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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宝村、实时城市化和新型城镇化实践*

2018-02-20胡大平

学术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淘宝城市化城镇化

楼 健 胡大平

2013年以来,“淘宝村”的井喷式发展,从创业、产业、金融、“三农”问题、治理等不同层次和方面提出了许多新课题。总体上,业界、媒体和理论界都倾向认为,淘宝村正在深刻改变中国农村的面貌。①本文认为,尽管目前的淘宝村模式并非“三农问题”的唯一有效出路,但蕴含其中的潜能却远远超出上述具体问题。以淘宝村为代表的农村电子商务,一方面,为市场、政府和市民在地方层次上的合作提供了基本平台,推动着中国基层治理的转型;另一方面,多样性电子商务模式改变了传统市场联系,刷新了城与城、乡与乡、城与乡、国内与国外联系的“中间件”,从而打开了全新的城镇化图景,即以实时通讯和快速交通为纽带的“实时城市化”。这两个方面,不仅是中国乡村发展的瓶颈突破,而且正是中国模式进一步深化的必由之路。新的技术、“互联网+”理念以及新商业模式,为通过地方发展实现民族繁荣的中国道路的进一步深化提供了新的启示和打开了新的空间。

一、淘宝村现象及其提出的问题

“淘宝村”源自阿里研究院的定义,2014年该院首度发表《中国淘宝村研究报告(2014)》,提出三个定义标准:以行政村为单位的农村交易场所;1000万以上电子商务交易规模,以及活跃网店占当地家庭户10%以上。②在本文中,我们并不完全遵从这个经济学定义,而采取社会学路径,用其指那些主要依赖电子商务平台而快速改变贫困面貌或解放发展难题的农村村落。按照阿里研究院的数据,2017年,中国淘宝村数量达到2118个,是2014年的10倍,这意味着每年几乎都以翻一番的速度增长。淘宝村不仅解决了农民收入问题,而且改变了乡村面貌和社会生态,如此引人注目的现象,也引起了学术界的兴趣。根据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文献中心提供的数据,直接以淘宝村为关键词的文献,2014年5篇,2017年达24篇,4年总数52篇。按照中国知网数据,全文提及淘宝村的文献超过1200篇。纵观既有研究,所有文献都肯定,淘宝村代表着中国农村具有重大意义的新变化,在中国经济结构性调整中也有战略意义。不过,多数研究都集中描述现状或个案,缺乏深度分析,①钱美琴、储新民:《我国“互联网+农村”发展现状与策略》,《安徽行政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只是进行了初步的模式化概括。②叶秀敏等:《东风村调查:农村电子商务的“沙集模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还有一些关于淘宝村代表的商业模式变化,③祝君红:《我国淘宝村发展的现状、成因与趋势》,《商业经济研究》2017年第22 期。以及关于电子商务现状、问题和对策研究。④刘亚军等:《“互联网+农户+公司”的商业模式探析——来自“淘宝村”的经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6期。值得注意的是,在其中,也出现了一些关注淘宝村之空间形式变化、城镇化形式及其对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结构影响的研究,它们对于理解淘宝村的意义及其未来提出了极有启发的成果。例如王林申等人通过实证研究基于流空间(space of fl ow,又译流动空间)理论揭示了淘宝村之空间形式变化及其运动特点。⑤王林申等:《淘宝村的空间透视—— 一个基于流空间视角的理论框架》,《城市规划》2017年第6期。中共温岭市委组织部课题组通过对当地的深入研究认为,作为“互联网+农村”的典型产物,淘宝村的出现,“改变的不仅仅是村庄的经济面貌,更是一场农业生产方式、农村生活方式 、农民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深刻变革”,并且“成为新型城镇化的样本”。⑥中共温岭市委组织部课题组:《对当前淘宝村党建工作的调查与思考》,《中共南京市委学校学报》2017年第2期。王金杰等人认为河北白沟镇的例子体现了电子商务条件下的新型城镇化,强调这种城镇化是“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不是简单的城乡人口结构的转化,而是一种产业结构及其空间分布结构的转化,是传统劳动方式、生活方式向现代化劳动与生活方式的转化”。⑦阿里巴巴有限公司:《中国淘宝村》,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5年,第202页。李孜提出了“在线城镇化”命题。⑧李孜:《农村电商崛起:从县域电商服务到在线城镇化》,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社,2016年。

淘宝村的发展,把大量散落的中国农村通过互联网和物流网直接接入了现代社会,从而使之摆脱因为产业、交通等原因而与城市隔绝或者依附于城市发展的地位,也因此为解决城乡二元格局下的“三农”问题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正如曾亿武等人指出的那样,“淘宝村形成的标志是建立起一个由网商、原料商、生产商、网批商、服务商、电子商务协会及社会环境共同构成的共生进化系统,具有开放、有序、规范的特点,以及自我强化的能力”。⑨曾亿武等:《淘宝村形成过程研究:以东风村和军埔村为例》,《经济地理》2015年第12期。淘宝村并非简单的商业或创业模式,而是生产方式技术变革和组织方式变革推动社会结构、聚落模式和生活方式全方位变革的重大案例。它代表着具有新文明性质的社会空间重建前景。

二、市场、政府和市民合作空间在地方层次上重新浮现

在全部农村电商的故事中,无论像江苏徐州沙集镇东风村那样从一店起步自发扩张的淘宝村,还是像江苏宿迁宿豫区那样政府、企业(京东集团)和村民紧密合作通过一村一品一店强势推进,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独特性。不过,在透视以淘宝村为代表的农村电子商务对于地方发展甚至对于改革开放之深化的意义时,必须破除对那些因为偶然性而造成的奇迹效果的迷恋,揭示在这些故事背后共同的内容。让我们从村、镇、县(市)三个地方空间层次的不同案例入手。⑩案例来源于本课题组调研的成果。

第一类案例:一个安置村的“突然”崛起。清湖镇清泉村是浙江省江山市级下山搬迁安置村,2007年才正式获得村级建制 。安置村本身乃是扶贫举措,将不宜居住的贫困山民搬迁集中安置。其发展的基础一般被描述为“三无”,即无集体经济、无集体资产、无土地资源。而这样的“三无村”,从2010年起步,在不到5年时间内便发展为远近闻名的“淘宝村”,通过电子商务,形成以塑料制品加工和现代农业为支柱的产业,解决了经济发展问题,走上了经济社会文化的全面发展之路。成为多个方面的示范村,如浙江省卫生村及绿化示范村、衢州市民主法治村、中国幸福乡村、江山市低收入农户发展来料加工先进村、农村环境卫生整治工作、下山搬迁安置先进单位。这个村的起步和持续,与党支部书记吴香华的贡献分不开。他执着地将在外地做电子商务的一位有经验村民劝回本村,从而实现零的突破。

第二类案例:一个传统乡镇的再生。江苏徐州市睢宁县沙集镇东风村已经成为多方关注的焦点。①2010年9月,阿里巴巴召开“第七届全球网商大会”,会上阿里集团将时将唯一“最佳网商沃土奖”授予江苏徐州睢宁县沙集镇。特别是该镇东风村,在短短4年之间,便由一个远近闻名的“破烂村”变成一个引发全球关注的“淘宝村”,不仅阿里集团将之作为重要案例推介,而且政府(从多个中央政府部委到各级地方政府)、学术界和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都给予热情关注。另一个典型是江苏宿迁市沭阳县的新河镇。这是一个具有400年以上苗木种植传统的乡村。电子商务彻底改变了其生产模式、空间格局、乡镇治理以及居民的生活方式。这个镇现在是最为著名的线上淘宝苗木供应商之一,其农业全面种植业化,亦吸引了大量全国各地的苗木种植专业户和企业,形成了全国性苗木集散线下市场。由于苗木种植和电子商务在当地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独特地位,镇政府的工作重心和镇的干部工作作风围绕其发生了重要的转移,电子商务培训等有关专业服务、经营的集团化、市场秩序(特别是标准化和诚信问题)以及其他相关社会服务成为其重心。这个镇的特殊之处在于形成了典型的“富社会、穷政府”的结构,而治理的中心则从传统乡村矛盾走向繁荣有序的地方持续发展。

第三类案例:以电商为平台的县域经济社会全面重构。在这一方面,浙江遂昌最为典型,在那里,政府、企业、电商、农户、社会组织已经趋向于全面的整合,整个空间模式和社会组织方式呈现出新的格局。这是一个得到较多关注的例子。如果说其起点是农户、电商和社会组织的复杂互动,推动了企业和政府的改变,那么,江苏宿迁市宿豫区则提供了一个最终构架相似而路径不同的参照。作为经济上相对落后的苏北地区,宿豫区政府依托京东,打造电子商务产业集聚中心、区域物流快递配送中心、定制经济创新示范中心、现代服务业发展中心“四大中心”。自2014年下半年始,不到一年时间便建成占地1.2平方公里的中国宿迁电子商务产业园区,大力推广“一村一品一店”,全区138个村居建成210个京东农村电商合作点,成为“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从宿豫农业、农村和农民的改变看,尽管现在做结论仍然为时尚早,但可以肯定,其新的格局已开始形成。它提供了一个政府与企业合作强势推动地方改变的例子。虽然模式与遂昌有别,但新型空间格局、社会组织结构和变迁方向上却是一致的。

上述三类例子说明,淘宝村的井喷发展,既不能简单地归结像阿里、京东、苏宁等这些企业的业绩,也不能由地方政府独占功劳,广大村民们的自主创业精神同样功不可没。其形成直接具有“自发”性质,即少数能人的成功在村—镇—县等不同规模上产生示范效应,从而形成巨大的规模效应;同样,无论是沐阳新河镇之地方政府跟进,还是宿豫区地方政府直接推动,一个地方的发展,政府始终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②关于政府的作用,郑伟旭等人认为,白沟镇的形成的体现了组织规划特征。郑伟旭等:《河北省淘宝村淘宝镇发展现状及价值分析——基于白沟淘宝村淘宝镇的调查研究》,《中国集体经济》2017年第11期。当然,无论出于何种动机,阿里巴马集团计划建立1000个县级农村淘宝服务中心和10万个村级服务站,而同一时期,京东集团也推出类似计划,以及苏宁等企业的大规模介入,对于淘宝村在全国的快速发展都起着作用。这种“合谋”具有何种意义,这正是淘宝村现象提出来的深层问题。为回应这个问题,需要重申中国式市场经济建设和政府改革给社会发展带来了难题,在更大范围内,这正是有关政府改革、社会治理等争论的前提性问题,或者说,这是中国未来社会发展面临的最核心难题之一。淘宝村现象为重建多元主体之间的合作提供了新的启示。在乡村地域,电商不只是为农民提供了增收途径和当地就业手段,而且大数据服务、产业链重组也改变着农业,更重要的是,随着收入提高和生产、生活方式变迁,传统围绕承包地、集体分配、邻里关系和贫困而产生的乡村矛盾开始消失,政府工作重心和治理方式也随之改变。笔者在苏浙多地多次调查,尽管不能过度美化淘宝村,但普遍呈现出来的居民安居乐业、社区繁荣祥和之局面确实令人欣喜,承载中国乡村的基本追求。正因如此,它代表着自下而上的通过县域层次重建政府、企业和市民关系实现中国社会现代化转型的一种可能性。因此,农村电子商务的意义远远超出了经济范围。这一意义的获得,归根结底,乃是打开了政府、企业、个人多元主体在社区(行政村—镇)层次上的合作空间和途径。

三、“实时城市化”与社会空间重建前景

淘宝村的发展,提出的另一个重大问题关涉新型城镇化,亦即当代中国社会空间或聚落模式的再造问题。我们认为,新型城镇化的实质在于不同于既有发达国家道路的新文明创造问题。不过,即便是走在全国前列的江浙(四个直辖市除外),无论是政府还是学术界,都没有真正走出以城市化率为代表的传统城市世界的理解。如果说,这是一个魔咒,那么,淘宝村的兴起为打破它提供了一种真正的全新思路。电子商务的广泛的兴起,由工业化支撑的城乡二元结构开始消解,城市不再成为资本、人员、财富和信息的霸权中心,产业和就业方面的城乡不均不再成为跨不过去的现代化之坎,二元模式下的乡村空心化得到扼制,环境恶化压力亦有所缓解,乡村文明程度快速提高,在整体上城乡良性互动成为可能的图景。在更深层次上,随着乡村经济发展,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务难题的解决也出现光明的前景。因此,这一轮以淘宝村为形式的新乡村典型的大量涌现,既不同于20世纪80年代的苏南,亦不同于90年代的浙南,它直接开启了社会空间重建的别样前景。我们基本认同李孜观点,即淘宝村实践代表着突破传统发展思路的“在线城镇化”。

在本文中,我们使用实时城市化(urbanization of real time)概念来描述其实质。这个概念来自法国著名速度学家和城市理论理论家保罗•维希留。他认为,交通和通讯工具革命不断造成人类历史的飞跃。他认为,今天的实时通讯不仅改变了环境,而且改变了人类活动方式甚至存在本身的意义,这源于形成了全球同时行动相互影响的结构,“真实时间在历史和政治上的重要性代替了真实空间的重要性”①Paul Virilio, Open Sky, London: Verso, 2008, p.135.在他看来,“随着传统电视技术到达远程行动技术(tele-action technologies)这个制高点,初步的实时城市化(urbanization of real time)就替代真实空间的城市化”。②Paul Virilio, Open Sky, London: Verso, 2008, p.9.他所说的“真实空间城市化”指的是人口在城市高度集中并推动城市蔓延的旧有城市化模式,而“真实时间城市化”(实时城市化)则是在交通通讯技术支持下无须人口迁移便实现的人口、资本、商品、信息实时流动空间结构。他将这一结构称为远程在场,即一个从远程支配着全球不同地点的单一网络结构。这也就是今天社会理论广泛讨论的全球化、地方消解、流动空间等概念所表达的含义。远程行动虽然不会使城市消失,但它改变了传统地方的含义,也使得人口在大都市的集中没有必要,人们通过各种界面和平台便能实现相同或相似的城市生活,分享平等的城市文明。当然,维希留是基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验来分析实时城市化的潜在社会后果,他对这些后果持批评态度,认为会形成速度暴政以及新型的社会不平等。那些社会后果是可能存在的,但它们都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直接后果。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说,实时城市化恰恰能够为解决既有城市化难题提供积极的思路。所以,本文借用这个概念,并改变它的含义,将其理解为通过实时通讯技术和快速交通无须彻底改变乡村聚落形态就能够实现“质的城市化”——即由生产方式、社会组织方式、生活方式和文化代表的城市文明——之路。信息技术深刻地影响着经济和社会结构,从而对城市和城市化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仅影响了既有集中/分散趋势,而且催生着新的社会空间结构和形式。这一点得到人们的共识。不过,在淘宝村研究中,这仍然是非常薄弱的方面。

淘宝村模式,并非只是通过互联网将乡村挂到城市体系之中并由此将乡村形态以节点的方式改造成城镇形态。在沙集等重要的例子上,我们已经看到,这种城镇化,仍然没有真正走出扩张型城镇化思路,由产业推动的城镇规模的不断扩大必将会在不久的将来遭遇自己的界限——从生态、产业到文化,因此很难走出不平衡发展折磨下的沉浮定律。广东、福建一些知名淘宝村亦面临着20世纪80年代苏南和广东顺德、东莞相似的问题,即专业市场道路必然伴随着污染和因为人口聚集而产生的其他社会问题。因此,如果仍然以传统城镇化思路和理念来理解淘宝村的意义和价值并指导其未来的发展,必然扼制其真正的前景。实际上,其意义仍然有待发掘,在其中,最重要的是,它展现了重塑城—乡关系的新可能。实时城市化概念便是试图突出乡村在重新定义城镇体系过程中的地位。世界工业化浪潮以来,城市在文明中的主导作用已经不容易被怀疑。但是,我们亦深陷于由城市造成的各种文明病之中,从生态到社会,再到心理。正是这一原因,我们才设想新型城镇化。在这种设想中,最终的问题是,是否能够创造有别于工业化城市的城市概念或模式?淘宝村真正打开了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的视野。它并不否定城市支配城乡关系的基本格局。但是,在新的语境中,人口向既有城市的高度集中或者创造新的城市实体已不再必要,就业以及公共服务的就地解决,既有城乡之聚落形态差异被保留了,但它们的关系却因新型产业和市场模式而得到重构。这种重构的结果是,在既有乡村和城市两种聚落形态之上形成新型的城市化世界,就是卡斯特所称信息社会的那种结构,也就是维希留所称的实时城市化世界。

我们进一步以卡斯特的信息化城市理论来强调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卡斯特看来,信息时代引入了一种新的都市形式,即信息化城市。他认为,信息化城市并非一种固定模式,而是一个过程,其核心特征在于流动空间的结构支配。①[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等译,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491页。例如,新的技术经济使得信息空间成为不可逆转的经济和实用组织的空间逻辑,②[美]曼纽尔·卡斯泰尔:《信息化城市》,崔保国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92页。它不仅改变着大公司的结构,迫使其组织形式发生着从大型纵向结构向网络系统的转向,而且带来了生产、消费和管理组织的更高灵活性,改变着社区乃至整个区域的社会组织模式。这一点是能够在大量淘宝村例子中观察到的。有研究指出,淘宝村不仅改变着农民的身份,形成一个不同于传统农民和市民的“新农民阶层”,而且深刻地改变着中国乡村的社会结构。以信息传播技术为纽带的新经济联合体,最终向村镇化的社区形式深化。“中国乡村因互联网重新回归到聚村而居的部落化生活状态,但又非原来单一的、非流动性社会关系”,即“新乡土社会”。③马克秀:《互联网与乡村社会结构变迁的研究框架思考——基于山东‘淘宝村’的传播社会学分析》,《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这正是淘宝村为今天新型城镇化实践所创造的新社会结构基础。

淘宝村现象乃是泛称互联网革命的一个部分。必须从这场革命所带来的新型社会结构及其发展要求来推动乡村、城市以及城乡关系的变革,即新文明的创造,这是新型城镇化实践最深刻的内涵。就此而言,对于淘宝村的研究,不应该只盯着其产业、商业模式及其升级,而且必须从整个社会治理角度来探索新型城镇化实践,借助互联网思维,变革社会治理的理念、思路和艺术。也就是高起点理解当代中国社会发展面临的难题和挑战,探索治道变革。当然,到目前,它仍然只是提出问题:在交通和通讯技术支持下,利用互联网,创新城镇化实践,把乡村挂到城市体系上去,是否既解决乡村发展问题,又避免“过度城市化”社会困境?在其现实性上,这种实时城市化的细节以及各地的不同路径,仍然急需在理论上澄清,但不能否认的是,它实质上已经自发地开始了。如果浙江遂昌、丽水等先行地区仍然不尽人意的话,那么,它们不正是我们进行新型城镇化探索的试验田吗?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简单地否定既有城市化进程,而是在新型城镇化实践中确认更为有效和具有持久积极意义的模式。对于当前中国来说,这无疑是极具挑战性又充满意义的事件。因为,在接近不到50%实质城市化率的背景下,它开启了我们不敢设想的无须超大规模人口迁移便实现生产和生活方式城镇化的新模式探索,这正是诸如中国、印度这样仍然维持着大量乡村人口的发展中国家所面临的新的机遇。在新交通、通讯技术支持下,以新的产业和市场为依托,中国地方已经形成了以淘宝村为主导模式的新型城乡关系的探索,预示着新型城市文明的别样可能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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