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词作中词牌名英译研究
——以辜正坤、许渊冲、黄龙译本为例
2017-08-22魏艳
魏艳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词作中词牌名英译研究
——以辜正坤、许渊冲、黄龙译本为例
魏艳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词作词牌译名的统一化和标准化有利于中国古诗词的对外交流传播,有利于推动中外化文交流互鉴。国内外常见的《毛泽东诗词》英译本的词牌名翻译主要有三种方式:译意法、零译法和音译法,且这三种方法有待考虑统一性问题。毛泽东的词作词牌名英译时应该根据具体情况综合运用多种翻译方法。
词牌名;毛泽东诗词;英译
引言
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该《意见》指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推动中外文化交流互鉴,助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际传播,支持中华典籍等中华传统文化代表性项目走出去,从而传播中国价值,增加中华优秀文化的生命力和影响力。
毛泽东诗词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其大量的英译作品,对中国文化的对外交流和传播产生了积极影响。词牌是词的重要组成部分,解决好毛泽东的词作词牌名英译问题,才能让其更好地走出去。隐含众多典故、人名和地名等内容的毛泽东词作词牌蕴涵着丰富的中国古典文学知识和传统文化内容。本文通过对毛泽东词作词牌名英译的探究,试图就该词作词牌名英译统一问题提出一些建议,以供大家探讨。
一、词牌
词牌,也称为词格、词调,是填词用的曲调名。词最初是伴曲而唱的,曲子都有一定的旋律、节奏。这些旋律、节奏的总和就是词调。词与调之间,或按词制调,或依调填词,曲调即称为词牌,其通常根据词的内容而定。古乐调一般分为宫(C)、商(D)、角(E)、变徵(F)、徵(G)、羽(A)、变宫(B)七种。宫调式音乐典雅、柔和、流畅,如大地蕴涵万物、辽阔宽厚。商调式音乐中,锣、钟、琴明朗的演出配合坚实的曲风,传递出初秋清凉的感受。角调式音乐流畅轻盈的民乐曲风、清脆嘹亮的笛音,让您感受充满生机的春意。徵调式音乐,热情高亢的唢呐与管弦乐的完美演出,充份传递激昂、欢乐的气氛。羽调式音乐中,柔婉的琴音传达出如水般的清凉,带来通体的舒畅自在。
这些旋律、节奏和意境配词而歌就成了词调,每个词调,古人都赋予一个名称,如《满江红》《沁园春》《浣溪沙》等,这个名称就叫词牌。据诗词名句网记载,词牌名有1667个,词牌的数量众多,有人把词牌按照词牌名的字数进行整理,有两字的如“西子”“踏月”等117个。也有三字的,由于三个字的词牌数量特别多,在三个字的词牌中,按照词牌名第一个字的笔画数再进行分类,笔画由一画到十六画不等,如“一剪梅”“卜算子”“忆江南”等1281个,四字词牌192个,剩下还有五字,六字,七字的词牌名77个。词牌,就是词的格式的名称。每个词牌都有不同的字数,押韵和平仄,词牌用来区分词的格式。
词牌的来源主要有三种:(1)词牌本身是来自民间的曲调名称,如《菩萨蛮》《西江月》《风入松》《蝶恋花》等。(2)词牌摘自一首词中的几个字,如《忆秦娥》摘自词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3)词牌本身就是词题,如《踏歌词》,词本身的主题就是舞蹈;《渔歌子》,词本身的主题就是打鱼;《浪淘沙》,词本身的主题就是大浪淘沙。这些词牌勿需另拟词题。但大多数的词牌与词的内容无关,词中除了词牌还有词题。当然,也有情况下,词题和词牌没有任何联系,《浪淘沙》完全不提到浪,也不提到沙;《忆江南》则完全不提到江南。这样的词牌只是词谱而已。
二、毛泽东词作中的常见词牌名英译总表
毛泽东诗词写出了诗人的胸怀和情操,引起了中外读者的共鸣,也赢得了外国友人的关注和赞许。诗词自被介绍到国外以来,已在国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国外读者了解中国古代诗词文化和中国现代历史变迁的一个窗口。词牌译名的不统一始终是词翻译时的通病,词牌名翻译的统一化与标准化会有利于中国古诗词的对外交流和传播。本文以国内外流行范围较广的四种毛泽东诗词英译本为例,考察其对词牌名的翻译,以期对译名的统一化标准化进行探讨。本文涉及的四种译本分别是:The Poems of Mao Tse-Tung.(Barnstone, W.New York:Bantam Books)、英汉对照韵译毛泽东诗词(辜正坤.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毛泽东诗词选(许渊冲.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4)、毛泽东诗词英译(黄龙.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其中Barnstone对词牌名采用零翻译法,故在表1中不予体现。
表1 毛泽东诗词不同英译本词牌名翻译
三、毛泽东词作词牌名英译方法比较
词牌是词的有机组成部分,大部分词牌名与词的内容无关,作者根据词牌填词时,只需考虑哪种词调形式更符合自己的需要,不用考虑词牌名的意思和原来词曲的内容。一首好词,词牌所蕴育的意趣和情调与词作者的感情和心境肯定是一致的。填词之前,先要“选调”,即根据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内容的需要,选取那些适合表达相应内容的词调,即词牌[1]。
因此,词牌名英译时也因既传达词牌的神韵和美感,也考虑它的历史来源和反映的格律,使翻译的词牌内容符合词所蕴含的意境。目前,国内外对毛泽东词作词牌翻译的方法归结为四大类:译意法、音译法、音译加注法和零译法。本文选取该四种翻译方法中有代表性的翻译家的译作进行分析,译意法的代表是许渊冲、辜正坤;音译法的代表是黄龙;零译法的代表是Barnstone等。
本人查阅有关诗词词牌名翻译的文献后得知,主张译意法的研究者有陈俊群[3],武咏梅[2]等;主张以音译法为方向的有李崇月[1],刘泽权[4],张笑一[5];认为在翻译词牌名时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综合考虑几种翻译法的研究者有江晨阳[6]。省略掉词牌名不译的零译法不常见,研究者也较少。况且词牌是词的有机组成部分,长期历史文化积淀下含有许多独具民族特色的文化意象,省略不译会造成蕴含的文化意象和内涵缺失,而且会造成词的整体形式不完整。所以,下文在比较毛泽东诗词词牌翻译法时省去对它的优劣的比较。
(一)译意法
在理解词牌内容的基础上,译者采用直译或是意译的手段侧重于词牌名意义翻译的方法,属于译意法[1]。辜正坤先生和许渊冲先生对词牌名的翻译就采用这种方法(详见毛泽东诗词常见词牌英译汇总表),如《浪淘沙·北戴河》,浪淘沙译为To the tune of Waves Sift Sand或 Tune:Ripples Sifting Sand,词牌名本身咏的就是大浪淘沙尽显的磅礴气势,而该词作本身正好展示了作者无产阶级革命家前无古人的雄伟气魄和汪洋浩瀚的博大胸怀。所以,词作内容和词牌名不谋而合,采用译意词牌法既体现了词牌的含义又再现了原作的语言风格,该词牌的格律也正好体现诗词的意境与格调。但译意有的词牌可能让读者感到困惑,如《忆秦娥·娄山关》中的词牌译意为 To the tune of Recall a Qin Beauty或 Tune:Dream Of A Maid Honor,很容易让读者感受到一种充满温柔缠绵的儿女情长。实际上,诗词反映的是遵义会议后英雄红军的顽强勇猛、视险如夷的豪迈气概和无坚不摧、无攻不克的战斗雄姿,跟beauty和maid毫无关联。又如“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中的词牌译意为To the tune of Silk-washing Stream和 Tune:Sand Of Silk-Washing Stream,这样的译意法体现了词牌的背景,此词牌来源于唐教坊曲名,因春秋时期人西施浣纱于若耶溪而得名,但实际诗词既不谈到沙也不谈到洗,谈及的是1950年国庆日,各名族兄弟尽情欢舞歌唱的令人欢欣鼓舞的场面。再如词牌名“贺新郎”译意为To the tune of Congratulating Bridegroom或Tune:Congratulating Bridegroom,很容易让人感觉这是喜庆的婚礼现场,而实际上,诗词《贺新郎·赠杨开慧》描述的是作者将离开长沙启程去广州踏上新的革命征程之时,对亲人的眷恋之情和对革命的豪情壮志,跟新郎没有关系,而且感情基调也不相符。有研究者认为该词牌名中的“郎”本身就是来源于苏东坡诗句“晚凉新浴”中的“凉”,被人误写作“郎”。
顾毅认为随着词的发展,词的内容和词牌名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词牌几乎只是纯粹标志格律的名称形式[7]。作者不考虑词的内容和词牌名的关系也不会影响诗词的创作。因此,用译意法翻译的词牌名如果不但与词的内容无关,而且还与词的情感基调相背离,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困惑,海外读者更是难以接受。而且,单纯地用译意法翻译词牌而不加注释,很容易导致意义的缺失,过程中不可避免,给人言已尽意不全之感。
George Steiner,当代最杰出的知识份子之一,不列颠学会会员,提出重要的翻译四步骤理论,他(2001)认为,要正确透彻理解语言,传递理解的翻译者应该注意“对词本身及其历史因素作尽量详尽的分析”[7]。
(二)音译法
简单来说,以音代义的翻译法叫音译法。《上海科技翻译》主编、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方梦之教授进一步解释说:“音译也称转写,即用一种文字符号(如拉丁字母)来表示另一文字系统的文字符号(如汉字)的过程或结果。”[8]
词牌名为我国传统文学所独有,是词的一个形式特征,在英语中没有相应的对应词。采用汉语拼音音译词牌名,以异化的方式向海外读者传达词牌名的文学特色,并在译文中保留词牌名的汉语发音。翻译家黄龙在翻译毛泽东词作词牌名时采用音译法,前者采用的形式是To the Melody of…(详见毛泽东诗词常见词牌英译汇总表)。采用音译法翻译的词牌名可以激起对中国古诗词文化有一定了解和兴趣的国外读者探知欲,从而对词牌的起源、意义进行探究,有效再现原词的形式和内容,减少翻译中的文化亏损,还避免了零译法和译意法带来的问题,既不会导致感情基调不一致,又不会丧失词作的完整性,反而对于刚刚接触中国词作的外国读者而言,这种呈现方式充满了异域风情[1]。
对于词牌名翻译来说,音译法也并非万全的翻译方法。由于思维方式、文化背景的差异,采用音译法翻译过来的词牌名给译语读者提供的信息有限,在词牌名知识在国际上还不普及的情况下,异域读者理解其含义尚存在困难;其次,音译词牌名种类较多,数量庞大,且来历多样化,这一纷繁复杂的文化现象要让外国读者接受,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最后,音译应适当以注释的方式对词牌的文化内涵加以简练概括,进而弥补纯音译的缺陷。
(三)音译加注法
众所周知,有些汉语词英译时,如果只采取音译法会令读者在理解上无所适从。受语言和文化差异的影响,简单的音译很难完全表达词语的特定含义,译者需要在音译基础上加上适当的解释说明,从而更有效地传达源语的语言文化特色。如念奴娇Nien-nu Chiao(The Charms of Nien-nu)(林顺夫译),这种方法同时融合了译意法和音译法的优势,也避免了异域读者的断章取义,在译文中最大限度地兼顾词牌名的文化含义、形式特色、发音特点与读者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在传达词牌内涵的同时,增强了译文的可读性[7]。但是这种翻译方法稍显啰嗦,就其形式来看,译文中括号的出现容易扰乱读者的阅读节奏,这样的词牌名译文放在词正文译文的前面也有碍美观,冲淡了词在形式上的意境美感。奈达指出,“译文的有关一切都具有意义,其中包括语言形式。因此,不可轻易牺牲形式。”按照奈达的逻辑,形式也是有意义的,牺牲了形式,也就牺牲了意义[7]。讲到毛泽东的词作词牌翻译的形式,研究者顾毅(2015)认为就词牌名英译的形式而言,如to the tune of…,“tune”一词并不能涵盖词牌与词体的关系,因为词牌只是一种形式,于它的内容并无实际联系,应放弃对“tune”一词的使用。这一点,我不赞同。因为我们用tune翻译词牌名,国外读者才知道词牌的历史渊源,古时候根据词牌填的词是用来吟唱的,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诗词的形成,一个单词体现的文化内涵也不能抹杀。
四、毛泽东词作词牌名翻译的统一性思考
毛泽东诗词是中华文化的瑰宝,要推动其对外传播,统一而标准的翻译至关重要。对该诗词中词牌名这一表面上可有可无却又极为特殊的重要文化形式的翻译更要注重统一性。基于以上对毛泽东的词作词牌名译法的比较可以看出,译意法、音译法、音译加注法和零译法都有自己的特色,都能在不同程度上帮助异域读者理解诗词,但是又都存在不足之处。毛泽东诗词虽然博大精深,但它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在翻译其词作词牌名时可以做到根据词牌的来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首先,对于词牌名本身就是乐曲名称,既没有典故又跟词题内容无关的一般词牌采用音译法,而且音译的时候,建议标出音调,如蝶恋花译成To the Tune/Melody of DiéLià n Huā,西江月To the Tune/Melody of Xī Jiā ng Yuè 等,让海外读者像学专有名词一般了解这一中国古代特有的文化现象,了解该种词牌的韵律平仄等填词方法。久而久之,使之像中国的一些特色新词一样成为英语国家文化的一部分,从而更好地彰显汉语文化的特色。
其次,对于词牌名是摘取一首词中的几个字作为词牌且有典故的则采取音译加注的译法,为了不影响译作的形式美,建议采用加脚注或尾注的办法,如忆秦娥To the Tune/Melody of Yì Qí n é,然后添注释为:Note:Qin E named Nong Yu,was the daughter of Qin Mugong,an emperor of ancient Qin.She married an immortal who was good at playing Xiao,a vertical bamboo flute.Later,a Chinese ancient great poet Li Bai wrote a poem which began with the poem lines“xiā o shē ng yà n,Qí n é mè ng duà n Qí n ló u yuè”.Yì Qí n é was a part of them.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西方文化的包容性和文化传播交流的深入,词牌名所携带的文化内涵能逐渐被西方读者理解和接受,加注的内容则可以慢慢淡化。
最后,对于词牌本身就是题目或跟词题内容高度相关的词牌可以采用译意法,如浪淘沙,翻阅许渊冲、辜正坤两位翻译家的毛泽东诗词译本,以浪淘沙为词牌的只有《浪淘沙·北戴河》,在这一首词中,直接译意浪淘沙 to the Tune of Waves Sift Sand既体现词牌含义又再现原作意境,并保留一定的音韵美,也不会引发读者困惑。
总的来讲,毛泽东的词作词牌译名的标准化和统一化还有待进行,有待我们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方能最大限度体现毛泽东诗词的文化内涵和文化传播的价值。
[1]武咏梅.唐宋词词牌名的英译探究[J].云南财经大学学报,2011(3):159-160.
[2]李崇月.试谈古诗词词牌名的翻译——以毛泽东诗词的词牌名为例[J].时代文学,2008(6):59-61.
[3]浅谈唐宋词中词牌名的英译[J].中国翻译,1994(2):10-11.
[4]刘泽权.基于语料库的毛泽东诗词三个英译本对比分析[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2(5):69-74.
[5]张笑一.试议词牌名的英译技巧[J].语文学刊,2016(9): 93-94.
[6]江晨阳.宋词词牌名的英译方法浅探[J].太原城市学院学报,2015(7):192-194.
[7]顾毅.小议词牌名的英译[J].沈阳大学学报,2015(10): 704-708.
[8]刘祥清.音译的历史,现状及其评价[J].中国科技翻译, 2008(2):38-41.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une Names of Mao Ze-dong’s Ci Poetry
WEI Yan
(Hunan Provincial Research Base ofMao Zedong’sPoetry Translation,Changsha,Hunan 410205)
The translation of tune names of ci poems in English versions of Mao Zedong’s poems at home and abroad falls into three approaches,i.e.,meaning-oriented translation,zero translation,and transliteration and there still exists the problem of disunification of translated tune names.The unification and standardization of translated tune names will be helpful to the promulgation of Chinese ci poems.This paper tries to put forward the idea of translating of tune names according to its origins.
tune names;Mao Zedong’s Poems;translation
H315.9
A
1674-831X(2017)03-0045-04
[责任编辑:胡 伟]
2017-04-13
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毛泽东诗词翻译四维一体研究”(16A045)
魏艳(1979-),女,湖南汩罗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