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中西“音画世界”的翻译邀请——《英汉影视翻译实用教程》评介与思考

杜 磊

来自中西“音画世界”的翻译邀请
——《英汉影视翻译实用教程》评介与思考

杜 磊

1.引言

影视翻译或视听翻译（Audiovisual Translation）指的是将多模态与多媒体文本转换到另一种语言和／或文化中的一个翻译研究分支（González 2009：13）。影视翻译处理的对象是一种作用在人感官之上的媒体介质——声音与图像，这是影视翻译独特性所在——它是“音画世界”的信使。

我国影视翻译研究在1995年被确立为一个独立研究领域（刘大燕 2011:147），其起步以《论影视翻译的基本原则》（麻争旗，1997）、《影视翻译初探》（张春柏，1998）、《影视翻译——翻译园地中愈来愈重要的领域》（钱绍昌，2000）三篇文章的发表为标志。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影视翻译领域的发声越来越多，也为更多的研究者所关注。新时期以来，国内举办了数次影视翻译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如2014年在上海外国语大学举办的“首届影视翻译研究论坛”，2016年在中国传媒大学举办的“影视翻译教育与人才培养国际研讨会”，2017年在上海交通大学举办的“高级影视翻译研讨会”，均吸引了大批海内外影视翻译专家与爱好者的参与，这表明我国影视翻译研究取得的进一步的发展。从研究文献的角度来看，我国的影视翻译研究目前已从电影艺术刊物的附属、电影技术的辅助地位摆脱出来，成为翻译学研究不断扩展的版图之中一个颇具时代感、对一大批青年译者颇具向心吸引力的独立领域。近年来，影视翻译研究文章呈逐年上升趋势，理论研究已初显规模与成效，业内出版了一批较有影响力的影视翻译专著与教材，如麻争旗（2005，2013）、朴哲浩（2008）、杨和平等（2010）；杜志峰等（2013）；金海娜（2013）；张修海（2015）等。

在迄今为止出版的影视翻译学术著作中，《英语影视剧汉译教程》、《基础影视翻译与研究》、《影视翻译的策略与方法》是仅有的三本在中国大陆出版的影视翻译教材。这三本教材为影视翻译研究探索出的一条可资借鉴的教学途径，为影视翻译教学的施展开拓了一定的空间。然而，国内影视翻译的研究者人数总体还是不足，专业教材成果依然稀缺，成果出现的时间周期较长。这与当前从事影视翻译人士越来越多而亟待实践指导的现实，影视翻译实践体量巨大的市场与对影视翻译质量要求越来越高的局面格格不入。因此，任何一本影视翻译教程的出版都应当引起翻译学界与影视译制行业的重视。现今，又有此类教材第四本的面世——《英汉影视翻译实用教程》（以下简称《教程》）。

2.评价与思考

2.1 《教程》的体例特点

《教程》第1章“西方电影的基础知识”与第2章“影视翻译概览”介绍了电影译制行业入门级的基础知识，为教学提供了一个实践背景。从第3章开始，《教程》进入主体，该部分是任何一本影视翻译教程的着力之处，其结构设计折射了教程作者对影视翻译教学实践如何开展实施的思考。我们不妨从体例上对目前我国现有四本影视翻译教材进行横向对比。从总体上来看，四本影视翻译教程中，《英语影视剧汉译教程》从思维、语境、创作、批评等方面讨论了影视翻译实践；《影音翻译的策略与方法》以“影音”的类型－基本标准－内部制约－外部制约－翻译的策略与方法为逻辑主线，两本教程理论性较为突显。而另两本——《基础影视翻译与研究》（以下简称《基础》）与《教程》在体例设计上较为贴近教学需求，均以实践为中心，因而更有可比性，两书章节安排如下：

《基础影视翻译与研究》各章节名称 《英汉影视翻译实用教程》各章节名称第一章 影视作品分类：语言基本特点与汉译 西方电影基础知识第二章 影视翻译的特殊性及基本原则 影视翻译概览第三章 影视作品分类：语言基本特点及汉译 影视翻译的基本原则第四章 影视翻译的基本知识与技能：字幕翻译 配音翻译第五章 影视翻译的基本知识与技能：影视配音与制作 字幕翻译第六章 影视片名翻译 影视歌曲的译配第七章 影视翻译实践研究试范 影视剧本与翻译第八章 字幕翻译如何走向世界 戏剧翻译第九章 － 影评翻译及其他

相比较之下，《基础》与《教程》各有特色，《基础》主要聚焦于两个层面：影视翻译中的字幕与配音，均属于传统的影视翻译的教学范畴。从宏观角度来看，《教程》与之相比形成两大特点：1）涵盖面较广，讨论的范围包括影视翻译中可能出现的各种体裁——除了传统的字幕与配音之外，《教程》还涉及影视歌曲、剧本、戏剧、影评等材料的翻译；2）《教程》包涵以往任何一部教程都没有纳入体系的“戏剧翻译”。以上是对比显现的《教程》宏观特色，那么从微观角度来看《教程》又是如何在各个章节中铺陈并落实影视翻译教学实践的核心——影视翻译的语言转换的？这样的整体安排与具体设计在当前的影视翻译研究与教学的语境下又是否合理？我们将在下一节中具体探讨。

2.2 《教程》的宏观主题内容

《教程》不局限于字幕与配音，把歌曲、剧本、戏剧、影评亦囊括在内，这构成了《教程》在主题内容上的最大特点。《教程》3—6章为主体部分。第3章中，作者提出了影视翻译的总体“原则”，4—6章则在此基础上对配音、字幕、歌曲三个层面上分别展开，详细铺开。其中“影视歌曲的译配”是《教程》颇具新意之处，为以往教材未曾涉及。除了字幕与配音教学以外，是否有必要教授“歌曲”这一体裁的翻译？答案是肯定的。在字幕与配音之外，影视歌曲虽然在影视作品中占有的篇幅不大，却有着画龙点睛之效，其配译的好坏往往能决定整部影视作品的译制品质。《魂断蓝桥》、《音乐之声》等中文版歌曲在国内传唱至今，对电影在中国的经典化传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就足以证明这点。可以说，好的歌曲配译是电影经典化的必由之路，歌曲配译是影视翻译中应当加以重视的教学内容，其教学既可以激发学生兴趣，对学习者的综合业务水平也有质的提升，是系统的影视翻译教材中不应回避的内容。

《教程》7—8章对学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作者以影视剧本、戏剧为主题，以经典影视剧本、戏剧选段为案例来加以分析。编者在这两章中实际引入的维度是“戏剧”，教程所处理的也就是在“戏剧”这一维度下的影视翻译问题，这不啻于一种大胆的尝试。那么，“戏剧”是否应该被纳入影视翻译教材中？我们知道，影视翻译中传统的字幕与配音，虽然在技术处理方式上各异，但都以人物角色的语言为主要操作对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处理就是“对白”。假如在教材中只涵盖字幕与配音，就意味着我们的教学会偏于强调影视翻译本身的技术性。然而，技术性并非影视翻译的全部，技术不是影响影视翻译字幕生产的唯一要素，更非本质，影视翻译教学不应该单方面强调技术性而忽略“语言与人文性”。麻争旗（2016：87）就明确指出，实际无论中外影视剧，提供的母语字幕“并不因为时空的限制而被压缩或删减，也不会为了便于理解而变文雅为通俗、变繁琐为简洁、变诗篇为大白话、变深刻为浅薄”。尽管麻争旗的观察只限于母语，但却促使我们反思以往以“技术性”为名而实施的翻译处理手段是否得当。假如以强调影视画面切换、视觉与阅读的承受能力、瞬间的理解能力等技术因素的限制为名而加以任意处理，产品未必就是好的影视翻译作品。

影视文学内在依然有保持其文学品质的惯性，影视翻译教学应该观照这点业内人士的反思，并“对冲”因强调影视翻译技术性所带来的不良翻译倾向。在这一方面，以戏剧翻译来历练译者无疑是首选。同样，张春柏也认为：“影视翻译研究应该借鉴这些年国内外戏剧翻译的成果与思路来进行”1。戏剧语言是演员言语与舞台动作的综合体，是“动作的语言”，影视翻译在本质上是否可归类于戏剧翻译值得翻译界进行深入探讨，但影视翻译与戏剧翻译主要的处理对象均是对白翻译，教学上后者不妨借重于前者而先确保影视翻译学习者能还原影视文学本身的“文学美”。《教程》以戏剧翻译作为“上位”来观照影视翻译的设计理念有别于同类教材，是教材的首创。这不仅是对影视翻译教学“字幕”与“配音”传统的有益补充与突破，更折射出作者的较深的理论识见。《教程》主体部分以“字幕”开始，以“戏剧”作结，形成难度梯度，思维上具有延展性，是有意识地培养学生思辨能力之举。

除了剧本、戏剧之外，《教程》把“影评翻译及其他”作为全书的压轴章节。影视评论同样是影视翻译教学的有机组成部分，影视评论虽然是书面文本性质的，但却是电影发行、流通与传播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教程》将其自然延伸为影视翻译中的一个单独门类，是一种视野开阔的尝试。此外，作者还在余墨之中添加了容易被忽略的一个细节问题——“电视节目”的翻译。“电视节目”的名称在正片播放之间“一马当先”，其翻译的好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外国观众对节目质量的主观评判。《教程》既有字幕、配音等荦荦大端者，也不乏歌曲、影评、节目单等容易被传统教学忽略而实际却考验译者功力的细枝末节之处，体现的都是教材设计者的一片匠心。

2.3 《教程》的微观语言转换知识结构

按罗曼·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的翻译三分法来看，影视翻译显然是一种符际翻译，如何有效地以各类题材为纲传授中英影视翻译语言转换的方法？《教程》给影视翻译教学领域提供了一个可行方案。《教程》第3章以翻译“原则”为统括，以“技巧”、“指标”、“要领”三个具体操作的参数为中心，形成了一条以“技巧”－“指标”－“要领”为贯穿逻辑线的教学体系，可谓纲张目举。在技术操作层面，为了详解影视翻译的“技术”问题，《教程》还专门开辟了一节详解了一款主流字幕翻译软件——Subtitle Workshop的技术应用2。

《教程》扎根于影视翻译从业的实际需求，突出服务影视翻译教学的特点，内容全面，符合处于本科、硕士阶段的影视翻译专业教学，也适用于培养兴趣为主的影视翻译公选课。全书共九章，均配有切中教学目标的课堂启发式练习与课后巩固练习，方便教学之余也可供教学生课后自学参考之用。面对教材的使用者——广大90后读者，作者在讨论问题的时候选取当下颇具时代感、脍炙人口的中外电影作为教材。

2.4 《教程》对中国影视翻译文化的建构

值得注意的是，《教程》用有限的篇幅展现我国影视翻译文化。在《教程》中，读者不仅可以领略上世纪30年代大上海充当观众翻译的“意译风”，亦可“结识”替《神探亨特》、《欲望号街车》、《安那·卡列尼娜》、《成长的烦恼》等三百多部经典外国影视剧“传声”的张春柏的风采与给两千多首外国歌曲译配中文歌词的薛范等影视翻译的前辈学者。翻译教学离不开翻译文化的教学。文化知识的输入与熏陶能在潜移默化中增强学习者对影视翻译内涵的把握。毋庸置疑，我国有着非常优秀的影视翻译文化传统，这也是我们在影视翻译教学中亦可培养学生的一大兴趣点所在，影视翻译教学上应该加以实施。未来建构一个完整的、具有中国本色的影视翻译教学体系，也同样离不开教学研究者在中国影视翻译文化层面的继续探掘。

3.总结与展望

影视翻译的文化渗透力强，对于观众的直接影响使得其“在有形与无形之中塑造社会文化和意识”（Danan 1991：4）。随着目前我国影视文化“走出去”的未来发展方向的确立，包括纪录片、宣传片在内的各类影视翻译毫无争议地成为我国对外文化战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影视翻译人才的培养是我国翻译教学结构化发展的应有之义，其紧迫性已成共识。然而，影视翻译教学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问题主要体现在“我国影视翻译业把用人机制跟人才教育割裂开来”（麻争旗 2016：86）。所幸的是，目前许多大学外语院系尤其是翻译专业（系）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据肖维青（2010）统计，半数以上的翻译本科专业院校已把“影视翻译”课程列入教学计划。尽管如此，影视翻译行业的健康发展还有自身需要克服的短板。作为前置因素，培养影视翻译人才的教学究竟该如何开展？除了传统的学时、课程模块设置等教学宏观安排之外，教材开发与建设当是决定性因素之一。影视翻译而特定的操作对象、特殊的语言转换手段、技术要求以及影视语言的本质决定着其设计理念必不同于一般翻译教材，一方面应当反应翻译学研究的最新成果，另一方面也要展现影视译制行业的现有业务水平。教材的编撰也离不开编者对影视翻译教学一线的体悟与思考，以帮助学生形成影视翻译系统、科学、专业的认知。

目前翻译各类专业教材已成滥觞之势，而影视翻译教材却独寥寥无几。除了翻译界对影视翻译关注度还不足以外，影视翻译教学难度高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我们欣喜地看到《教程》在设计理念上为影视翻译课堂教学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范例。然而，《教程》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由于体裁涵盖面较广，篇幅有限，《教程》在深度上有所欠缺。相信在《教程》这场来自“中西音画世界”的翻译邀请之下，我国的影视翻译领域必然会有更多的翻译学子成为中西音画世界间的摆渡人。

注释：

1 见《教程》第88－91页“扩展阅读”中《影视翻译专家张春柏教授访谈》一文。

2关于影视翻译技术教学上的应用，可进一步参考肖维青，《论影视翻译课程的技术路径》，载《中国翻译》2012年第5期，第44-47页。

Donan,M.Dubbing as an expression of Nationalism[A].Meta[C].XXXVI:4.

González,Luis Pérez.2009.Audiovisual translation [A].Baker,Mona and Gabriela Saldanha(eds.),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C],London,13.

杜志峰、李瑶、陈刚，2013，《基础影视翻译与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金海娜，2013，《中国无声电影翻译研究 1905-1949》[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刘大燕，2011，中国影视翻译研究十四年发展及现状分析[J]，《电影文学》（7）：147-150.

林哲浩，2008，《影视翻译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麻争旗，1997，论影视翻译的基本原则[J]，《现代传播》（5）：81-84.

麻争旗，2005，《影视制作概论》[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麻争旗，2013，《英语影视剧汉译教程》[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麻争旗，2016，国产影视剧英译研究[A]。邓永标，《摆渡者——中外文化翻译与传播》[C]。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钱绍昌，2000，影视翻译——翻译园地中愈来愈重要的领域[J]，《中国翻译》（1）：61-65。

肖维青，2010，学术性、职业性、趣味性：“影视翻译”课程教学探索[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3）：65-70。

肖维青，2012，论影视翻译课程的技术路径[J]，《中国翻译》（5）：44-47。

肖维青，2017，《英汉影视翻译实用教程》[M]。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

杨和平、麻争旗，2010，《当代中国译制》[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张春柏，1998，影视翻译初探[J]，《中国翻译》（2）：49-52。

张修海，2015，《影音翻译的策略与方法》[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

（杜 磊: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生）

2017-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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