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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语言现状研究
——以南木鄂伦春民族乡为例

2017-11-29乌日乌特何其迪中央民族大学蒙古语言文学系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

大连民族大学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鄂伦春人民族语言鄂伦春

乌日乌特 ,何其迪(中央民族大学 .蒙古语言文学系;.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

濒危语言现状研究
——以南木鄂伦春民族乡为例

乌日乌特a,何其迪b
(中央民族大学 a.蒙古语言文学系;b.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

以人口较少民族濒危语言研究为出发点,以南木鄂伦春民族乡为田野调查点。通过史料及田野调查的图表来分析解读因定居禁猎,转产及主流文化的冲击等因素导致的鄂伦春语言濒危问题,并试着提出一些建议对策。

濒危语言;现状研究;南木鄂伦春族

一、南木鄂伦春语使用现状

南木乡的鄂伦春族主要生活在猎民村,定居禁猎前的游猎区以呼伦贝尔地区的绰尔河为中心、辐射阿木牛河、雅鲁河、济沁河和柴河流域。因鄂伦春族部落通常以河流流域划分,所以当地鄂伦春族内部自称绰尔千*鄂伦春语:即生活在绰尔河流域的鄂伦春人。通过人类学田野理论与方法结合南木鄂伦春族的实际情况,笔者以语言使用综合情况、语言使用年龄结构、语言使用的场域、语言态度等方面进行了问卷调查及访谈。因人口基数的问题,在南木鄂伦春民族乡只发放了65分调查问卷,有效回收57份。语言调查人占全乡鄂伦春人口的67%,统计得出南木鄂伦春语使用情况见表1。

由表1可知,现在南木鄂伦春族共97人,其中会鄂伦春语的人仅有28人,且年纪都在40~60岁以及60岁以上,只有一个20~40岁的青年会鄂伦春语,且只讲70%的鄂伦春语,不难看出鄂伦春语的使用者老龄化严重。60岁左右的人能说鄂伦春语是因为他们是经历过狩猎生活的一代人,儿时与其他民族接触少,这些人懂得汉语是因为1951年政府在当地扎兰屯师范学校成立了“鄂伦春班”。这是第一批系统接受学校教育的鄂伦春人。由于历史上一直同鄂温克族、达斡尔族生活在大兴安岭地区,这里的鄂伦春人大多会讲鄂温克语和达斡尔语。在鄂伦春语掌握程度方面,20岁以下的人基本不会说鄂伦春语,南木25名20岁以下的鄂伦春人,有2人能懂鄂温克语、达斡尔语也是因为父母一方是这两个民族成员,有5个人能听懂一点和会说一点鄂伦春语;而在汉语掌握方面,都会汉语,且汉语是他们的第一母语,也是日常学习生活的唯一交际语言。整个调查被访谈的对象都会说汉语且非常流利,但鄂伦春语掌握的程度却是因年龄结构而成倒金字塔型,所以南木鄂伦春语已经处于濒危状态,保护与传承的措施势在必行。

表1 南木鄂伦春民族乡语言使用情况

语言态度以及对母语的忠诚度会直接影响语言的传承。大多数南木鄂伦春人认为母语是需要保持的,也希望自己的民族语言得到传承,见表2。

表2 语言态度

南木鄂伦春人语言态度按照不同的年龄也会有不同的反映,老人们都认为鄂伦春语是非常重要的,应该在家庭内部和民族成员内部使用自己的母语交流,这一代人有很强的母语忠诚意识。

中年的鄂伦春人因为经历过狩猎及定居转产的生活,还是会和长辈们尽量用鄂伦春语交流,但是在对外的场合则会用汉语或者其他民族语言交流,他们认为这样有助于鄂伦春人适应现代社会;另一种情况是很多鄂伦春家庭都是团结户(即父母双方是两个民族),在家基本用汉语交流,这样的情况在当地最为普遍。

母语的保护与传承更要看年轻的一代,他们才是传承的对象,南木乡的年轻人大多已经不会说鄂伦春语,只有极个别的能说一点简单日常用语或者能听懂一点。很多年轻人认为鄂伦春语不如汉语使用的广泛,不如汉语后天顺畅,在任何场合都喜欢用汉语交流,但是内心还是希望能都学习自己的母语。

鄂伦春语的使用情况与生存环境及生产生活方式变迁有着直接关系,而鄂伦春族成员自身的语言态度也是根本性问题所在,访谈中可以体会到几代人对于母语保护与传承问题的忧虑。

二、南木鄂伦春语濒危的原因

1.社会交际功能的减退

语言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社会交际功能,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日本学者泉靖一关注这一流域的鄂伦春族,并开展过比较系统的人类学田野考察。其中也有南木鄂伦春族人口及语言使用情况的介绍,“以河流为中心标示了绰尔河一带鄂伦春人的分布、移动、贸易等情况…接触了分散居住在附近的35户的173个鄂伦春人,进行了直接或者间接的调查。”[1]这是目前为止发现的关于南木鄂伦春族人口情况最早的记载。对于鄂伦春语言及其他语言的使用情况,泉靖一做了一段简单的描述,“除了一少部分鄂伦春人以外,他们的汉语都说得不大地道,女人差不多都不会说,这一点反倒有助于理解他们的意思。因为他们说的都是鄂伦春式汉语,”[1]通过上述的记录可以分析出,当时的南木鄂伦春族还处于游猎的生活状态,与外界接触不多,相对比较封闭,除了一些男性鄂伦春人因为以物易物的对外交换可以说简单的汉语外,其他人很少能听懂汉语,而主内的鄂伦春妇女更是不懂汉语。不难看出,当时在南木鄂伦春人日常交流中,鄂伦春语是占绝对核心地位的。

语言人类学家甘伯兹认为交际民族志主要是在跨文化研究的背景下,研究社会交流对于语言和跨文化的影响,而环境、场域以及会话参与者的语言选择都是值得研究的,尤其是在此过程中下一代的语言选择与学习是非常重要的参考纬度。对于孩子的生存教育及语言学习态度,泉靖一的记录某种程度上也反应了鄂伦春人的语言态度,“孩子到五六岁,父亲就教数数和向长辈问好,七八岁就开始骑马,到了十岁,男孩就得随父亲出猎。要是经常出去贸易,就能学会其他民族的语言,因此,在家里无须专门教异族的话。”[1]从这一段描述中可以得知,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需要,鄂伦春孩子们很早就要接受狩猎技艺及野外生存教育。而同外界进行物质交换时的交流则是他们学习异族语言的唯一途径,并且随着交往的频繁很容易就学会。南木鄂伦春人始终生活在滨州铁路沿线的群山之中,日常的经济交换使得他们需要与外族接触,需要他们学习异族语言。很多鄂伦春人的汉语是通过与汉族及达斡尔族安达*鄂伦春语:原指朋友,后特指商人。那里学会的。如今的南木鄂伦春人因为学习工作及日常交流的需要大多会讲流利的汉语,加之学校汉语授课,当地的民族学校又没设立民族语言班,学生根本没有学习民族语言的学校教育场所,鄂伦春语因为缺乏新词汇,沟通使用功能相比汉语处于弱化地位,日常生活中汉语已经成为本地最强势的语言。

2.定居转产

社会化的变革以及政策性改变都会影响人类文化的发展走向,语言也不例外。而族际通婚、不同民族的接触也是跨文化语言交际的因素。很多南木的鄂伦春老人在熟知本民族母语的同时,即会鄂温克语、也会达斡尔语,个别的还会蒙古语。通过田野访谈了解到,南木地区除了鄂伦春族还居住着鄂温克族猎民,两个民族很早就接触,两种语言差异不大,按当地何少敏老人的话“鄂温克和鄂伦春语就是语调不太一样”,不需要专门学就能听懂会说。而达斡尔语属于蒙古语族,与鄂伦春语相差很大,但是为什么鄂伦春人会达斡尔语呢?是因为自清以来达斡尔商人始终是鄂伦春与外界商品交换的中介人,通过交换相互学习了语言。南木虽然是鄂伦春民族乡但达斡尔族人口要占多数。在猎民村中年及老年人经常随意切换语言进行日常交流。40岁以下的鄂伦春人基本都能听懂鄂伦春语,但讲鄂伦春语很难。南木定居地选择在交通更为便利的铁路沿线,在游猎时处于小环境范围内的人口多数的鄂伦春人,在定居点变成了相对的少数,内地汉族移民为主的林业职工变成的了大多数,汉语随着而变为社会最重要的交流工具,而猎民村则成为这里最后的语言岛。

3.民族间的通婚

在泉靖一的调查报告中,介绍到鄂伦春没有与外族通婚的情况,都是相对绰尔千部落的4个姓氏之间通婚,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当时鄂伦春族依然实行着禁止外族通婚的传统及同姓之间禁止通婚的婚姻禁忌。随着下山定居以及婚姻自由观念的影响,老一辈鄂伦春人也逐渐接受了子女与外民族通婚的情况。现如今笔者调查的当地鄂伦春家庭只有一家是双方均是鄂伦春族,其余都是鄂伦春人与鄂温克、达斡尔及蒙古族通婚的最多,而在年轻人中则与汉族通婚的逐渐增加,在访谈中团结户家庭大多使用多种语言,老年人之间多使用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语交流。老人与下一代交流时则使用汉语交流,家庭是语言最后的阵地,现如今鄂伦春族家庭内部多以汉语沟通为主,鄂伦春语使用功能的弱化已是不争的事实。

三、对策与建议

语言是一个民族文化的载体和符号表象工具,也是民族认同的一个标准,如果语言不用于社会交往与文化传承将会被逐渐遗忘。鄂伦春语的使用功能的弱化及使用场所和场合的日趋缩小将会导致鄂伦春语保护与传承失去动力。而鄂伦春文化对于自然知识及生态文化的认知非常强大丰富,是人类的宝贵财富,如果不积极及时的采取措施,鄂伦春语将会在短时间内消亡,鄂伦春语言的保护与传承需要多方面的努力才可奏效,需要包括鄂伦春人在内的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1.积极的行政意志

中华民族多元一体,鄂伦春族民族语言承载着鄂伦春人对于周围世界的一切认知表达,传统的生态智慧及狩猎文化丰富了中华文化,保护与传承鄂伦春民族文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一个多民族国家的教育,在担负人类共同文化成果传递功能的同时,也要负担传递各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功能”[2]。南木乡鄂伦春语传承危机问题只是中国鄂伦春族濒危现状的一个缩影,当地政府在鄂伦春语保护与传承工作中应发挥积极的主导作用。应按照自身实际情况在猎民村的小学设立鄂伦春语兴趣班,在鄂伦春民族中学开设一定学时的鄂伦春语课程。利用民族事业经费重点资助青少年民族语言传承工作者,更深层次地培养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及使用鄂伦春语的积极性,即一定要热爱自己的文化,以本民族历史为骄傲,对自己的母语感兴趣。定期举办鄂伦春语故事、演讲比赛、歌曲大赛,培养鄂伦春人的文化自觉和民族语言的自觉性,通过民族语言教育活动,来宣传和推广本民族语言,逐渐培养热爱自己民族语言的良好习惯。

2.营造母语环境

儿童的语言文字习得,是建立在赖以生存的语言生态环境与社会群体成员语言态度等因素基础上的。营造良性健全的语言环境,是语言本身的传承最基本的因素。需要制定一些措施保护鄂伦春语言使用的范围和环境。在鄂伦春族最为集中的聚集地,本民族语言的使用已经存在较大的局限,语言的使用重心正在发生转移,从以本民族语言为主转变为以汉语为主。依照当地鄂伦春语的语言生态环境及鄂伦春族社会成员的语言态度,为儿童积极组织编写教材,开设民族语言教育课,就是遵循儿童语言学习文字习得规律。在鄂伦春族聚居的猎民村开设鄂伦春语电视节目及广播节目势在必行。在学校教育中可以参照使用何青花、莫日根布库二人合著的《鄂伦春语释译》应用于教学。毕竟学校教育对于语言的传承是切实可行的且有其实际效果的。

3.提升语言词汇的创新性

词汇的创新是语言发展使用功能强化的一种必然方式。传统的狩猎生产生活方式造就了鄂伦春语非常丰富的狩猎语言文化;鄂伦春语中关于东北亚的动植物知识高度细化专化,这是其他民族无法比拟的优势,也是今后研究东北亚地区的巨大的文化资本。另一个层面语言高度的专化,对于反映禁猎后现代生产生活方式的词汇则非常少。为了适应新的生活需要丰富鄂伦春语的词汇量,以便其具备更强的交际能力,在涉及政治词汇,现代生活生产用具如手机、电脑等时代感强使用广泛的词汇方面应加强翻译创新工作,这样不仅丰富鄂伦春语的词汇量,更能提升鄂伦春语的沟通性。创新的目的是使传统语言恢复活力,提高传统语言的功能,为了顺应现代社会的发展及母语的保护与传承,鄂伦春语必须要加大创新力度,使之更能适应社会的发展而不至于被淘汰、边缘化。

4.运用现代教育科技手段保护鄂伦春语

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发展语言教育是各国普遍的做法,且效果显著。结合鄂伦春语言文化的实际情况,鼓励鄂伦春族语言学家积极创制鄂伦春语文字。探寻减缓语言濒危趋势的办法,积极抢救,及时建立鄂伦春语言资料库。积极借鉴国外经验,立法保护鄂伦春语,将此项工作纳入政府和学术部门的工作范畴。在民族自治条例中明确规定掌握鄂伦春语的干部任用机制,激发鄂伦春族年轻人学习的热情。政府拨款立项,对鄂伦春语的濒危危机采取应对策略,建立中国鄂伦春语网站,定期召开学术会议,建立濒危语言保护基金。无论是儿童还是年轻人,更习惯通过新媒体去接受学习新事物,应针对这一心理,尽快制作鄂伦春语动画片,顺应时代潮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制作学习鄂伦春语的手机APP软件,以利于初学者和儿童的学习使用。

四、结 语

综上所述,母语权利是少数民族的权利保障的一部分。不同历史时期鄂伦春人学习满、蒙、汉等民族语言不仅适应了民族的发展也丰富了鄂伦春语言的内容。但书写文字教育对于无文字民族的语言的冲击与负面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是当今社会不能忽视的客观存在。全球化的今天,文化交流使人口流动日益频繁,包括鄂伦春族在内的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进入濒危状态,语言的濒危势必会导致民族文化濒危与消失,破坏文化生态的多样性。为保护和传承鄂伦春及其他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为了人类文化的多样性,政府和学界应尽快行动起来,像保护生态多样性一样去保护民族语言文化的多样性,因地制宜积极出台行之有效的政策,营造全社会保护民族语言的可持续发展环境,将人口较少民族语言文化列入到当地的国民教育体系之中,将是一个良好的传承发展途径。

[1] 泉靖一. 大兴安岭东南部鄂伦春调查报告[J].李东源,译.黑龙江民族丛刊,1986(4):73.

[2] 庄孔韶.人类学通论[M].太原:山西出版社,2007:444.

(责任编辑 刘敏)

OntheCurrentSituationofEndangeredLanguages——Taking Nanmu Oronqen nationality township as an example

WURIWUTEa,HEQi-dib
(a.Department of Mongoli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b.Department of Minority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Based on a field investigation of Nanmu Oronqen nationality township,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endangered languages of ethnic minorities. Historical data and field investigation charts reveal that factors such as settlement, the prohibition of hunting, the switch of production, the influence of the mainstream culture and others have endangered the languages of ethnic minorities. Some proposals are also presented in this paper.

endangered language; current situation study; Nanmu Oronqen

2017-05-01;

2017-09-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特别委托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重大专项(2106MZSCX-DC001)。

乌日乌特(1986-),男,鄂伦春族,内蒙古呼伦贝尔人,中央民族大学蒙古语言文学系博士研究生,香港理工大学访问学者,主要从事北方人口较少民族研究。

2096-1383(2017)06-0547-04

H22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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