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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权力、资本关系的空间逻辑演绎

2018-02-20张炎子

学术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权力资本劳动

张炎子

马克思认为资本的本质是无限追求剩余价值,这种特性决定了“资本越发展,从而资本借以流通的市场,构成资本流通空间道路的市场越扩大,资本同时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间上更加扩大市场,力求用时间去更多地消灭空间。”①资本运动随着时空的转换而加速流动与扩张,时间的压缩促使了资本空间属性的延展。在空间领域中,劳动、权力、资本的地位随着历史发展而发生变化,在垄断资本主义时期,资本神秘魔幻般的变式与劳动上演了一场角逐赛,权力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它们正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新的生产方式的意义。在全球化、现代化的今天,它们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消融,反而借助多维时空更加隐秘地进一步升级,而这也促使社会的转型与发展进到更高的阶段。本文着重从空间维度探究劳动、权力、资本的关系,通过对三者从分立到结合、从单一化到多元化、从实体到虚拟的逻辑分析,一方面激发对社会发展的多维因素考量,完善社会发展综合动力机制;另一方面,对正确处理三者的关系,寻求劳动解放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劳动、权力、资本:从分立到结合

人类实践活动的过程是人类追求自身发展的过程,而且每一次发展都反映了时空结构的转型。从前资本主义时期到资本主义时期再到后资本主义时期,从部落到都市再到全球化,从区域性到地域性再到跨地域性、世界交往,在这一时空的演变中资本、劳动、权力之间的关系也随之经历由分立到结合的微妙变化,透射出人类实践活动的广度和深度。

在原始社会时期,劳动是维持生命的基础,更是维系部落的根基。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的生存和需要直接来源于劳动,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劳动的场地。衣、食、住、行等都是依赖于自然的劳动获得,自然的客观条件与人的劳动是天然统一的存在。人们在劳动中获取物质生活资料,形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逐步拥有共同语言,达成共识结成部落,安居在一定的区域内。可以说,在这个意义上部落可以称为是一种劳动共同体,部落内的一切事务起初因劳动而产生,集体性的劳动决定了个人将自身定位为部族的公共所有者,而非独立的私有者。劳动资料、劳动产品、劳动对象被视为公有,他人的事务利益也是自身的事务利益,这是对共同劳动的敬仰。在这种敬仰下作为氏族内部的一切规定、制度的权力也具有公共性,公共权力是劳动全体赋予的,保证管理共同体的各项活动公平合理有序进行,权力的运用与劳动的自由并不存在冲突矛盾,相反,这种公权更保障了成员作为劳动者对劳动成果的有效满足,符合了权力设立的动机。

然而,随着原始公有制的解体和阶级社会的出现,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日益对立,权力的公共性逐步丧失并被私有化,成为具有强制性、阶级性的统治工具。它不再作为劳动的产物配合劳动工作,而是与劳动相分离,凌驾于劳动之上支配着劳动以及整个社会关系。首先,权力的主体身份等级化。在阶级社会之前,共同体中的各个劳动者之间是平等互助的关系,各成员依附于大自然的馈赠借助共同创造的劳动工具共享劳动产品,每个成员都是作为氏族的主人为氏族的生存发展而维护公权的神圣。但是,私有财产的出现成为权力积累的动力,使拥有私有财产者占有权力,进而占据统治地位。权力主体不再通过劳动协作来生产自身,而是通过权威迫使那些不占有私有财产者的劳动再生产来发展自我,成为社会的主导者。其次,权力对象的范围缩小化。由于集体劳动下的财产公有,权力的主要职能是保护集体财产,它出自全体成员,对全体负责并对全体具有震慑力。但当权力脱离了劳动,演变为独立的政治化的他者,就竭力将自身以外的东西,尤其是自然性的根本性的劳动作为驾驭奴役的对象。这样社会中的人随之分成了权力的主体与客体,权力的施用对象限于客体,而主体不受其约束,权力只在形式上属于城邦全体,而实体则由统治阶层掌控。最后,权力的价值取向物化。自公平合理分配财产的民主方式被利益争夺的专制统治所取代之后,权力成为打开欲望的阀门,获取财富的手段不再仅仅依靠劳动所得,而是利用权力便可轻易巧取豪夺,物产富饶之处便是权力触角伸向的地方,劳动的自然前提——土地也被权力所规定、划分,成为权力积聚财富的象征。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社会的发展取决于权力的强弱多寡,而劳动的一切演变成权力的附庸。

劳动随私有制的到来而失去了主体地位,先是让位于权力,而后是资本。资本不是从来就有的,同样来源于劳动,当剩余劳动用来充当商品形式,被私有财产者以货币交换其劳动力时,资本的产生就具备了现实的条件。它不像权力那样强制劳动实现价值增殖,而是基于公平自愿的原则以雇佣的形式完成各取所需。在此意义上,资本使野蛮、半开化的城邦走向了文明的都市,推动了人类社会历史的进步。在自由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与权力分属于不同领域并为抢占统治地位而进行此消彼长的博弈赛,新兴的资产阶级终究彻底摧毁王权贵族的宗法束缚,揭开了自由主义的序幕,在一定程度上为资本吸取更多的必要劳动力,为资本与权力的谋合奠定了基础。

进入垄断资本主义阶段以后,以往相对孤立的静态的空间模式被打破,资本的自由加速流动渗入各个领域中来榨取剩余劳动,资本、权力、劳动(异化劳动)形成了高度的统一,在一定的时间内挖掘全球空间扩张的可能性。它力求创造一个以自身为中心,以权力、劳动为接点而自行发散运动的网络空间,通过这种空间自身的生产来达到时间的节约和生产效率提高的全面性。在这一空间里自由自觉的劳动变成雇佣劳动,权力也成为资本追逐剩余价值的帮凶,正像阿伦特在《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所指出的那样,权力与资本共建起了侵噬劳动者血肉的邪恶同盟,一方面将受剥削的劳动群体的思想同化为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承认自身劳动的贬值,自觉充当权力、资本升值的垫脚石;另一方面,资本输出加强了垄断集团在全球的势力,借助经济上的联系加深政治的联盟,将世界塑造为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样的结果是劳动者不仅是一国的受压迫对象,也是世界范围内的最底层群体。

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发达,那种无限扩张的特性在财富增殖上体现了最大程度的优势,但也成为国家发展的阿基里斯之踵。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学家看不到这一点,他们高举“生产,生产,再生产;增长,增长,再增长”的大旗,把一切安排纳入经济活动的范畴看作是一个“自然事实”,一切都是资本的产物,而又可以化作资本,“把资本与一般简单劳动过程的一种要素混淆或等同起来,从而说什么用于生产另外一种产品的产品就是资本,原材料是资本,或者劳动工具,生产工具是资本,因此,资本是同一切分配关系和社会生产形式无关的、一般劳动过程的因素、生产的因素”。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71页。马克思批判其为资本辩护的假象,资本的至上遮蔽掉了劳动异化的过程以及全部在内的社会关系,不仅包括资本与劳动的对抗关系,而且也包括整个在生产和再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过程中交织在一起的关系。拥有对这种关系处理的权力本应以公共身份规避资本的私有为劳动自觉提供公正舞台,然而,在私有制的国度中,资本权力化,权力资本化,在有限的时间条件下制造出空间发展的无限性,它们从分立到结合为利润的创造提供了张力,为国家政权的稳固保持了定力,但却加大了劳动自由自觉性实现的阻力,并且资本与权力间的发展隐藏着危机,它们处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中,如果没有更多的资源和空间来支撑资本的无限积累,那么在资本积累过剩的情况下,权力又有多大力度来控制和治理资本以及劳动力过剩呢?社会发展产生的马太效应将成为人类自身发展的桎梏。显然,这不是马克思所期望的社会图景。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运动的现实化意味着生产力极大发展、精神财富极大丰富以及自由自觉劳动的复归,也就是说保有资本价值创造的积极成分,遏制公权私有化,促使客观规律下主观能动性的彻底释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资本、权力、劳动的契合。

二、劳动、权力、资本:从单一化到多元化

现代社会的发展推动了资本运行的空间策略的创新,科学技术的进步无疑是催化剂,促进了资本形态的不断更新、传统劳动方式的革新以及权力场域的扩大,这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资本的周转时间,提高了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使社会空间越来越结构化,开启了多维面向的“圈地运动”。

首先,资本形态多样化。只要有利可图,资本就将依托各种条件、方式和手段变换形态无休止地运动下去,以防止资本循环的中断。在资本的循环史中,资本经历了商业资本、工业资本、金融资本和虚拟资本的演变。商业资本诞生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以货币形式而存在于商品贸易活动中,促使商品化社会的形成。商品经营资本“只要处在流通过程中的资本的这种职能作为一种特殊资本的特殊职能独立起来,作为一种由分工赋予特殊一类资本家的职能固定下来,商品资本就成为商品经营资本或商业资本。”②《资本论》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98页 。当商品一般将劳动力这种特殊商品也纳入购买范围时,商业资本就失去了独立性,转作为一种要素体现在工业资本的商业职能中,与工业资本共同完成了实现剩余价值的生产——流通——再生产这一循环过程。资本家将购买的生产资料、劳动力预先支付后,进行大规模生产,工人的工资使自己的人身与资本家绑定在一起,资本家通过调控工人的劳动时间来增加剩余劳动时间创造更多更大的价值,而这种价值是远远超过仅够工人生存的那部分工资。剩余价值本是工人创造的,属于工人,但被资本家的一纸合同所有权无偿占有,经作储备积累又将投入下一轮的再造中用于支撑工业的顺利运转。马克思正是以此为考察对象,通过分析资本运动的规律,揭示出了生产领域中资本家剥削工人劳动剩余价值的秘密,找到了劳动解放的出路。

金融资本是垄断资本主义时期随着银行信用制度发展而来的。希法亭认为,由于资本家为扩大再生产所投放的资本越来越依赖于银行,因而“转化为产业资本的银行资本,即货币形式的资本,称为金融资本。”③[德]鲁道夫•希法亭:《金融资本》,福民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年,第252页。列宁对此概念的界定持不同观点,他认为金融资本应是银行资本和工业资本融合在生产过程中的结果,其本质是工业资本的变相,工业资本仍是主导控制的内核。到了晚期资本主义时期,资本在金融资本的基础上借助科技的发明进一步隐匿化,虚拟资本以证券形式代替货币,通过银行制度进行价值转移的金融操作,短期内将积聚的大量财富投机到某一领域而获得暴利,这种资本本身不生产价值,只是作为一种符号实现增值,因而当积累过度时就出现经济泡沫化引发金融危机。可以说,资本形态的变换是资本运动规律在不同领域固定下来的反映,包括在文化领域中形成的知识资本,以文化、知识的传播、教育方式来加强智力劳动对资本的服务。总之,它从经济延伸至政治、文化、社会生活等多维空间中,尽情发挥着资本的特性。

其次,权力场域全方位立体化。由于资本的自我运动特质,在将经济利益的关系网络全面化的同时也使权力结构布展于每个场域中,从生产领域到社会生活领域再到思维领域无不充斥着权力结构的构建。在物质生产中,马克思发现了资产阶级以占有生产资料、剥削工人剩余劳动从而操控国家经济命脉,实现对无产阶级的霸权统治。这种权力的布控与资本的无限积累相辅相成,资本的运作需要政治权力的支持与庇护保持增长,但资本与权力的博弈又是权力场域存在的动力,正如布迪厄将权力看作一种“元资本”,“这种资本通过它的积累,可以使国家对不同场域和在其中流通的不同形式的资本施展权力。……从而,国家的构建与权力场域的构建相伴而行,这种权力场域可以被看作游戏空间,在这一空间中不同形式资本的所有者彼此争斗,争斗的关键就是谁能够拥有对国家的权力,即对中央集权资本的权力”。①[法]皮埃尔•布迪厄、[美]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第156页。这里的权力更多的是突显其政治属性,而马尔库塞、鲍德里亚等人进一步扩大了权力的外延。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的权力已突破政治层级管理维度,正无声无息地渗透到日常生活中。这种权力是将技术、语言、知识、文化等变成控制的工具,通过生活理念、消费观念等的迷惑将现实生活的所有物都囊括在资本主义价值体系中,刺激大众形成对消费差异的认知。而这种对饮食、住房、交通工具、休闲娱乐等差异的选择蕴藏着个体权力大小的占有,微观权力就在多种的虚假价值需求中出场。它不再担任发号施令的单一角色,而是在知识传播、对话交流、文娱消费上折射出控制的力量。它以社会规范、价值共识内化于心、外化于形。只要人们在资产阶级所炮制的景象中充满顺从与安定,微观权力就弥散在各个角落,吸纳各种边缘的、复杂的元素为它所用,因为在它面前,一切都成了符号。

当本真的物质生活意义被抽空,意识的操控就成了权力实施的新路径。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资本主义工业进程是一个取消了主客体的质性而使世界变成“一”的“夷平”过程,使原本革除神话魔性的启蒙思想悄然成为奴役人的肉体和灵魂的新的神话,思想变成了生产“一”的工具,知识即权力,这是一种超越了对物的独裁的无人的统治,人人都是权力的主体同时又是权力的对象,在创造不同质的商品中却遵循着等价量的交换法则。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深刻论证了资本主义权力的治理技艺,虽然与马克思思想南辕北辙甚至存在着对资本主义、对理性“全盘否定”的论调嫌疑,但的确抓住了现代资本主义资本运转与权力理性的关联,从而为后人深入研究劳动解放在资本权力全景敞视下何以可能埋下了伏笔。

最后,劳动范式多元化。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和物联网的广阔覆盖深刻影响着物质劳动方式,使电气时代的劳动形式越来越向非物质劳动形式转移,人工智能超越了改造自然环境的应用操作,转型为与人、关系的互动,通信系统成为劳动活动的新载体,网络、信息、知识、精神等成为新的生产要素,它们正重塑着劳动实践、社会关系以及社会生活本身。哈特、奈格里看到了这种改变:“这是一种生产非物质产品,譬如知识、信息、交往、关系或者情感反应的劳动”。②Michael Hardt and Antonio Negri, Multitude: War and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Empire, New York:The Penguin Press,2004, p.108.他们认为马克思时代的工业劳动已成过去式,而今天演化的非物质劳动是劳动消除异化的有效方式。因为在工业革命的雇佣劳动关系中,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生产工具的互动只有通过资本家的中介才能发生,资本作为外在的强制力固化这种合作关系。但在非物质劳动范式下,劳动者对对象、关系等的互动是自主自愿展开的,生产过程始终的资料、知识、信息等的投放与产出皆属公共领域,资本对劳动主体的剥削程度弱化了。因而,在此基础上的劳动阶级是自我觉醒、自我生产、自我武装、自我建构的自治阶级,是内生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又脱离资本限定的这样一种群体。

然而,事实真如哈特、奈格里所言,这种非物质劳动主体是对资本、权力压榨的解脱吗?他们认为资本游离于非物质劳动过程及关系之外,至多对劳动成果或使用价值有占有权,那么,在此意义上可以理解为劳动的解放。但是,深入剖析就不难看出,哈特、奈格里过多关注劳动者间的关系,而忽视了劳资关系,他们不能明确解释劳资关系存在的内在根源以及资本在其中的隐性作用,而且混淆了具体劳动与抽象劳动。事实上,只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增殖就不会停止,劳动活的质就自为存在,就会使劳动对象主体化,即使非物质劳动者自主学习、培训专业知识技能,获得新发明,但在复杂劳动过程中仍处在资本剥削的状态中。因为比如一个创意的生成不会局限在工作时间里,这就意味着个别劳动时间将取决于劳动者意志而更加延长并彻底遮蔽。当工资仅表征的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劳动酬劳,是被抽离了个别劳动的抽象劳动的量的规定时,哈特、奈格里所说的非物质劳动仍是具体劳动差异的表现形式,而非抽象劳动质的变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非物质劳动的出现不仅没有抑制资本、权力的扩张,反而为它们的空间再生开辟了新的道路,也使资本权力的关系和运作过程更加灵活。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劳动范式的非物质形态的确是一种进步,日益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在社会生产生活过程中发挥着积极自我革新的潜能,激发着社会多维面向发展的可能。

三、劳动、权力、资本:从实体到虚拟

虚拟时空正在改变我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方式,时间的弹性化消解了传统的刚性工时制,为人们的生存和发展的自由时间创造更多的盈余,空间的共享性增强了交往共同体的密度,使交互主体间的关系越来越近、越来越广,使活动效率越来越高。在这一时空跃迁中,虚拟资本的特性更加凸显,它与实体资本相互作用,一方面削弱了资金的供需矛盾,加快了资本的流动和周转,促使对劳动的权力从宏观转向微观;另一方面催生了劳动新的变异,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力,推动劳动的全面发展。

虚拟资本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在实体资本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来的,即便依赖高新科技换化新的形式,仍是资本运作内在规律的映现。马克思曾在《资本论》第3卷中对虚拟资本作过这样的描述:“有了这种证书,只是在法律上有权索取这个资本应该获得的一部分剩余价值。但是,这种证书也就成为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31页。虚拟资本是作为实体资本的形式存在于生产和消费之间,随实体资本的运动而变化并转化为实体资本的。实体资本是直接用于生产、生活的物质、精神需求并产生增殖和效用的资本,人们的日常所需都离不开加工、服务产业的实体资本积累生产,它不仅促进人的体力、脑力劳动的发展,而且推动社会经济的全面发展。而虚拟资本是股票、证券、虚拟货币及金融工具等的价值符号,它不构成现实的生产要素,而是作为实体资本的形式载体,它的价值增殖以实体资本的价值增殖为前提,通过金融中介及时发挥资金融通的效用,为扩大再生产或换取新的实体资本提供条件,减少企业实体经济运作中资金断链的风险,有力保障社会化大生产的正常运行;同时,通过利率、汇率结构的变化,引导人们对发展趋势的预测从而作出投资的选择,将实体资本投向高利润率的地方,在资源优化配置中具有重要作用。但是,虚拟资本的价格受预期收入和平均利息率所支配,并且它的运动要受收益风险、法律制度、信息量、金融交易技术等的影响,这就决定了它具有脱离现实资本积累的相对独立性。在现代金融市场中,虚拟资本电子化,交易手段科技化,利用大数据分析前瞻性更加精确化,这都强化了与实体资本的互动,但无论怎样,仍是以资本增殖为最终目的,并且在它的外衣下,实体资本运动的轨迹被掩盖得更加彻底。

资本的虚拟化更促使了资本对劳动微观权力的发展。资本的本性就是增殖,而增殖来源于对劳动控制权力的多寡,对劳动控制权力越大,剩余价值积累的程度越深,获取利润就越多,而这种利润“不会使工人致富,而只会使资本致富;也就是只会使支配劳动的权力更加增大;只会使资本的生产力增长。因为资本是工人的对立面,所以文明的进步只会增大支配劳动的客体的权力”。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267页。资本成了劳动的主体,劳动本身的自由自觉性在资本的逻辑中荡然无存,劳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顺从资本的安排,权力的存在是为了保障资本对劳动的对立关系更持久、更充分。随着电子信息化的发展,资本对劳动的控制权也发生了深刻变化,如果说实体资本通过对物质劳动生产时间、生产资料、生产成果的强制、占有和支配是一种可外观的宏观权力,那么虚拟资本跳过直接生产线的接触则是对活劳动行驶更自动化的微观权力,这种权力不是体现在某一劳作流程环节的硬性规定上,而是反映在从物质生产到精神生产的整个社会生活领域的柔性渗透中。

虚拟资本的出现使信息、知识、文化的生产和运用的非物质劳动成为利润产生的新渠道,这一过程的权力转向心理、精神文化的建构,关注的是劳动如何自主地配合资本的问题。剩余价值是神秘的,它的神秘不在于资本直接作用于劳动的强制,而在于劳动对资本的反向迷恋,劳动者并非把自身的劳动看作是利润的来源,而是看作证明自身在场价值并得到他者认同的依据。在虚拟经济中,虚拟资本的快速流动离不开技术创新、信息整合、数据分析、预测的非物质劳动。当进入这些非物质劳动时就意味着资本微观权力布展开来,它不被感官所感知,因为已成为抽象的意识,行于一种必然性。它使信息、知识、文化等成为形塑意识的工具,从而必要劳动时间与剩余劳动时间的界限更加模糊,使个体无时无刻的精神活动都可能成为资本生产的素材和源泉,这是“精神对精神的权力”,是“一种虚构的关系自动地产生出一种真实的征服。”①[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第227页。“在这种虚拟的‘新经济’中,资本炮制了一种幻觉,仿佛它可以在没有劳动介入的情况下自我繁荣。”②[法]丹尼尔·本赛德:《马克思主义使用说明书》,李纬文译,北京:红旗出版社,2013年,第161页。这种强制与非强制、实体与虚拟、宏观与微观的结合使资本权力无所不在。

尽管资本、权力形态的变换伴随着对劳动控制方式的演变,但是,资本、权力、劳动之间存在着辩证的张力,在虚拟经济条件下,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劳动成果的虚拟性演化又不得不说是对资本、权力逻辑的反统治。就劳动资料而言,土地、建筑物等实体物理空间被以信息网络系统为基石而构建的赛博空间替代了,以往的手工工具、牲畜、机器让位于计算机、人工智能设施、电子媒介等并成为起主导作用的劳动工具,机械化大工业日益转向弹性化、智能化的量身定做式生产,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物质资源的消耗,改变了企业的生产方式,加强了企业间的联系,调动了处在行业领域边缘性的、受地域性限制的企业在市场经济中的活力,遏制了以往资本家的圈地垄断,使劳动生产的空间更具开放性。就劳动对象而言,传统经济中的有形劳动对象,如未经加工的自然资源、能源等和经过人类加工的原材料已越来越受到客观环境条件的限制,从而影响生产力的发展。但是在大数据时代,知识、信息等借助网络科技化为数字或符号,可以不拘泥于时空而无限存储、传输碰撞、反复更新使用,这就提高了劳动的创新性,方便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提升了生产、生活的质量、速度,增加了未来发展的预知性,成为创造经济增长的新的生产要素。就劳动成果而言,作为劳动者思维活动的产物,主要以凝聚劳动者智识性的软件形式存在,这就决定了它比传统的生产成果更具有不可比拟的优越性。它重复使用的成本几近为零,因而用以增殖的使用频率不会因为实物的损耗而降低反而会递增。它的定价来自预期收益的价值而不是现实成本和现实价值,因而具有不确定性和虚拟性。它的分配不再是仅被私人占有独享,而日益表现为信息的共享性。另外,劳动主体的虚拟性也在进一步研发中,比如在一些超市、物流行业中,投入使用的机器人可以自主视觉识别障碍物、动态规划行走路线,承担着分拣、运输、配送的重要职能;在围棋峰会中AlphaGo对战人类的表现也表明了人工智能机器人实现了质的飞跃,它的高精准的评估、选择、决策力可以作为人类工作的辅助,尤其是在医疗行业中也将发挥特有的优势和潜力。总之,虚拟化的劳动使生产力发展摆脱了实体要素、现实环境的束缚,加快了劳动解放的进程。

四、结语

社会历史是围绕着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而展开的活动过程。资本、权力作为劳动的产物,与劳动的关系演变、地位更迭不仅是社会历史活动演进的显现,更是人类自身发展空间的重构、再造的反映。马克思看到了资本的两面性,它既是社会财富和普遍交往关系的创造者,也是扬弃自身统治的掘墓者。在它的逻辑中,权力是其守护者,劳动是其供养者,这种角色关系愈来愈不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也给人类自由全面发展埋下了隐患。因此,必须颠覆这种关系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锻造新的适合人类发展需要的生产方式。那么,这种新的生产方式中劳动、权力、资本三者之间应是怎样的关系呢?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到,资本应是一种社会力量,“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只是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资本应是一种社会力量,“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这并不是把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这里所改变的只是财产的社会性质。它将失掉它的阶级性质。”③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44、42页。这就要求我们并非把劳动异化看作是天然的、单线性地追求经济增长,释放权力的能量为资本提供便捷,因为这是自由主义的立场;也并非将三者划为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中,谈“资”色变,极端排斥资本,高呼劳动自由的口号而忽视经济基础的依托,因为这是抽象的人道主义的空想。新时期,重塑三者的逻辑关系是要确保三者的良性互动与发展。资本逻辑的创新需要充分利用权力的引导与规制,但是权力的行使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必须以人民的主体性为价值旨归,在制度的框架内,避免权力与资本联姻,协调资本与劳动的矛盾,彰显权力的公共性,既要发挥市场中资本的活力,又要规避资本增长无限的自私性和腐蚀性,统而不死、活而不乱,为人们积累更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创造更自由的发展空间,建立世界性的交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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