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黄岛王家庄遗址调查及相关问题分析

鲁东南沿海地区中美联合考古队

山东黄岛王家庄遗址调查及相关问题分析

鲁东南沿海地区中美联合考古队

王家庄遗址位于山东省青岛市黄岛区六汪镇王家庄村东北，现存面积约1万平方米。文化堆积以珍珠门文化会泉庄类型遗物为主，同时也发现了龙山文化、东周和汉代遗物。珍珠门文化陶器的典型特征为夹砂红褐陶，部分羼石英、云母，纹饰以素面为主。这是迄今所知分布最为靠南的一处珍珠门文化遗址。

王家庄遗址 珍珠门文化 会泉庄类型 古城顶遗址

2014年10月—11月，由山东大学、美国芝加哥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Field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及青岛市黄岛区博物馆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在青岛市黄岛区开展区域系统调查，这次调查是“鲁东南沿海地区系统考古调查”项目的第19年度的调查。本次调查的区域集中在黄岛区齐长城以北，主要沿胶河流域进行。在11月4日的调查中，队员在六汪镇王家庄村东北的一处高台上发现一处以珍珠门文化堆积为主的遗址，并采集到龙山文化、东周和汉代遗物。本文拟对该遗址予以介绍，同时结合本区域此前发现的这类遗存的有关资料，做简要分析。

一、遗址概况

图一//王家庄遗址地理位置示意图

王家庄遗址位于青岛市黄岛区六汪镇王家庄村东北约600米，东南距六汪镇政府2.8千米，中心位置坐标为北纬35°57 29.31，东经119°45 46.55，海拔高度95米（图一）。

遗址平面略呈圆角长方形，东西略长，南北稍短。现存面积约为1万平方米。土壤为黄褐色砂土，土壤颗粒较大。遗址被329省道从中间一分为二，道路两侧种植林木，保存状况不佳。

遗址位于胶河及其支流交汇处的东北方向，东距胶河仅100米左右，南距齐长城约5千米。遗址已在胶河的上游，接近其源头。所在区域地貌属于低山丘陵，南侧和西侧为地势较低的河谷。遗址的中心位置处于胶河河谷北侧的一个小台地上，地势较为平坦，现种植林木，东部被329省道破坏。遗址西侧高出地表约2米左右，在公路西侧形成一小断崖。胶河为胶莱河的一条支流，古称胶水，发源于铁橛山（古称胶山）以北，远古即已独立发育成河。《水经注》、《齐乘》、《齐记》及《太平寰宇记》等地理名著及涉河省、府、县诸志均有记载。其中宋代《太平寰宇记》记载曰：“水色如胶，北流三百里入海。”［1］

二、文化遗物

调查按照区域系统方法进行，采集地点编号为WJZ-1，共分为三个采集区域，其中A采集区（CAA）位于遗址西侧，紧靠329省道以西，遗物比较丰富、集中，据分析应出自开挖路沟时翻倒在地表的土层内；B采集区（CAB）位于329省道西侧的小断崖上，C采集区（CAC）位于329省道东侧树林内，这两处采集区遗物较少（图二）。

王家庄遗址采集标本比较丰富，均为陶器残片。以下按时代、器类举例说明。

图二//王家庄遗址采集区域示意图

（一）珍珠门文化遗物

陶器以夹砂红褐陶为主，还有少量泥质灰陶，均为素面。夹砂红褐陶多数还羼有石英、云母。陶片多为器物的口沿、腹片、器底、器足等。可辨器形主要有陶甗、陶鬲、陶罐、陶簋、陶盆等。现择其要略述于下。

陶甗 1件。WJZ-1 CAB︰1，保存较好，可以复原。夹砂红褐陶，羼有石英、云母。鬲部局部灰黑，可见烟炱。侈口，尖唇，折沿。甑部上腹微鼓，下腹斜收。束腰。鬲部圆肩，鼓腹，裆部较高，袋足弧壁，矮实足尖。口径26、高39厘米，箅格径10.7、厚0.6～1.4厘米（图五︰1）。

陶鬲 1件。WJZ-1 CAB︰6，残存裆部以上。夹砂红褐陶，羼有石英、云母，近裆部灰黑。侈口，圆唇，折沿，束颈，溜肩，腹微鼓。口径20、残高9.9、厚0.9～1.1厘米（图三︰1）。

陶罐 6件。主要为夹砂红褐陶。WJZ-1 CAB︰3，口沿，羼有石英。侈口，圆唇，卷沿，沿面内侧有一周凹槽，束颈。口径24、残高4.5、厚0.7厘米（图三︰2）。WJZ-1 CAB︰7，口沿，羼有石英、云母。侈口，圆唇，折沿，束颈，溜肩。口径21.8、残高6.6、厚0.7～1.1厘米（图三︰3）。WJZ-1 CAB︰9，口沿，侈口，圆唇，卷沿，上腹较直。残高5.3、残宽9.2，厚0.7厘米（图三︰4）。WJZ-1 CAB︰19，罐底，羼有石英，外部局部灰黑，鼓腹，下腹斜收，底部近平，微内凹。底径11、残高8、厚0.8～2.3厘米（图三︰5）。WJZ-1 CAB︰22，口沿，羼有云母。侈口，圆唇，宽折沿。残高4、残宽5.8、厚0.9～1.1厘米（图三︰6）。

陶盆 3件。均为夹砂红褐陶，且均为素面。WJZ-1 CAB︰2，口沿，敞口，圆唇，宽卷沿，上腹斜直，下腹部残。口径23.8、残高4.3、厚0.7厘米（图三︰7）。WJZ-1 CAB︰17，口沿，羼有云母，敞口，圆唇，宽折沿，上腹较直，下腹弧收。残高8.7、残宽11.2、厚0.8～1厘米（图三︰8）。

鬲足 3件。均残，仅残存底部，均为夹砂红褐陶，素面。WJZ-1 CAB︰8，羼有石英，锥状足。残高5.8、残宽5.4厘米（图三︰9）。

陶簋 8件。均残，残存口沿和圈足部分，均为夹砂红褐陶。WJZ-1 CAB︰4，口沿，羼有石英、云母。敞口、方唇，下腹斜收。口径16.8、残高6、厚0.8厘米（图四︰1）。WJZ-1 CAB：5，口沿，羼有石英。口部微敛，圆唇，上腹微鼓，下腹斜收。口径19.5、残高7.5、厚0.7厘米（图四︰2）。WJZ-1 CAB︰11，圈足，羼有石英。上腹部残，下腹斜收，平底，矮圈足，圈足外撇。残高5.5、底径9、厚0.9～1.4厘米（图四︰3）。WJZ-1 CAB︰12，口沿，羼有石英。敛口，圆唇，上腹微弧，下腹斜收。残高6.5、残宽7.2、厚0.6厘米（图四︰4）。WJZ-1 CAB︰13，圈足，羼有石英，局部灰黑。残存下腹斜收作平底，矮圈足，圈足外撇。残高4、底径11、厚1.1～1.4厘米（图四︰5）。WJZ-1 CAB︰14，圈足，羼有石英。下腹斜收，平底，圈足残，圈足外撇。残高3.6、残宽13.8、厚0.9～1.4厘米（图四︰6）。WJZ-1 CAB︰18，口沿，羼有石英，口微敛，圆唇。残高6.6、残宽8.1、厚0.7厘米（图四︰7）。

图三//珍珠门文化陶器

图四//王家庄遗址陶器

上述珍珠门文化陶片均采集于CAB区域。CAB采集区实际为329省道西侧路沟旁的一处较小区域，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采集了大量的珍珠门文化遗物，说明该区域实为道路施工或种植林木破坏遗址后扰动所致。因此，尽管此次未发现该遗址的文化层堆积情况，但该区域采集遗物属于该遗址的文化层无疑，而且可能出土于同一遗迹单位，其中属于灰坑的可能性较大。

（二）东周、汉代遗物

陶器以泥质灰陶为主。纹饰大多为素面，也有绳纹。可辨器形有豆、瓦等。

陶豆 1件。WJZ-1 CAA︰1，残存豆盘，泥质灰陶。敞口，圆唇，豆盘高深，盘壁外折，盘外壁较直，底缓平，素面。口径18.8、残高6.9、厚0.6～1.6厘米（图四︰8）。

板瓦 2件。均为泥质灰陶，一件有凹弦纹，一件饰有瓦棱纹。WJZ-1 CAC︰1，泥质灰陶，残存部分上有一道凹弦纹，弦纹一侧原应有绳纹，但目前已模糊不清。残长7.6、残宽5.7、厚0.8厘米（图四︰9）。

东周、汉代陶器采集于CAA、CAC区域。陶豆为东周时期，瓦则为汉代。

除上述珍珠门文化、东周和汉代遗物外，在CAA区域还采集到了一片龙山文化中期的夹砂黑陶腹片，表明遗址下层应该存在龙山文化堆积。

三、相关问题

从现存状况来说，王家庄遗址面积不是很大，仅有1万平方米左右，保存状况也较差，但从其地理位置及文化内涵来看，王家庄遗址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

鲁东南沿海地区系统调查曾在日照境内发现过有关珍珠门文化的零星陶片，如日照市东港区郭老沟遗址［2］和华山遗址［3］，但没有发现相关文化层或遗迹，学界对于珍珠门文化分布的南界一直不太清楚。此次在王家庄发现该文化的遗存，确认这是珍珠门文化分布最为靠南的一处遗址。在CAB区域采集的遗物均为夹砂红褐陶，以素面为主，大部分羼有云母、石英等，具有典型的珍珠门文化的特征。这为珍珠门文化区域类型［4］问题的研究增加了新资料。

王家庄地处鲁东南沿海地区分水岭北侧，与会泉庄所在的潍河流域更为接近。从此次采集的珍珠门文化遗物的文化特征来看，也应属于会泉庄类型。会泉庄类型的陶器以夹砂陶为主，多数夹云母、石英，器表以素面为主，圈足器比例较大。特别是会泉庄H12出土的一件陶甗（图五︰2），虽仅残存鬲部，但其圆肩、袋足弧壁、矮实足尖的特征和此次采集的WJZ-1 CAB︰1的陶甗十分相似［5］。刘延常在讨论珍珠门文化的分期时，将此件陶甗所代表的会泉庄中段遗存划入珍珠门文化三期，大致相当于殷墟四期。也有学者不赞同其将芝水二期遗存和南黄庄遗存划入珍珠门文化，并认为会泉庄类型中段遗存时间应相当于西周早期［6］。但无论如何，王家庄遗址所代表的珍珠门文化当属会泉庄类型无疑，虽然其并未有明确的文化堆积，但其年代范围也应在商代晚期或西周早期。

图五//珍珠门文化陶甗

从空间范围上来看，刘延常认为会泉庄类型主要分布在潍河流域，东达胶莱平原，南至泰沂山脉东段。而王家庄遗址地处胶莱河的支流胶河流域的下游，该遗址的发现将会泉庄类型分布的范围向东南进一步拓展。刘文还指出珍珠门文化会泉庄类型是商代晚期、西周早期的莱夷文化遗存，并且通过会泉庄类型的发现可确定莱夷与商文化分布的边界大致在白浪河一带。而在鲁东南沿海地区的系统调查也几乎不见商文化因素的遗存分布，也印证这一观点。

在王家庄遗址北部约20千米位于胶莱河河畔的胶州西庵遗址曾发现过西周陶器墓［7］。根据随葬周式陶器的特征，其时代相当于西周早期阶段，其中除带有周文化因素的仿铜陶鬲、折肩罐等，也有两件素面鬲及素面罐为珍珠门文化的器形。由此可见，鲁东南沿海地区在西周早期已经开始出现了以西周文化因素为主体，同时带有浓厚东夷即珍珠门文化风格的一种文化类型。

与之不同，王家庄遗址发现的珍珠门文化遗存则较单纯。而且，无独有偶，近年发现于青岛市李沧区的古城顶遗址也是一处较为单纯的珍珠门文化遗址，发掘者将其分为三期，时代从商代晚期延续至西汉早期，其一期遗存为珍珠门文化，以H39、H22等灰坑出土的陶器为代表［8］。古城顶遗址H39出土的一件陶甗（图五︰3）与王家庄遗址此次发现的陶甗形制较为相似，特别二者均无明显实足跟，这一特征在其他珍珠门文化分布区域不见，可能为本区域的特征。但古城顶遗址出土这件陶甗整体较为瘦长，裆部较低，这种低裆的特征和珍珠门遗址出土珍珠门文化二期的陶甗相似，因此该陶甗的时代应较王家庄出土那件早，可能为珍珠门文化二期。此外，在H13出土了一件素面簋（图六︰1），泥质黄褐陶，形制与后李遗址M93：4（图六︰2）［9］相似，但未饰绳纹，二者时代应为珍珠门文化三期。H22的斜腹鬲（图六︰3）与西庵遗址的素面鬲（图六︰4）形制相似，应为珍珠门文化四期。从以上陶器可以看出古城顶遗址的珍珠门文化延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并且自珍珠门三期开始陶器呈现出会泉庄类型的特点。虽然该遗址在西周中期开始出现青铜鼎（M2︰1），但在整个珍珠门文化时期该遗址的文化面貌较为单纯，较少受到商周文化因素的影响，属于比较单纯的珍珠门文化遗迹单位。这也说明，这类遗存一般遗迹较为简单，代表的应该是小型村落。

图六//珍珠门文化陶器

王家庄、古城顶和西庵遗址年代相当，均属于商末周初，有助于对这一时期夷商、夷周关系的了解。由于西庵遗址曾出土过形制复杂铜礼器，其应为该地区的一处中心遗址，而高等级铜礼器是其作为较高等级聚落接受来自中原商周王朝影响的反映，铜礼器主人应该是归化了的地方贵族，而王家庄、古城顶则是较低等级或基层单位的聚落遗址，文化面貌以珍珠门文化的陶器为主且较为单纯，未受到商周文化的直接影响，属于土著的东夷文化遗存。

龙山文化、东周以及汉代陶片的发现是本次调查另一收获。尽管此次采集到的陶片数量不多，但作为一个涵盖众多时期考古学文化的遗址，对其深入发掘、研究无疑会有助于对该地区考古学文化序列的构建、多元一体文化格局的理解。

（除了执笔者之外，参加此次调查的人员还有杨薇、王亚、马方青、程玉柱、陈红梅、郝智国等。）

执笔：姜亚飞 王 焕 〔美〕加里·费曼〔美〕琳达·尼古拉斯 方辉

绘图：刘善沂 姜亚飞

［1］宋·乐史撰、王文楚等点校：《太平寰宇记》第十八卷，中华书局2007年，第363页。

［2］［3］方辉、〔美〕文德安、〔美〕加里·费曼等：《鲁东南沿海地区系统考古调查报告》，文物出版社2012年，第185、265页。

［4］刘延常：《珍珠门文化初探》，《华夏考古》2001年第4期。

［5］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山东潍坊会泉庄遗址发掘报告》，《山东省高速公路考古报告集（1997）》，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121—125页。

［6］张锟：《东夷文化的考古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

［7］山东省昌潍地区文物管理组：《胶县西菴遗址调查试掘简报》，《文物》1977年第4期。

［8］青岛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李沧区文物管理所：《李沧区古城顶遗址2010年度发掘简报》，《青岛考古（二）》，科学出版社2015年。

［9］济青公路文物工作队：《山东临淄后李遗址第三、四次发掘简报》，《考古》1994年第2期。

Abstract:The Wangjiazhuang site is located at the northeast of Wangjiazhuangvillage of Luwang town in Qingdao,Shandong province with an area of about 10,000 square meters.Most of the cultural remains from this site belong to the Huiquanzhuang Type of Zhenzhumen Culture,which feature red and brown sandy potteries with plain design,in some cases adulterated with quartz and mica.A small number of Longshan Culture,Eastern Zhou,and Han periods sherds were also found.It is known as the most southern Zhenzhu⁃men site in China.

Key words:Wangjiazhuang Site;Zhenzhumen Culture;Huiquanzhuang Type;Guchengding Site

（责任编辑：黄 苑；校对：朱国平）

Survey Report of the Wangjiazhuang Site in Huangdao,Shandong Province

Southeast Shandong Sino-America Collaborative Archaeological Team

K871.3

A

2016-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