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传播视阈下的“中国英语”与文化身份建构
2017-10-25杨丽王玲
杨丽 王玲
[摘要]跨文化传播中文化身份与语言之间存在相互制约的关系。语言既可作为跨文化传播的媒介,又可以建构使用者的文化身份。《环球时报》英文社评主要用译借词和意译词表达中国当代的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文化,词语表达符合英语的语构规范,但语义上呈现的是中国特有的事物。中国英语是跨文化传播中建构中国文化身份的重要途径与资源。
[关键词]中国英语;制度文化;跨文化传播;文化身份
20世纪八十年代,Kachru根据全球英语的功能、类别和分布多元性,提出了“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学说,认为不同国家和民族可用英语表述各自文化。该学说打破了英、美英语的霸权地位,使英语拥有了多种文化身份和广阔的跨文化交际语境,包括本族语者相互之间、本族语和非本族语者之间、非本族语者相互之间的多维交际语境。随着世界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剧,多维交际语境已成为普遍现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关注英语变体的多元性和平等性。
在我国,20世纪八十年代,受“世界英语”的影响,学者们开始争论“中国英语”的客观性,到本世纪初转向对中国英语语言层面的描述性研究。而近五年来有关中国英语的研究聚焦于它的社会功能。尽管角度不同,但这些研究都强调了中国英语的文化输出或文化认同建构功能。如潘章仙(2012)分析了接触文学话语在语境和话语策略方面的本土化现象,发现接触文学作家通过在本族语文化和目标语文化之间做出选择和平衡,达到多元文化的认同。然而,中国英语文化功能的开发大多以接触文学为语料,以主流媒体如新闻报章为研究对象的较之甚少。本文从跨文化传播学视角,以主流媒体《环球时报》的社评为例,从制度文化层面分析我国主流媒体如何用中国英语建构文化身份、传播中国文化,以实现全球化语境中的对话式跨文化交流。
一、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身份与语言
所谓跨文化传播,就是不同文化之间以及处于不同文化背景的社会成员之间的交往与互动,涉及不同文化背景的社会成员之间发生的信息传播与人际交往活动,以及各种文化要素在全球社会中流动、共享、渗透和迁移的过程(孙英春,2008)。文化间的差异导致了跨文化传播关系的产生。文化既是传播的内容也是传播的语境。作为文化的符号和载体,语言时时刻刻忠实地折射着文化内涵,成为文化身份的重要标志。文化身份是一个文化群体成员对其自身文化归属的认同感,其特征由一种文化群体成员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感表现出来(刘双,2000)。跨文化传播中,语言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代表文化的归属。不同民族间的交际,可能一方用母语,另一方用对方的母语,也就是外语;也可能双方都不用自己的母语,都用外语,即用一种第三语言。无论哪种情况,至少有一方或双方都不能使用自己的母语。使用外语而非母语是否就意味着跨文化传播中文化身份的丧失呢?外语同样可以用于建构使用者的文化身份。这是因为,文化身份的差异可以通过语言使用的差异即语言变异实现。语言变异指一个语言社区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导致语言社区的语言状况发生了变化而产生了语言变体,如地域变体、语言的社会变体、语言的功能变体。社会、历史、文化是造成语言变异的重要因素。语言变体在被使用时即呈现了所承载的文化内涵,是使用者文化身份的敏感性指标。
信息的交流从传播者收集、选择信息或意义并将它们加工、处理成语言符号即编码开始,到受众把接收到的符号赋予意义进行解码结束。对语言符号系统的解释取决于对它赖以生存的社会或文化语义系统的解释。在跨文化传播中,编码者和解码者来自不同的文化群体,这也就是说,编码者和解码者文化身份不仅决定采用哪一种语言和何种传播方式,而且决定信息本身的内容。由此可见,跨文化传播中文化身份与语言之间存在相互制约的关系。语言既可作为跨文化传播的媒介,又可以建构使用者的文化身份。我们可以通过语言事实考察文化的结构层次、文化的传播交流等,分析传播主体如何使用语言建构其文化身份特征。
二、中国英语与文化身份建构
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英语受本土文化的影响呈现多元化特征,世界各地的英语变体应运而生,称为世界英语(WorldEnglishes)。中国英语就是其中之一。已有学者从社会语言学里的语言变异理论、语言接触理论、社会符号学、跨文化心理学阐释了中国英语变体出现的客观必然性及其本质。贾冠杰(2013)将中国英语定义为“操汉语的人们使用的;以标准英语为核心的;反映中国文化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本族语人能够理解、并接受的英语”。这一定义揭示了中国英语是“用来表达中国特有的事物和概念”的本质特征。中国英语顺应了中国英语使用者在跨文化交际中重新定位自己文化身份的需求,以中国人的身份和文化价值观使用英语进行国际交流。
中国文化身份可以理解为中国文化区别于其他文化的内在的、差异化的、独特的标识。石义彬(2010)在跨文化传播中,中国英语对确认、维护和建构中国文化身份具有重要意义。首先,用中国英语能够准确表达中国文化内涵。要化解西方在整体上对中国文化的误解及妖魔化,让中国拥有和平、和谐的世界形象,中国就应该用自己的语言和声音来表达中国文化的价值诉求。其次,用中国英语能够真实呈现中国社会现实。当中国的独特事物在规范英语中难以找到相对应的准确表达时,中国人参照规范英语创造出具有中國特色的语言,它既能准确表达中国事物,又能被英语本族者理解和接受,即实现中国文化事物的国际化表达。因此,中国英语有助于在本族语者相互之间、本族语和非本族语者之间、非本族语者之间的多维交际语境中构建清晰的文化身份,是中国对外正确表达中国立场和观点的重要手段。
三、《环球时报》社评中的中国英语
《环球时报》是人民日报社主办的国际新闻报纸,其英文版则于2009年创刊,是中国唯一向国外传达符合中国基本国情综合新闻的一份报媒,也是被海外媒体转载最多的中国媒体之一。《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认为《环球时报》的观点“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中国主流社会的声音”。换句话说,《环球时报》对外传递的信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国主流社会的意识倾向。endprint
《环球时报》作为中国的主流媒体,既是中国文化的传播者,也是传播过程的控制者。王英鹏(2012)认为跨文化传播过程由八个要素构成:传播者、传播信息、传播媒介、信息受众、传播效果、传播目的、传播环境及传播方式。这些要素相互作用影响跨文化传播的实现。对一个国家而言,跨文化传播的目的是要信息接收国更多了解信息输出国,培养其友善态度和合作愿望,并创造一个有利于信息输出国的国际舆论环境,取得最高程度的国际支持和合作。处于世界经济全球化的传播环境下,选择国际通用语言英语作为信息载体,面对的受众包括英语本族语者和懂英语的非本族语者,传播的内容需要做到既能传承中国文化、宣传中国文化,建构清晰的中国文化身份,同时又能被受众所理解,“让中国走向世界,让世界了解中国”,增强中国声音在全球化进程中的影响力。
《环球时报》英文版每期有两篇社论,与同日出版的《环球时报》中文版的两篇文章相互直译。本研究选取《环球时报》(英文版)2015年1月一6月社评中的中国英语词汇为语料,因为词汇是语言系统中最活跃的因素,直接反映了语言的变化,反映了客观存在的种种事物、性质和行为。本研究所搜集的相关社评共232篇,约28万字,从中一共找到具有中国制度文化特色的中国英语词条239个。这些中国英语的构成形式主要有:音译词(5个,占2.09%),音译+类词(11个,占4.60%),译借词(133个,占55.65%),译借+释义(2个,占0.84%),意译词(85个,占35.56%),其中译借词和意译词占了绝大多数,是中国主流媒体中最重要的中国英语类型。
根据文化的“三结构”学说,制度文化相对于物质文化、精神文化而言,是人与社会发生行为变化关系时形成的制度和规范。制度文化中有许多民族特色的东西,从而在他民族文化中形成空白而造成文化独特词。它表现在六个方面:政治意识形态;外交政策;法律制度;经济制度;社会规范;人名、地名、事件名等特定文化意义方面。本研究将搜集到的218个中国英语词条从这六个方面进行统计发现,政治意识形态方面的词汇有51个,其中译借词40个,意译词9个,“音译+释义”1个,“意译+释义”1个。涉及党政机构、团体名称的文化词都用借译形式,如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全国人民代表大会),coresocial vahles(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with high autonomy(高度自治行政区)。在中国共产党组织生活、党的建设、政治思想教育等方面反映当代中国政治理念的词汇多用意译形式,如stereotypcial response(党八股),the primitive stage of socialism(社会主义初级阶段),heads of governmental officials(一把手)。这些词客观公正地传达了当代中国政治制度与政治理念的内涵,建构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
与外交政策有关的中国英语有16个,其中译借词10个,意译词6个,这些词主要表达我国的外交理念,如cross-straitspeace(两岸关系和平发展)、independent(独立自主)、a new type of major power relationship(新型大国关系)、the path of peace and development(和平和发展道路)。这些中国英语传达的意思与我国一贯奉行的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外交理念相吻合。
涉及法制方面的中国英语只有9个,译借词5个,意译词4个。其中“依法治国”有两种表达:manage affairs according to the law和call for the rule oflaw。这两种表达都能传达“依法治国”的内涵,体现中国的社会主义法制制度。一词有多种表达的现象并不少见,这是由新闻工作者的文化取向或不同写作目的导致的。
经济制度类的中国英语有20个,其中译借词13个,意译词6个,音译词1个,涉及宏观政策方面,如Silk Road Strategy(海上丝绸之路战略)、sustainable development(可持续发展)、One Belt,One Road(一带一路)、soft landing(软着陆)。相对而言,经济类词汇更多地保留了汉语术语指称意义,如a basket of currencies(一揽子货币),做到形式与内容的统一。这些词都是地道的英语惯用法词组,将它们转义用来表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社会规范类的中国英语涉及社会思潮、风俗习惯与社会时尚,一共有103个,44个译借词,55个意译词,2个“音译+类词”,2个“音译+释义”词。社会规范类涵盖的内容较为繁杂,多借用流行语或俗语使表达活泼生动、地道传神。如vie witheach other(拉山头)、dead end(死胡同)、jeopardize the outlook(搅黄)、权宜之计(a matter of expediency)。此类表达基本上是意译结构,因为汉英中形象、喻义完全对应的情况并不太多,大多情况下不是“缺此”就是“失彼”,很难找到相应的对等形象,更何况是体现时代特征的汉语时政习、俗语,如be unavoidably affected(躺枪)。一般认为,“准确”是新闻文体传递信息的首要要求,因而在许多情况下都必须在形象的保留与舍弃之间做出抉择。
历史人物、历史胜地、神话人物以及与重大事件相关的名词由社会约定俗称赋予某些特定的文化意义,因而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笔者所搜集的中国英语中这类词共有40个,其中21个译借词,9个为“音译+类词”,5个意译词,音译词3个,2个“借译+释义”,“音译+类词”和音译词主要用于表达人名和地名,如Diaoyu Islands(钓鱼岛),而译借词和意译词用于表达重大事件,如the 70th anniversary of victory in the Chinese People's War 0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and the World Anti-Fascist War(紀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这类中国英语真实再现了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事件。
通过梳理、分析《环球时报》社评中的中国英语,我们可以发现,用中国英语建构制度文化身份时以译借词和意译词为主,词语表达符合英语的语构规范,但语义上呈现的是中国特有的事物。中国英语真实、客观地传播了中国当代的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依法治国法律制度、和平共处外交政策、社会规范等,建构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文化。
结语
中国文化身份的建构是伴随着全球化进程而进行的。中国英语成为全球化语境下跨文化传播中建构中国文化身份的重要途径与资源,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中国英语提供了关于文化身份的信息内容;二是中国英语语言变体用于文化身份建构活动。中国英语变体是文化身份建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中介。文化身份建构的过程实际上是对中国文化和他者文化的重新审视,因而可以用中国英语作为建构文化身份的一种策略。
(责任编辑:桂杉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