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视野下草原音乐的传承创新与交流传播”学术研讨会述评
2018-01-23魏琳琳
■魏琳琳
20 18年4月27—29日,由内蒙古艺术学院、内蒙古饭店有限责任公司主办,内蒙古艺术学院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亚欧音乐研究中心、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北方草原音乐文化与传承基地、内蒙古曲歌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承办的“全球视野下草原音乐的传承创新与交流传播”学术研讨会在内蒙古饭店成功举办。本次学术研讨会上,来自上海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南京艺术学院、武汉音乐学院、西安音乐学院、中央民族大学、华中师范大学、西北民族大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蒙古国国立艺术大学、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内蒙古大学、内蒙古艺术学院等国内外二十余家单位、六十余名专家、学者以及五十余名博士生、硕士生参加了研讨。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全球化对世界各国、各地区、各民族人类社会生产、生活诸多方面的影响,文化、艺术等学科领域掀起研究热潮,并向着少数民族聚居区生活的纵深层次推进。今天,全球视野下草原音乐的传承与传播呈现出多元分层格局,如何推进草原音乐的传承、传播与创新成为当前研究的关注点。草原文化是内蒙古民族文化强区建设工程中具有品牌意义的重要资源,以蒙古族音乐为代表的草原音乐是内蒙古草原文化中最生动鲜活的组成部分之一。本次会议以“全球视野下草原音乐的传承创新与交流传播”为主题,力求对海外传播个案以及海外市场成功经验等进行专题研究,以期为当代民族音乐的传承、传播、创新提供新的思考路线。纵观研讨会发言议题,分别从“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创新”“民族音乐的交流与传播”“安达组合专题研究”等问题展开对草原音乐、少数民族音乐的讨论。
一、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创新
研讨会部分学者从“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创新”的视角对民歌、少数民族音乐、学校传承等进行讨论。中国音乐学院樊祖荫教授从民歌的正名、传承、发展与创新等问题切入,结合“原生态民歌”与“安达组合”等音乐文化现象提出应该从以下两个方面加强对民歌等传统音乐的传承和创新:第一,要有扎实的专业技巧和丰富的艺术表现力;第二,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
西安音乐学院乔建中教授从两首当代民歌的产生流传看草原音乐传承交流的新趋向。发言中提到内蒙古伊克昭盟准格尔旗、陕北神木、府谷、晋西北河曲、保德,自古以来因为地缘背景而相互吸收、交流以至相互融合,也因为远离三个省区的中心而形成一个具有特殊个性的“民间音乐交汇区”。近年来,随着不断的民族融合与地域交流,在具有区域特征的“打坐腔”“二人台”“漫瀚调”等民间音乐中也出现了交流传播的新曲目。乔教授以准格尔旗“版”的《黄河船夫曲》和陕北神木版的“联四曲”《一对对鸳鸯水上漂》为例,论证一种小范围“跨界”文化交流的新趋向。
中国艺术研究院薛艺兵研究员从“集体记忆”与“音乐传承”入手兼谈音乐口述史问题,首先提出音乐传承有口头传承(oral tradition)与书写传承(written tradition)两种方式。音乐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从不同的性质将音乐划分为音乐声音、音乐形态、音乐技能、音乐行为、音乐观念等类型,接着谈到音乐的历史事实与历史文本、历史事实与史学文本、记载的历史与记忆的历史,继而引出关于口述史与音乐口述史的讨论。最后提出民间文化中的历史记忆经过横向的传播与纵向的传承而得以稳定记忆。音乐的“记忆的历史”,甚至中国民间音乐的“记忆的历史”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讨论。
上海音乐学院刘桂腾研究员以科尔沁蒙古莱青响器配置的制度性变化为研究对象讨论“非遗”框架中利益攸关者之间的博弈性传承。作为佛博激烈争斗中相互妥协而成的文化形态,莱青融入了大量的佛教内容。文章从莱青执仪的唯一响器——錩的使用切入,讨论“非遗”保护下“錩”所发生的制度性变化。作者提出,官方、学界和族群关系的失衡是否符合宗教性仪式音乐的传承规律?处于弱势地位的文化持有者的权益是否真的得到了合理保护?脱离仪式情境的审美元素提纯方式是否真的符合当事人的意愿?如此“保护”是否真的有益于传统文化特质的世代传承?
南京艺术学院杨曦帆教授关注全国视野下少数民族音乐的创作与传承议题。他首先回顾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音乐创作的少数民族音乐元素,继而讨论在新时代下全球语境中如何理解少数民族音乐创作?如何平衡个性与共性的关系?如何平衡领导意志与观众之间的关系,如何平衡时代主旋律和特定族群审美?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即兴能力以及经验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性。
研讨会部分学者从“学校传承”的视角对“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创新”进行讨论。中国音乐学院张天彤教授从音乐教育的视角讨论高等学校在音乐文化多样性保护、传承、发展、创新中的重要作用。文章将高等学校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类是专业音乐院校;第二类是以汉族为主体人口省区的艺术院校、师范院校及综合性院校;第三类是少数民族地区或少数民族人口较多省区的高等艺术院校、师范院校及综合性院校。作者在分析高校传承与创新的经验基础上,力求通过明确办学理念、调整人才机制、改进教学方式、注重培养实效等方面积极探索当代高校在传承与创新民族音乐的新思路和新途径。
华中师范大学吴凡教授探讨互联网为标志的数字时代如何建构高校特色的传承链问题。文章以“湖北省音乐教育实验示范中心”的虚拟仿真实验室项目建设为例,以闭环体系为研究对象关注音乐教育所呈现的“齐一性、复制性、序列性、离散性”特征。
二、民族音乐的交流与传播
研讨会部分学者从“民族音乐的交流与传播”的视角对民歌、少数民族音乐、学校传承等进行讨论。中国音乐学院杜亚雄教授关注草原丝绸之路和草原音乐文化传播,他认为草原丝绸之路是最早的丝绸之路,通过一场裕固族民歌展演将裕固族民歌与匈牙利民歌进行比照,通过对匈牙利民歌调式与旋律结构的研究,可以追寻到草原音乐文化西迁的传播痕迹。同时,匈奴向南迁徙至西北地区也影响了西北民歌、曲艺、戏曲等。
上海音乐学院萧梅教授指出,蒙古族乐队的“敖特尔”能够在千变万化的形态下,以其融入血液中的音乐为核心延续草原。蒙古族因其自身的“游牧”与“迁徙”,他们会携带蒙古包(即“敖特尔”),这里体现着一种“家”与“游”的关系,同时也是一种精神,游牧民族要面对草原的迁徙与走出去的世界。当我们听到蒙古族音乐,表达了一种对草原的某种意向,这种意向需要受众和演出者共同来建构一个带给大家蒙古地方感的空间。萧梅教授提到,这种地方性风格表达了一种共性与个性的身份认同感,沟通接连历史与当下,传统与现在的无限遐想。
武汉音乐学院孙凡教授以一场融展览、展演、讲学与工作坊为一体的“楚曲·汉调·皮黄——汉剧艺术展”为例讨论传统音乐在专业音乐院校的传播实践,通过该活动让大家了解汉剧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以及教学价值。
内蒙古艺术学院杨玉成教授从两方面讨论民族音乐教育在传承与创新中如何进行探索。发言首先以内蒙古艺术学院安达班为例,该班的创办试图消解传承与创新之间的界限,期望走出一个民族音乐教育的新模式。他接着通过安达组合“走出去”的成功经验来讨论草原音乐的传播问题。作者认为以安达组合为代表的蒙古族音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现代都市民众远离喧嚣对另外一种精神世界的向往,该音乐是安静的、自然的、纯净的,是一种全人类的共性。
三、安达组合专题研究
研讨会部分学者以“安达组合”为例探讨音乐作品、音乐风格、海外传播等议题。中国音乐学院陈铭道教授以安达组合的演出为解读对象,从作品《奔布莱》的创作背景、题材内容、旋律来源等方面分析民族民间音乐与民族文化之间的关系。他强调,每一首作品的呈现都蕴含着作品创作者与演奏者的意念以及评价意念的展现情况和艺术魅力,通过我们自己的理解丰富了我们对作品的鉴赏,并把对作品的反应深化为一种完满的理智。
内蒙古艺术学院魏琳琳博士以安达组合及其音乐为例,讨论在全球化背景下蒙古族音乐的西方“遭遇”(encounter),发言以“遭遇”“风格”两个关键词开始,从“曲目”“音乐编配”“不同文化语境中的受众群体”三个维度讨论本土音乐遭遇现代化、全球化冲击,如何保持自身传承与文化身份,同时又能得到“他者”的认同?
内蒙古艺术学院在读博士萨出拉对安达组合《风马》《故乡》两张专辑收录的26首曲目从体裁类型、流传分布区域、题材内容以及表演形式等方面进行分析,梳理安达组合基于传统,注重民族音乐本源,追求表现形式多元的艺术视野。
思考
面临全球化、地方性、市场化的冲击,草原音乐(特别是蒙古族音乐)目前已走出国门,得到世界范围内不同受众群体的认同,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对本民族的族群认同感,正如安达组合9位成员身上所具有的强烈的对蒙古族、蒙古族音乐的热爱,他们的音乐源于民间、源于原生态音乐。他们的音乐创作承载着本民族文化、历史的延续,因此那份民族尊严与民族之间的平等也就存在。正如潘蛟教授所言:“原生态音乐,无论它的具体意指是什么,只要被表演,它就在见证过去的延续和未来的永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具有神性,让我们着迷……这些发掘和发展自己民族或地方的原生态音乐也就关乎到了文化权力、民族平等和身份政治。”①
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更多地被理解成文化之间的差异,全球视野下的草原音乐只有延续、坚守自己的文化才可能坚守自己的根系。如果把音乐当作文化来诉求,对其历史是追根溯源的,才可能实现对未来的存在与呈现的一种追求。安达组合的音乐是对历史、传统的怀旧,它也许是对过去不曾有过的传统的一份坚守,这些恰恰是对现代族群认同与身份政治的反映。
同样,国际市场、西方受众群体表现出安达组合音乐的热爱、认同,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对音乐市场化、商业话的反对。他们更加寻求一种更自然、更贴近内心深处的音乐,他们更喜欢真实。这时候的音乐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音乐的含义,而是一种承载着隐喻的音乐,正如美国民族音乐学家蒂莫西·赖斯(Timothy Rice)在关注个体在其他有兴趣的人对他们的音乐实践的解释时提出了“时间、地点和隐喻”的“音乐体验的三维空间”(three-dimensional space of musical experience)。其中,列举了音乐最普遍的四个隐喻,即音乐作为艺术、音乐是社会的行为、音乐是一种符号系统或文本、音乐成为了日用品。②草原音乐不仅仅作为一种艺术、社会的行为,更是一种蒙古族族群身份的符号系统,是一种身份政治在音乐艺术领域的延伸。同时,这种原生态的蒙古族音乐也进一步强化了身份认同和身份政治。
①中央民族大学潘蛟教授在“音乐与认同:民族音乐学与人类学的跨学科对话”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后整理成文《原生态音乐:身份政治与商业参与》收录到魏琳琳主编:《音乐与认同:民族音乐学与人类学的跨学科对话》,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8年版(即将出版)。
② Timothy Rice,Time,Place,and Metaphor in Musical Experience and Ethnography.Ethnomusicology,Vol.47,No.2 (Spring-Summer,2003),pp.151-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