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言服务的口译伦理教学探讨
2017-11-01郭静
郭 静
基于语言服务的口译伦理教学探讨
郭 静
在语言服务行业的大背景下,现代译员的口译伦理就是在不损害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不违背社会公共道德的前提下,正确使用源语和目的语,灵活处理文化间的差异性,尽量满足发言方、听话方和委托方对于口译效果的需求,以达到最佳的服务质量。本文根据口译实践案例设计引导性问题、自省式角色扮演、互动性讨论和实践调查的口译任务,具体探讨如何在课堂上逐层深入地培养学生的个性化口译伦理。
语言服务;口译伦理;教学研究
口译是一种跨文化交流的社会活动。由于交际各方具有不同的社会习俗和思维观念,往往对同一现象会有不同的文化解读。故此,在口译实践中,译员经常会陷入“忠实”还是“灵活”的两难境地,不当的选择会导致口译活动的不如人意甚至是失败。从本质上说,译员的口译行为其实是一种伦理选择,所以在口译教学中有意识地培养学生的口译伦理,有助于其在将来的口译工作中能做出恰当的选择。因此,本文拟从前人的研究成果出发,结合时代发展的需求,探究现代社会中译员的口译伦理,以及如何在口译课堂中培养学生的口译伦理。
一、现代译员的口译伦理
翻译研究最早起源于对比语言学,当时人们认为翻译的前提是正确地理解源语文本的语法和修辞现象,因此,“忠实”便成了传统翻译的评判标准。如A.F.Tytler的“翻译三原则”和Eugene Nida的“等效”,以及严复的“信、达、雅”和张培基的“忠实、通顺”,无不渗透着“忠实”的翻译要求,规约着译者的翻译行为。1984年,法国翻译家Berman(1984:17)首次提出“翻译伦理”这一概念。他指出,译员对于“忠实”和“准确”的把握既不是文学的,也不是美学的,而是伦理的。(Berman 1999:74)。
20世纪90年代开始,翻译研究出现了一股“文化转向”的新浪潮,文化学派的研究者认为,翻译就是一种“改写”(rewrite)(Bassnett&Lefevere 1990:10),译者“有权干涉并予以修改”原文(Flotow 2004:24),“忠实”的翻译是殖民扩张的一种形式(Bassnett&Trivedi 1998:1-13)。在解构主义、女性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等文化批判理论的质疑下,以“忠实”为主的传统翻译标准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同样,Berman的“忠实”和“准确”伦理说也受到了其他学者的挑战。Pym(1992:163-173)提倡“文化间性”的译者伦理,也就是译者应该从自身的文化间性出发,摆脱“忠实”的限制而关注文化交际,改善不同语言和文化的关系,增进交际各方的宽容和谅解,从而促进多方的合作共赢。Chesterman(2001:139-154)提出“再现”“服务”“交流”“规范”和“职业承诺”的翻译伦理模式。其中,“再现”指译者应该忠实地再现原文;“服务”指译者需要忠诚地为客户服务;“交流”指译者必须以文化理解和合作为首要任务;“规范”指译者的翻译行为要符合规范;“职业承诺”指译者必须遵守职业操守。
随着翻译伦理研究的深入,口译伦理研究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在西方,Roy在其博士论文中指出,译员在谈话中虽然身为第三方,但却对谈话双方的交际结果有潜在影响(Roy 1989:5)。Anderson(2002:208-214)提出,译员由于掌握了语言和文化的双资源,操纵着交际方式,因此是一个“权力角色”。他们有时会进行选择性翻译,有时也会因为某些原因偏向于交际的一方,因而是影响交际形势的重要因素。Pöchhacker也认为,译员为达到交际双方需要取得的预期目的,需要对谈话内容进行解释或简化(Pöchhacker 2004:57)。在国内,也有一批学者对口译伦理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李民在对中韩口译实例的分析中提出了四大口译伦理规范,即“忠实再现原语核心内容”“为跨文化交流提供服务”“促成文化信息的沟通”“恪守文化伦理规范”(李民2013:101-105)。项霞、郑冰寒对职业译员和口译用户分别进行了关于商务联络译员角色的认知与期待的问卷调查,发现两组受试都认可译员的自主意识,也均认为译员在口译时承担“翻译”与“协调”的双重任务(项霞,郑冰寒2015:88-99)。
综合前人的研究,笔者认为,在翻译已经成为语言服务行业重要支柱的时代背景下,多数译员主要为客户提供有偿的语言翻译服务,因此,译员的口译伦理不可避免地烙上了“服务意识”的刻印,译员需要根据口译类型、服务对象等具体的口译语境调整其翻译行为。换句话说,译员的口译是“忠实”还是“灵活”,必须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调整;译员的主体性意识,也往往需要根据客户的要求进行“强化”或者“弱化”。总之,在不损害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不违背社会公共道德的前提下,译员需要正确使用源语和目的语,灵活处理文化间的差异性,尽量满足发言方、听话方和委托方三方对于口译效果的需求,以达到最佳的服务质量。(详见图1)
图1 语言服务下职业译员的口译伦理
既然现代社会中译员的口译伦理非常重要,那么应该如何在口译课堂中培养学生的伦理意识呢?笔者在中国知网分别以“口译伦理教学”和“译员伦理教学”为关键词进行了主题搜索(截至2017年6月20日),分别搜索到4篇和0篇文献。在“口译伦理教学”主题下检索到的4篇文献中,一篇是分析翻译协会职能的硕士论文,一篇是对全国新世纪翻译学学科建设高层论坛的论述,一篇是介绍现代笔译教学的“五步法”,还有一篇是《中国翻译》2009年的总目录。从总体上看,目前关于如何在教学中培养学生口译伦理的研究在国内尚处于空白。因此,本文将通过分析案例探讨在口译课堂中口译伦理的教学方法。
二、口译伦理的课堂教学
口译课堂上的“实践”,就是通过任务的设计、选择和确定,带领学生感受真实的口译场合,并在感受中理解、内化、总结和提高其口译能力。因此,笔者将结合口译实践中的案例设计引导性问题、自省式角色扮演、互动性讨论和实践调查的口译任务,并具体讲解如何在课堂上培养学生的口译伦理意识。
(一)引导性问题
刘和平(2013:50-55)指出,培养问题意识是师生互动的条件和基础,“疑是思之始,学之端”。口译伦理的培养可以通过抓住一些矛盾点来设计问题,围绕问题开展互动,激发学生的探索欲望,培养他们的思辨能力。需要注意的是,教师应始终扮演引导者的角色,尽量避免用自己的伦理观去影响学生。问题引导的目的并不在于找到正确答案,而在于提升学生从多角度反思口译伦理的能力,从而增强其口译责任感。
案例1:有一次,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主席(以下简称“外方客人”)到中国卧龙地区考察熊猫的培育情况。他乘坐的专机入境后在某地中转停留,当地政府官员特意前往迎接。寒暄后,中方官员建议:“卧龙地区不仅熊猫美,风景也很美,我建议你去看看那些森林大山。”而外方客人 却 说 :“Well,I’m going there just to see the pandas.I just don’t like bloody mountains.”(这个嘛,我只是去看熊猫,才不爱看什么鬼山!)译员将这句话编译为,“我这趟主要是去看看熊猫,大山恐怕没时间看了。”
案例观察完后,教师可以询问学生译员的处理方法是否得当?学生可能会形成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赞成译员的“灵活”处理,一种则反对译员的“不忠实”处理。对于主张“灵活”的学生,教师可以进一步提出问题:如果案例中的中方官员坚持要陪同外方客人去参观大山,或者是相信了译员的说法,提出外方客人下次来访时参观当地大山的具体设想,是不是会使口译现场产生尴尬?对于主张“忠实”的学生,教师也可设计问题:“忠实”口译是否会让中方官员不快,从而影响与外方客人的进一步交流?通过层层问题的推进,学生的思考会不断地深化,从而初步认识口译伦理。在学生对译员角色定位的感受加深的基础上,教师可以继续提出问题:职业译员在接受口译任务后首先会做些什么?如何了解委托方的口译需求?如何与发言方或听话方进行译前沟通?……通过这些问题,教师可以帮助学生从多角度搜集可能的解决方法,从而提高其在今后口译工作中的职业能力。
(二)自省式角色扮演
刘和平(2013:50-55)指出自省式教学是必要的手段和途径,符合学生的心理认知发展。口译课堂上可以设计角色扮演环节,使学生参与到模拟的口译情境中,切身感受口译伦理的重要性,分析和总结自己的口译伦理。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角色扮演并不是模拟性的角色扮演,而是创造性、开放性的。
案例2:中方老板和外方人员在会议室展开商务会谈。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会谈后,外方人员出于礼貌和习惯赞美了中方老板所拥有的一幅价值昂贵的名画,而后中方老板试图将该画馈赠给外方人员。
在介绍案例之后,教师可以将学生分为若干小组进行角色扮演。每个小组可以自由选择忠实、灵活或其他标准的口译伦理,并自行设计相应的具体台词和动作。在角色扮演中,学生可以亲身感受到不同的口译伦理产生的不同效果,从而反省其固有的思维模式,分析和总结自己的伦理失误,形成具有个人特色的口译伦理观。
此外,教师也可利用多媒体和现代化技术建立开放性的口译案例数据库,让学生自由选择案例,按照自己的口译伦理观设计具体的口译情境,在课外进行角色扮演并将其录制成视频。小组成员可以分析总结其角色扮演中的体验和感受,在课堂上播放视频并进行解说,同时也可以与其他小组交流自省后的体会。教师可以给予适当的评价,帮助学生更加全面地认识自己的口译伦理。
(三)互动性讨论
徐卫列(1999:13-16)指出,讨论式教学能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有利于增强学习效果。口译课堂上,教师可以通过一些具有争议性的口译案例设计多种讨论形式,将学生转变为课堂上的主动参与者,增加他们的表达欲望,使其在讨论中多向交流信息和观点。
案例3:20世纪上半叶,英国大哲学家伯特兰·罗素受邀到中国访问,在全国进行了多场讲学,随行译员就是时任清华大学教授、著名才子赵元任。一次,罗素在演讲中花了很长的时间讲了一个笑话,而赵元任只说了一两句话,便让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事后罗素了解到,赵元任当时并未直接翻译这个笑话,而是说:“罗素先生讲了一个笑话,你们笑吧!”
上例中,赵元任“不忠实”的翻译让缺少相关背景的听众开怀大笑,达到了笑话的演讲效果,成为口译教学中“省译”策略的经典案例。但是罗素访华的初衷是输入西洋哲学,进行文化交流,而且当时中国新文化界对这位外国学者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为中国的出路指点迷津,所以罗素在中国的演讲几乎是场场爆满。正是因为中国人的热情,以及罗素自己对中国历来的好感,让他不顾英国的反对,甚至以健康为代价,在中国足足待了一年的时间。显然,罗素如此看重他的中国之行,必定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准备他的演讲。既然他“花了很长的时间”讲了个笑话,想必这个笑话承载的意义并不仅仅是活跃气氛,但是由于赵元任的“不忠实”,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了解罗素的初衷。
针对这个矛盾点,教师可以设计全班式、小组式和辩论式等讨论型任务,让学生自由发表自己的观点。全班式讨论是即兴的,学生可以在案例介绍完后立即发表自己的看法;小组式讨论是集体的,小组内讨论完毕后可以推选一个代表在课堂上呈现小组的集体看法;辩论式讨论是有准备的,教师可以在课前将案例告知学生,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口译伦理加入正方或反方,查找相应资料,理清辩论思路,并在课堂上展开辩论。要注意的是,不管是哪种形式的讨论,教师都要注意维护课堂秩序,控制讨论时间,让讨论的气氛活跃而不混乱,并有意识地引导每一位学生参与到讨论中。
(四)实践调查
调查法可以让调查方了解被调查方关于某一问题的看法和态度。教师可以要求学生就案例进行不同形式的实践调查,使其逐步接触社会,了解真实口译中各方对于译员伦理的不同要求,从而在实践过程中提高自身的伦理观念。需要注意的是,在调查方法的选择和设计上,教师应该给予一定的指导性帮助,从而让学生的调查更加科学和全面。
案例4:2013年3月17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一次会议结束后会见中外记者。在谈到政府需要简政放权时,李总理说:“我们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现场译员孙宁将其直译为:“We should have the determination to cut the wrist like brave warriors.”
总理记者会是国家总理回答国内外记者问题的见面会,也是国内外了解政府动态的重要渠道。在总理记者会上,发言人经常会使用凝聚中国文化和智慧的习语巧妙而扼要地回答记者的提问,而这些习语的翻译也往往体现了译员的口译伦理选择。上例中,孙宁“忠实”的口译伦理选择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有人认为他的翻译是“神来之笔”,在输出中国文化的同时也完整地体现了中国政府简政放权的决心;而也有人认为这种翻译会让不熟悉中国典故的外国人产生不解,因而建议将“壮士断腕”删减后进行灵活翻译。
针对这种现象,教师可以将学生分为若干小组,要求他们在课外进行相应的实践调查,并在课堂上以PPT等形式进行成果展示。调查的形式可以分为问卷调查、访谈调查和文件调查等。问卷调查和访谈调查的对象可以是希望了解中国形势的外国人,也可以是翻译公司的职业译员等;文件调查的对象是历年总理记者会的中英文本,或者是国内外政府新闻发布会的中英文本。在调查中,学生可以了解并总结社会对译员的口译伦理要求以及职业译员不同的口译伦理倾向,从而完善自己的口译伦理。
“忠实”和“灵活”一直都是翻译伦理研究的重点。笔者结合翻译伦理的研究发展,认为在语言服务的大背景下,现代译员的口译伦理就是要对口译过程中涉及的各方负责。口译伦理的课堂教学,本文只探讨了引导性问题、自省式角色扮演、互动性讨论和实践式调查四种口译任务,在现实教学中,教师也可结合口译史或翻译史上的相关案例向学生讲解口译伦理的重要性;邀请资深译员以开办讲座或回答问题的方式分享其在口译伦理方面的认知;在课堂上引入口译项目,让学生通过实战内化其对口译伦理的认识,并将口译伦理应用到真实的口译情境中。总之,培养学生的口译伦理,口译教师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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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贺春健
H315
A
1671-6531(2017)10-0047-04
*2017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17G114);武汉设计工程学院校级科研项目(K201505)
郭静/武汉设计工程学院讲师,湖北省翻译工作者协会口译委员会副秘书长(湖北武汉4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