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旅行团抗战音乐活动辑要

新安旅行团抗战音乐活动辑要

董晓明

新安旅行团是汪达之为实现陶行知 “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而成立的宣传抗战思想的学生团体。自1935年成立至1952年并入上海歌剧院，新安旅行团一直接受党的领导，活动时间长、区域广泛，人才不断扩充，表演和创作水平稳步提高，为抗战音乐活动和建国初期的文艺人才培养，做出突出贡献。新安旅行团宣传进步思想与民族团结、积极抗战的时代主题，使得新安旅行团的救亡活动具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新安旅行团的宣传活动中，音乐活动取得的影响非常突出，这其中又以歌咏活动所占的比重最大。新安旅行团与左翼音乐家的音乐活动，是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研究中的冷点，值得学界进一步重视。

新安旅行团 汪达之 救亡抗日 左翼音乐家

一、新安旅行团及其主要活动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音乐发展历程中，救亡、抗战*中国近现代音乐史倾向于把“九一八”事变至“七七”事变之间的6年称为救亡时期；“七七”事变至1945年抗战胜利这8年称为抗战时期。鉴于近来国内有14年抗战(1931-1945)的提法，故本文将这14年时间并称“救亡抗战时期”。是时代的主题。救亡、抗战时期的音乐史研究，向来以国立音专师生及其音乐创作、左翼音乐活动与左翼音乐家、延安革命音乐活动及音乐创作为着力点。更具一般意义的群众性救亡抗日音乐活动，是音乐学界进一步研究抗战音乐史亟需“深耕”的领域之一。三、四十年代的救亡音乐社团及其音乐活动，不断扩大人民群众对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认识，在当时的社会各界引起广泛且深远的社会影响。在救亡、抗战时期为数众多的救亡爱国社团中，有一个由少年儿童为主体的、以音乐宣传为主要武器并在全国很多地区掀起爱国抗日热潮的学生社团，却未曾被音乐学界所重视，它就是新安旅行团。

新安旅行团是近代教育家陶行知先生为实现“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教育理想，由其学生、教育家汪达之成立于江苏淮安的新型学校——新安小学里诞生的一个宣传救亡抗日的学生团体。关于这所学校的前身及初创，相关文献有较详细的记录：

新安旅行团的名称来源于它的母校——新安小学。

新安小学成立于1929年6月6日。首任校长是陶行知先生。学校以实践陶先生倡导的“生活教育”为宗旨，主张“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实行“教学做合一”，提倡“手脑相长”、“即知即传”。要学生们学做事、学做人，不要做书呆子。反对“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反对当时盛行的封建复古和奴化教育。它的办学方法和教学内容，学生的构成和师生关系等等，都和当时国民党办的学校不同。在30年代的旧中国，它是一所完全新型的革命的学校。*张牧：《古庙里的一所新型学校》，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2页。

新安小学的学生，学校不收取任何教育费用。学生需学习各种文化基础知识，同时每人每天都要坚持写生活日记。除此之外：

每天早上，要集体练习发音，然后学习唱歌。起初，经常唱的都是陶先生写的《锄头歌》、《镰刀歌》、《手脑相长歌》、《自立歌》等，后来，每遇上海有进步歌曲发表，如《大路歌》、《开路先锋》、《义勇军进行曲》也都在唱歌时间里学唱。歌词既是文化教材也是思想教材。*张牧：《古庙里的一所新型学校》，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2-3页。

“九一八”事变后，面对日寇侵华的咄咄逼人，具有爱国思想并对新安旅行团做出突出贡献的汪达之先生，为了让学生们更深入地感受民族解放斗争，于1933年秋天组织7名学生，组建“新安儿童自动旅行团”，按学生们自己管理自己的办法，到正在进行民族解放斗争的大城市上海旅行学习，通过卖报纸、到大中学校进行演说等活动，进行抗战宣传。

上海一行的成功，轰动了当时江苏省及上海市的新闻界和教育界，同时也为新安旅行团的组建和旅行宣传奠定了坚实的实践基础。这也让汪达之认识到，面对日益深重的国难，应组织更大规模的旅行团，深入我国各地，一边学习一边做抗日救亡的宣传工作，以便达到争取全民族一致抗战的目的。新安旅行团便是这一认识的大胆实践。

在旅行生活中贯彻“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的教育理念，是新安旅行团与一般学校教育的最大不同。在艰难辗转的各地旅行中传播国难教育，让社会各界尤其是平民百姓能够认识到抗战爱国的重要性。这也使得新安旅行团的救亡活动具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自愿参加的学生们作为新安旅行团的团员，小的只有8、9岁，大的不过14、15岁。他们从江苏出发，行程足迹五万里。在集体生活、旅行宣传的过程中，新安旅行团的小团员们以大带小，相互学习，充分感受生活的艰辛，在社会这个大熔炉中探寻救国的真理。最初自愿参加这个团体的只有14个学生。*这14个学生分别是：朱金山、嵇钰(纪宇)、杨永鑫(白晞)、徐志贯(徐之光)、张俊卿(张翼天)、靖秉铨、刘昭朗、程昌林(凌则之)、靖秉铎、张俊鑫(张早)、曹维东、曾兆寿(曾里)、左义华(左林)、张敬茂(张牧)。详见张牧：《古庙里的一所新型学校》，收入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7页。奔走各地的宣传和演出过程中，大量优秀的年轻人才逐渐补充进来并得到培养锻炼。团员们传播抗日、爱国的进步思想，痛斥日本侵略对国家、民族带来的巨大痛苦。在活动中，新安旅行团在政治上始终坚持我党的领导，逐渐摆脱国民党的压迫与利诱，成为革命思想宣传的重要阵地。救亡、抗战期间，新安旅行团每到一处，便进行积极地宣传抗战，并大量组织救亡歌咏等活动，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欢迎。

自1935年10月，新安旅行团开始奔走各地，进行抗战宣传活动，至1952年新安旅行团合并至华东人民艺术剧院，17年时间里，青少年团员们历经千辛万苦，足迹踏遍全国22个省份，传播救亡歌曲、戏剧、电影、美术、书籍等，直接受影响的群众以数百万计……救亡、抗战时期的华东、华北、华南很多地区，都留有新安旅行团活动的身影。这其中，新安旅行团在苏北、北平、绥远、桂林等地的驻留和音乐活动，相对集中地保存了一批救亡抗战时期有价值的音乐史料。这为深入了解其救亡、抗战音乐活动，提供了可资借鉴的佐证。

二、新安旅行团救亡抗战时期音乐轶事

新安旅行团从1935年成立至1952年并入上海歌剧院，足迹遍及华东、华北、华南22个省、市及广大农村地区，历经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洗礼，自身也不断发展壮大。在左翼革命观与文艺观的影响下，新安旅行团的团员们宣传进步思想与民族团结、积极抗战的时代主题，积累大量的优良作风和实践经验。新安旅行团的救亡、抗战宣传，是其进步活动中最令人瞩目的。而这其中，利用音乐进行国难教育，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在当时所起到的积极影响，厥功至伟！

新安旅行团自建团之初便开始接触工农红军的光辉思想，接受苏联的革命文艺观念：

……在这里(安徽巢县园山学校)，我们又一次遇到了汪达之先生的同学、同乡舒政海，在1935年10月……短短半个月的相处，我们不但从舒政海那里了解了许多苏联的情况，中国工农红军的情况，还从他那里学会了《国际歌》、《少年先锋队歌》以及《八月的桂花》等苏区民歌。他一句句地给我们解释歌词的意义，使我们受到了一次从未有过的政治启蒙教育。*张牧：《一次政治启蒙》，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24-26页。

他们(新安旅行团)抗战前，在中共左翼教师联合会支部领导下活动，抗战后在八路军驻各地办事处领导下工作，通过放抗日电影，教唱救亡歌曲……宣传抗日救亡，宣传党的团结抗战主张。*王阑西：《新安旅行团的光辉历程》，详见江苏省纪念新安旅行团建团五十周年筹备办公室编印：《足迹五万里——新安旅行团建团五十周年回忆录(上)》，1985年9月版，第1-2页。

新安旅行团接受左翼文艺观的思想，其文艺宣传活动中，在具体活动的组织形态上，也典型地体现了左翼革命宣传的一般特征：

(1)放映电影……(2)演讲……(3)唱歌：许多人以为唱歌不过是一种娱乐罢了，但是我们觉得这话是不对的。我们觉得唱歌可以鼓动人的情绪的。如现在的绥远将士，他们正在和敌人拼命的时候，我们用鼓动情绪的歌来唱，使他们兴奋起来，那么杀敌就更加奋勇了。

上海最近产生出不少新的救亡歌曲，更有普及的必要。所以我们每到一处，都抽了工夫去教人唱，使它布满了全国。*张牧：《我们工作情形的报告》，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149页。

由于传播左翼文艺的实际需要，新安旅行团与左翼音乐家及其音乐活动、音乐创作，也逐渐出现交集：

……许多革命艺术家如：田汉、洪深、冼星海、吕骥、张曙、蔡楚生、张庚、任光……给了他们具体有力的帮助。*王阑西：《新安旅行团的光辉历程》，详见江苏省纪念新安旅行团建团五十周年筹备办公室编印：《足迹五万里——新安旅行团建团五十周年回忆录(上)》，1985年9月版，第1-2页。

1936年7月，新旅到上海后，即参加上海地下党通过救国会组织的各种抗日救亡活动……新旅还在学生、工人、市民中广泛开展抗日救亡歌咏活动，得到国难教育社和刘良模先生、周巍峙、麦新、孟波同志的支持和帮助。

新旅在上海期间，按照党组织的安排，进行了一次较集中的学习活动……人民音乐家冼星海教乐理知识，教合唱指挥，歌唱家盛家伦教唱声乐……使新旅团员的政治理论和艺术水平都得到了提高。*《五、在斗争实践中锻炼成长》，详见崔达主编：《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5月第一版，第186页。

在辗转华东、华北、华南各地的学习与宣传活动中，新安旅行团也不断吸纳新的青少年人才加入，使得团员规模逐渐扩大，人才积累日益丰富：

十七年中，前后参加新旅的团员约六百人。……音乐方面有张虹、管荫深、陈伟、宗柏、张依、陈捷、刘亚、韦俊、肖炎、叶志强……*王阑西：《新安旅行团的光辉历程》，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267页。

新安旅行团的进步活动和宣传教育，在华东、华南、华北大地普遍开花，在当时产生的积极影响无法估量：

新旅自出发以来，运用电影、歌咏、戏剧、杂耍、卖进步报刊书籍、组织读书会，开展“小先生”活动等方式，直接受宣传教育的群众，据不完全统计，此时已达数百万人。*《新安旅行团简史：七、建立中共党支部》，详见崔达主编：《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5月第一版，第188页。

鉴于新安旅行团音乐史料的琐碎，为清晰起见，本文拟以歌咏活动、舞蹈与秧歌排演、新安旅行团与左翼音乐家三个方面，分别梳理相关史料，还原这一段光辉的革命艺术历程。

1.歌咏活动

歌咏活动是新旅早期文艺宣传的主要形式。*张拓：《为祖国人民文艺奉献青春》，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48页。

在新安旅行团的各项宣传活动中，音乐活动所取得的影响是比较突出的；这其中，又以歌咏活动在音乐活动中所占的比重最大，群众影响也更广泛。

新安旅行团1936年-1937年在北平、绥远等地的救亡歌咏活动，是其抗战音乐活动中产生广泛社会影响的突出体现。诚然，这一阶段歌咏活动的成功，与华北日益严重的抗战背景和进步人士的大力推动有极大关系。

相关资料显示：傅作义主政绥远期间，特别把担任民众歌咏指导的刘良模先生、上海文化界绥远前线慰问团吕骥先生请到绥远，组织军队基层干部、灵绥中学部分学生与新安旅行团的团员一起，于1936年3月24日晚，在“九一八”纪念堂举行歌咏大会：

台上的歌咏团一口气唱了《国旗歌》、《三十五军军歌》、《追悼抗战烈士歌》、《救国军歌》，共唱了四支歌。……于是他(当地民众歌曲的指导)再回转头去继续指挥唱下面的《救国军歌》、《怒吼吧中国》、《救亡进行曲》、《军歌》、《前进歌》、《锄头舞歌》、《自卫歌》、《救国进行曲》(即《义勇军进行曲》)。*新安旅行团：《北上见闻录》，详见中国革命博物馆编：《民族小号手》，春秋出版社，1989年3月第一版，第137页。

除却参与歌咏活动，新安旅行团的小团员们还组织救亡歌曲教唱，这在当时的少年儿童进步活动中不仅是极少见的，对当时中小学学生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也是极有帮助的：

(1936年11月)我们公开到各中小学去开展抗日歌咏运动，教刘良模先生作的《救中国小调》，这首歌只有几句歌词，易教易学，而且可以重唱、轮唱，极受群众欢迎，所以我们到后几天，“救、救、救中国，一齐向前走。努力呀，努力呀，救国要奋斗！”的歌声就响彻全城。*张牧：《在沪杭线上》，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39页。

新安旅行团在北平期间，与大中学生打成一片。团员们演唱的救亡歌曲气贯长虹，在北平学生群体中产生强烈的反响：

(1937年春)北平是学生运动的中心……在这些学校(北平的大学)里，群众抗日救亡歌咏运动非常活跃。我们演唱的许多救亡歌曲如《义勇军进行曲》、《救国军歌》、《救亡进行曲》等，不仅受到他们热烈的欢迎，而且都是和着我们一齐高唱，台上、台下，汇成了一片歌声的海洋……

在这里，我们听到这些东北流亡青年发自肺腑的呼声。《打回老家去》、《松花江上》、《五月的鲜花》等歌曲从他们的口中唱出来，特别感人，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当他们委婉凄楚地唱着“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的时候，使人感到一阵心酸，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黄中一：《东北同学的悲歌》，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37-38页。

北平的歌咏活动结束后，新安旅行团立即返回绥远，在傅作义先生的关怀和组织下，继续开展更具广泛群众影响力的救亡歌咏活动：

(1937年3月16日)大会以后，我们到归绥各个伤兵医院和各个部队驻地去进行慰问。我们提出要开展士兵抗日歌咏活动，傅作义表示同意，并正式聘请吕骥同志为他的部队的音乐教官。*张牧：《慰问绥远抗日军民》，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78页。

小团员们为收复百灵庙和红格尔图等地的伤病们唱歌，温暖了他们孤苦的心灵：

(1937年3月24日晚在伤病医院里)最后我们唱了几个歌给他们听，《救亡进行曲》、《打回老家去》、《中华民族不会亡》、《救国军歌》……他们听了，快活的几乎要跳起来。*张牧：《在伤病医院里》，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159页。

随着新安旅行团在绥远活动的日久，救亡歌咏活动的规模也日渐扩大：

(1937年4月8日)公共会堂举行大规模的歌咏，三百人大合唱……傅主席讲话。他的声音很宏亮，他说：

“诸位同志，诸位同胞：今天我们开这个会有两个意义……第二个是歌咏会。”……

“我是一个不知道教育的军人，所以我对歌咏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我很欢喜它。这次承了青年会刘良模先生、文化慰劳团、吕骥先生，来绥指导我们歌咏，这是我们一个极好的机会……”

……刘良模先生在队前用了四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手里拿了一尺多长的指挥棍，于是就开始唱歌。第一个歌是《国旗歌》，台下全体观众立正，表示对国旗尊重。第二个是《三十五军军歌》，下面一个一个的排下去有《救国军歌》、《救中国》、《救亡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军歌》等十二个歌。从这十二个歌里，我们真的看到了音乐可以组织人，如他们唱《救中国》，分四组唱，结果一句也不乱，这时博得了全体观众的拍手。刘先生幽默地对观众们说：“你们不要拍手，你们也能唱的，现在我来教大家唱！”于是他唱一句，台下人也唱一句，唱过四次后，刘先生也把听众们分成四队，后来每队也唱会了，然后就四队轮唱，结果唱得也很好。我们想，民众是不会唱的，但在十分钟内就会唱了，同时也能轮唱，这不是表现了音乐组织人的力量很大吗？

在他们休息时，我们也参加唱了几个歌，是《打回老家去》等三个。这个大会在10点多钟才结束，全体合唱了《义勇军进行曲》，大家才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会场。*张牧：《三百军民大歌咏》，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159-161页。

辗转武汉之后，新安旅行团与中华海员流亡儿童团和铸魂学社儿童歌剧队等进步团体一道，掀起了救亡歌咏活动的新高潮。他们的歌咏活动还得到了当地电台的演播。

(1938年在武汉)团体还争取了广播电台，演播了许多抗日歌曲。第一首歌唱的是《新安旅行团团歌》，最后唱的是《新安进行曲》，这对扩大团体的影响，起了一定的作用。

我们还参加了分别在汉口、武昌举行的歌咏大会……*任干：《我们在武汉》，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53页。

(1938年8月)中华海员流亡儿童团和铸魂学社儿童歌剧队唱了《谁说我们年纪小》、《保卫大武汉》、《热血》、《往哪里跑》等许多新旧的救亡歌曲……最后是大家合唱《义勇军进行曲》，这支真正大众化的歌曲，在周围群众的合唱中，象海燕的歌声般地掠过了天空。*企程：《保卫武汉声中儿童抢救儿童》，详见中国革命博物馆编：《民族小号手》，春秋出版社，1989年3月第一版，第205-206页。

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期间，面对日寇持续不断地飞机轰炸，依然坚持在避弹的岩洞、陡峭的山间组织歌唱活动：

(1939-1940年间)一天下午，刚刚解除警报，忽然，从山那边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我们随着歌声寻找，原来在七星岩的土坪上，一群十来岁的少年儿童列队，昂首挺胸地唱着雄壮的救亡歌曲。这歌声给人们带来了希望，这歌声给人们增添了力量。*李心行：《追寻新安旅行团的足迹》，详见崔达主编：《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5月第一版，第136-138页。

这一时期新安旅行团还响应桂林八路军办事处李克农同志的希望，在广西民政厅的负责下成立伤病之友社，为广大伤病同志唱歌：

(1940年5月，看望伤病期间)……表演中加了一个《伤病的歌》……

歌声刚落，便是一阵激动人心的浪潮。伤兵们都说，这歌好，是伤病自己的歌。纷纷要求新旅小朋友当场教唱。韩枫出来一面指挥，一面领着他们唱起来。后来，渐渐地形成了一批唱歌的骨干，组织起一个伤病歌咏队。*大朋：《伤病自己的歌》，详见崔达主编：《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5月第一版，第78-79页。

1941年皖南事变后，新安旅行团按照周恩来指示，撤向苏北新四军抗日根据地。1942年3月，新安旅行团参加华中局扩大会议的文艺晚会后，陈毅号召新安旅行团在三年内组织起苏北十万儿童！这一时期，新安旅行团也开始通过自身不断的创作和吸纳左翼音乐家的新作品，逐渐扩充演出的曲目：

(1942年)过去新旅的演出剧目，都不是本团的创作，而是邀请团外专家编导或者向其他兄弟团体学习的，经过到苏北敌后根据地十个月的实践，我们已经清楚不能再依靠桂林带来的老节目了，必须要自己动手创作……但是，当时我们已经开始创作歌曲了，这次晚会上，演唱的歌曲也都是自己作词或作曲的，这里有范正作词、贺绿汀作曲的《满天星》，卢路作词、陈明作曲的《河里的鱼儿要用水养》，贺绿汀作词、陈明作曲的《打稖头》，张天虹根据民谣作曲的《张家姑娘是朵大红花》。*张拓：《为祖国人民文艺奉献青春》，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67页。

之后，新安旅行团积极响应陈毅的号召，落实党的要求，组织苏北儿童进步活动，教唱儿童歌曲：

(1944年)当时，在孩子们中普遍会唱这样一首《儿童团团歌》……它通俗明了地反映了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区儿童团的性质和任务，起了很好的动员组织作用。*刘海峻：《第二次成立苏北分团》，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01-102页。

抗战结束后，新安旅行团又很快转入华东解放区的歌咏宣传活动。但相关内容已非本文所能涵盖。

2.舞蹈、秧歌排演

除却歌咏活动，新安旅行团组织的大量舞蹈、秧歌活动，也在救亡和抗战时期产生过积极的社会影响。

(1937年底)自从牟永春和苏纯俊来到新旅以后，团内的气氛变得特别的活跃。白天，大家忙着向他们学习红军宣传队的节目《儿童舞》、《海军舞》、《乌克兰舞》，还有用秧歌形式编排的《打倒日本升平舞》。*张牧：《建立中共党支部》，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46页。

新安旅行团的团员们在抗战开始后，于1940年幸运地邀请到吴晓邦先生为其排练舞蹈等节目。

1940年6月，桂林艺术馆的工作还不能顺利开展，我便接受了新安旅行团的邀请，为他们教舞和排练节目……我开始答应他们一个星期去教课两次，每次教三个小时，后来增加为三次……在基本训练进行到一个半月以后，就开始了《春的消息》和《虎爷》的排练……1940年10月中旬，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演出了《春的消息》和《虎爷》这两个节目，观众对他们这次演出的评价是很好的。*吴晓邦：《为新安旅行团排演舞剧﹤虎爷﹥》，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275-277页。

其中，舞剧《虎爷》的编排，使得留守桂林的新安旅行团获得了周旋于国民党对其拉拢、收编的机会；《虎爷》以坚持抗战、团结抗日为主题，这在抗战进行到最困难的时期，更显珍贵：

当时(1940年下半年)桂林政治形势日益恶化，蒋介石密令五战区收编新旅，下令要新旅到柳州报到接受改编，实际上准备将一些骨干送国民党战干团，将一些小团员送国民党遗族学校，这个密令被当时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的机要秘书中共秘密党员左洪涛了解，向八路军办事处汇报，李克农同志就指示新旅，立即派团务干事、共产党员童常到柳州去同五战区周旋，以要排演《虎爷》为重建母校义演作为理由，尽量拖延到柳州接受改编的时间，同时通过演出《虎爷》尽量扩大社会影响，使国民党不好下手。*张拓：《新旅在文化城——桂林》，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59页。

1940年10月中旬，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演出了《春的消息》和《虎爷》这两个节目，观众对他们这次演出的评价是很好的。*吴晓邦：《为新安旅行团排演舞剧﹤虎爷﹥》，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278页。

皖南事变之后，延安的革命文艺形式逐渐在新安旅行团的演出活动中有所显现。大量秧歌、秧歌剧进一步丰富了新安旅行团的表演内容：

(1941年皖南事变后的一段时间)新旅这个时期创作演出了《雨过天晴》、《反法西斯进行曲》、《参军去》、《保卫陕甘宁》、《小放羊》等大、中、小型秧歌剧和秧歌舞。秧歌剧《雨过天晴》是张拓编导，章枚作曲，由章枚、黄明、王德威、王云飞和我演出，内容是反映张爱萍同志指挥的解放陈家港战斗的故事，这个节目有歌有舞，有故事有人物。*陈明：《回忆新安旅行团的舞蹈运动》，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86-87页。

1942年新安旅行团再次重视自身创作以丰富文艺宣传之后，不断尝试编创新的舞蹈、舞剧等文艺形式。这批作品与延安带来的秧歌、秧歌剧，都受到了广大军民的一致好评：

(1942年)3月上旬……创作的第一个剧目，是由我和岳荣烈、陈明合作编导的舞剧《反法西斯进行曲》，用三人舞来表现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企图奴役全世界的疯狂丑态……舞剧的音乐是由张天虹从现成的歌曲选编而成，组织了一个用二胡、笛子、口琴、锣鼓组成的小型乐队……*张拓：《革命文艺哺育了我》，详见淮安市新安小学编：《我在新安旅行团》，南京出版社，1992年12月第一版，第70页。

(1943年8月)新旅演出了秧歌剧《保卫陕甘宁》，由于形式新鲜活泼，部队和老百姓都很爱看，特别是青年观众最感兴趣。*张拓：《为祖国人民文艺奉献青春》，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82页。

1944年初，我们在苏北开展热火朝天的秧歌运动的基础上，创作和演出了大型秧歌剧《雨过天晴》，用这个戏迎来了抗战的胜利……黄克诚、张爱萍、洪学智、刘彬、曹荻秋、金明等领导同志都观看了演出并给予热情的鼓励。*陈明：《热火朝天的盐阜区秧歌运动》，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158-160页。

在舞蹈、舞剧、秧歌、秧歌剧的编演过程中，新安旅行团的部分团员与活动参与者，也开始尝试对自身创作的作品在艺术水平和被接受程度上不断反思。在这些有意义的摸索中，新安旅行团逐渐地开始积累能够兼具艺术水准和群众赞誉的编创风格。这种不断反思，积极探索的精神，使他们在艺术上开始精益求精，创作、演出一批又一批有一定质量并能为广大群众所喜爱的作品：

(1941年6月)演出后，征求农救会干部意见，他们最爱看的还是“机械舞”和“秧歌舞”，对于童话歌舞剧《春的消息》和儿童话剧《为了大家》都说“看不懂”、“不喜欢”，这个反应引起了我们的深思，为什么我们认为艺术性最高，在城市中演出最受欢迎的节目，到苏北农村来就不吃香呢？……接着，我们回到盐城又给抗大演出了一场，那天是抗大文工队联合演出，他们演的是苏中李增援同志创作的《红鼻子参军》，是一个采用当地民歌配曲的“小调剧”，同我们的剧目比较起来，观众反应要强烈的多，抗大的学员大部分是部队连队调来的和本地招收的学生。为什么观众那么喜欢用本地曲调反映的本地现实故事呢？*张拓：《向根据地的群众学习》，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64-165页。

新旅演出了秧歌剧《保卫陕甘宁》，由于形式新鲜活泼，部队和老百姓都很爱看，特别是青年观众最感兴趣。*张拓：《秧歌运动开辟了文艺新天地》，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82页。

除却歌咏、歌舞、秧歌等活动，新安旅行团的儿童活动，如1940年张杰、张拓、范政编辑的《儿童抗战小丛书》，包括《儿童抗战故事》、《儿童抗战歌曲》、《儿童抗战歌谣》，还有儿童舞蹈、短剧、绘画、诗歌、谜语、游戏等，也都为当时团体解决经费短缺，扩大儿童教育影响等方面产生过影响。

3.新安旅行团与左翼音乐家

左翼音乐家在新安旅行团的音乐活动和音乐创作，也是其对近现代音乐史产生积极影响的重要体现。新安旅行团在建团之初，主要以歌咏活动传播救亡抗战的进步思想，这使得《义勇军进行曲》等一批优秀的革命音乐作品成为了团员们宣传进步思想的有力工具。如麦新和他的《大刀进行曲》：

以前在上海时教我们唱歌的青年音乐家麦新同志创作了一首《大刀进行曲》。每当我们演唱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会立刻浮现出我在北平南苑二十九军中亲身经历的这一动人情景。*黄中一：《大刀操》，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39页。

不仅仅是麦新，吕骥、刘良模、周巍峙、孟波、冼星海、贺绿汀、任光……不少左翼音乐家与进步音乐工作者都曾在新安旅行团工作、战斗过：

新旅的歌队，早在1936年到达上海时，就受到左翼音乐家冼星海、麦新、孟波、任光的培养训练，在艺术上有一定基础，清脆悦耳的童声合唱，深受观众欢迎，经过张曙同志的严格指导，在歌咏大会上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张拓：《为祖国人民文艺奉献青春》，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49页。

左翼音乐家在新安旅行团的音乐活动，是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中未被充分认识的领域，值得一探。新安旅行团与左翼音乐家的合作，一方面使得团员们接触到更多的进步思想和革命音乐活动，提升了自身的音乐造诣和革命思想；另一方面也为左翼音乐家施展自己的艺术才华，提供了重要的实践平台。

(1)新安旅行团与张曙

左翼音乐家张曙，在其短暂的一生中曾对新安旅行团的音乐活动做出过重要贡献。张曙不仅为新安旅行团谱写《新安旅行团团歌》的旋律部分，还在南京、长沙、桂林等地指挥新安旅行团的团员们进行声势浩大的群众歌咏活动：

(1936年4-6月在南京)参加“中国舞台协会”的演出活动，是我们文艺宣传的第一次实践，也是头一次和那么多的文艺界人士共同生活。……特别是青年作曲家张曙同志，他每天领我们排练，教我们认简谱，学指挥常识，他既是我们的老师，又如同老大哥一般待我们热情周到。当田汉同志在十分忙碌中为我们写了团歌的歌词以后，他立即为这首歌谱了曲，领着我们一边学唱，一边修改，新旅的团歌就这么产生了：

《新安旅行团团歌》*羽扬、陈明、聆群编：《新安旅行团歌曲集》，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新安旅行团委员会，2001年版，第1-2页。开头部分

从此，团歌不但是我们开会时必唱的歌，而且每次演出活动都以它开头，用《义勇军进行曲》结束。1936年7月到上海后，经过任光同志的协助，这首歌和星海同志作的《救国军歌》等几首歌曲，被英商“百代唱片公司”录制成唱片，行销全国。*张牧：《再去南京》，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28-29页。

1938年9月7日新旅参加了长沙歌咏大会。这次活动是革命音乐家张曙发起并组织的……早在抗战爆发前，他就是上海左翼音乐运动的骨干……抗战爆发后，他在武汉参加了郭沫若领导的军委会政治部三厅音乐科工作，同新旅又会面了。这次他专程来长沙推动抗战歌咏运动，新旅就成了他指挥下一支有力的歌咏队伍。(他)经常到新旅来检查节目准备情况，有时还亲自教歌，还专门帮助新旅练了一个他自己创作的《洪波曲》。*张拓：《为祖国人民文艺奉献青春》，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148-149页。

(1938年武汉)在武昌的歌咏大会上，张曙自己拉二胡伴奏，由徐炜演唱了他的新作《丈夫去当兵》。这首歌生活气息非常浓郁，歌词通俗易懂，曲调委婉动听，塑造了一个爱国妇女的形象，非常感动人，是一首人人喜爱的优秀歌曲。*任干：《我们在武汉》，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53页。

张曙遇难前，还曾为新安旅行团团员们自己创作的《岩洞教育歌》进行修改：

当时新旅还创作了一首《岩洞教育歌》，歌词是童常写的……这首民歌风格浓郁的歌曲，是黄中一作曲，经过著名音乐家张曙亲自修改而成，可惜就在这首歌曲完成的第二天，12月24日上午，张曙父女不幸在住所被敌机炸死，祖国失去了一位天才作曲家，新旅失去一位优秀教师和真诚朋友！*张拓：《新旅在文化城——桂林》，详见崔达主编：《新安旅行团在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5月第一版，第4-5页。

(2)新安旅行团与田汉

田汉对新安旅行团的帮助，不仅仅在为其谱写《新安旅行团团歌》歌词。新安旅行团建团之初，田汉先生便利用自己在左翼文化圈里的人脉，为新安旅行团的学习交流牵线搭桥：

1936年春，田汉同志为推动全国的抗日运动，在南京组织“中国舞台协会”，公演一批爱国进步的话剧……新旅除协助演出的部分工作如收门票、带观众外，并在话剧《复活》、《械斗》、《回春之曲》等剧中，扮演一些群众角色，参加剧中插曲的合唱……。*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42页。

《新安旅行团团歌》创作完成后，经任光帮助，这支歌和陶行知作词、赵元任谱曲的《锄头舞歌》、《镰刀舞歌》等歌一起灌制了唱片。1939年在桂林期间，汪达之一听说田汉来桂的消息，马上派团员楚群(原名褚群)去请田先生为新安旅行团创作一个大型儿童歌舞剧，争取在纪念“七七”两周年时上演。在接触期间，田汉谈及《义勇军进行曲》创作时与聂耳的愉快合作：

田(田汉)先生说：“我在牢里就是想着《风云儿女》的插曲。后来才听到有两首配曲，有一首在上海‘八一三’抗战时唱过，但流传不广；另一首就是聂耳作曲的《义勇军进行曲》。”说着，田先生就唱起来，唱一句让我数数多少字，他说：“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句话太长了，而且有两个‘我们’，你看聂耳处理得多好！”

田先生唱，我也跟着唱。他唱到“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时，我说十三个字。田先生很有感情地说：“你看这么长，聂子跟我合作很扣手。”*楚群：《回忆新安旅行团驻桂片断》，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66页。

这是一则音乐界并未熟知的史料，丰富了我们对《义勇军进行曲》词曲编配中田汉与聂耳愉快合作的认识。

(3)新安旅行团与吕骥

吕骥先生与新安旅行团的结缘，始自1936年的上海。1936年10月22日为鲁迅送葬的过程中，吕骥就曾亲自领唱自己创作的《安息歌》，由新安旅行团和其他人士一起伴唱。吕骥先生1937年2月离沪北上，之后又与新安旅行团在北平、绥远合作，传播、演出进步歌曲，宣传团结抗战的思想：

(1937年2月赴南苑慰问29军座谈会)会上我们还在吕骥同志的指挥下，唱了几首抗日歌曲来表示慰问，受到他们的欢迎。*张牧：《新安旅行团——我的一些回忆》，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43页。

前文也曾提及，1937年3月经傅作义同意，吕骥同志被聘为他的部队的音乐教官。同时，吕骥就从各部队抽调了一批年轻的中下级军官，办起了抗日救亡歌咏骨干训练班。*张牧：《我的一些回忆(节录)》，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78页。之后，在新安旅行团的歌咏活动中，也偶有吕骥先生的身影。

(4)新安旅行团与冼星海

人民音乐家冼星海在1935年从巴黎回国后，便投身于轰轰烈烈的群众歌咏活动之中。当时冼星海每周都要到新安旅行团暂居的法租界一所学校两次，进行歌曲教唱等音乐活动：

1936年，我们新旅的同志在群众性抗日救亡运动的洪流中到达上海，为了宣传民众共赴国难，特地请冼星海教唱抗日救亡歌曲。

我们住在一所小学里，冼星海每周都要来两次。冼星海一到，学校的空气顿时就活跃起来了。我们簇拥着他走进教室，教室里早已挤挤(此处应为“济济”)一堂，有新旅团员，也有附近学校里的学生。

有一次，冼星海走进教室，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乐谱，非常兴奋地对大家说：我专门为儿童们谱了一首歌，大家看好不好！我们听了十分高兴，感到冼叔叔想得真周到，齐声说：好！

他先把歌词读一遍，然后领我们一齐唱。

吹起小喇叭，哒的哒的哒，

打起小铜鼓，得隆得隆冬。

经过反复几次练习，这首歌我们很快就学会了。第二天，我们又到学校和工厂去教唱这首歌。

有一天晚上，我们和平常一样坐在教室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冼星海来，大家心里十分着急。他每次来教唱，都是很准时的，从不迟到，今天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正在大家焦急的时候，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冼星海走进了教室。他脸色微红，眼睛闪烁着一种异常兴奋的光芒。他以一种热情而又激动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来迟了。”接着又说：“我作了一首新歌，今天我反复修改了多次，总感到不满意，总感到没有把人民的感情充分表达出来，这样改来改去，没有想到天早已黑了，来迟了。”冼星海的精神令人敬佩，他对自己谱写的歌曲要求是多么严格啊！总是改了又改，他不愧是人民的歌手。

他在黑板上抄下了刚谱写好的《救国军歌》，抄完以后，以激昂的声音范唱了一遍。

啊！这首歌真了不起，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它以澎湃的气势，抒发了人民的心声，使人热血沸腾，心情激动。

在教唱的时候，他有时拉小提琴伴奏，有时拿起指挥棒，把全部精力贯注在指挥上。指挥棒是那样的有力，仿佛人民的愿望都凝结在这指挥棒上。有时他又侧耳细听，然后走近黑板，把曲子作一点小的改动。这一天一直教到十点多钟才结束。临结束时，冼星海说：“曲子还要修改，但你们可以先到工厂、学校去教唱，看工人、学生们有什么意见，然后告诉我。”后来我们把教唱过程中听到的意见告诉他，果然他又作了一些小的修改。*左林：《冼星海教唱歌》，详见淮安市新安小学编：《我在新安旅行团》，南京出版社，1992年12月第一版，第28-29页。

冼星海之所以能够在救亡时期创作出大量优秀的声乐作品，一方面与自身的音乐才华和当时救亡抗战的大背景有关；另一方面，新安旅行团能够为其提供一个新作品实验、修改和定稿的音乐平台，也是《救国军歌》等作品能够在当时深入人心的重要保证。

除教我们唱他的旧作如《搬夫曲》等外，还将他(冼星海)新作的《救国军歌》、《流民三千万》、《印刷工人之歌》等教我们试唱，他一边听，一边修改，定稿后再交我们出去教唱。*张牧：《在上海群众抗日运动中》，详见张牧：《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宣传部编印，1995年9月版，第29页。

《救国军歌》、《流民三千万》、《印刷工人之歌》等优秀合唱中形成的创作经验，也为之后冼星海准确把握劳动人民艺术形象，成功创作《黄河大合唱》，奠定了重要基础。之后，由于冼星海要参与筹拍《壮志凌云》而随摄制组到云南，无法继续新安旅行团的歌曲教唱，相关活动由孟波和麦新同志接替。

(5)新安旅行团与孟波

孟波与汪达之同志的相识，是在1936年8月上海市法租界仁安坊7号的冼星海寓所。当时两人一见如故，于是孟波便在法租界新安旅行团借住的一所学校里开始了歌曲教唱活动：

……那时团员只有徐志贯、张杰、张平、张牧、黄志义、左林等十余人。年龄不大，接受能力很强，学唱歌非常认真，而且唱起来感情充沛。我们除教唱聂耳、冼星海、吕骥、任光等创作的歌曲外，一些新作如麦新作词、冼星海作曲的《只怕不抵抗》，我作曲麦新作词的《牺牲已到最后关头》，都在那里教唱，并听取他们(新安旅行团团员)的意见后再进行修改。因此，恰切地说，他们既是我们的学生，也是我们的先生。*孟波：《我与新旅的战地情》，详见陈明、陈强、林铭纲编：《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中共上海市文化局党史资料征集领导小组、上海市文化系统地方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1989年12月第一版，第269页。

1941年新安旅行团辗转盐阜区，同时进行歌曲学唱活动。孟波创作的《中华民族好儿女》也在其中：

(1941年，盐城)在4月下旬的一天，天气已渐渐热起来了。同学们都换上新发的粗布单军装，正在大走廊里上音乐课，学唱《五月的鲜花》和《五四纪念歌》，……另外，还学唱了由孟波同志新写的《中华民族好儿女》……*刘亚：《从“鲁艺”少年队到新安旅行团的回忆》，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193页。

在之后的随军转移过程中，新安旅行团的部分团员与孟波又有了交集：

(1941年7月底，盐阜区)二队(即鲁艺二队)有二百多人，由鲁艺戏剧系、音乐系和普通班的同学组成……音乐系孟波等同志带队……*张牧：《我的一些回忆(节录)》，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91页。

虽然新安旅行团在这次转移过程中遭遇了损失，由于组织得当，大部分团员得以保存。

(6)新安旅行团与贺绿汀

1941年中秋期间，陈毅与刘少奇等领导同志来到盐阜区，慰问反扫荡胜利的军民。音乐家贺绿汀先生也到场并与团员们畅谈自己对抗日斗争与抗战文艺的感想。新安旅行团与贺绿汀由此结缘。当晚的文艺晚会上，贺绿汀同志克服简陋的条件，为大家演奏了他创作的管弦乐曲《晚会》：

贺绿汀同志即兴表演了他创作的名曲《晚会》。没有乐器，人们临时找来筷子、碟子。他一手拿碟，一手用筷子敲击着，嘴里唱着曲谱。这是原始的演奏方式，却使晚会充满了乐趣。*张牧：《新安旅行团 我的一些回忆(节录)》，详见中国革命博物馆编：《民族小号手》，春秋出版社，1989年3月第一版，第335-336页。

1942年10月，在阜东一带活动的新安旅行团再一次迎来了贺绿汀先生：

10月的一天，音乐家贺绿汀到“新旅”看望我们，还给我们拉了一次小提琴，题目叫《1942年前奏曲》。*柳新民：《一段难忘的经历》，详见崔士臣主编：《新安旅行团在苏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第215页。

结 语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曾经有成千上万的活跃的少年儿童社团，传播救亡思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赴国难，共同抗日。据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资料室相关材料，救亡抗战时期积极宣传抗战思想的少年儿童团体，除却江苏的新安旅行团和苏北战地儿童工作团外，还有上海的孩子剧团等，总数逾百。*上海有孩子剧团、我们的孩子剧团、孩子歌咏队、儿童剧团、难童歌咏队、沪西儿童壁报团、业余补习儿童班、难民小先生普及教育团、余日章第三小学小先生团、沪西孩子剧团、儿童先锋队、儿童歌咏队、难童服务队、中国童子军战地服务第一队、慈幼服务团；浙江有浙西小剧团、台湾少年团；安徽有皖南儿童歌咏队、六安儿童团；河南有开封孩子剧团、灵宝小先锋剧团、南召儿童工作队；江西有南昌少年团、南昌孩子剧团、南昌儿童救国会、赣江中学歌唱团；湖北有七七少年剧团、抗战儿童读书会、武汉中国童子军武穆队、武汉儿童剧团、武汉儿童先锋队、武汉儿童救国团、抗日宣传队、海员流亡儿童剧团、铸魂儿童歌咏队、抗战建国孩子剧团、宜昌孩子剧团、第五战区儿童工作队、简阳儿童宣传队、石灰窑少年剧团、流亡孩子战地服务团；湖南有育英抗敌儿童工作团、长沙儿童剧团、难童工作队、长沙儿童抗敌协会、长沙儿童战时服务团、长沙少年战时服务团、平江孩子工作队、平江孩子抗敌宣传队、浦市少年抗敌宣传队、沅陵孩子歌咏队、桃源女中附小孩子剧团；福建有厦门儿童救亡剧团；广西有桂林少年剧社、中山小学儿童生活团、抗敌后援会儿童抗敌工作团、儿童教育团、平南儿童救亡团、梧州少年抗敌工作团、嵩县长安少年救亡工作团、桂平北区儿童救亡团、桂林万正卿儿童救国团；广东有广州儿童剧团、广州儿童先锋队、广州抗敌少年先锋队、土华村少年团、抗日少年团、广州儿童剧社、东莞俊英儿童剧团、花县少年工学团、花县儿童工学团；云南有昆明儿童剧团；四川有重庆儿童农村宣传队、朝鲜三一少年团、儿童演剧队、儿童歌咏队、江北儿童剧团、启明育德儿童前锋队、平儿院战争儿童服务团、树德儿童歌咏队、第一儿童保育院宣传队、青年会铁血少年团、中国儿童之友社、秦邑宣传队、妇慰会儿童歌咏队、中国战区儿童边疆宣传团、江津少年宣传队、泸县孩儿剧团、云阳娃娃剧团、云阳儿童宣传团、内江孩子剧团、资中孩子剧团、涪陵儿童剧社；西康有康定儿童剧团；陕西有西安儿童宣传队；山西有儿童救国会、三民主义少年团、儿童团；甘肃有兰州儿童宣传队、儿童歌咏团；香港有儿童戏剧协会；宁夏有少年战地服务团；贵州有赤水儿童剧团。与其他宣传抗日的少年儿童社团比较，新安旅行团的抗战宣传活动有三个主要特点：第一，自建团之初便一直接受党的领导，宣传进步的革命思想和文艺观念。第二，在旅行中传播进步思想，践行“社会即学校”，在传播左翼进步思想、革命文艺观念的同时，不断在学习中丰富、提高自身的表演和创作水平。第三，活动时间较长，活动区域广泛，团员不断扩充，人才济济。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都有大量优秀的青少年人才，不断充实到新安旅行团的队伍中来。他们后来也为建国初期文化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如现代革命京剧《杜鹃山》的编剧王树元，六十年代曾主编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并担任第一场“苦难的年代”创作的李群，等等……

文学艺术、新闻出版、音乐美术、外交战线……闪动着许多新旅老团员活跃的身影、智慧的光彩。……张拓、陈强、秦德声三位先后担任上海歌剧舞剧院党总支和院部行政的主要领导……宗柏为中央音乐学院大提琴专业教授；管荫深为上海音乐家协会秘书长……*林青：《他们来自新安旅行团》，详见淮安市新安小学编：《我在新安旅行团》，南京出版社，1992年12月第一版，第216页。

限于篇幅，本文仅大致介绍新安旅行团的主要活动和相关音乐轶事。新安旅行团的详细音乐活动，新安旅行团培养的音乐人才，新安旅行团在旅行中学习、宣传的重要经验，新安旅行团的音乐、舞蹈、戏剧创作……很多相关专题，都值得进一步研究。望拙文能抛砖引玉，以便更多的研究者能够关注抗战音乐史，关注新安旅行团和他们对革命艺术的勇敢探索。

2017-05-22

J609.2

A

1008-2530(2017)04-0069-15

董晓明(1984-)，男，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艺术教育系讲师(北京，10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