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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词创译探析
——以《沁园春·长沙》英译为例

2017-08-22刘明东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原词译本诗学

魏 薇,刘明东

(1.南华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2.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诗词创译探析
——以《沁园春·长沙》英译为例

魏 薇1,2,刘明东2

(1.南华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2.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翻译在建构世界文学中的关键作用是决定了文学翻译的创译生态。在创译机制观照下,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长沙》五个典型译本分别具有表达之直白、选词之诗意、风格之自由、视角之客观、和“三美”之追求的创译特点,它们共同成就了毛泽东诗词英译对世界文学的贡献。

毛泽东诗词;创译;《沁园春·长沙》;世界文学

作为中华民族的瑰宝,毛泽东诗词通过翻译这一媒介传播到世界各地,优秀的翻译赋予其“持续的”生命和“新的”生命。毛泽东诗词通过诸多译者的创译,产生了多个各具特色的译本,丰富了毛泽东诗词的世界文学性,为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的版图上赢得了一席之地,也为世界文学增添了光彩。

一、世界文学性观照下的创译机制

2003年,美国比较文学学者戴维·达姆罗什在专著《什么是世界文学?》中对世界文学进行了界定:世界文学是民族文学的椭圆形折射,是从翻译中获益的书写结果,是对遥远的时空世界进行超然解读的阅读方式。在书中,他强调了翻译的特殊作用,涵盖了文化语境架构、翻译方式与结果以及阅读方式等不同方面[1]。安德烈·勒菲弗尔将世界文学的折射性引入到翻译理论,明确强调了文学翻译的创造性,而译者就是创造性的艺术家,他们是否对作品进行再创造并使读者感到满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折射(重写)所凭借的媒体。“依据不同读者对象对文学作品进行改编,以达到影响其阅读作品之方法的目的。”[2]勒菲弗尔认为翻译也是文本创作,它与原文本的创作同样重要,读者所阅读的译文本就是原文本。读者了解一部作品,主要通过折射来实现,达姆罗什还认为,世界文学的翻译折射具有文化双重性,即世界文学是源语文化与目的语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

基于世界文学这一概念,翻译不是简单的复写,而是源语言与目的语、源文化与目的文化交错作用的动态生成过程。翻译可视为独立于源语文本和目的语文本以外的写作形式,是一种创译。创译最早可追朔到印度文学翻译理论,是印度文学翻译传统的形式之一。印度翻译文学界认为,以接受情境和目标语读者为导向的创译是成就翻译文学的艺术审美性所不可或缺的。巴西创译理论认为文学翻译是具有文学创作和再创意特征的创译,创译诗学解构了源文本与目的语文本的对立,将两者都带入第三空间,实际是践行解构主义翻译思想。我国学者陈琳给创译下的定义为:创译是一种特色翻译,是在目的语系统中,对源文本进行编辑、重组、创作性重写、创意性重构等的转述方式,以实现目标话语的表达性与目的性的文本,其机制表现为双文化的椭圆形折射与翻译的阐释性机制[3]。以目标语、东道文化、目标受众接受性为导向,对源文本进行较大程度的创作性改写,生成单模态或多模态目的语话语,实现译者的表达性目的。虽然创译包含了创造,但并不等同于创作。它是在有限自由的前提下,考虑源文本、源文化、目的语、目的文化、目的读者等众多因素,发挥译者主体性的创造性改写。创译在诗词翻译的过程表现得尤为明显。在读者对象的观照下,诗词的翻译是译者基于源语言和源文化的解读基础上,在目的语和目的文化中进行再次创作的过程。从文化传播的角度看,一部译作的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该作品在目的语读者群中的阅读和传播程度。它既是东道文化需求的开始,又带有源文化的深刻印记;遥远时空外源文化的过去性和异域性,与东道文化的当下性和本土性相遇、融合并发生折射,从而成就了文本的世界文学性。社会所形成的主流系统诗学会自动排斥相悖的诗学,或者通过改写等方式使其符合自身,以排除对自身的威胁。诗词翻译中,原文本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需求,翻译过程中亦受到主流诗学的制约,通过对原文本的语言、形式等方面进行改写,提高译文本在目的语读者中的接受度,实现翻译效果。当译者认为译作能够影响其所处时代的诗学发展,便会做出相反的选择,在译作中保留源文化的诗学。

毛泽东作为优秀的诗人,既是民族出类拔萃的儿子,也是人类文明滋养的世界公民。毛泽东诗词不仅是其心灵轨迹的真情流露,还是中国共产党人领导中国人民反对侵略、寻求独立这段历史的精神写照。毛泽东诗词的对外传播,在政治、历史、文学、文化等领域都有重要影响,为中国的外交活动构建了话语空间,其深刻的思想内涵、文学魅力和美学意蕴,赋予伟人毛泽东诗人的形象。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翻译这一媒介,尤其是英语言这一媒介,关乎着毛泽东诗词走向世界的根本。

二、《沁园春·长沙》及五个英译本简介

《沁园春·长沙》作于1925年。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的解放斗争始于长沙,这一年深秋,他回到长沙,重游橘子洲,写下了这首词。全词共计25诗行,114字,分上下两阕,上阙写景,下阕抒情。诗人毛泽东用“咫尺应须论万里”的大手笔,描绘出一幅雄伟迤逦的全景式风景画,一个“看”字,总领七句。通过俯视山川河流、仰望蓝天,绘就了一幅壮阔的江南秋景图。同样是写“秋”,毛泽东跳脱了中国古典诗词中惯有的悲秋意识,展现一片生气勃勃和自由辽阔,远近相间、动静结合、对照鲜明。青年革命者毛泽东笔下的秋,呈现出一片色彩斑斓,催人奋进。

毛泽东诗词的英译始于上世纪50年代末外文出版社出版的译本,共收诗词十九首,经历了初期、70年代、90年代等几个小高潮,涌现了大量英文译本,其中影响较大的毛泽东诗词译本有12种,均收录了《沁园春·长沙》。笔者从中选取了出版时间间隔较远,且具备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内外译者的五个具有代表性的英译文本,即Andrew Boyd,MichaelBullock & Jerome Chen,Hua-ling Nieh Engle&Paul Engle,Willis Barnstone&Ko Ching-po合作以及许渊冲先生的五个译本,探讨毛泽东诗词英译中的创译。

1.Andrew Boyd译,1958/1959年外文出版社版。两个版本收录的诗词相同,外文社组织专家组进行了合作翻译,共19首,两个版本均有译者注释,放在译本最后。

2.Michael Bullock&Jerome Chen合译版,1965年Oxford University出版,收录在加拿大著名华裔学者陈志让的专著Mao and the Chinese Revolution中,包含毛泽东诗词37首。陈志让等中国历史和政治人物有深入的研究。

3.Willis Barnstone&Ko Ching-po合译本。1972年巴恩斯通和郭清波合译的《毛泽东诗词》分别在纽约、埃文斯通、旧金山、伦敦、多伦多五地同时出版。

4.Hua-ling Nieh Engle&Paul Engle夫妇合译版,1973年Wildwood House出版。译作后附有较详细的创作背景介绍和内容阐释。

5.国内译者许渊冲版。1992-1993年期间,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精神指导下,国内毛泽东诗词英译出现了一个高潮,产生了辜正坤、黄龙等多个译本。许渊冲版就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个译本。

三、《沁园春·长沙》创译分析

(一)Andrew Boyd的创译:表达之直白

1958年外文出版社出版的译本是国内第一个重要的英文译本,前18首由外文社英文专家安德鲁·波义德(Andrew Boyd)翻译,最后一首则是戴乃迭翻译的。全书用英文出版,并不附有中文原诗,可见它的读者是指向国外的英文读者。在翻译时,译者尽可能地“隐身”,在最大程度上再现原作者的遣词用句,这是译者的选择,但在翻译过程中仍然具有一定的创造性。

Andrew Boyd的译文十分老到,是几位外国译者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位。这首译词采用的体制,是不押韵的自由体,基本遵照原词的分行和分节,但行文有明显的散文化倾向,基本每一行都是语法分明的完整句子。标题的翻译,以题目为主,将词牌放在副标题的位置上,采用了音译。翻译策略以直译和归化为主,代表了当时翻译毛泽东诗词的一个主流策略。在对整首词进行朗读后发现,行文流畅,娓娓道来,这与当时毛泽东诗词鲜有译本有关,译者的目的是便于目的语读者理解原词的意义,尽量减少译文的含混与模糊,表达十分直白,把可能的意义体现在文字上。他用符合英语习惯的艺术语言,用直译+补译的方法将原词的意义尽可能地复现,如:

例(1)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And I see a myriad hills all tinged with red,

Tier upon tier of crimsoned woods.

“红”字增补了“染”(红),“染”字又直接译作crimsoned(深红的),可避免目的语读者理解上的歧义,呈现出橘子洲头和岳麓山在深秋季节枫叶红遍的景象。又如:

例(2)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I ask the great earth and the boundless blue,

Who are the masters of all nature?

沉浮的主体在原词中并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可能是自然的沉浮,也可能是人类的沉浮,甚至是宇宙的沉浮,留给了读者遐想的空间。而博伊德根据自身的理解,通过增补的方法,把沉浮的主体译了出来,即“all nature”。这种直白在下阕部分表现得更为明显,如:

例(3)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All of us students together and all of us young,

Our bearing was proud,our bodies strong,

Our ideals true to a scholar’s spirit;

Just and upright,fearless and frank,

下阕的这四行中,“同学和少年”,博伊德处理成了并列结构,并且在前面都加上了限定语all of us;“风华正茂”译者处理成了两个分句,各自增添了主语our bearing和our bodies;“书生意气”的译文采用了解释性翻译;“挥斥方遒”也处理成了两个分句,四个形容词,把方遒这个抽象的意象具体化,译出了它的特点:正直的、无畏的、坦诚的、向上的,把风华正茂的青年学者们的形象直白地描述了出来。又如:

例(4)

粪土当年万户侯。

And those in high positions we counted no more than dust.

万户侯也是该词中各个译者采用了不同的名词,各个译者对其理解各不相同,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应是指当时割据一方的军阀。博伊德在翻译时直接把“侯”的潜在意义表达了出来,译作“those in high positions”,表达出青年毛泽东对于当权者的不屑与藐视。

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博伊德版译文表达是十分直白的。这种翻译方法从读者的阅读和理解出发,把原词中或清晰或含混的含义直白地描述出来,使读者更易理解原词的意义,这是译者结合当时社会背景所作出的选择,是译者主体性与时代背景相结合所作出的创造性尝试。

(二)Michael Bullock&Jerome Chen的创译:选词之诗意

1965年,Michael Bullock&Jerome Chen撰写的《毛泽东和中国革命》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在伦敦和纽约两地同时出版,其中收录了37首毛泽东诗词,是陈志让与迈克尔·布洛克合力翻译的。陈志让研究过中国历史,对毛泽东诗词的翻译理解较为全面深刻,因此该书影响最大,是各种毛诗译本中馆藏量最大的一个。译者对毛泽东其人其诗作了高度的评价。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新诗运动对诗歌创作和诗歌翻译的影响仍然很大。诗歌创作中提倡使用简洁的语言和自由体诗行,受此影响,在翻译过程中,布洛克和陈志让在社会主流诗学和个人诗学主张的影响下,对原文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写,用朴素简洁的诗意语言和自由诗体翻译原诗。他们在书中说,“我们尽量用简短的、极富强烈感的诗行,少用多音节词,以便保持毛泽东诗词的原有风格。对于诗词当中出现的暗喻,译者在每首译诗后面的注释中予以阐释。”

Michael Bullock&Jerome Chen版将《沁园春·长沙》译作了34行,比原词多了九行,纵向上比原词长了不少。但横向上看,译者通过断句,把每一行都控制得较短,从视觉上看,十分接近原诗的视觉效果,这种简短保持了原词语言的力度和张力,读来朗朗上口,成功再现了原词激情澎湃的意境。语言上,Michael Bullock&Jerome Chen版选词古朴平实,充满诗意。如:

例(5)

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On this broad stream of rich green water

A hundred boats race with the currents.

两个形容词“漫、碧”,陈志让版选用了broad和green,名词“舸”选用了boat,“争”选用了race,都是英文诗歌中常用的十分简洁的词汇。又如:

例(6)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I brought hither hundreds of companions

In those turbulent months and years.

下阕的开篇,作者从写景转到以人抒情,“携来”译作了brought hither,bring的选用,平实立显,hither的使用则体现了古朴,“岁月”选用了months and years,译者通过选用平实古朴的词汇,在目的语空间里找到了对应的维度,使目的语读者能够更多地感受到原词的风味。汉语诗歌和英语诗歌不同形式交织在一起,实现了形式上和内容上的融合,译文也成为毛泽东诗词作为世界文学的重要部分。

(三)Willis Barnstone&Ko Ching-po的创译:风格之自由

20世纪70年代,毛泽东诗词翻译树一个值得重视的译本是The Poems of Mao Tse-tung,即巴恩斯通和郭清波的合译本。巴恩斯通是一位博学强识的作家,著有70多部作品,曾获艾米莉·狄金森诗歌奖,两次获普利策奖提名——他是诗人、翻译家,合译者是同样任教于印第安纳大学的比较文学教授郭清波,他们的翻译是一种国际合作的翻译形式。

由于历史上做过英属殖民地,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诗歌仍然在模仿英国诗歌,讲究严格的节奏、韵律、遣词以及传统的语法规则,就像英国诗歌的影子。为摆脱这一尴尬局面,新诗运动在美国展开,新的形式和风格进入到诗歌创作,自由诗体自此在美国现代诗歌史上占据主导地位,出现了继而不同的特点,如丰富的词汇、口语化的语言、自由的形式。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新诗运动中,中国诗歌对美国诗人的影响深远,如庞德的意象诗亦曾从中国诗歌中寻求到灵感。主流诗学所倡导的自由诗体和口头化的语言,也体现在巴恩斯通的诗歌翻译中。巴恩斯通曾在《文学翻译的三个悖论:关于中文诗歌翻译的形式问题》一文中,以具体的翻译实践探讨了汉语诗歌在英语中重组的方式问题,强调诗歌形式和修辞的对等性。

巴恩斯通是最早关注毛泽东诗词艺术超过其革命领袖身份的,作为国外译者,在目的语文化中进行创作,根据主流诗学的要求,并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对原作进行改写,用贴近的翻译选取对应的英语词语,使译文通顺易懂。译者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尽量在英美文化语境中找到对等,帮助读者理解毛泽东诗词和了解中国文化。巴恩斯通版对标题的翻译,直接把Changsha作为标题,略去了词牌名。整首词译成了三小节,29行,通过空行体现。上阕多押尾韵,韵脚主要为/d/,/s/,/θ/,/m/等,参照两行诗的押韵,创造性地体现原词的文体。而整体译文都采用了散文体自由诗形式,这在下阕表现尤为明显,基本没有押韵,句子每行长短不一,在个别地方为了韵脚会进行断句,形成别具一格的自由诗体。例如:

例(7)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We were young,

sharp as flower wind,ripe,

candid with a scholar’s bright blade

and unafraid.

We pointed our finger at China

and praised or damned through the papers

we wrote.

The warlords of the past were cowdung.

巴恩斯通版译文,从形式上看更加自由,不拘泥于原词的格局,或断句、或换行、或增加标点符号,读来长长短短,犹如一匹脱缰野马奔跑在辽阔大地。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这些饱含意象的语句中,译者选用了blade,warlord,cowdung等词汇,明白译出了原文含蓄的内容,使目的语读者更容易理解。译文采用了散文体的自由诗,用通俗的词汇和易于西方读者理解的结构进行翻译,拉近了与西方读者的距离,表现了原作的含义和诗词中体现的场景,是西方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在翻译时既展现了中国文化,又考虑了西方的诗学原则,因此其译文是在原作和目的语文化的诗学之间做出的妥协,注重译文的流畅性和可读性。巴恩斯通是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重要译者,他的译诗在基本忠实原诗的基础上有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

(四)Hua-ling Nieh Engle&Paul Engle夫妇的创译:视角之客观

1972年Simon and Schuster在纽约出版Poems of Mao Tse-tung,由美国华裔汉学家、作家聂华苓及其先生保罗恩格尔合作翻译。

聂华苓的翻译具有现代英语诗歌的旨趣和韵味,诗意盎然,可读可感,但由于翻译采用英语词组为单位的切分和表达方式,在形式上追求上更加适合词的较为短促的翻译形式,而不大适合诗的比较连贯的翻译和排列形式。在译者进一步探讨诗歌翻译共同具有的普遍形式时,显然采用了断词成诗的策略,走向了迎和西方读者的归化道路。也就是说,在翻译这首词时,译者多采用归化法,使译作契合本国文学的主题和风格并且满足读者的期待。译者在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之间做出妥协,这一妥协便是由诗学引起。原词通篇没有使用人物主语,但由于汉语的内在逻辑关系,在各类客观意象当中,独立橘子洲头的“我”跃然纸上。聂华苓译本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就是视角的客观性,选取的五个译本中,聂华苓译本采用人物主语we和I的次数仅有2次,大大低于其它4个译本。具体见表1:

表1 五个版本中We和I的运用

这两处主观主语分别出现在上阕的最后一句和下阕的最后一句:

“I ask the great,gray earth:

Who controls the rise and fall”

“Remember still

how,in the middle of the stream,

we struck the water,

making waves which stopped

the running boats?”

可以看到这两处人物主语的使用,都是作者在以景抒情的前提下,囿于英语语法要求,不得不还原“我”。从视角这一角度来看,聂华苓译本视角的客观最为接近原词。译者译作了31行,比原词多了6行,语言上一个突出特点是多采用名词化结构,如名词、动名词等,实际上体现了译者的英语思维习惯。通篇多用物做主语,有意识地回避I、we充当句子主语,这更符合英语语言特点,即使不可避免要用到人称词的时候,多数情况下也是对语序进行了调整,把人称词放到一行中间,降低“人”的存在感,突出以物抒情、以物言志的特点,其译诗视角之客观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五)许渊冲的创译:“三美”之追求

1992-1993年期间,在“中华文化走出去”和“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政策的号召下,国内毛泽东诗词译本出现了一个新高潮,其中一个代表性的译本就是许渊冲版。许渊冲认为,诗歌翻译要宣扬中国文化和中国诗歌的特色,因此在翻译中多采用韵体译诗,力求形式上的一致。在语言上,许认为应该利用目的语语言优势,而倾向于归化,常常用西方的意象来传译原文包含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许渊冲先生把归化和异化策略相结合,在忠实原作的基础上,努力营造新的韵体,追求押韵和诗化效果,追求更高的美学价值,追求诗歌翻译的音美、意美和形美的高度统一,帮助英语世界的读者欣赏中国诗词的三美。

整首词押ou(欧)韵,韵脚包括:秋、头、透、流、由、游、稠、遒、侯、舟。译文参照了英诗的押韵模式,上阕押尾韵:/ɑ i/、/d/、/z/,基本构成了abababab abcde的押韵模式,下阕押尾韵/i?/,/d/,/t/,/z/,也构成了aabcbcdeedff的押韵模式。在诗行上也是完全对应的,都是二十五行。许渊冲先生的译文在形式美上的追求是不遗余力的,且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和明显的效果,因为模仿了汉语的特点,为英语的异化翻译提供了新的美学因素。从音美这一方面看,通过使用介词短语、现在分词结构和状语成分,通过断句实现了押韵,译文整体诵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在很大程度上复现了原词的形式美和音美。译者还用到了中文诗词的对仗结构,如“hill on hill”和“wood on wood”这种对称结构的使用,突出了音美。许渊冲译本具有译者本土文化的先天优势,对原词的理解更精准。在翻译中运用的翻译策略十分灵活,准确传达了原作的意义,还突出了毛诗的艺术特色,其译文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平。他用生动的用词、灵活的句式和带韵律的英文诗形式再现原作的艺术魅力,其译文充分体现了诗词的意美、音美和形美,有助于毛泽东诗词的进一步传播。许渊冲所言极是:“翻译用的语言和创作用的语言不应该有什么分别。”

结语

来自不同历史时期、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五位译者的创译行为表明,译者对原词进行了创造性的翻译诗学阐释,形成了截然不同的译本,给目的文化中的读者提供了更为宽广的解读空间,促成了毛泽东诗词英译的世界文学性的生成。具有文化双重性特征的世界文学,是目的文化需求与带有源文化深刻印记的交融,是异域空间与本土空间的交错,是遥远时光与翻译当下的神奇交汇,它们成就了毛泽东诗词英译的世界文学性。不同译者处于不同的时代背景、文化背景,加上译者主体性需求,产生了截然不同但契合各自语境的精彩译文。它们对原词进行了不同的诗学阐释,使英译文的形式与意义在不同的年代得到新的融合,产生了不同的陌生化翻译效果,加强了其世界文学的文学性。

毛泽东诗词的英译文之所以能够进入英美世界的世界文学的视野,正是因为在由源文化与东道文化的亚文化形态共同建构的新的语境架构中,译者对原诗进行了折射性的翻译诗学阐释,二者恰恰促成了其英译文的世界文学性的动态生成。因而,世界文学诗歌不是“译之所失”,而是“创译之所得”。译者多受主流诗学的操控,为顺应主流诗学而对原文进行不同程度的改写以达到让目标语读者接受的目的。同时,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的个人诗学也会对译者的翻译产生影响,对主流诗学作一定的调适,甚至促进主流诗学的构建和发展。

这也表明,译者主体性与目的语读者个人经验的主体差异,为民族文学提供了更多阐释的可能,丰富了其世界文学性。正如达姆罗什所说,“优秀的翻译,不是不可调和的源视野的丧失,而是增强了读者与译本之间自然和谐、创造性的交流。一首诗歌或一部小说正是通过与读者个人的经验的相适应,获得历久弥新的文学效果。”[3]《沁园春·长沙》不断被复译,且产生了多个具有影响力的译文,恰恰体现了译文与译者之间、译文与读者之间的创造性交流的存在。从世界文学的视角正视翻译中的创译,在世界文学空间中发生的翻译折射得远远大于失。通过不同译者的翻译,毛泽东诗词的民族文学性被双折射之后,真正地做到了“中华文化走出去”,增强了世界文学性,增强了中国文化的软实力。

[1]Damrosch,David.What isWorld Literature?[M].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3:281.

[2]Lefevere,André.Mother Courage’s Cucumbers:Text,System and Refraction in aTheory ofLiterature[J].Modern Language Studies,1982(4):4..

[3]陈琳,曹培会.论创译的名与实[J].外语与外语教学, 2016(6):123-130.

On Creative Translation of Mao Zedong’s Poetry:Taking Five English Versions of“Qinyuanchun·Changsha”as an Example

WEI Wei1,2,LIU Ming-dong2

(1.Foreign Language School,Nanhua University,Hengyang,Hunan 421001; 2.Hunan Provincial Research Base ofMao Zedong’sPoetry Translation,Changsha,Hunan 410205)

The key function of translation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world literature decides the creative translation ecology in literature translation.In light of creative translation mechanism,the analysis of the five typical English versions of“Qinyuanchun·Changsha”shows that they are respectively characterized by straightforwardness in expression,poeticness in the choice of words,freedom in style,objectiveness in perspective and“three beauties”in pursuit as far as creative translation is concerned,contributing together to the world literature by means of English translation of Mao Zedong’s poetry.

Mao Zedong’s poetry;creative translation;Qinyuanchun·Changsha;world literature

H315.9

A

1674-831X(2017)03-0030-06

[责任编辑:胡 伟]

2017-03-25

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毛泽东诗词翻译四维一体研究”(16A045);衡阳市社科联基金项目“毛泽东诗词对外传播的文化价值研究”(2015D104)

魏薇(1979-),女,湖南常德人,南华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研究;刘明东(1964-),男,湖南祁东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教授,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研究人员,主要从事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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