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夏季学习计划”：教育公平的夏季延续

杨 梅，赵 巍

（西南大学，重庆 400715）

2001年，美国颁发了致力于增进教育公平、解决美国中小学教育质量低下问题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该法案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提高处境不利学生的学业成绩。法案一经签署，引发了人们关于教育公平的激烈讨论。近年来，一些公共资金已被用于为低收入家庭儿童提供丰富的暑期学习项目。2011年，华勒斯基金会启动了“夏季学习计划”，旨在丰富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学习活动并提高其学业成绩。［1］该计划由兰德教育监测实施，每年夏季在不同的地区开展，通过科学的测评方法评估夏季学习项目是否真正改善了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学习成就。夏季学习计划是通过增加额外的学习时间将教育资源向低收入家庭学生倾斜以实现教育机会公平的一个新尝试。

一、“夏季学习计划”出台的背景

（一）教育公平的期待

夏季学习项目（包括教育夏令营和暑假项目等）最早起源于19世纪80年代末，美国的教育者已经意识到暑期学习对于儿童的重要性。1887年，致力于改善纽约市贫困儿童和青年发展成果的民间组织——开拓者（Trailblazers）成立。虽然，美国的夏令营项目有着丰富的历史，却很少有经历过严格的效果评估且专门针对经济上处于弱势群体青年的需求而设计开展的夏季学习项目。［2］夏季学习计划采取系统的实验研究来衡量夏季学习对儿童与青少年的影响，其目标人群是低收入家庭的学生，以教育公平为出发点关注学生的发展。

事实上，美国联邦政府在解决教育公平的道路上不断探索，逐步加大对儿童参加暑期学习项目的关注和支持。［3］2007年，当时的参议员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和马里兰州民主党议员参议员芭芭拉·米库尔斯基（Barbara Mikulski）向国会介绍了支持增加弱势学生夏季学习机会的提升夏季教育法案（Summer Term Education Programs for Upward Performance Act）。后来，就任总统的贝拉克·奥巴马和副总统乔治·拜登（George Biden）又在立场文件“通过教育终身成功计划”（Plan for Lifetime Success through Education）中建议增加夏季学习机会［4］，并将此作为一种缩小学生成就差距的途径。在这样的呼吁下采取行动，开展针对低收入家庭、成绩差学生的夏季学习计划是非常必要的。2009年，米歇尔·奥巴马（Michelle Obama）推出了一个鼓励美国人对抗夏季阅读差距的计划：“我们联合起来：一起阅读，一起行动”（United We Serve；Let’s Read，Let’s Move），并指出那些在夏天不读书的年轻人可能会失去几个月的学业进步机会。［5］为弱势青年提供暑期学习机会使他们获得丰富的暑期学习经验已成为新政府的一种优先发展教育的战略。2009年，约翰·霍普斯金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成立全国暑期学习协会（National Summer Learning Association），为暑期学习社区提供资源、指导和专业知识。在政府和研究者对低收入学生夏季学习的高度关注下，致力于改善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学业成就和缩小高低收入家庭学生间成就差距的夏季学习计划应运而生。

（二）高低收入家庭学生成就差距扩大

20世纪90年代起，伴随经济和种族差异形成的成就差距已然存在。2009年，美国国家教育进展评估（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结果表明，49%的四年级低收入家庭学生阅读成绩低于基本阅读水平，30%的低收入家庭学生在数学上表现出最低水平，而高收入家庭学生在阅读和数学方面低水平的比例仅分别为20%、9%，这样的差距不得不令人感到担忧。据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2007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家庭收入分配后25%学生高中辍学概率是收入分配前25%的学生的两倍。［6］正规的学校教育作为就业和通往未来生活的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路径，在有效缩小学生的成就差距方面比其他政治策略更能促进美国社会的平等。在夏季，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比富裕家庭的同龄人失去更多的学习机会。低收入家庭学生经受的这些损失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累，导致了持续的低收入和高收入儿童之间的成就差距。事实上，最贫穷和最富有家庭间孩子的学业成绩差距在过去几十年一直在拉大。研究发现，对比家庭收入在前10%和后10%的家庭的儿童的数据，成绩差距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大幅增长：这些收入群体家庭孩子的学业成就差距是30%到60%。［7］从人员分布上来看，大多数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来自少数民族，在白人和黑人儿童、白人和西班牙裔儿童，英语母语者和英语学习者之间也发现有类似的成就差距。

库伯（Cooper，2016）经过研究发现，学生在春季收获的学术成就可能会在远离学校的有组织教学的夏天下滑，［8］这种学习成绩上的倒退在低收入家庭的学生身上更加显著。低收入家庭的学生的暑期学习损失更大，这可能是因为其缺乏更多的实践和学习的机会。格申森（Gershenson，2013）发现，在夏季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比来自富裕家庭的学生平均每天容易多看两个小时以上的电视。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拥有很少的社会活动和学习机会。例如，约有59%的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学龄儿童参加体育运动，相比之下，来自富裕家庭的孩子参加体育运动的比例可以达到84%。［9］夏季学习计划可以通过增加额外的学习时间来为所有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提供他们在学校里没有掌握的学习材料，通过丰富的活动使他们在夏季感受到和高收入家庭的学生同样的学习体验。

二、“夏季学习计划”的关键点

“夏季学习计划”是支持在夏季加速学习的校外干预项目，其最直接和首要的目标是防止发生在夏季的学习损失或者提升学生的学业成绩，尤其是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学业成绩；其次是找到更多夏季学习计划的资助者，使他们能够服务更多的儿童，为更多的想要开展夏季学习计划的地区提供经验和建议。“夏季学习计划”的时间通常会持续四至八周，实施地点有可能在学校、夏季露营地、礼拜场所、文化中心和其他青年集中的社区。［10］“夏季学习计划”开始于2011年，预计至少会运行5年。该计划分为三个阶段实施，兰德教育对以下几个地区：波士顿、达拉斯、佛罗里达州的杜瓦尔县、匹兹堡和纽约的罗切斯特的夏季学习计划实施情况进行检测和评价。参加计划的大部分学生采取自愿参与的原则，针对低收入家庭学生和学校表现不好的学生，将丰富的活动和学术课程相结合，推行严格的考勤制度，辅以出勤激励政策使学生参与最大化，通过招聘有经验的教师来保障高质量的教学，保证夏季学习计划的有效性。

（一）最大限度地参与

“夏季学习计划”的最终目的是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华勒斯基金会的研究结果显示，学生要想从夏季学习计划获益，他们必须定期参加。积极、稳定的出勤率是夏季学习计划产生积极效果的关键。大部分地区认识到让学生定期参加是一个挑战，故而纷纷制定各种政策以确保最大限度地提高学生的出勤率。

首先，设定招生的最后截止日期。设定截止期限除了使招生管理更加规范之外，还可以实现学生出勤的有效控制和管理。入学的最后期限可以实现入学人数的预测，做好计划的准备工作，如教师和学生的安排与分配、校车路线的规划等。报名入学时间上的无限制虽然使想要加入该计划的学生更加便利，但这使得学生的出勤得不到控制，不利于学生获得完整的课程教学，对夏季学习计划持散漫态度，从而影响学生的学习效果。其次，建立一个明确而严格的考勤制度。自愿的夏季学习计划不强制学生参与，而是采取明确的制度和激励政策来来鼓励学生定期参加。比如，超过三天未出席的学生可能就会被开除。管理者还通过父母监督来实现对学生出勤的掌控，他们要求父母承诺，一旦孩子缺席，父母将会缴纳部分费用。地区管理者打出最大的诱惑牌，将公开表扬、游戏、派对、实地考察旅行作为按时出勤的奖励来刺激学生的出勤率。鉴于父母对孩子出勤率的影响，甚至还通过给予学生父母礼品的方式间接利用家长的影响和鼓励来影响孩子的出勤率。第三，为学生提供更多的便利条件，促进学生的参与，凡是参与此计划的学生都可以享受到免费的交通工具，很大比例的学生可以得到减免午餐，且参与该计划是不需要家长额外交费的。

研究发现，学生的入学率和出勤率与计划对他们是否产生影响之间有紧密的联系。从学生出席的结果来看，强制参加的夏季计划学生的出勤率高于自愿参加的项目，其出席率大约在75%左右。［11］学生的出席率也会影响夏季学习计划的实施效果。在兰德公司的长期追踪和调查中发现，拥有高出勤率的学生，即缺勤少且能坚持参加下一年度夏季学习计划的学生能够在数学和语言艺术、社会情绪能力上都有所收获。

（二）课程与活动整合

“夏季学习计划”之所以不同于传统的夏季学校，正是因为所有的地区都提供有趣而引人入胜的活动，如艺术，体育和科学探索等。丰富的活动与学术课程的结合践行了杜威的活动中心课程理论，使学生在活动中学习。从实施的经验来看，一些成功实践的地区最大的特点便是丰富而精心准备的活动和学生的积极参与。地区领导者在招生计划阶段将各种丰富的活动广而告之以吸引学生。一个地区领导者在访谈中谈到，开展戏剧活动对提高学生的出勤率很有帮助。一位教师惊讶地发现，有相当大比例的学生从未去过城市里的正规博物馆。截止2011年，只有80%的高贫困学校提供音乐教学，视觉意识、舞蹈、戏剧这样的课程比例甚至更低。因而，在计划开展的活动中设置了参观博物馆、实地考察、戏剧表演、参观农场、参观游泳馆、动物园、水族馆、植物园和科学中心等。此外，“夏季学习计划”还会邀请不同行业的从业者来为学生演讲，如职业顾问、消防队员、警察等，以此来丰富学生的视野，增长他们的见识。“夏季学习计划”不仅丰富学生的社会生活，也把家长和社区拉入到该计划中，在老师们看来，实现了他们在正常的学校教师中没有机会开展的活动。

根据排序和安全管理测度分析得到，该工程测量实验室安全管理情况由好到差依次是：仪器操作安全、规章制度、安全教育、保障体系、环境安全与管理、其他.根据以上的数据得出各项安全管理均在良好以上，与实际情况也较吻合，进一步验证了该模型评价结果的客观性，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

“夏季学习计划”的目标是提高低收入学生的学术成绩，为此，组织者在开展活动过程中特别注重将丰富的活动和学术课程结合起来，将两者最自然结合的最好方式就是将学术课程的内容嵌入到活动中。比如，在戏剧活动中穿插对学生的阅读和写作的教学、在音乐欣赏中让学生学会用分数来衡量节奏、让学生在自然的探索中学会各种应用科学的概念，将学术课程和活动相结合的关键点是学术教师和活动教师的无缝衔接与有效合作。在罗彻斯特学区，管理者开发了夏季数学冒险课程，该课程通过每天玩数学游戏为学生提供基本技能和技巧的练习。课程专家还基于国家地理杂志设计了一门将阅读和科学相结合的课程。［12］在夏季教学规模上，鉴于多数活动课程的教师没有接受学生行为管理培训，从教学管理和教学有效性的角度来看，较小的班级规模（每个成年人大约教15个学生）更加适合暑期教学，小班化的教学有利于关注学生的多样需求，学生易于管理，开展活动也更便捷。

（三）经验丰富的教师支撑

教学质量对学生的学习成就产出影响最大。“夏季学习计划”作为一种针对低收入家庭学生和表现较差学生的补偿性教育计划，首先要做好其有效性的保障。有能力的教师对快速有效提高学生的学术成就至关重要，因而，聘请有经验的教师是夏季学习计划有效性的保障。

所有“夏季学习计划”组织者从学区内招聘教师，包括活动教师和学术教师。活动教师可以从私人企业的员工、外部资助者或者社区的志愿者当中来招聘。而在学术教师的招聘上，各地均制定了严格的选拔程序来选择有激情、有影响力的教师。从任教资格上来看，所有学术教师都必须持有大学学位和中小学教学资格。为了建立一个更有竞争力的教师选聘过程，许多地区与教师工会协商，建立一种新的招聘策略，减少教师工龄对教师选拔的限制。新的招聘要求把教师的学年表现纳入其中，如通过学生的表现、教学观察、学生调查来测评教师的教学效能。此外，各地希望选聘有相应教学经验的教师到“夏季学习计划”中任教，因为刚教过该科目的教师可能会对这一科目的知识有更深刻的理解；对表现不好的学生有经验的教师也很受欢迎，一些地区还希望从传统的学年教育中聘请本就对参加夏季学习计划的学生熟悉的教师来教学，因为对这些教师更加了解学生的优缺点，从而使教学更有目标性和方向性。

在教学上给教师提供充分的支持是使教学更有效的保障。参加计划的教师要接受岗前培训，在夏季课程的实施中接受持续的培训才能更好地完成教学任务和目标。结果表明，只有选择熟悉夏季学习课程的教师才能在教学中发挥最大的效用。芝加哥的经验表明，学生在与自己熟悉而有经验的教师指导下收获更多。在“夏季学习计划”实施过程中，部分地区还专门聘请一位课程专家在学校随时指导教师的教学，课程专家与学校和校长、教师间建立紧密的关系，通过观察教师的课堂教学或者帮助开展一些团体活动来实现对教师教学的指导。一些地区会在课堂上安排一个教学助手来辅助教学。在开课前，给每个任课教师会深入了解和熟悉他的教室、课堂（教学设备使用、课程材料等）和学生，保证课堂教学的质量和效果。

三、启示

在华勒斯基金会的推动下，夏季学习计划掀起了开展暑期教育的一种全新模式。由于人们对教育公平的追求，夏季学习计划把教育资源和更多的学习机会分配给低收入家庭的学生，为实现教育资源和机会上的公平进行了新的尝试和改变。

第一，“夏季学习计划”最重要的贡献是将低收入家庭的学生重新拉入了学习的氛围中，给了他们更多的学习机会，通过丰富的活动课程使学生有更多的学习体验。丰富的活动是吸引学生和家长的法宝，另一方面参加该计划的交通和膳食是免费的，这对于低收入家庭的学生而言也是一项福利。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PISA测评后提出了教育公平的三个维度：教育结果的公平、教育资源分配的公平、克服学生背景的学习公平。“夏季学习计划”致力于解决资源分配和学生背景上的不公平，推动了教育公平的不断前进。因此，我们应该看到夏季学习计划的不断完善和发展前景，对通过这样的学习经验来提高学生的学业成就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增加更多更丰富的学习活动和社会活动，加强活动学习的效用，使参与该计划的学生都能从中受益。

第二，从“夏季学习计划”的资金运作上来看，美国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虽然占据主导地位，但经济的衰退使得美国在教育投入上的预算严重短缺，各地区也由此开始削减在夏季学习计划方面的投入。因此，开展计划的同时要寻找更多的支持者来提供资金上的帮助，达到为更多学生服务的目的。从具体的影响和效果来看，该计划对学生显现出积极向上的影响，但效果不算明显。因而，在“夏季学习计划”的运作上，各地区可以在社区的基础上与公司、私人组织、地方资助者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从而增加收益、降低计划成本。这不仅可以丰富计划的参与主体，还能够丰富计划的活动内容，使学生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支持。

第三，从“夏季学习计划”关注的对象和主题上来看，为我们反思教育制度提供了新的议题，更多关注那些教育现象中折射出的不公平问题。从实践方式来看，全国暑假学习协会的负责人马修·伯雷（Matthew Burray）指出，它为学校教育改革提供了一种暑期模式，通过暑期的教育计划来实施预演，论证其有效性并为学校教育的改革提供方向和可能性。教师在调查中指出，暑期教学内容和方式与传统学期相比较，计划中丰富的活动使教师和学生都感到兴奋，因为这是他们在传统的学校教育中所不能感受到的多彩和趣味。“夏季学习计划”作为一种针对低收入家庭学生的补偿教育让孩子们在活动中接受教育、增长见识、得到乐趣，进而缩小他们与高收入家庭学生的学业差距，美国教育关注每个孩子的成长与成功，从《不让一个孩子掉队》到《每个孩子都成功》，这也为我们的传统学校教育提供了新的经验。

参考文献：

［2］Chaplin D，Capizzano J.Impacts of a Summer Learning Program：A Random Assignment Study of Building Educated Leaders for Life（BELL）［EB/OL］.www.files.eric.ed.gov/fulltext/ED493056.pdf.

［3］TerzianM， MooreK A， HamiltonK.Effective and Promising Summer Learning Programs and Approaches for Economically-Disadvantaged Children and Youth［R］.Wallace Foundation，2009：2.

［4］Mccombs J S，Augustine C H，Schwartz H L， et al.Making Summer Count；How Summer Programs Can Boost Children's Learning［M］.Santa Monica：Rand Corporation，2011：8.

［5］［6］［7］［9］Augustine C H，Mccombs J S，Schwartz H L，et al.Getting to Work on Summer Learning：Recommended Practices for Success［M］.Santa Monica Rand Corporation，2013：43、1、1、25.

［8］Summer Learning Programs［EB/OL］.http；//users.manchester.edu/Student/JNGore/ProfWeb/EDUC_340_research_paper.pdf，2016-09-27.

［10］Terzian M，Moore K A.What Works for Summer Learning Programs for Low-Income Children and Youth；Preliminary Lessons from Experimental Evaluations of Social Interventions［J］.Child Trends，2009，53（4）：21.

［12］Mccombs J S，Pane J F，Augustine C H，et al.Ready for Fall?Near-Term Effects of Voluntary Summer Learning Programs on Low-Income Students'LearningOpportunitiesandOutcomes［M］.Santa Monica：Rand Corporation，20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