集子的是刘孝绰,《梁书·刘孝绰传》云:“太子文章繁富,群才咸欲撰录,太子独使孝绰集而序之。”[2]“集而序之”指既编定集子,也为集子撰写了序言。序言即《昭明太子集序》,云:“粤我大梁之二十一载,盛德备乎东朝……预闻盛藻,歌咏不足,敢忘编次。谨为一帙十卷,第目如左。”[3]推知刘孝绰编本为十卷本,且编在普通三年(522)。十卷本附有目录和刘孝绰所撰此篇序文,姚振宗即称:“初编为十卷、录一卷也。”[4]

据《集序》云:“日升松茂,与天地而偕长。壮思英词,随岁月而增广。如其后录,以俟贤臣。”推知所载为普通三年之前萧统撰写的诗文。集子编完后,萧绎即上疏求赐文集,萧统《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云:“得疏,知须《诗苑英华》及诸文制”,“集乃不工,而并作多丽。汝既须之,皆遣送也。”[5]俞绍初先生认为:“按昭明此书,于《诗苑英华》仅寥寥数语,一笔带过,而自言为文之宗旨与缘由则不嫌其详,且与刘孝绰所撰文集之序又多有相合处,似当作于文集撰成之初。盖湘东王闻昭明文集新成,欲兼《诗苑英华》求而观之,昭明作此书以答之。”[6]印证刘孝绰编本在当时还是有一定的流传范围,惜《隋志》等未见著录,或称“久已不存”[7]。

萧统卒于中大通三年(531),据普通三年已近十年,此段时期内必有一定数量的新作诗文,需要重新编集子。按子范有《求撰昭明太子集表》,云:“恋主怀兹,伏深涕慕。冒乞铨次遗藻,勒成卷轴。”[8]又萧纲《上昭明太子集别传等表》(载《艺文类聚》卷五十五)称:“谨撰昭明太子别传、文集,请备之延阁,藏之广内,永彰茂实,式表洪徽。”[9]还撰有《昭明太子集序》(载明嘉靖三十四年周满刻本《梁昭明太子文集》),疑该篇集序已非全帙,有关所编集子的卷第等细节性问题阙如。萧纲为萧统编集子推测在初登太子之位时,具体事宜则委令萧子范负责。一般认为本传及《隋志》所称的二十卷本即萧纲编本。

萧纲编二十卷本至北宋时已不传,疑散佚于唐末,自《崇文总目》至南宋初的《郡斋读书志》均未著录此集。淳熙八年(1181)袁说友和尤袤在池州(今属安徽)刻昭明太子集(以下简称“宋淳熙本”),为五卷本,袁说友跋称:“池阳郡斋既刊《文选》与《双字》二书,于以示敬事昭明之意。今又得昭明文集五卷,而并刊焉。”《遂初堂书目》著录《梁昭明太子集》,不题卷数,当即此淳熙本。又《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昭明太子集》五卷,亦为此本,清末刘世珩跋玉海堂影宋刻昭明太子集称:“可见当时别无他本。”《宋史·艺文志》著录同《直斋书录解题》,《四库全书总目》云:“仅载五卷,已非其旧。《文献通考》不著录,则宋末已佚矣。”[10](实则未佚,清代尚存)

今存有刘世珩据昭仁殿藏宋淳熙本的影刻本,据此可知淳熙本萧统集的序跋及所收篇目情况。篇目为卷一赋两篇即《殿赋》《铜博山香炉赋》,古乐府七篇即《将进酒》《长相思》《有所思》《三妇艳》《上林》《饮马长城窟行》和《相逢狭路间》,附《梁武帝游钟山大爱敬寺》诗、和诗各一篇。卷二诗十六篇,即《咏山涛王戎诗二首》《宴阑思旧一首》《拟古二首》《皃雪一首》《晚春》《咏同心莲》《赋书帙》《玄圃讲》《东斋听讲》《僧正》《钟山解讲》《林下作妓诗》《咏弹筝人》《开善寺法会》《讲解将毕赋三十韵诗依次用》和《弓矢赞》。卷三启八篇,即《谢敕赉水犀如意启》《谢敕赉看讲启》《谢敕参解讲启》《谢敕赉制旨大涅槃经疏启》《谢敕赉制旨大集经讲疏启》《谢敕赉地图启》《何胤奉启》《锦带书十二月启》,书五篇即《答云法师请开讲书》《又答》《答晋安王书一首》《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一首》和《与何胤书》。卷四疏一篇、议一篇和序两篇,即《请停吴兴丁役疏》《驳刘仆举乐之议》《文选序》和《陶渊明集序》。卷五为《令旨解二谛义》和《令旨解法身义》两篇。总为收文四十六篇,除去所附武帝诗一篇,萧统诗文为四十五篇。

该本仅载刘孝绰的《集序》,袁说友跋亦未明确交待昭明太子集刊刻的底本来源,故诗文是否属继自刘孝绰编十卷本的残本值得考察,兹从下述两方面略作分析:

1.1 诗文的作年

根据曹道衡、刘跃进两位先生的《南北朝文学编年史》和俞绍初先生《昭明太子集校注》中相关诗文篇目的系年考证(无法系年的篇目除外),作于普通三年(含)之前的篇目如下:《答晋安王书一首》(天监十四年(515))、《玄圃讲》《令旨解二谛义》《令旨解法身义》《答云法师请开讲书》《又答》(此五篇当在天监十七年(518))、《东斋听讲》《讲解将毕赋三十韵诗依次用》(此两篇当普通元年之前)、《和〈梁武帝游钟山大爱敬寺〉诗》(普通元年(520)或稍后,《南北朝文学编年史》将建大爱敬寺系在天监十四年,则此和诗作于此年稍后)、《开善寺法会》《钟山解讲》(此两篇殆作于普通二年)、《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一首》(普通三年),共计十二篇。

而作于普通三年之后的篇目如下:《文选序》(约普通四至六年,《南北朝文学编年史》认为《文选》约编定于大通二年(530)前后,则序撰写于此年左右)、《僧正》(普通七年)、《咏弹筝人》(或为普通七年)、《陶渊明集序》(大通元年)、《宴阑思旧》(大通三年)、《与何胤书》《请停吴兴丁役疏》(此两篇为中大通二年),共计七篇。

1.2 卷首序的篇目

今尚存另一部源出宋淳熙本的萧统集,即盛宣怀据清怡府藏影宋抄本(影抄宋淳熙本)的重刻本(保留宋本的内容)。诗文篇目同刘世珩影刻本,但两本之间存在文字上的差异(详下文所述);所收序亦不同,该本卷首除载有刘孝绰集序外,尚有萧纲的集序、上表和萧子范的上表。文字的差异表明两部宋淳熙本可能存在印次的区别,即后印本相较于初印(早期)本会作文字上的更易。序的不同,由集中载有普通三年之后所作的诗文,印证宋淳熙本在内容上属萧纲编本,理应有萧纲集序,而未载应出于失辑所致。这也再次佐证刘世珩所据刻之宋淳熙本属早期印本,对于萧纲等人的序、表尚辑录不全,从而未能刻入集中。

综上,宋淳熙本萧统集收录普通三年前后的诗文,且保留有萧纲等人的序和表,不能将之视为刘孝绰编本系统。盛宣怀跋称:“此本所录,不出《梁书》《文苑英华》《艺文类聚》《广弘明集》诸书,知亦掇拾之本。”当为宋人自它书辑录萧统诗文的重编本,根据《郡斋读书志》尚未著录此集,应重编在南宋初年。

《四库全书总目》称《拟古》第二首和《林下作伎》一首属萧纲诗作,“见于《玉台新咏》,其书为徐陵奉简文之令而作,不容有误”[11]。但两诗均见于上述两部宋淳熙本中,盛宣怀跋称:“或宋人另有所本欤!”按《玉台新咏》卷七载萧纲《林下妓》诗,卷九载《拟古》诗。其中,《林下作伎》诗与《玉台新咏》诗题不同,而《初学记》卷十五载此诗题“梁昭明太子《林下作伎》诗”(《文苑英华》亦题“梁昭明太子”),印证该诗应辑自《初学记》而非《玉台新咏》。结合又收录《玉台新咏》题萧纲所作的《拟古》诗,断定宋代萧统集的重编未参据《玉台新咏》。

宋淳熙本《梁昭明太子文集》至明代尚有流传。按嘉靖三十四年(1555)周满《昭明太子集序》云:“昭明集世鲜概见,余得之百泉皇甫公(即皇甫汸)者,文多讹阙未整。”周满据此皇甫汸藏本校订后而刻萧统集,然序未明言该藏本是否属宋本。刘世珩称:“明周满本、辽府本(即辽国宝训堂刻本,乃重刻周满本)多系五卷本,而每卷前均无篇目,与此本(影刻宋淳熙本)异。袁跋并有误字,可知非从此真宋本出也。”而傅增湘则认为“当为宋本无疑”[12],皇甫汸藏本“出于展转传抄,遂致脱误杂出”[13],从而与淳熙刻早期印本(即刘世珩影刻所据之宋淳熙本)存在差异。根据诗文篇目及正文文字,周满本和宋淳熙本均相当接近,推断作为周满本底本的皇甫汸藏本出自宋淳熙本,当属淳熙本的修版后印本。而周满本属明代萧统集的主要版本,此后各本均直接或间接出自此本。

2 萧统集的“宋本”

萧统集的宋刻原本,即袁说友和尤袤刊刻的淳熙本《梁昭明太子文集》今已不传,但存在两种源出宋淳熙本的刻本:一种即刘世珩影刻宋淳熙本,另一种为盛宣怀据宋淳熙本影抄本的重刻本。前者行款版式及篇目内容均保留宋本之貌;后者改易了宋本的行款,但自内容而言也属宋本。校勘整理萧统集应重视上述两种“宋本”的使用,盛宣怀跋即称:“源出于宋,流传已久,究与明本不同。”兹略述其版本情况如下:

2.1 刘世珩影刻宋本

刘世珩影刻宋淳熙本(国家图书馆藏普通古籍,编目书号XD2990),有内扉页题“景宋淳熙贵池昭明庙本昭明集五卷”,“贵池刘氏玉海堂景宋丛书单行本,附考异一卷、札记一卷,板藏昭明庙,己未(1919)冬月刊成”。其行款版式为八行十六字,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镌字数,中镌“昭集”和卷次及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文集卷第一”,次行低三格题“梁昭明太子撰名统(此两字以小注形式出现)”。每卷前列本卷收文的目录。卷首有梁刘孝绰《昭明太子集序》,序末镌“光禄大夫农工商部头等顾问官度支部左参议池州贵池刘世珩景宋淳熙池阳郡斋原本刊行”。卷末有淳熙八年袁说友跋。

刘世珩跋述及此本刊刻之经过,云:“今从昭仁殿请出,即宋池阳郡斋五卷本,每半叶八行行十六字,载在《天禄琳琅书目》,世称为祠堂本。余已景刻宋淳熙池阳郡斋尤袁原刻本《文选》,又摹得此昭明集宋刻真本,附刊于后。”又云:“余景刻宋郡刺史袁说友、仓使尤袤淳熙辛丑三月池阳郡斋所刻本《文选》毕,又从昭仁殿请出淳熙辛丑八月池阳郡斋刻本昭明集五卷,附刻于后,以实吾池之故事。此本载于《天禄琳琅书目后编》,有与明叶绍泰《萧梁文苑》本、张溥《百三家集》本及国朝严可均辑《全梁文》本、盛宣怀刻《常州先哲遗书》本所不同处。”据昭仁殿藏宋本而刻,且此宋本即《后编》著录者,可谓言之凿凿,以致于傅增湘也称:“宋本近时有贵池刘世珩覆刊,所据为天禄琳琅藏书。”[14]实则并非《后编》著录者。

按《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六宋版集部著录一部《梁昭明太子文集》,馆臣审定为宋版,而实为明嘉靖周满刻本(详下文所述)。该本现藏国家图书馆,以之与影刻宋本比对,两本有差异:周满本各卷前无目录,存在异文。傅增湘曾据影刻宋本“取校宝训堂本,卷一补八十四字,卷四补四十字”[15],而宝训堂本属重刻周满本。断定据刻之宋本并非《后编》著录者,疑为清宫藏不入《后编》目的另一部宋本。藉此影宋刻可略窥宋本之貌,附补遗诗一首,即《示徐州弟》(注明辑自《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二)。另附有《梁昭明太子集札记》《梁昭明太子文集考异》《昭明太子集补遗》《梁昭明太子文集叙录》及《梁昭明太子文集考异附录》诸篇,亦颇具参考价值。

2.2 盛宣怀重刻宋本

此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A02869),属盛宣怀辑刻《常州先哲遗书》的一种,有内扉页题“光绪丁酉(1897)武进盛氏用景宋淳熙本重雕,并辑补遗一卷”。其行款版式为十四行二十五字,黑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据影宋抄本重刻时改易了行款版式),版心中镌“昭集”和卷次及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文集卷一”。卷首有梁简文帝《昭明太子集序》,次刘孝绰《昭明太子集序》、梁简文帝《上昭明太子集别传等表》、萧子范《求撰昭明太子集表》。卷末有袁说友跋。附《梁昭明太子文集补遗》一卷,末有光绪二十三年(1897)盛宣怀跋。

盛氏跋称:“此怡府藏影宋钞本,为宋淳熙辛丑袁说友池阳郡斋所刊,卷数与《宋志》同。”“怡府藏”即指清乾隆间宗室弘晓的藏书,藏有影宋淳熙本的抄本。以该重刻宋本与刘世珩影刻宋本(校勘中称“刘本”)相校,存在异文,如:

卷一《铜博山香炉赋》“齐姬合欢而流盼”,刘本“盼”作“眄”。

卷一《饮马长城窟行》“蕴此望乡情”,刘本“蕴”作“缊”。

卷一《相逢狭路间》“骅骝服衡辔”,刘本“骅”作“华”。

卷二《拟古二首》其一“夜露伤階草”,刘本“階”作“堦”。

卷二《钟山解讲》“伊予爱邱壑”,刘本“邱”作“丘”。

卷二《林下作伎诗》,刘本“伎”作“妓”。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兴言愈疾”,刘本“疾”作“病”。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触地邱壑”,刘本“邱”作“丘”。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松隖杏林”,刘本“隖”作“坞”。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知之恐有逾吾就”,刘本“吾就”作“就吾”。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汎观六籍”,刘本“汎”作“况”。

推断影抄所据之淳熙本,与影刻所据之淳熙本并非同一部,佐证两部淳熙本之间存在印次的区别。影刻宋本之“华骝”“妓”“吾就”“况”诸字,似以重刻宋本所作者为胜义。印证影抄所据者为淳熙本的后印本,对于早期印本(即影刻所据之淳熙本)中存在的讹谬有所修订。通过校勘得出两部淳熙本分别属早期印与后印的结论,可凿实影刻宋本仅载刘孝绰序确属初印时辑录序文未备,而后印时则补刻附入。

该本附《补遗》一卷,篇目为《扇赋》(《艺文类聚》卷六十九)、《芙蓉赋》(《艺文类聚》卷八十二)、《鹦鹉赋》(《艺文类聚》卷九十一)、《与晋安王纲令》《与明山宾令》《与殷芸令》《与东宫官属令》《答玄圃园讲颂启令》《谢敕赉广州瓯等启》《谢敕赉铜造善觉寺塔灵盘启》《谢敕赉河南菜启》《谢敕赉大菘启》《谢敕赉魏国所献锦等启》《谢敕赉边城橘启》《诫谕殷钧手书》《与张缅弟缵书》《七契》《尔雅制法则赞》《蝉赞》《陶渊明传》《祭达磨大师文》,计二十一篇。

3 萧统集的明清本

有学者称:“目前流传的《昭明太子集》,已非梁时原貌,均是由后人辑录,在辑佚过程中增删篇幅,改题篇名,多有讹舛。鉴于此,对其版本的清理工作是很有必要的。”[16]现存萧统集以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周满刻五卷本《梁昭明太子文集》为最早(以下简称“周满本”),篇目及正文基本因袭宋淳熙本。此后的明辽国宝训堂刻本(以下简称“宝训堂本”)乃重刻周满本。丛编本萧统集以明阎光世编《文选逸集》本和明末刻《萧梁文苑》本(即《四库全书总目》所称的叶绍泰本)为佳本,但也只是以周满本为底本再行辑录篇目而成,张燮、张溥辑本(分别指明天启崇祯间刻《七十二家集》本和明娄东张氏刻《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亦如此。清康熙间刻有一卷本《梁昭明太子六律六吕文启》,僧人释行景作注,颇具文献价值(以下简称“释行景注本”)。兹略述萧统集上述各本如下:

3.1 周满本

此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12365),其行款版式为九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双边,对黑鱼尾。版心中镌“昭明集”和卷次及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文集卷第一”,次行低八格题“梁昭明太子撰”,第三、四两行均低八格分别题“唐魏征音”“宋陈传良校刊”。卷首有梁简文帝《昭明太子集序》,次梁刘孝绰《昭明太子集序》。卷末有淳熙八年袁说友跋。诗文篇目同影刻宋淳熙本,相异者各卷前未列本卷目录。书中凡杨慎、周满、周复俊校改者,皆随文标出。

该本系清宫天禄琳琅旧藏,《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六宋版集部著录,审定为宋版,书中有签题“宋版梁昭明太子文集”,云:“此本五卷,乃淳熙八年池郡所刻,尚系南渡初传本。至明叶绍泰所刊诗赋一卷、杂文五卷,又张溥所辑入《百三家集》中者,俱出明人攟摭,不若此本虽非原书,尚属宋旧也。”[17]但实为明嘉靖间周满刻本,卷端所题“唐魏征音”“宋陈传良校刊”乃挖改所致(据原国立北平图书馆旧藏一部周满本,第三、四两行均低九格分别题“成都杨慎周满”“东吴周复俊皇甫汸校刊”),目的是冒充宋本。

周满本虽出自宋淳熙本,由于依据的是修版后印本,故与影刻宋淳熙早期印本(校勘中称“刘本”)及盛宣怀所据的淳熙后印本(校勘中称“盛本”)相校存在异文(为了揭示明刻各本之间的差异,同时校以宝训堂本和《萧梁文苑》本),如:

卷一《铜博山香炉赋》“信名真而器美”,刘本、盛本“真”作“嘉”,《萧梁文苑》本同,宝训堂本同周本。

卷二《宴阑思旧一首》“灌蔬寔温雅”,刘本、盛本“寔”作“宴”,宝训堂本同,《萧梁文苑》本作“实”。

卷二《钟山解讲》“精理既已祥”,刘本、盛本“祥”作“详”,《萧梁文苑》本同,宝训堂本同周本。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亦动不静”,刘本、盛本作“不动亦静”,《萧梁文苑》本同,宝训堂本同周本。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山林在月中”,刘本、盛本“月”作“目”,《萧梁文苑》本同,宝训堂本同周本。

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松杨杏林”,刘本“杨”作“坞”,盛本作“隖”,《萧梁文苑》本同,宝训堂本同周本。

周满本中还存在一些因形近而致的讹谬字,如卷三《答晋安王书一首》“更向篇什”句,“向”讹作“何”;又“既责成有寄”句,“成”讹作“伐”;“汎观六籍”句,“汎”讹作“况”等。刘世珩跋还称“袁跋并有误字”,经与影宋刻本袁跋比对,所谓误字指“池阳郡斋既刊《文选》与《双字》二书”句中的“刊”字,周满本作“刻”。断定周满本尽管经过校订,但在正文上还不尽等同于宋淳熙本之貌,这是使用周满本参校整理萧统集时需要充分注意的问题。

3.2 宝训堂本

此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10180),其行款版式为八行十六字,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镌“昭明集”,中镌卷次和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文集卷第一”,次行低四格题“大明辽国宝训堂重梓”,第四、五行分别低四格、五格各题“明成都杨慎、周满”,“东吴周复俊、皇甫汸校刊”。卷首有梁简文帝《昭明太子集序》,次梁刘孝绰《昭明太子集序》、梁简文帝《上昭明太子集别传等表》、梁萧子范《求撰昭明太子集表》。卷末有嘉靖乙卯周满《昭明太子集序》,次袁说友跋。

通过校勘,宝训堂本除改易行款外,正文基本等同于周满本,确属卷端所题的“重梓”。但也偶有订正周满本之误者,如卷二《宴阑思旧一首》“灌蔬寔温雅”句中的“寔”字,宝训堂本订正为“宴”。但对于卷一《铜博山香炉赋》中缺失的八句,可能缘于未有它本参订仍阙如。

3.3 《萧梁文苑》本

此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20259),为六卷本《梁昭明太子集》。《四库全书总目》所称“明嘉兴叶绍泰所刊”,及刘世珩跋所称“明叶绍泰《萧梁文苑》本”,均指此本。《萧梁文苑》编者即叶绍泰,除载萧统集外,尚有《梁武帝集》八卷、《梁简文帝集》十四卷、《梁代帝王合集》八卷和《梁元帝集》八卷。叶序称:“予酷嗜此书已历年所,近得阎氏本更为增删,以公同好。阎本评阅精核,故多仍其旧云。”所谓“阎氏本”即阎光世所编的《文选逸集》(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有明末笙台刻本),“更为增删”指删去阎本中的《徐孝穆集》和《庾子山集》两种。《萧梁文苑》本萧统集基本还是阎本的面貌(依据是卷二至六卷端题“钱塘阎光世辑阅”)。其行款版式为九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单边,无鱼尾。版心上镌“昭明太子集”和卷次,中镌该卷所载诗文的文体及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集卷一”,次行低一格题“明檇李叶绍泰重订、武林茹之宗仝阅”。眉上镌评。卷首有《昭明太子本传》,次《昭明太子集目录》。

据目录,相较于周满本,增益篇目如下(张燮本萧统集也有增益,为区别两者增益篇目的不同,同时注明张燮本未收者):《扇赋》《芙蓉赋》《鹦鹉赋》《示徐州弟》《诒明山宾》《春日宴晋熙王》《饯庾仲容》《示云麾弟》《大言》《细言》《照流看落钗》《美人晨妆》《咏新燕》《名士悦倾城》(上述三篇张燮本未收)、《七契》《七召》(张燮本未收)、《答玄圃园讲颂启令》《与东宫官属令》《谢敕赉铜造善觉寺塔露盘启》《谢敕赉魏国所献锦等启》《谢敕赉广州塸等启》《谢敕赉城边橘启》《谢敕赉河南菜启》《谢敕赉大菘启》《与刘孝仪书》《与晋安王书》《又与晋安王书》《与殷芸书》(上述十篇张燮本未收)、《谕殷钧手书》《与张缵书》《陶渊明传》《尔雅制法则赞》《蝉赞》,共计三十三篇。

该本篇目虽可谓齐备,但也存在非萧统所作而误收者。《四库全书总目》云:“此本为明嘉兴叶绍泰所刊,凡诗赋一卷、杂文五卷,赋每篇不过数句,盖自类书采掇而成,皆非完本。诗中《拟古》第二首、《林下作伎》一首、《照流看落钗》一首、《美人晨妆》一首、《名士说倾城》一首,皆梁简文帝诗……当由书中称简文帝为皇太子,辗转稗贩,故误作昭明。”[21]除《拟古》第二首和《林下作伎》亦载宋淳熙本外,《总目》所言其它各篇未收,则确非萧统之作。又有学者称:“明叶绍泰亦刊有《昭明太子集》六卷,当是五卷本重加增补而定的,其所收诗文多于五卷本,勘理亦称精审,惟将萧纲《与东宫官属令》《与刘孝仪书》误入此集,则是美中不足。”[22]通过校勘,该本既有合于周满本者,也有合于刘世珩影刻宋本及盛宣怀重刻宋本者。尽管篇目求全而致误收,仍不失其参校价值。

此外,张燮本《昭明太子集》篇目逾周满本数篇,傅增湘称:“闽漳本亦分五卷,然视此刻多赋三首、诗六首、杂文十一首、《七契》一首,要皆辑自他书,非宋本之旧也。”[23]虽不及《萧梁文苑》本齐全,但却未收《照流看落钗》《美人晨妆》《咏新燕》《名士悦倾城》和《与刘孝仪书》诸篇,反映了其辑录的严谨态度。又该本附录有“纠谬”一类,对当时所见各本萧统集误收的作品进行辨正,云:“如《林下作妓》诗,昭明笔也,《玉台》乃误标为简文”,“他如《和名士悦倾城》《同庾肩吾四咏》,俱简文笔而《艺文》误书为昭明。又如《江南弄》及《咏新燕》俱简文笔,而《英华》误书为昭明。若《晓春》诗,诸本并称简文,乃近代综昭明集亦冒载”,“《陶华阳墓志》,《艺文》明载为简文作,近乃误列于昭明集。即焦太史刻陶隐居附录亦不及驳正,殆相沿之过也。按弘景亦大同二年(536)始卒,其非昭明手无疑”,“《文苑英华》有《七召》一篇,是梁人语,然不载作者姓名,而列在昭明《七契》之后,文俪遂并《七召》,冒为昭明作,今驳出。”考辨细密,颇具学术价值。

3.4 释行景注本

此本现藏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t3132),行款版式为十行十九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四周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中镌“梁太子律吕文启”和叶次。卷端题“梁昭明太子六律六吕文启”,次行低六格题“清闽宁释行景啸野氏注”。卷首有康熙壬寅(1662)罗淇序,次同年释宗尚序、释行景序,行景序云:“乙巳(1665)麦秋,偶试笔于宝福文室,诸子告其板成,将序稿欲余书之。余因付一时之就耳,非敢以法论云。”次行景撰《凡例》。卷末有行景跋,云:“余据宝福时,奠兄为监院。一日入方丈叙事之余,见此启,请阅之。之毕,欣然将稿诣上四下瞻。老和尚前曰:此书系方丈和尚注释,其文势汪洋,更阅注文,提要勾玄,搜罗剔抉,博采详注,深益后学,宜乎刻之以广行世。老和尚阅之喜,而与监院平出其赀,遂付梓人刻行。”

《六律六吕文启》,宋淳熙本题“锦带书十二月启”,行景注云:“文者,法也;启者,开也。昭明以十二月中天地人物节气迁变之理,遇时感物,启发人之性情而成此文,故名曰六律六吕文启。”宋本虽载此十二月启,四库馆臣认为并非萧统之作,云:“旧本题梁昭明太子萧统撰,陈振孙《书录解题》又云梁元帝撰,比事俪语,在法帖中章草月仪之类。详其每篇自叙之词,皆山林之语,非帝胄所宜言。且词气不类六朝,亦复不类唐格,疑宋人案《月令》集为骈句以备笺启之用,后来附会题为统作耳。今刻本昭明集中亦有之,题曰《十二月启》。然昭明集乃后人所辑,非其原本,未可据以为信也。”[24]又云:“不类齐梁文体,其《姑洗三月启》中有‘啼莺出谷,争传求友之声’句。考唐人试《莺出谷诗》,李绰《尚书故实》讥其事无所出,使昭明先有此启,绰岂不见乎!是亦作伪之明证也。”[25]姚振宗亦云:“六朝文士制《月仪》者不一家。虽帝胄王者亦为之,此十二卷大抵汇合诸家所作以为一编者欤。”[26]按《凡例》称:“文中会月而作令月,令月者,唐时之称,今仍从会月。”影刻宋淳熙本即作“令月”,似佐证并非梁时之书。即便非出自萧统之手,对于此注本而言仍不失文献价值,行景在《凡例》中即称其注:“皆采齐宋晋汉以上之典掌,梁陈以下虽有故典,合乎其文者,亦不敢缀入。”

4 结语

通过本文的梳理,主要形成以下七条结论:(一)根据刘世珩影刻宋淳熙本《梁昭明太子文集》,宋本萧统集乃宋人据它书辑出萧统诗文的重编本,重编在南宋初年。(二)宋淳熙本收录《玉台新咏》所题的萧纲诗两首即《拟古》和《林下作妓诗》,将之视为萧统诗作,推断重编并未参据《玉台新咏》,而是别有它本所据。(三)刘世珩影刻之宋淳熙本仅载刘孝绰集序,但据所载萧统诗文作于普通三年前后者均有,断定不属于刘孝绰编本系统,也再次佐证出于宋人重编。(四)刘世珩影刻之宋淳熙本乃光宗绍熙间印本,又据正文文字和卷首序篇目均与盛宣怀重刻之宋淳熙本存在差异,推断前者属淳熙刻早期印本,后者则属后印本。(五)刘世珩影刻之宋淳熙本并非《天禄琳琅书目后编》著录之本,著录者乃明嘉靖间周满刻本,而是清宫旧藏的另一部宋本。(六)现存明本均源出周满本,宝训堂本即据周满本重刻,而《萧梁文苑》本、张燮本只是在周满本篇目基础上又增益其它篇目而成。《萧梁文苑》本存在篇目误收的情况,相较而言不及张燮本严谨。(七)《六律六吕文启》尽管并非萧统之作,清康熙刻释行景注本则颇具文献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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