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钱穆的文化类型学
2018-01-23吕
吕
(青岛市社会科学院 文化研究所,山东 青岛 266071)
钱穆门人陈启云在《钱穆师与思想文化史学》一文中说:“思想、文化、历史三方面,包括了钱先生生平著作的大部分。可以说‘史学’是先生学问的基础,‘文化’是其宏观视野,‘思想’是其核心关注。”[1]51。这段话对钱穆一生的治学,进行了准确的概括。钱穆一生的治学,可以分为三大部类,文化研究是三大部类之一,且终生不辍。自早年抗战时期撰述的《中国文化史导论》,至临终前最后一篇遗稿《中国文化对人类未来可有的贡献》,钱穆无不殷殷关切中国文化的命运。这种命运肇始于晚近以来中西方文化的冲突与碰撞,文化问题已经成为了一个民族存亡攸关的核心命题。钱穆尚言:“在我的看法,今天的中国问题,乃至世界问题,并不仅是一个军事的、经济的、政治的,或是外交的问题,而已是一个整个世界人类的文化问题。一切问题都从文化问题产生,也都该从文化问题来求解决。”[2]1
钱穆曾经明确申明他研究文化问题的初衷:“中西文化孰得孰失,孰优孰劣,此一问题围困住近一百年来之全中国人,余之一生亦被困在此一问题内。”[3]34然而文化研究与比较,要得出客观公允的结论,不受主观喜好之左右,优在何处,劣在何处,要有科学的论断。故而钱穆有意建立一门“文化学”,将文化分为不同的阶层、类型和要素等,以使中西比较有的放矢,不落窠臼。他对“文化学”的重要性和科学性颇有自信,断言此门学问必将成为学术思想中一重要科目。
一、文化的三阶层
“文化学是研究人生总体意义的一种学问。……是就人类生活之具有传统性、综合性的整一全体,而研究其内在意义与价值的一种学问。”[2]6然而,要以人类生活这一“整一全体”作为一门学问的研究对象,还需要进一步的分剖,划分出不同的阶段和层次,以使得这一“整一全体”更加清晰地呈现。
钱穆将人类生活划分为三个阶层:第一个阶层是物质的、自然的或经济的人生,主要是人与物的关系,此阶层的人生,面对的是物质世界,如衣食住行等。人生首先是一自然人生,不能脱离物质的支持。此一“物质人生”,是人类生活最先必经的一个阶段,其人生目的仅在于“存在”,即只求用外在的物质来保全自己生命的存在与延续,可以称之为是“小我人生”。
第二阶层是社会的、政治的或集团的人生,主要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面对的是人的世界,如家庭组织、国家礼制、民族分类等,凡属于群体关系的,即属于此一层次。此一“社会人生”,其目的是“安乐”,即在超越了物质人生之后,在各得保全自我生命之上,要求相互间的安乐,来过一种集体的人生,也可称之为“大群人生”。
第三阶层是精神的或心灵的人生,主要是心与心之间的关系,面对的是心灵世界,属于观念的、理性的、趣味的范畴,如宗教、道德、文学、艺术等。此一“精神人生”,其目的是“崇高”,即在超越了前两个阶层的人生之后,把握人类内心更深更大的共同要求,使得你我之心、古今之心,心心相印,相互融成一片,也可称之为“历史人生”。
钱穆认为文化的演进,正是此三阶层的逐步提高,从第一阶层到第二阶层,乃至完成于第三阶层。前者是后者的基础,但后者同时必然包涵、容摄着前者,即“崇高”必然包涵着“安乐”,“安乐”也必然包涵着“存在”。仅就第一阶层而言,因为面对的是物质世界,人要摄取物质为我所用,来维持生命的存在,必然就存在向外获取的特性,故而此一阶层的“斗争性”就特别的突出。就第二阶层而言,因为转向了人类的圈子之内,面对的是人的世界,则斗争性必然冲淡,而特别强调“组织性”。就第三阶层而言,人类文化面对的是内心世界,是内外一体、物我交融的境界,则“融和性”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按照钱穆的意思,文化的演进,正在于人生目的的逐步提高,从低到高,层层递进,以待三个阶层的全部完成,才是最健康的。如果某种文化的某一阶层缺失或肿大,都会有畸形或病态之虞。譬如近代西方文化,则第一阶层特别肿大,强调向外的索取与斗争,便阻塞了向更高阶层的发展;印度文化则直接从第一阶层越至第三阶层,缺失了第二阶层,属于文化早熟的变异形态。
二、文化的两类型
钱穆做东西文化比较研究,有一个十分独到的地方,就是从文化起源的地理背景,来分析文化性格的不同。而且这种方法一直贯穿着他的文化类研究,可以称之为“文化地理学”或“历史地理学”。钱穆在《文化学大义》中提出:“大抵人类文化,最先还是由于自然环境之不同,尤要的如气候物产等之相异,而影响及其生活方式。再由其原始的生活方式之不同,影响到此后种种文化精神之大趋向。”[2]24在《中国文化史导论》中亦有相似论述:“各地文化精神之不同,穷其根源,最先还是由于自然环境有分别,而影响其生活方式。再由生活方式影响到文化精神。”[4]2依此而论,世界人类文化可以分为三大类型,即:一、游牧文化;二、农耕文化;三、商业文化。游牧文化发展于草原高寒地带,农耕文化发展于温带平原河流灌溉之区,商业文化则发展于海滨及近海各岛屿。
按照各类型文化之性格,钱穆又将它们归为两类,农耕文化为一类,游牧与商业文化为一类。他这样归类的理由如下:农耕文化是自给自足的,人们安土重迁,百亩之地于生存已是足够,人们生老病死于斯,故而是安定、保守的;游牧和商业文化需要向外获取:牧民逐水草而迁徙,商人外出交换以补给自身的不足,故而是流动、进取的。农耕文化自给自足,安分守己,故而是和平的;游牧和商业文化不断遇到陌生的环境,需要不断克服外在的困难,故而是斗争的。农耕文化靠的是天地人的相互配合,才能有好的收成,人顺应天地,故而是天人合一的;游牧和商业文化需要凭借舟马,征服外界,故而是天人对立的。
农耕文化是“安足性”的内倾型文化,游牧商业文化是“富强性”的外倾型文化。两者各有优缺点,前者“足而不富,安而不强”,后者“富而不足,强而不安”。钱穆评价道:“在理论上,外倾型的观念,比较欠圆满,但在实践上,凭其战斗向前精神,易于取得临时的胜利,而终极则不免要失败。内倾型的文化,就理论讲,其观念似较圆满,但在实践上,和平而陷于软弱,要守守不住,要定定不下,远景虽美,抵不住当前的横风暴雨。于是人类文化,遂在此两类型偏胜偏短处,累累地发生了无穷的悲剧。”[2]30
如果按照钱穆的分析来对照中国历史的话,可以看到,晚近以来,中国文化所受西方文化之冲击,也正是此两种文化类型的冲撞。中国文化虽在理论上较圆满,但终一时敌不过西方文化的进取精神,要守守不住,要定定不下。但是,西方外倾型的文化,也早已暴露出其弱点,矛盾重重,乃至有无法克服、难于自圆之虞。从文化类型学上来分析的话,其原因乃在于:其一,外倾型文化要向外征服其依存者,此依存者被征服,最终此文化将失去其所依存之处;其二,征服再征服,至于无可征服之时,其最后之成功,无异于最后之失败;其三,内外虽然对立,但内外界限并不明确,人本身也是自然之一部分,不可能与自然彻底对立,要征服自然,必要连带征服人本身;其四,最终,并不能获得一个实际的外在世界,从而落入空疏抽象。
因着中西文化各自的精神特质,人类文化的图景,还需要两者相互调和补充,故而,钱穆便生出了对于中国文化在未来世界必然会大有作为的信心,甚至曾明确宣称:“因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自古以来即能注意到不违背天,不违背自然,且又能与天命自然融合一体。我以为此下世界文化之归趋,恐必将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宗主。”[5]363
三、文化的七要素
文化的两类型,毕竟还是一种比较概括粗简的划分,如若再进一步,来领略文化的繁复变异之诸多相貌的话,还需要进一步细分。钱穆将人类生活诸多形态划分为七大类,称之为文化七要素,并认为:“古今中外各地区、各民族一切文化内容,将逃不出这七个要素之配合。我常好把人类文化譬喻作七巧板。虽则板片只有七块,那七块板片各各不同,经过各种拼凑配搭,却可形成诸种的异态。”[2]31-32文化七要素即:经济、科学、政治、艺术、文学、宗教和道德。
经济包括衣食住行种种物质生活,相当于文化第一阶层。经济虽然是人类文化的基石,但是它在整个的文化体系中,却是消极的价值大于积极的价值。没有经济基础,固然影响甚大;但是经济水准愈高,它对于整个文化体系所能贡献的意义与价值,并不见得愈高,甚至可能因为经济的独大,而滞碍其他文化要素的发展,造成整个文化体系底层的臃肿。
科学就其实际应用方面来说,如电灯、飞机的发明,都还属于物质经济生活的范畴;就其精神来说,科学属于人类的理智,而理智仅是人类心灵功能之一种,人类的全部心灵决不能用理智一项来包括。科学真理是自然真理,但还不是人生真理,最多算是人生真理的一部分。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两种,自然科学主要渊源于数学与几何学,其研究方法是推概性的,由一推概到一切;但是到了气象学与地质学,则需要多一些具体的事实;生物学研究的对象是生命,就更加不同,需要更多的具体事实。人文科学的研究对象是人类,则又在生命上加了心灵,从经济学到政治学,再到历史文化学,推概的方法愈见不适用,而应该使用综括的研究方法。“若把人类知识排列成一条线,数学、几何在一极端,历史、文化学在另一极端,那一端是推概性的,这一端则是综括性的。中间各科,或则推概可多于综括,或则综括宜多于推概。生物学则在此两极端之中点上。”[2]38近代西方虽则自然科学突飞猛进,但是他们将研究自然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人文科学,这便是一大问题,近代西方文化的诸多缺陷,往往由此问题而引发。
政治包括人群组合之种种法律、制度、习惯、风俗等,其内容约相当于文化第二阶层。“人类从经济人生出发,前面分张着两条大路。一条是科学,一条是政治。……面对着物世界,故需科学;面对人世界,故需政治。一边创造出自然科学;另一边创造出人文科学。”[2]40即,从政治开始,便是进入到了人文科学的领域。西方政治形态,历史上有:希腊的“市府政治”或曰“民权政治”,根本精神在个人之自由平等,少数服从多数;罗马的“帝国政治”或曰“皇权政治”,根本精神在权力之征服与组织;犹太-基督教的“神权政治”,根本精神是宗教领导政治。此三种政治,只有神权政治,是要把政治提升到文化的第三阶层,另外两个,因为个人的现实意向,很容易被物质经济所决定,从而滑向文化第一阶层。但是,神权政治因为是用出世的精神来指导现世的事务,所以总有隔阂,无法沟通。故而,现代西方政治是政教分离的。但政教分离的政治意识,没有更高的理论领导,依然是卑之无高论,不免有迁就第一阶层的下倾趋势。但是中国政治,其政治理想是上倾的,其领导中心在道德,不在宗教。道德的终极归向,乃是为着多数人。人类文化,正该是由道德领导政治,再由政治来支配经济。即文化的第三阶层领导第二阶层,第二阶层再领导第一阶层。故而,西方政治是下倾的,有坠入第一阶层的隐患;中国政治是上倾的,乃是要提升到第三阶层去。
艺术、文学、宗教与道德,此四种要素,不像科学和政治,已经没有了人与物或人与人的对立;到了此一境界,只有浑然一体的“心灵”,古今之心,你我之心,彼此交融,凝成一体,此时才是真正的人生,属于文化的第三阶层。艺术是把人生投射到“物质世界”,即把自我的生命和心灵,投入到自然界中,而与之融为一体,既在自然界中发现自我,又在自然界中忘却自我。文学是把人生投射到“人的世界”,在他人中发现自我,同时自我又消融在他人之中。艺术是忘我于物,偏重在趣味;文学是忘我于人,偏重在情感。宗教是艺术和文学的变相,是人到了无可奈何之时,才将人生投射到“天”或“上帝”,自我和天融为一体,忘我于天,这是人类在情感的极端状态下,如恐惧、痛苦、无助、绝望等,心性中的根本需求。道德是纯粹内在的、无需外求的心灵境界。艺术、文学、宗教,总还要有求于一个外在的对象,道德则“尽其在我”,不向外求。比如,父求慈,不求子之必孝;子求孝,不求父之必慈。这正是所谓“求仁得仁”之意。道德的发挥,不过是将一颗真性情的心流露出来而已,这个真性情虽然也秉自于天,但既然天已经赋予我了,便是在我之内。故而中国文化强调此真性情乃是人类内在所发,是一种内倾性的道德文化。西方文化则是外倾性的宗教文化,认为人类的真性情,必然来自于超越于人类之外的上帝,不在人类自身。
钱穆认为,每一种文化,必然具备上述七要素。只不过在各种文化中,七要素之间的搭配、比重、地位等各不相同,遂导致各文化之性格与价值趋向的不同。比如中国文化偏重政治、道德、文学、艺术等,是典型的内倾型文化;西方文化偏重在经济、科学、宗教等,是典型的外倾型文化;印度文化则偏重在宗教、艺术、文学等。西方文化既偏重向外征服的科学,又偏重向外臣服的宗教,是其文化精神难以克服的一种内在矛盾;印度则脱离现实,距离物质人生太远了,一种早熟的变异形态;中国文化则隔离科学太远,也有一种虚弱之症。
四、中西文化之比较
钱穆曾做过一个譬喻,把文化比做一棵树,第一阶层的经济,第二阶层的政治和科学,好比土壤、阳光、水份和肥料;第三阶层的文学、艺术是花果;宗教与道德则是树的内在生机。各阶层第次进展,各方面相互协调,才是一棵健康的树,某一方面的缺失或臃大,都将导致文化的不健康。
近代西方文化有三大渊源,即希腊、希伯来和罗马。希腊文化是一个畸形发展的文化,它是从第一阶层直接上升到第三阶层(即从个人人生到宇宙万物),再从第三阶层直接落到第一阶层(即从宇宙万物到个人人生),而忽略了第二阶层的大群人生(即政治)。他们的科学、文学、艺术造诣都很高,但是政治没有安排好,始终没有构成一个国家。这就譬如腰部虚空,以致影响到全身健康。希伯来民族颠沛流离,根本无暇顾及政治这一层面,而将个人人生脱离苦难的希望,投入到了宗教上,连文学艺术都没有。大群人生的关怀少,缺少政治层面,也是腰部虚空。罗马在第二阶层的政治上成就大,但罗马文化却停滞在了腰部,没能进入到第三阶层,得了腰部肿大的侏儒症。虽然中世纪政教合一,但宗教是外倾的、出世的,政治是内倾的、入世的,由宗教来控制政治,也是一种毛病。后来的文艺复兴,正是要复兴个人的现世人生;宗教改革,也正是要政教分离;再加上近代新科学的兴起,西方文化也是处在混乱的状态。所有这些,根源乃在于西方文化是三种不健全的文化拼凑而成的。
中国文化相对于西方文化而言,不是各种文化的拼凑,而是从一个源头上发展而来的,每一阶层的发展都比较正常。“中国文化,就上述文化三阶层言,实在能就第一阶层透过第二阶层而进达到第三阶层;还从第三阶层向下领导控制第一、第二阶层,符合于文化演进之正常轨道。”[2]63正因为中国文化的体系搭配与演进比较合理稳健,所以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危机,多自外来——以前是游牧文化,现在是商业文化。如果说中国文化自身有什么问题的话,则有一些虚弱。虽然中国文化屡次受到外来文化的侵扰,但都没能动摇中国文化的根本,推不倒中国文化的体系,反倒是渐渐被中国文化所消融、同化掉了。
钱穆认为,农业是人类最基本、最主要和最正常的生业,故而农业文化这种内倾型的文化,也是最基本、最主要和最正常的文化。中国是一个大型农业区,气候较寒冷,生产较艰辛,文化果实也就结的最坚实饱满。到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文化至少经历了两千年的长期演进,才渐臻成熟;到了秦汉时代,全部文化体系的大方案、大图样和大间架已经确立。故而中国文化坚实的内生力,可以抵抗历次外来文化的冲击,如匈奴来犯、五胡乱华、佛教传入、安史之乱、辽金元内侵等。这些外来文化,不能根本动摇中国文化体系的大方案、大图样和大间架,事后经过一番提炼、调整和充实,便被中华文化的大体系所吸纳和融化。
近代西方文化是在希腊、希伯来和罗马三系文化的基础上,加上了自然科学的发展与勃兴。自然科学使得物质生活发生了突变,第一阶层过度膨胀,无形中形成了第一阶层引导、支配其他阶层的趋向。借助自然科学所带来的物质经济的强大,再加上其文化外倾型的性格,近代西方文化在不断地向外扩张,对其他文化形成了压迫之势。但是按照文化七要素理论,科学仅仅是七要素之一,它在全部文化中,也主要是属于文化的第一阶层。我们不能因为这一阶层的强大所带来的暂时的便利,便否定其他阶层、其他要素和其他文化的搭配样式。
近代西方文化之所以有领导世界的力量,就在于这一阶段自然科学的发达。但是,近代西方文化却过于偏重了自然科学,而忽略了人文科学,导致文化的第一阶层过于膨大,而第二和第三阶层萎靡不振,其他文化要素难以发展伸张。所以,西方文化的科学愈发达,愈显出它对人类生存的许多不良影响。当今能够与西方文化相抗衡、相补充的,唯有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是“德性一元”的宇宙论,《中庸》说:“尽己之性,可以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可以尽物之性。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也就是说,人与自然万物,都秉持着天地之性。那么,自然科学其实也就是一种尽物之性的学问,这和尽人之性的学问,并不隔阂、冲突。故而,中国文化中的德性之学,是可以把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相互融通的。
钱穆特别提醒到,在此人类文化大变动、大融合的时期,各国文化将何所归往,是特别值得重视的问题。今天的中国,对于文化问题如果没有一个完整明晰的认识,没有一个总体方案的话,旧的随便拆,新的随便盖,也不过是徒费体力罢了。这里并不是要抱残守缺,而是要认识到中国文化的大体系、大框架,为今后文化的发展,稳住根基,守住自信,找到出路。
参考文献:
[1]韩复智.钱穆先生学术年谱(卷一)[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
[2]钱穆.文化学大义[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3] 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合刊[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4] 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5]钱穆.世界局势与中国文化[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