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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文学史家的体悟和阐释
——读《王庆生自选集》

2017-11-14张玉能

长江文艺评论 2017年5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作家文学

◎张玉能

当代文学史家的体悟和阐释

——读《王庆生自选集》

◎张玉能

《与时代偕行的当代中国文学——王庆生自选集》(以下简称《王庆生自选集》)出版了,此书积淀着83岁老教授的人生经历、为学之道,学术智慧、深厚学养。我花了一段时间阅读学习,现在来谈一点粗浅的心得体会。

这本《王庆生自选集》中的大部分文章还是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从这些文章中,我大致感觉到,王庆生先生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具有宏阔的视野、辩证的思维、与时代偕行的品格,注重以新方法、新角度来看待和研究中国当代文学,尤其重视对于中国当代文学作家作品的具体赏析和文本细读,在国内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独树一帜,独领风骚,影响深广。

首先,王庆生先生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以宏阔的视野、辩证的思维、与时代偕行的品格,树立了自己的丰碑。

其一,他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是一种全球化语境下的审视和反思。《全球化视域下的当代中国文学》集中表现了王庆生先生的宏阔视野。他以敏锐的眼光洞察了全球化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特别是90年代以来出现的新特征:一是科学技术的进步带来新的社会变革。通信技术的迅猛发展,数字化光纤网络通信和卫星远程的技术革命,大大突破了传统的时空限制,使地球大大地缩小了。二是社会产业结构的变化。由于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把人类推进了知识经济时代,它日益摧毁着传统工业社会的产业结构,建立起以电脑行业和高度自动生产为中心的产业结构,当今资讯的进步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三是全球化的市场经济打破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扩大了人类活动的空间。四是由于生产的知识化,它日益减轻人们的体力劳动,消灭着传统的“三大差别”(城市与乡村、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知识分子与工农),人类的共同价值观念逐渐呈现出来。五是全球化对世界影响愈来愈大。全球化给我们的生存和精神世界带来的形势是严峻的,给文学提出了新的课题:在全球化的语境下,文学的使命是什么,作家、评论家、人文科学工作者应当怎样积极关注和参与全球化,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些都是需要认真回答和解决的。今天,在物质日益丰富,经济日益发展的时候,我们更需丰富的精神食粮,坚守文学的精神家园。所以,王庆生先生郑重地提出了他关于“文学如何应对全球化挑战”的策略:1.全球化是一个多种文化共存的时代,文学应在多元中共存,在同中存异,异中求同。须知“和而不同”将是世界多元文化必走的一条道路,承认不同但是要“和”,要兼收并容。在全球化的浪潮下,开放的、现代的、新质的文化正在生成,消费文化、市场文化、网络文化正在广泛传播。2.文学是创新的艺术,具有超前性和独创性。文学要创新,就要更新观念,更新思维方式,用现代性的眼光审视过去,关注当今,做到吐故吸新,推陈出新,吐糟粕而吸菁华,略神貌而取神髓,在承续中外文学传统的基础上创新。3.生活是丰富的,生活是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在全球化的挑战下,当代作家要在生活中发掘取之不尽的资源,面向当代,立足本土,吸取中外优秀文化养分,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好作品。我们要写好作品,就要面向生活,深人生活,不能以抽象的创作理论作为创作的源泉。我们要学习西方文化的精粹,但不是将西方神化,要在生活中获得体验,获得多元文化的滋养。王庆生先生的这篇《全球化视域下的当代中国文学》,既表现了他的全球化宽广的胸怀,又体现出他建设中国特色当代文学的情结,以及把全球化、现代化与本土化、民族化,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立足中华文化根基的创新与吸收西方文化精华,辩证统一起来的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思路。

其二,他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是一种辩证发展运动的文学史观,描画出了与时代偕行的当代中国文学生动、鲜明的面貌,揭示了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的本质特征。在《试论我国当代文学的发展道路》中,他根据我国社会主义各个时期的历史、文化状况和文学特征,把当代文学的发展划分为四个时期:一、开拓时期的社会主义文学(1949—1956)。二、在曲折中前进的社会主义文学(1957—1965)。三、“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文学(1966年5月—1976年9月)。四、新时期的社会主义文学(1976年10月—1986年10月)。王庆生先生还具体概括了中国当代文学前三十年的实际成就。他指出:第一,文学描写的生活范围和创作领域不断扩大。不仅描写革命战争和农村生活的题材有了新的开拓和成就,而且过去涉猎甚少的或者完全没有涉及的工业题材、少数民族生活题材、老一辈革命家题材、国际斗争题材以及历史题材、科学幻想题材等,都有了长足发展,填补了文学创作的某些空白。第二,人物形象的塑造有了新的发展。随着劳动人民在政治上、经济上的翻身,过去受欺凌、受压迫的普通工人、农民、战士和知识分子,成了文学作品的主人公。这批人物形象,是按照生活本身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创造出来的具有鲜明个性的艺术典型。第三,艺术风格和艺术形式有所突破。在当代文学史上,曾经出现了一批倾向相似、风格相近的作家群。第四,少数民族文学恢复了生机。建国以来,涌现了一批有才华的作家,创作了许多好的和比较好的作品,整理加工了一批民族民间文学佳作。第五,形成了一支经受严酷考验,能够勇敢战斗的文艺队伍。这支队伍大体由四部分构成:一是“五四”时期投入新文化运动的老一辈作家。二是在我国民主革命的不同历史时期中为文学事业做出了贡献的作家,现在他们担负着承上启下的重任,成为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的顶梁柱。三是新中国诞生后崭露头角的作家,他们带着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作品走进了当代文坛,成为社会主义文学的中坚力量。四是在新时期涌现的青年作家。其中,一批女作家的出现,更是历史上少见的。在论及中国当代文学的成就时,台港澳文学在时代潮流的影响和推动下得到了发展。总的说来,在社会主义土壤中成长起来的当代文学,取得的成就是很大的。那种简单地认为建国后三十年文学不如前三十年文学的观点,那种把“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文学和新时期文学混同起来统称为“十六年”的观点,都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王庆生先生在此基础上还总结了中国当代文学三十年的主要经验教训,归纳起来就是:第一,正确认识和处理文艺和生活的关系。第二,正确地认识和处理文艺和政治的关系。第三,正确地理解和贯彻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第四,正确地对待中外文艺遗产的批判继承。

其三,在《中国当代文学50年概述》中,王庆生先生又进一步深化了中国当代文学发展观。他指出:新中国文学是具有新质的社会主义文学发展的起点。就当代中国文学50年来说,大体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即从新中国成立初期至70年代中期为一段,从70年代中期至今为另一段,这两个阶段的文学,构成了当代中国文学发展的文学画卷。新中国文学成就,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就题材而言,突破了题材的禁区,作家的视野不断扩大,创作的领域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描写革命战争和农村生活的题材有了新的拓展,而且过去涉猎甚少的或者完全没有涉及的题材也得到开拓。如描写知识分子在农场劳动改造的《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描写“善吃”的资本家的《美食家》,揭示僧人生活的《受戒》,揭开监狱生活一角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等。就湖北武汉的作家来说,描写科学家攀登高峰的《哥德巴赫猜想》(徐迟),反映市民生活原生状态的《烦恼人生》《太阳出世》《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池莉)和《风景》、《行云流水》(方方),抒写农村教师生活的《凤凰琴》(刘醒龙),刻画古代人物的《孔子》(杨书案)等,都打破了文学描写的狭窄天地,填补了某一方面的空白。就主题而说,突破了主题单一的模式,作品的意蕴进一步深化。作家已经不满足于从社会思潮的表面汲取一般化的概念作为自己作品的主题,而是从生活的底层中提炼主题,以溶进作家对时代、对生活、对人生的独特的思索和理解,溶进自己的审美意识。由于主题的深化,作家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也有了新的突破。现在的作品打破了好人一切皆好、坏人一切皆坏的格局,作家注意把笔伸向人物的精神世界,多方面地展示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矛盾性,使人们对人物形象有了深层次的了解和把握。就艺术方法而论,突破了艺术风格和创作方法定于一尊的规范,形成多种艺术风格、创作方法并存并荣的繁荣局面。新时期以来,由于对外开放,各种艺术流派、各种创作方法纷至沓来,促使当代中国文学的文学观念和艺术风格、表现手法发生了嬗变,文学由定于一尊向多元发展。有的作家由重点描写客体转向注重主体意识的表现;有的由外部表象转向内心世界的发掘;有的由重视情节转向情节的淡化和多样化。在创作方法的运用上,有的在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同时,注意吸收现代主义的艺术手怯和表现技巧;有的则以现代主义创作方法为主,运用表现主义、象征主义、心理现实主义和荒诞变形、“黑色幽默”等手法反映社会生活,揭示人的心灵世界。创作方法的多元化推动了作家艺术风格的突破和成熟。现在不仅出现了人们所熟悉的山西作家群、湖南作家群,而且还出现了京味风情小说、汉味小说、津味小说以及寻根小说、新写实小说、新历史小说、新生代小说、晚生代小说……这些不同风格、不同文体、不同艺术流派、不同表现手法的出现,标志着一个民族文学的发展和昌盛。这些论述,不仅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成就如数家珍,而且对于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的曲折和教训也是刻骨铭心;同前述的论说相比较也可以明显地看到,它既承续了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又有了进一步的深广开掘。

其次,王庆生先生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特别注重研究方法的多元化、现代化、科学化。

在《中国当代文学50年概述》中,王庆生先生总结了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状况。他在具体分析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特点时指出:综观50年来当代文学研究,大体有如下几个特点。其一,史学观念有了新的变化。过去大多从单一的固定视角分析文学现象、评价作家作品,现在由于文学观念的变化,研究者淡化先入为主的意识,突出史料,客观地、如实地描述文学现象、文学运动,评价作家作品,对文学史作一个“史”的还原,从而多层次、多角度地观照历史,对当代文学的发展作了较为准确的评价,从而在多样的形态中尽可能公正地展现中国当代文学的风貌。其二,运用历史的、美学的原则分析当代文学现象、评价作家作品,改变了过去那种凭个人主观好恶定优劣的不良倾向,坚持从作品的实际出发,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尊重作家作品,还历史以本来的面目。一向薄弱的创作心理研究,作品深层文化研究、艺术形态研究有了进一步的加强。其三,在文学史的研究格局和编写模式上有了突出的进展。80年代以来,各地出版的当代文学史种类之多则是前所未有的。近10年来在已有编写的基础上,提出了重写文学史的口号,旨在打破一种传统的、陈旧的文学史观,增强研究主体的自主意识,拓宽文学史的写作天地。现在出版的一些当代文学史著已开始具有自己的独立体系和学术个性。其四,追踪研究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基本方法,这正反映出当代文学的开放性和当代性,使当代文学研究紧密联系实际,关注现实热点,也使自身的理论随着文学创作的发展而发展。从广度方面来说,由于禁区被打破,为当代文学研究者提供了更广阔的研究领域,这是一个方面;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对外的开放,新的理论与新思维方式的引入,研究的深度也进一步加强,许多旧的材料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可以说,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正在沉稳中走向成熟。

实际上,王庆生先生在这里所谈的特点实质上就是以方法论为根本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新的突破。无论是史学观念的变化,还是坚持从作品的实际出发,或者文学史的研究格局和编写模式,抑或追踪研究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基本方法,说到底或者在一定意义上来看,都与文学研究的方法论问题密切相关。正是王庆生先生为代表的新时期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学者高度重视方法论问题,特别是在1985年所谓“文学研究的方法论年”的热潮中,大家齐心协力探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新思维、新角度、新方法,从而突破了一些旧的条条框框和所谓“禁区”,取得了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新成就和新突破。其实,方法论是有不同层次的。最高层次的方法是“元方法”,也就是决定方法的方法,或者叫作哲学方法;它是把一定的哲学观点转化为分析对象和问题的方法。比如,新中国成立以后一段时间内,由于受到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或列宁主义哲学(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某些观点影响,把文学当作阶级斗争的工具,把文学史当作意识形态的斗争史。这就是一种元方法,而进入新时期以后,中国当代文学史研究和教学突破了这种观点的分析方法,从文学的多重本质和多种角度来分析中国当代文学的作家作品和文学现象,依然是一种哲学方法的运用,不过是一种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和马克思主义美学原理的运用。其次一个层次的方法就是学科方法,就是一种学科的现象被借用的其他学科的原理作为方法来进行分析的状况;比如,新时期以前的“社会历史文学理论”或“社会历史批评”,这种比较单一的研究方法曾经得出过以前的研究所未能得出的正确结论,可是,一旦这种单一的分析方法排斥了其他的方法,一家独尊,就必然陷入一种片面化的境况。第三个层次的方法就是具体的方法,比如观察法、实验法、数理统计法、问卷法、归纳法、演绎法等等。这些具体方法曾经被认为是自然科学的研究和分析的方法,不大运用到人文社会科学方法,然而,新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也有了这类方法的研究成果,比如,对作家作品的问卷调查,对作家作品的用词频率的数理统计,对不署名的作品的评论实验等等,也都得出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新成果。所以,王庆生先生的上述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突破禁区、运用新思维、新方法的研究。

当然,王庆生先生虽然很重视西方文艺批评的一些新方法的学习和运用,但是,他也极力反对那种盲目搬用西方文学批评方法的错误做法。在《中国当代文学50年概述》中,他就非常严肃地指出了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中的不良倾向:在研究上有的趋时尚新,在研究方法和学术观点上存在着盲目的潮流化。我们要借鉴外国文学一切优秀的东西,从中汲取营养,同时又要批判地继承传统,发展传统,以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当代中国文学学科。在《世纪回眸:逐步走向成熟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中他还说:中国文学自80年代初以来大量引进了西方文学的理论、技巧与话语体系,此举打破了中国文学多年封闭的状况,给中国文学增加了生气与活力,其积极意义当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它同时也带了另一个问题,即在势如洪水的西方话语面前,中国文学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自己身份的确认,80年代中期以后的文坛上,一批作家趋时鹜新、盲目追潮,忙于对西方文学的借鉴与趋同。中国文学批评本来应当遵循的由作品出发的品评鉴赏原则,在很大程度上被倒置为一种用西方理论套作品的情况,一些有偏见的西方学者,包括某些中国理论家借口某个阶段的中国文学有浓重的政治色彩而完全否认其文学的身份,贬低中国文学应有的价值。王庆生先生就是这样以一种开放的、科学的、现代的、辩证的态度来对待学习和运用西方文学理论和批评的新观念、新思维、新方法,从而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中始终坚守在中国高等学校和科学研究机构的前列。

再次,王庆生先生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尤其重视文学文本的细读,给人们提供了具体、形象的审美赏析,同时也使得人们能够具体把握住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的脉络和关键。

在《新中国文学民族性的回顾与思考》中,王庆生先生对于新中国文学民族性的描述就建立在大量文学作品的文本细读的基础上。他从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指出:从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来看,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文坛上作家在刻意描绘工农兵英雄形象、社会主义新人的努力中,虽然主观上是出于响应领袖号召的热忱,却也在客观上留下了一批不同于从前文学的具有平民色彩的新人形象。这批新人形象中,以朴实、正直、舍己为人、克己奉公为基本性格特征,虽被公认为具有社会主义觉悟的先进人物,其实也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化身。他还从文体方面指出:“十七年”文坛上作家们的成就也不可低估。赵树理小说充分吸收了中国民间话本说唱文学的特长,追求通俗性、喜剧性,以最朴素的语言写活了晋东南乡村人生的平凡与有趣,并由此开出了“山药蛋派”的一代新风,成就已有公论。周立波的小说则在继承中国古典小说成就与使用方言土语表现湖南山乡风情两方面都取得了成功:他的《山乡巨变》借鉴了《水浒传》和《儒林外史》“着重人物的刻画,而不注意通篇结构”的经验,又在使用方言土语时采用了三种方法,“一是节约使用过于冷僻的字眼;二是必须使用估计读者不懂的字眼时,就加注解;三是反复运用,使得读者一回生,二回熟,见面几次,就理解了。”周立波的成功为湖南作家群的崛起从文体上铺平了道路。诗歌方面,闻捷的《天山牧歌》是当代诗人以民歌体谱写“劳动和爱情的赞歌”的佳作;郭小川的《林区三唱》也融入了劳动号子的节奏,铿锵有力;贺敬之的《回延安》则是散发出浓浓“信天游”气息的民歌体诗篇。同样是汲取民歌的养分,闻捷、郭小川、贺敬之却能写出不同的风情与境界来,也足以表明诗歌创作的多种可能。在这方面,“十七年”诗人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赵树理的“说唱体”,周立波的“方言体”,闻捷、郭小川、贺敬之等人的“民歌体”,是“十七年”作家在文学“大众化”方面作出的创造性贡献。这些分析论述,如果没有深入细致的文本细读的功夫,是不可能说得这样到位,这样中肯,这样鲜明,这样深入的。像这样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

在《王庆生自选集》中,我们读到了许多作家作品赏析和研究著述评点的篇章。从这些文章中我们就可以领略到王庆生先生的文本细读的精深功夫。

在《巴金和他的〈随想录〉》中,王庆生先生说:说到《随想录》的价值和对当代文学的贡献,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作者敢于讲真话,抒真情,求真理。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很难。在巴金写的几篇谈骗子的散文中,作者深刻分析了骗子产生的原因、成长的气候、土壤,提出了识别骗子的办法。他说:“骗子并不是神仙,他们也食人间烟火,骗子之所以能够行骗,就是有人替骗子创造活动的条件,提供活动的机会,即使后来明白自己上了当,也要保护骗子过关,表示本人‘一贯正确’,或者让骗子落网,大事化小;或者让大家相信新社会万事大吉,不用杞人忧天。那些人喜欢听好话,发展到喜欢听假话,再发展到喜欢讲假话,这样就同骗子有了共同的语言”。王庆生先生的分析论述完完全全就是在引述巴金的原话基础上展开的,从而揭示了巴金《随想录》的重要意义,也塑造了一个中国现当代文学巨擘的高大、真实的形象,可以让巴金永远铭刻在读者的心中。

在《周立波:扎根在生活的沃土里》中,王庆生先生分析比较了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他写道:《山乡巨变》是作者解放后创作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这部作品同《暴风骤雨》一样,写的都是农民问题;但所概括的历史内容,二者又有很大不同。《暴风骤雨》通过东北地区元茂屯的土改工作,“比较完整地表现了农民土地斗争的整个过程,也相当真实地表现了农村各个阶级的面貌和心理,和它们之间的斗争”。《山乡巨变》写的是土地改革以后农村的一场新的革命以及这场革命在农村各阶层人民中引起的巨变。“从反映的历史情况和典型意义看,可以说《山乡巨变》是《暴风骤雨》的续篇;虽然一个写东北地区土改,一个写湖南山乡农业合作化。它们是中国农村中的两次暴风骤雨。”这两次暴风骤雨,是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壮举,是深刻的社会变革,它关系到千百万农民的生活和命运。不同的是,土改所要解决的是彻底消灭封建势力、消除几千年来阻碍生产发展的地主经济问题,而农业合作化所要解决的,则是土地问题解决后,怎样改变农村的贫穷落后面貌问题。这场革命比土地改革要深刻复杂得多。作者透过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表现了“新与旧,集体主义和私有制度的深刻尖锐的斗争”,以及新的力量、新的思想战胜旧的势力、旧的思想的历程,充分显示了农业合作化的生命力,真实地概括了五十年代中国农村的历史面貌。然后,他就进行了细致入微的人物分析,从刘雨生、李月辉、邓秀梅,到亭面糊(盛佑亭)都描写分析得头头是道,活灵活现,把读者又带回了小说的情境之中。接着,他引述了作品中的自然描写的片段,分析了这种景物描写的“清新纯朴的自然美”“优美的意境”“在情节的发展中,在人物的行动中,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写景状物。后面又引了一段文字,具体分析了周立波小说的语言的鲜明特色。整篇文章就是细致深入的文本解读,一切分析结论都是以文本分析为依据而作出的。

《王庆生自选集》被我这样匆匆阅读和草草评论了一番,尽管我写了这么多文字,可是,好像并没有把这本书的全部精华传达给人们,我还是遗漏了许多珍珠般的文字和篇章,而且,为了像王庆生先生那样以文本解读和文本分析为基础,我不得不引述了自选集中的一些文字,因为我觉得,与其我词不达意地转述,还不如直接摆出王庆生先生的精彩文字本身。《王庆生自选集》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的学术著作,也是一本具有文学美、内容美和形式美的学术专著。还是请读者们亲自去读《王庆生自选集》本身精彩纷呈的文本本身吧!这样的知识学习和审美享受确实不应该错过。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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