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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报刊“喉舌论”研究

2018-01-31张德琴杨世宏

关键词:报刊群众政治

张德琴,杨世宏

(1.南京艺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2.南京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3.安徽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无论是对于追求开明进步、社会改良的团体,还是进行政治制度与政权革命的政党,创办新闻报刊的重要目的就在于使之成为聚集力量、促进运动的舆论机关,使其作为服务于改良或革命工作的喉舌。马克思恩格斯时代的工人报刊、党的报刊,中国共产党人不同革命阶段的党的机关报,清末维新启蒙时期的同仁报刊,都曾直言不讳地将报刊喻为“喉舌”,强调报刊应当表现出应有的立场、观点、态度与看法,但不同时代媒体“喉舌论”的本质与内涵必然存在差异。

一、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报刊“喉舌论”

马克思主义认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马克思、恩格斯所倡导的人民报刊、工人报刊,正是那个时代需要的舆论阵地,它是人民即无产者、小农、城市贫民、工人阶级利益代言人,体现了他们的呼声、愿望与意志。马克思在1849年2月《〈新莱茵报〉审判案》的辩护中激情陈辞:报刊的使命应是社会的捍卫者,是无孔不入的耳目,是维护社会自由的人民精神的真正喉舌。同年12月,马克思又在《〈新莱茵报·政治经济评论〉出版启示》一文中重新提出:报纸的最大好处,就是它每日都能干预运动,能够起到运动的喉舌作用。能够反映出当前的整个局势,使人民和人民的日刊发生不断的、生动活泼的联系。

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劳苦大众的贫困生活和工人阶级被剥削状况的深入了解,在与普鲁士政府压制出版自由的抗争中,明确地表示:人民的报刊是劳苦大众有声的表达者,是劳苦大众联系世界的有声的纽带,是日常生活中劳苦大众表达出来的简洁明了的政治思想,是劳苦大众及其政党公开表露自己的真正思想和学说。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的报刊则有着鲜明的阶级性和政治倾向性,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当权者进行斗争的有力武器,是工人运动与人民群众的喉舌。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报刊实践正是贯彻了这一指导思想,如马克思创办的《新莱茵报》作为同德国的封建势力与大资产阶级斗争的重要阵地,自觉担当起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利益的维护者,遭到普鲁士封建统治者的封杀,创办不到一年时间就被迫停刊。

马克思的报刊“喉舌论”是对新闻活动本质的揭示:任何新闻活动都不是超然一切政党与阶级利益的,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成为某个阶级、党派或集团的喉舌,无产阶级报刊无疑是无产阶级政党和人民群众的喉舌。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报刊“喉舌论”重要内涵之一就是指新闻事业代言人民利益以及反映工人阶级政党主张的喉舌功能。1842年12月,马克思在《〈莱比锡总汇报〉的查封》这篇文章中指出:“人民知道,他的报刊为他担当了各种罪过,并准备为他和他的荣誉忍受一切屈辱;他的报刊正在抛弃傲慢的外表以及自满和武断,成为现代荆棘丛中一朵伦理精神的玫瑰花。”[1]188融合了人民精神的一切真正要素的人民报刊应该自觉反映人民群众的真正呼声,深刻地理解人民群众的美好愿望。当马克思谈到报刊的品质这一重要问题的时候,多次从创办报刊的责任和意图上强调报刊与劳苦大众利益的真实关系,主张人民群众报刊应该生活在人民当中,它和人民群众同呼吸、共患难。它把它在希望与忧患中从生活那里倾听来的东西,公开地报道出来。报刊应该从理性上,同时也从感性上来反映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报刊的意义和价值在于,要站在人民群众的基本立场上,反映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成为人民群众内心呼声的传声筒。在《摩塞尔记者的辩护》一文中,马克思还特别就不必苛责报道一时的真实性来倡导报刊的这种禀性问题,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一个新闻记者,在极其忠实地报道他所听到的人民群众的呼声时,根本不用随时准备详细叙述事情的细枝末节和论证全部原因与根源。恩格斯跟马克思观点相似,他也认为,报刊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不受到官员的虐待和残害。在他们二位看来,是为劳苦大众的利益还是为私人利益办报,是检验创办报刊的“伦理精神”的一块试金石。真正的劳苦大众的报刊应该是穷苦大众利益的忠实体现,是劳动人民用来观察和了解自己的一面精神镜子。报刊的职责和使命不是为了少数人谋利益,也不能和私权利以及有关私权利的需求交织起来,而是要充分体现人民群众的愿望和需要。人民群众的信任是报刊赖以生存的条件,没有这个前提,报刊就会完全丧失其生命力。

马克思主义者在长期报刊工作的实践已经表明,报刊有两大职责和使命,就是既要忠实地维护劳苦大众的根本利益,又要充当劳苦大众的喉舌,勇敢并且坚定地揭露当权者,破坏统治阶级现存的政治制度的基础。马克思、恩格斯一直主张,在与统治者的关系中,报刊要成为孜孜不倦的揭露者。假如报刊不能唤起人民群众对现存的法定秩序的不满,它就不可能忠实地参与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因此,恩格斯说:“报纸的政治态度也是政治。问题是在于怎样干预政治和干预到什么程度。这要根据情况而定,而不是按照规定办事。”[2]445报刊与政治的关系是最密切的关系,放弃政治既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无产阶级报刊理所当然地为工人阶级政党服务,马克思、恩格斯为了更好地发挥报刊干预政治的这一职能,他们提出,无产阶级的新闻工作者一定要无条件地掌握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党的报刊工作者除了勇敢、坚强、诚信的品质以外,还需要更多的智慧,思想要更加明确、风格要更好一些,知识也要更丰富些。列宁则从俄国革命的报刊活动实践出发,进一步强调了党报党刊必须要坚持党性原则,充当好喉舌角色。列宁还极力强调新闻事业是无产阶级政党所领导的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的一个非常重要组成部分,党所领导的各种机关报刊,都必须由忠实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值得信赖的共产党人来掌握,必须完全服从于党的领导。

二、中国共产党人报刊“喉舌论”

中国共产党人对报刊舆论重要性认知有两个来源,一是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及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组织基于报刊实践所形成的工人阶级政党报刊理论体系,二是对近代中国政治维新派及民主革命人士利用报刊从事社会变革活动的观察与思考。中国共产党在建党之初所处的迫切政治情势与革命目标,要求报刊理应扮演“政治为体,新闻为用”的政权斗争工具的角色。为有效准备和组织反封建、反专制、反革命的舆论,中国共产党在1921年召开的中共一大通过的决议中就明确了由党组织掌管报刊这一发声喉舌的重要性:报刊杂志、百科全书等等必须由中央执行委员会经办。中央和地方的出版物都应该由共产党员来直接经办和编辑,任何中央和地方出版物都不能刊载违背党的方针政策这类的文章。这是对第三国际(共产国际)相关政策的直接沿用,1920年共产国际第二次会议通过的《加入共产国际的条件》就要求:党掌管的各种各样的机关报刊,一定要由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可靠的共产党人来编辑,所有的定期和不定期的报刊,党的所有出版机构,都一定要完全服从党中央的领导和指挥,不管整个党在目前情况下是合法还是非法,出版机构都不得随意滥用自主权,执行与党的意志相悖的政策。共产国际还通过直接的政策指导手段,要求各成员国的政党制定相应的新闻报刊宣传制度,规定党的领导委员会应当通过自己的机关对报刊实行经常的监督,根据政治形势对报刊发出一定的指示,使报刊的宣传与党在整个政治斗争中所进行的活动保持完全一致。

配合中国共产党革命的不同形势、目标与任务,报刊“喉舌论”也有着不同的内涵与要求。在“喉舌论”提出比较长的一段时期,侧重于强调报刊应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力量反抗敌对力量的舆论宣传工具,报刊直接的政治动员功能优先于新闻信息的告知功能以及其他功能,被摆在了首位。正如1925年毛泽东在《〈政治周报〉发刊理由》中曾经公开指出:为什么出版《政治周报》?为了革命,为了使中华民族得到解放,为了实现人民群众的真正统治,为了使人民群众得到真正的经济幸福[3]173。彼时的《政治周报》虽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的机关报,但它是在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第一次合作的情况下出版的,体现了共产党人民主革命的立场。

1929年1月中共中央在上海秘密出版的刊物《党的生活》较早明确提出了党的报刊应当发挥喉舌的作用,因为《党的生活》与其他报刊的区别,不仅在于它要讨论党内的各种问题,而且它更是普通党员的喉舌。由于第一次国共合作决裂后革命形势的恶化,中国共产党人亟须组织与宣传革命的舆论。1930年8月,党的中央委员会在上海秘密发行的机关报——《红旗日报》的发刊词里面又一次强调指出《红旗日报》在当时的革命中,必然要成为全国广大工农群众的反帝与反国民党的喉舌,就此看来,已经决定了它的伟大和根本的任务。正因为全国革命形势的紧张,阶级斗争形式的尖锐,一切革命斗争的策略问题,都需要更敏捷地迅速的给予正确的回答。革命所要求于中国共产党的任务也愈加繁重。《红旗日报》出版的任务是不仅要登载每天全国的各个政治事件,及时反映各地的革命活动,而且还要根据马列主义原则,发表中国共产党对于革命的观点与主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使党的报刊舆论工作重心发生转移,营造一切有利于民族抗日的政治舆论成为报刊宣传的责任和任务。在国民党统治区公开发行的《新华日报》发刊词宣示:本报将尽其所能为巩固与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效力,本报是一切抗日的个人、集体、团体、党派共同的喉舌,力求成为全国民众共同的呼声,同时也无情地抨击一切有害抗日与企图分裂国内团结之敌探汉奸及托派匪徒之阴谋。《解放日报》在“致读者”这篇社论中也重新申明:“使《解放日报》成为真正战斗的党的机关报,成为一切愿意消灭民族敌人、建立民族国家的人的共同的喉舌。”[4]122

随着党的报刊实践的逐渐丰富,也由于政治形势的变化,党的报刊“喉舌论”内涵也在不断地拓展,从党组织的“喉舌”发展为党、政府和人民的“喉舌”。注重报纸对于人民意愿的表达,较早见于民主爱国与进步人士邹韬奋1941年1月为《新华日报》创刊三周年撰写的《领导与反映》,文章认为:舆论部门的一个重要职能是一方面要能统领社会,另一方面要能反映社会民众的所思所想。一份报刊能对社会起统领作用,一定是由于它能灵敏地捕捉到人民大众的真正需求,真正代表人民大众的根本利益。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直接提出党报作为“党的喉舌”概念。刘少奇最早明确地将报纸视作“党和人民的喉舌”,1948年10月,他在《对华北记者团的谈话》文章中表示:你们是党和人民的耳目喉舌,中央就是依靠你们,来运用这个工具,真实、全面、深刻地把人民群众的情绪表现出来。人民不敢说、不能说、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你们要帮他们说出来。如果能经常这样做,马克思主义的记者就真正起到应有的作用了。但总体而言,形成于延安整风时期的党报理论主要是侧重于新闻政治功能的阐述。“将新闻媒体的政治功能放到信息传播功能之上,将党的机关报的宣传功能凌驾于传播功能之上,基本确立了新中国成立之后以《人民日报》为核心党委机关报的传播形式”[5]45。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党中央相继出台了《关于在报纸刊物上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决定》(1950)、《进一步开展报纸上的批评与自我批评》(1956),强调在一切公开的场合,特别是在报刊杂志上展开对我们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使人民群众能够自由地在报刊上发表他们对于党和政府的批评和建议。强调凡是在报纸刊物上公开的批评,都应该由记者和编辑个人负责。报刊的采编人员对于自己不能确定真伪的批评,仍然可以而且应当征求有关部门意见,但是只要报刊确认这种批评基本上是正确的,即使没有征求或者没有征得被批评者的同意,仍然应当加以发表。报刊批评的主要对象应当是党和国家工作中的缺点失误,而不是普通人民大众,报纸除了不得批评它所隶属的党委和上级党委外,它的批评范围不能加以限制。在一段时间内,党报从侧重担当组织喉舌逐步转向了社会监督的喉舌,报刊的批评功能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发挥,人民“喉舌”的作用得到了政策的保障。

改革开放之后,报刊作为党的喉舌、人民喉舌的一致性问题得到了进一步的重视。1985年2月,胡耀邦在《关于党的新闻工作》中明确指出,我们国家新闻工作的性质是党的喉舌,当然也是党所领导的政府的喉舌,同时也是人民群众的喉舌。不过这样说还不能够概括党的新闻事业的全部作用和内容。因为新闻工作还是党联系人民群众的纽带和桥梁,也是人民群众和党内外、国内外传递信息的重要工具。我们党的工作路线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我们党的新闻事业要能充分发挥喉舌的作用,就必须既要起上情下达、又要起下情上达这样的作用,也要起加强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反映人民群众的呼声这样的作用,还要起满足人民群众获得信息需要这样的作用。所以从根本上看, 党的喉舌或者说人民的喉舌,就是我们党的新闻事业。1989年11月,李瑞环发表题为《坚持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的署名文章,对新闻工作“耳目喉舌”的全面内涵再次予以解释:报纸是党、政府和人民的耳目喉舌,就是对新闻工作党性的一种鲜明的、形象的和科学的表达。它的主要内容是:公开声明自己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说话,在政治上与党保持一致;密切联系群众,真诚地和人民同呼吸,共甘苦,齐爱憎,正确地反映他们的愿望、呼声和要求[6]。中国共产党是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忠实代表,因此党的喉舌当然是人民的喉舌,新闻工作对党负责和对人民负责是完全统一的。江泽民1989年11月在《关于党的新闻工作的几个问题》中指出:“我们国家的报纸、广播、电视等是党、政府和人民的喉舌,这既说明了新闻工作的性质,又说明了它在党和国家工作中极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7]新闻报道工作利用现代化的传播手段,能够迅速、广泛地把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贯彻到群众中去,并转化为人民群众的实际行动;能够正确反映群众的意见和愿望;及时地传播国内国际的各种信息,引导和组织人民群众为实现自身的利益而努力。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闻宣传工作的重要文件或会议亦多次重申新闻媒体发挥“喉舌”作用应作为党的新闻工作一项基本政策。中共中央宣传部在1995年《关于进一步做好新闻舆论工作的若干意见》中指出,我们党和国家的报纸、通讯社、广播、电视是党和人民的喉舌。2002年1月,在全国宣传部长工作会议上,胡锦涛强调:“我们的新闻媒体是党和人民的喉舌,一定要坚持新闻工作的党性原则,坚持团结稳定鼓劲、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牢牢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努力营造昂扬向上、团结奋进、开拓创新的良好氛围。”[8]2013年8月,习近平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同样指出:“坚持团结稳定鼓劲、正面宣传为主,是宣传思想工作必须遵循的重要方针。我们正在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面临的挑战和困难前所未有,必须坚持巩固壮大主流思想舆论,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激发全社会团结奋进的强大力量。关键是要提高质量和水平,把握好时、度、效,增强吸引力和感染力,让群众爱听爱看、产生共鸣,充分发挥正面宣传鼓舞人、激励人的作用。在事关大是大非和政治原则问题上,必须增强主动性、掌握主动权、打好主动仗,帮助干部群众划清是非界限、澄清模糊认识。”[9]

作为报刊实践历史经验的正确总结,新闻媒体作为“喉舌”的本质属性应当予以坚守,但在新的政治与社会环境下,无论理论与实践方面,我们对“喉舌论”都应该有新的认识。首先,新闻媒体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是指它是党和政府集体的喉舌,而不是党政领导个人的喉舌。不能借“喉舌论”错误地把“集体的喉舌”当作服务于党政机关少数领导者的工具,或者成为少数人谋取私人利益的舆论帮手,也不能以“党的喉舌”这一政治义务说辞来掩饰与一概禁止公开党和政府的重大决策失误行为,让重大情况、重大问题无法让人民知晓。新闻媒体作为党的喉舌与人民喉舌一致性,说明“党的喉舌”“人民喉舌”并无天然的何者优先问题,它的优先性强调只取决于特定的政治生态环境。如果现实的政治与社会生活中,人民群众关注的诸多权力行为弊端与腐败现象需要媒体通过新闻舆论有效地加以反映时,“人民喉舌”功能就理应得到特别强调。而在涉及主权利益、政权利益、国家利益、政治利益的重要意识形态问题面临挑战时,“党的喉舌”作用无疑更具有优先地位。其次,应当厘清以违背真实、无视客观为内涵的新闻“喉舌论”。新闻固然强调以是否符合党的利益、党的立场为标准来取舍事实,但“尊重事实与革命立场结合”不应该将具有相对独立价值的事实变成服务于某种宣传主张的纯粹论证材料。否则,那些无原则的新闻吹捧依然可以有理论与政策上的依据。

三、近现代的报刊“喉舌”论

我国近代有识之士对于近代报刊作用的认识,始于林则徐、魏源的译报活动。为了顺利完成抵制、销毁鸦片烟土等毒品的钦差使命,作为了解西方海国基本情况的主要渠道,林则徐专门组织人员翻译在澳门出版的外国报刊,以此了解“夷情”。魏源则在林则徐“了解夷情”“以夷制夷”的报刊情报观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利用报刊“医暝眩”的观点,将译报作为治愚的手段。显然,对于近代报刊功能认识是在现实的政治与社会需要中逐步深化的。较早认识到报刊具有“上下情通”功能的,当属太平天国时期的洪仁玕。他站在挽救天朝危局的立场,在施政建议书《资政新篇》中提出设置新闻馆的意义与作用,“设新闻馆以收民心公议,及各省郡县货价低昂、事势常变。上览之得以资治术,士览之得以识变通,商农览之得以通有无。” “又由众下而达于上位,则上下情通,中无壅塞弄弊者,莫善于准卖新闻篇或设暗柜也”[10]686。虽然该施政设想未及付诸理政实践,天朝已政息人亡,但这一认识确实反映了时代要求。稍后,作为体制内的改良主义代表人物,郑观应倡议广泛设立日报以使“民隐悉通”“民情悉达”,将之作为系统的改良主义策略的重要手段。与此同时,改良派领袖康有为在请求变法的上书中多次论及“设报达聪”,“中国百弊,皆由蔽隔,解弊之方,莫良于开设报馆”,报纸可使“民隐咸达,官慝(注:邪恶)皆知”[11]169。

报刊活动家、政论家及改良派办报主张的代表性人物梁启超,在前人报刊作用认知的前提下,清晰地提出了报刊“耳目喉舌”的这一社会功能。1896年8月,他在《时务报》上发表了题为《论报馆有益于国事》的文章:“去塞求通,厥道非一,而报馆其导端也。无耳目、无喉舌,是曰废疾。……其有助耳目,喉舌之用,而起天下废疾者,则报馆之为也。”*参见梁启超:《论报馆有益于国事》,《时务报》第1册,1896年8月6日。“去塞求通”的方法很多,办报刊是首要方法。同一时期严复、谭嗣同也有类似的论述,如严复主张报刊通上下之情,强国以通下情为要义,谭嗣同则强调“以新吾民”的途径之一在于报纸,“报纸出则不得观者观,不得听者听”[12]418-419。辛亥革命之后,“耳目喉舌”的涵义有了进一步拓展。维新派和资产阶级革命派在戊戌维新运动失败以后,对报纸的政治功能有了进一步深刻的理解,报刊成为政治工具,这一功利意识更为突出。梁启超在流亡日本以后,他创办了《清议报》,在《清议报叙例》文中将《清议报》看作国民之耳目,维新之喉舌。在《清议报第一百册祝辞》中,他进一步指出,“报馆者,国家之耳目也,喉舌也”①。“故为报馆者,不可不以热诚慧眼,注定一最高之宗旨而守之。……若为报者能以国民最多数之公益为目的,斯可谓真善良之宗旨焉矣”[13]476。梁启超意识到报纸是为资产阶级政党服务的,它在维护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当中所起的巨大作用,他还进一步指出报纸的两大重要职责就是:监督政府、向导国民。

四、结语

对于不同时代报刊“喉舌论”的评价,是较为复杂的问题。如果单纯运用阶级分析的思维,那么,早期的“耳目喉舌”这一学说,主要是代表封建统治阶级或者民族资产阶级这一立场,为特定阶级的政治需要服务,报刊所代表的“喉舌”是少数人的利益诉求与政治目标,作为巩固剥削阶级的统治策略而倡导的。而我们党的报刊“喉舌论”的产生和形成,主要是受到近代西方无产阶级运动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报刊理论的重要影响,在我们党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逐渐产生和形成的,其所代表的是占人口大多数的劳苦民众的“耳目喉舌”,为实现最彻底的阶级革命准备舆论。

与直接服务于私有阶级政治需要的“喉舌论”并存的另一种类型“喉舌论”,则一定程度地体现出“社会公器”属性。这既受到了西方近代报刊理念的影响,也与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绵延的民本主义精神密切相关。一些报人认为,报刊是人民大众的耳目喉舌,对公众舆论的形成作用巨大。这些报人“耳目喉舌”这一学说的提出,不再是站在剥削阶级的立场上。20世纪20年代,张季鸾在《本社同人之旨趣》一文中认为,报业天职,应该绝对拥护国民公共之利益。报纸并无私用,“愿向全国开放,使为公众喉舌”。邹韬奋在《本刊与民众》一文中也提到,《生活》周刊的动机在于“替民众里最苦的部分对于社会的呼吁”“完全以民众的福利为前提”,“容纳民众之意见,使本刊对于民众有相当的贡献。”*参见邹韬奋:《本刊与民众》,《生活》周刊,第2卷第21期,1927年3月27日。他们所说的喉舌的主体,都是人民大众。这些职业报人认为报纸应该是社会的公共机关,报纸不应该只属于某个团体的私人事业,而应该是社会民众的耳目。所以,他们更在意新闻事实和新闻业务本身,认为新闻必须而且应该由社会需要产生,报纸要从读者、国民出发来考虑办报方针。中国近代知识分子秉承历代士大夫群体所涵养的以民为本、积极入世的人生信条,受西方近代报刊活动的启迪,将“民本主义”政治抱负付诸实践。因此,就报纸应当成为民众舆情通道的社会功能而言,它蕴涵了民族主义精神,在精神内核方面与中国共产党人的“喉舌论”有着一脉相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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