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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章学术源流 寻绎文化精神
——评萧晓阳《近代桐城文派研究》

2018-01-30

关键词:桐城派画境桐城

袁 茹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现代的诗人与理论家在论述近代中国文化时,时常感叹中国文化精神的失落,哀叹神州之陆沉。宗白华的《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往哪里去了?》中曾引述泰戈尔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更可宝贵的?”[1](P400)并感叹近代中国文化的精神的失落。然而迄今人们难以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今人王德威曾指出:“没有晚清,何来五四?”[2](P23)似乎给人们指示了一条寻找近代中国文化精神的新的路径。萧晓阳《近代桐城文派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以桐城派在近代的发展为个案,阐释了中国文化精神在近代的遗存与延续。

一、诗性的情调

在萧晓阳《近代桐城文派研究》中,读者似乎会发现,近代文章多艰涩与乏味、晦涩与古旧,然而,从中也可以找到在中国文化新旧交替时期文章诗意精神的延续与嬗变。对诗性情调的追寻是著作的精要所在。

《近代桐城文派研究》的《引言》中,作者就已经表明了求索诗性情调的旨趣。开篇就说:“宗白华《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曾对中国艺术精神进行过深刻的思考:‘近代文人诗笔画境缺乏照人的光彩,动人的情致,丰富的想象,这是民族心灵一时枯萎的征象吗?’”[3](P1)作者并没有马上提出自己的观点,而是指出:“清代散文及其代表桐城文派仍然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3](P1)论述梅曾亮的古文观念时,指出:“梅曾亮编选《古文辞略》,在辞赋之外,增选了诗歌类。”“诗歌的引入使桐城古文呈现出崭新的风貌。”[3](P63)论曾国藩说诗文,指出其以两仪四象说诗文,其中就有情韵与趣味。同时褒扬曾国藩文论中的诗性精神:“扫荡一副旧习,赤地立新,将前此所业,荡然若丧其所有,乃始别有一番文境。”[4](P2011)分析了其中文章与道德相离合之论,归纳为“文境”说,称此文实曾氏文论之大要。论马其昶之文,批判刘声木之论,以为马氏文章足以自成一家,并提出了其妙处在俗:“所记之事,如数家珍,历历在目;所述之情真实可感,沁人心脾;所用之词,平易淡简,雅俗两宜。”[3](P222)表述其俗文之诗意,虽未论诗,实为马其昶古文诗性精神的归纳。

可见,《近代桐城文派研究》揭示了梅曾亮、曾国藩与马其昶之文并未失去诗性精神,这正是他们成为近代桐城派大家的根本原因。作者的深思明辨与扎实的文献考证,使得著作对诗性情调的探寻更为深刻。

二、音乐的韵律

音乐在近代文章中似乎很少被人提及。《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尝试从江南文化、文章之用韵与桐城文章的写法等多侧面对近代桐城派文章中的音乐性作了深入的梳理。

《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在论及桐城文章的音乐性时,出人意料地引征了《扬州画舫录》卷四中“郡城花部”论安庆戏班一段文字,[5](P130)并通过分析指出:“徽班的演唱之美与桐城之文在精神上有内在的一致性。”[3](P17)又引征周作人的话“桐城派文章得力于京戏和急口令”[6]进行佐证。在论梅曾亮的古文时,举出了弹词《再生缘》可能对其产生的影响,并指出其“铺陈始终”、“排比声韵”、“属对律切”的文辞之美与梅曾亮古文的骈俪倾向。论上元许宗衡之文,以许宗衡《诗余自序》中“心声互答,哀乐之寄,靡间骚雅”总结,谓“其词境缠绵与文境相通”,[3](P83)不失内在韵律。在湘乡派与莲池古文家那里,似乎很难见到作者描摹其音乐精神,这并非作者有意为之或无心的过失,而是桐城派古文发展中出现的现象,当经济成为首务、图存成为主题,古文中的音乐韵律让位于实用性。直到这类文章逐渐成熟,新的节奏与韵律又再次在文章中呈现出来。桐城张氏后裔台湾作家张漱涵之文《心灵的灯塔》“如流水汩汩低唱”,[3](P262)就是中国散文音乐性没有消亡的明证。

《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对桐城古文音乐之美的深度发掘,从文化的探寻到文章音乐性的剖析,以此寻绎中国散文内在的韵律与精神,皆切中肯綮,足以自圆其说,不能不说其中蕴含着别样的情韵。

三、绘画的境界

对桐城文章画境的感悟是《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又一鲜明的特征。从对新安画的关注到对桐城文的阐释,处处可见作者对画境独特的理解,令读者顿悟:原来桐城古文与江南风景画如此接近。

著作在论述江南画境对桐城文化的影响时,作者注意到:“文人雅趣不只是体现在诗文创作中,新安画派之山水灵境亦令人向往。”[3](P17)缕述李流芳、程嘉燧、渐江、查士标至于黄宾虹对于地域文化的深刻影响。同时指出皖南山水之美造就了文人描摹山水之趣,从戴名世、方苞与朱书,到刘大櫆、姚鼐,虽标举议论之文,然文章中往往不乏山水意趣。论清雅自然的岭西写景之文,详细论述了写景之文的画境,以为吕璜开岭西山水题材之新风,龙启瑞刻画出了桂林山水之妙境,王拯之作真切自然,皆为独到之见。论巴陵吴敏树之文,推崇其诗情画意,以为其游记之文远过“永州八记”之数,文辞清新雅致,以写景状物胜。同时关注桐城后学之文,以为姚俊昌之文善写景物,寄托兴趣;姚永概以写景之笔,将山水点染如画。论末世之文,以为林纾“长于描摹以达情,上接晚明小品,下开现代美文,别有意境”。[3](P261)最后偶及现代作家,以为方令孺之文“赋予了自然景物以诗情画意,令人如临其境,透露出诗人的灵根慧性,与寄情优雅山水的襟怀”。[3](P262)在近代散文史上,桐城散文无疑最为令人瞩目,然而并非以抒写画境为旨归。桐城派前期以辨理论事为宗,中期翰藻义理兼备,后期涵融各体之文,作家以论道为首务,山水游记之类美文并非其意趣所在。在远离自然与山水景物之际,山水灵境如浮光掠影,在叙述者的慧眼中方得以呈现出来。

从著作对桐城古文演进过程的探讨可以发现,中国散文的画境之美并非消失,依然在延续。可见《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对画境的探寻,使得散文嬗变的脉络已日渐分明,近代文学精神更为清晰。

综上所述,萧晓阳《近代桐城文派研究》在一定意义上以桐城文派为研究个案回答了“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往哪里去了?”这一关系到民族文化归宿的终极问题,体现了作者求真的精神与深邃的思索。《近代桐城文派研究》作为第一部研究近代桐城派的学术论著,当如扉页简介所言,该著确立了近代桐城文派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对于重新认识桐城派及近现代文学之演进有着重要的学术价值。

参考文献:

[1]宗白华.宗白华全集(2)[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

[2]王德威.没有晚清,何来五四?——十九、二十世纪中国小说新论[M].台北:麦田盛邦文化出版社,2007.

[3]萧晓阳.近代桐城文派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4]曾国藩.与刘霞仙[A].曾文正公文集·书札[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5]李 斗.扬州画舫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7.

[6]方重禹.谈桐城派[J].读书与出版,194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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