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现中国古典文化的新音乐形象——评民歌新古典作品专辑《云水端》

■常龙飞

古色古香的《云水端》专辑甫一入手，笔者前后打量，喜爱之心油然而生。封面上标注着“新古典声乐作品专辑”，更是勾起了一腔好奇与期待。这张由中国唱片深圳公司在2016年6月出版发行的《云水端》专辑具有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美感，不仅是丰富的听觉盛宴，更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相契合。这张专辑收录了作曲家栾凯与词作者陈道斌、李小白、王磊、王生宁、玉镯儿合作的《醉了千古爱》《牡丹亭》《枫桥渡》《桃花妆》《富春山居图》《浣纱曲》《丝路花雨》《花满楼》《出塞曲》《化蝶》《归去来兮》《上阳宫词》《落花笺》和《云水端》共14首作品。在吴碧霞、黄华丽、王丽达、陈思思等人的精彩演唱中，这些作品体现的古典人物、传说、画面的音乐形象都是鲜亮的文化符号。笔者在多年的中国传统音乐教学工作中深刻感受到单单传授民族音乐的传统曲目并不足以将中国传统文化符号扎根于新世纪成长的年轻听众心田。他们也需要现代生活中更易理解的高水准的新古典音乐作品的浇灌滋养。《云水端》专辑的问世恰恰呼应了这些听众的需求。该专辑中的作品既是带有民歌风格的创作歌曲又是含有古典韵味的新艺术歌曲，因此栾凯将其称之为“民歌新古典”作品。

一、《云水端》专辑的创作特色

《云水端》专辑中的声乐作品虽然形式丰富，各有新意，但也有着共同的创作特色。

（一）《云水端》专辑的作品以家喻户晓的中国古典文化符号作为歌曲题材，其中不乏《丝路花雨》《牡丹亭》《出塞曲》等立意高大、内涵深厚的主题，这其中反映了栾凯身为军旅作曲家心中具备的家国情怀。专辑的词作者包括资深军旅词作家陈道斌、新锐青年词作家王生宁、驰名流行乐坛的玉镯儿等，他们在专辑中创作歌词的共性在于与古典诗词相比，在力求清新典雅的基础上采用更为通俗易懂的写法，他们各自不同的词文特质又使得专辑满足不同听众的需求。专辑作品歌词往往选用现代人的视角来回顾、评说古典人物或故事，如《丝路花雨》中“沿着一条古老的丝路，与岁月在这里重逢”。这样的写法和视角都让现代的听众有种时空穿越的感受，更易于接受和理解古典文化的意境，同时也为作曲家使用现代时尚的作曲技法提供了更大的自由度。

（二）为使《云水端》专辑作品呈现出浓郁的中国古典韵味，栾凯以中国传统五声调式为基调，其特征为无半音的五声性调式及五声为骨干音的七声调式。所以即便栾凯多处运用了现代作曲技法来规范、丰富和发展旋律，但是整部专辑的作品给听众的感受仍然是富有中国古典特色的。

（三）《云水端》专辑的声乐作品如何呈现出古典与时尚、中西融合的风格特点？栾凯在编配上综合运用传统民族乐器、管弦乐队、电声乐队是决定作品风格的重要因素。以《出塞曲》为例，它是一首气势磅礴的“音画”型作品，音乐描绘出昭君出塞画面，在听众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出塞曲》的前奏是先由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驼铃声开始，接着空洞幽咽的箫声响起，使用具有暗示性的特殊音色和民族乐器会让听众感到置身于古时的北方塞外荒漠中。接着伴着箫声响起的是越来越明显的驼铃声，还有代表皇室的钟磬声和代表队列行进的大提琴低沉的律动出现在低音层。听众仿佛看到一支汉朝宫廷派出的庞大和亲队伍越走越近。随后鹰鸣长空、法号齐振、男女合唱烘托出昭君出场的宏大场景。此时王庆爽清亮地唱出主歌旋律，大提琴低音的固定节奏型强化了行进的步伐，基本贯穿乐曲始终。而时常在和声层出现的由琵琶演奏的分解和弦，尤其是优美的琵琶长轮，恰好反映了昭君思乡时“琵琶叹，痛到心坎”的百转柔肠。进入副歌部分，又加入了小提琴的抒情旋律，多层次的丰富织体更好地烘托歌曲情感高潮，唱到最后一句点睛之笔“纵然今生一去再也不会还”时，偏偏却仅有琵琶和鼓点的简洁伴奏，前后编配上的明显反差传达出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此外像《花满楼》中主旋律运用民族唱法，前奏和尾奏中有RAP等流行音乐元素也有昆曲唱腔。可见栾凯创作民歌新古典作品时使用的编配手法新颖多样、相得益彰，增强了音乐的表现力和传达力。

（四）《云水端》专辑的作品通常适用于民族唱法的演唱方式，值得注意的是栾凯已经将当今民族唱法多样性发展，乃至跨界融合的趋势融入作品的创作思路。因此与常听到的民族声乐教学曲目相比，《云水端》专辑作品的演唱方法要更多样化、更有新意、也更加时尚。《云水端》专辑的演唱者大多是国内实力雄厚的歌唱名家，他们具备多种唱法融合贯通的能力。比如吴碧霞用中外融合的演唱技巧深情演绎《醉了千古爱》，只觉“字清是一绝”，同时气息贯通，情感充沛，共鸣腔体运用自如，声区“善过渡”。再比如《化蝶》这首作品对唱法多样性的支持就更为明显。在作品的尾部有一段令人惊艳的花腔女高音的独唱部分，突出了“化蝶”的意境。

二、《云水端》专辑“民歌新古典”风格的成因

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题的“新古典”风格声乐作品的创作近年来屡见不鲜，得到了广大听众的认可和喜爱，已经成为一种创作潮流。比如众所周知的“中国风”歌曲，是以周杰伦为代表的流行乐坛音乐制作人中国典故为背景，通过现代流行音乐的创作方式融合了古典曲风和新的编配，用流行唱法演唱古色古香的歌词。中国风歌曲作为流行乐坛追求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方式是成功的。然而艺术家的脚步不会停止，“民歌新古典”是作曲家栾凯从创作民族声乐作品出发，探索融合流行音乐元素，追求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新方式。《云水端》专辑中的民歌新古典作品主要以民族唱法或民族唱法为主的兼容唱法演唱的。它继承了艺术歌曲的思想性和文学性，词曲高度结合的特点，并在普及性、通俗性、表现形式上进行了开拓创新。

笔者有幸和作曲家栾凯在同一单位工作，平日里的交流与学习，使得笔者深刻认识到栾凯能够创立“民歌新古典”①并创作出精彩的《云水端》专辑，有着深厚的积淀及原因。

首先“民歌新古典”是对中国古典文化符号音乐形象的重构与再表达，必然要求作曲家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深刻理解。栾凯组织学院作曲培训班时，在教学方案中特意要求增加《民族民间音乐》相关课程，并嘱咐笔者将各地具有典型民族风格的中国传统音乐素材及相关的传统文化知识传授给学员。他明确指出“创作者要向优秀民族民间艺术汲取养分”，②“要深入生活,实地考察采风,收集大量的民间音乐素材,为自己今后的创作作好积累。”③此种观点源自于他从小所受到的中国传统音乐的熏陶。栾凯从小在山东省戏曲学校的大院里长大，孩提时代的音乐熏陶使得他在日后进行以中国传统文化为题材的音乐创作时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如栾凯在《梦回土家》中引用了土家族传统音乐《八哥洗澡》，《红颜一怒》中吸取了戏曲唱腔的特点，这般例子不胜枚举。同样《云水端》专辑的声乐作品中也大量运用了中国传统音乐元素。

其次“民歌新古典”既有“古典”意蕴又富含“新”意，必然要求作曲家掌握融合中国传统音乐与现代作曲技术。栾凯在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后系统学习作曲专业课程，包括中国传统音乐和西洋交响乐的作曲理论。此外栾凯敏锐地关注到社会上的流行歌曲，认真分析其音乐特点，并自学自练电子音乐制作技术，对流行歌曲创作的实践和理论提出了富有新意的观点。古今中外多类体裁音乐作品的创作经验使得栾凯在探索民歌新古典作品创作时，既尊重中国传统音乐理论又不拘泥于传统形式的束缚，在创作思维、音乐语言和表现技法等方面皆有新颖的思路。顺着栾凯作品创作的时间脉络解读，前期创作的富有宫廷音乐风格的《流动的紫禁城》、富有中国戏曲风格的大型交响音画《大羽华裳》以及歌舞诗剧《四美图》中的音乐作品都是对民歌新古典的启发和尝试。从《云水端》专辑中的曲目上看，收录了不少多年以来广受欢迎和传唱的作品，如《醉了千古爱》《化蝶》等等。因此《云水端》专辑是栾凯回顾整理自己多年来同类“新古典”风格的声乐作品，提炼归纳出“民歌新古典”创作理论，又增添一批据此理论创作出的风格类似、形式多样的声乐新作，是他在此创作方向上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的结晶。

再者“民歌新古典”也是中国声乐发展道路上的新概念，必然要求作曲家熟悉当今国内声乐界不同类型唱法的特点和发展动向。如今国内的声乐界演唱形式丰富，既有民族、美声、通俗、原生态唱法，也有戏曲、曲艺、音乐剧的唱法、还有民美、民通、美通等跨界唱法，④新的唱法技巧发展在不断拓展作曲家们的创作思路。栾凯在创作生涯中与多种唱法类型的歌唱演员合作过，熟悉国内声乐界尤其是民族声乐的发展前沿动向，知晓民族声乐界对作品创作的诉求。同时栾凯作为一名部队的文艺工作者，为兵服务、提高军队战斗力的工作宗旨使得他从不囿于唱法的门户之见，而且从唱法的发展变化、跨界融合中思索出新的创作风格。《云水端》专辑中的民歌新古典作品反映了栾凯对支持民族声乐发展所进行的创作思考。

结语

云水端，云的彼端是传统古典文化，水的此岸是时代特色的音乐，其间即便流年似水，形云变换，历代作曲家对心中古典文化意境的深情表达执着不断。在当今的中国现代化进程日益加速，全球化竞争如火如荼之际，中国人迫切需要寻找属于自己的文化符号。栾凯创作民歌新古典作品专辑《云水端》即是鲜明的实例，让古典的文化符号重新以现代形象引人瞩目。这些民歌新古典作品不仅对于普及中国传统文化、建立文化自信大有裨益，而且也丰富了民族声乐的教学曲目和表演曲目。笔者喜闻乐见于更多的年轻作曲家加入探索创作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新音乐道路上，取得丰富成果。毕竟这不仅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责任。

①栾凯《走一条“与时俱进、雅俗共赏”的民族声乐创作之路——谈“民歌新古典”的创立发展及其艺术特色》[J]，《音乐创作》2017年第10期。

②栾凯《中国流行歌曲创作现状的分析和思考》[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11年第3期。

③栾凯《浅谈《边疆的孩子起得早》的音乐创作》[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1999年第4期。

④金铁霖《我的中国梦，让中国声乐唱响世界》[J]，《党建》201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