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理论下的湘西苗语形态
2017-08-11龙洁
龙 洁
(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铜仁554300)
标记理论下的湘西苗语形态
龙 洁
(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铜仁554300)
在承认湘西苗语有形态的基础上,运用标记理论(Markedness Theory)归纳、总结了湘西苗语的形态标记,有重叠标记、前缀形态标记和语音屈折标记三类,分析各类形态标记蕴涵的规律,以及所表达的语法意义。
标记理论;湘西苗语;形态标记
一、引言
标记理论(Markedness Theory)是特鲁别茨柯依(N.Trubetzkoy)提出应用在音位学的概念,雅柯布逊(R.Jakobson)引入语法和词汇领域,后来扩展到形态学研究范畴。它主要研究语言中的标记现象(markedness),即语言某个范畴内部的不对称现象[1]33。比如就英语“形态”(morphology)范畴而言,在英语中动词转化为名词是在词尾加“-ment”、“-tion”、“ing”等,如:advertise(宣扬,动词)——advertisement(广告,名词);predict(预测、动词)——prediction(预言、名词);end(结束,动词)——ending(结尾、结局,名词),那么就称“-ment”、“-tion”、“ing”这种与原词(原形)不对称的特征为“标记”,在“形态”范畴而言,即为形态标记。
英语属于印欧语,是有形态的语言,那么在进行形态变化时,有形态标记是理所当然的,那么苗语有没有形态标记?在讨论苗语有没有形态标记前,要讨论的是苗语有没有形态,针对这个问题,前辈学者进行了诸多讨论:石怀信根据苗语东部方言的材料,最早提出苗语有形态,并指出形态标志是词缀[2,3];罗安源认为松桃苗语有形态变化,表现手段有:重叠、加缀和屈折重叠[4];李炳泽认为现代黔东苗语有形态变化[5];王辅世等指出大部分带前加成分的双音节名词除民族名称、亲属称谓等少部分词外都有形态变化[6];李云兵通过分析大量语料指出苗语是有形态变化的语言,提出了苗语形态变化的语法手段有语音屈折、重叠和附加前加成分三种[7]。总的来说,以上几位学者证实了苗语存在形态,并指出了苗语形态变化的“标志”或“手段”,对苗语的形态并未作全面的描写和分析,且未应用标记理论(Markedness Theory)来进行研究,未涉及系统归纳整理苗语的形态标记,这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空间。
二、湘西苗语的形态标记
(一)重叠形态标记
1.原形标记
在湘西苗语里,重叠形式数量多且形式多样,有的重叠是属于构词上的重叠,有的是属于形态上的重叠,我们要加以区分,只有改变原有的基式(原形)的语法意义,或者是增加了一些语法意义,或是直接改变了词性,且有原形,才是形态上的重叠。原形形态上的重叠一次构成了AA式,具有改变了原形A的语法意义,或是增加了一些语法意义,或是直接改变了词性,湘西苗语形态上的重叠式常伴随的有语音的屈折重叠,这种形态的标记形式就是词本身的原形。原形标记出现在名词、动词和形容词中,如表1。
2.原形配辅助标记
原形配辅助标记指的是:在词原形重叠之外穿插其他辅助语素,由这些辅助语素与原形共同完成形态变化,改变原形词的语法意义。
原形配辅助标记共有两类形式的辅助标记:第一类是语素ɑ42作为辅助,即在原形前加辅助标记ɑ42之后再整体重叠一次,构成ɑ42Aɑ42A式,其中A的词性只限于量词,形态变化后增加了原形所不具备的表示“连接不断”的语法意义,如表2。
第二类是语素pɑ44作为辅助,在原形后面加pɑ44之后再重叠一次,构成Apɑ44A式,其中A的词性只限于形容词。这一类形态变化加深了原形容词的程度,如表3。
表1
表2
表3
(二)前缀形态标记
词缀是没有实际意义,但是能够表示词的语法功能的不能独立运用的语素。在苗语里,学界对这一语言现象在经历不同的称谓后趋于统一,基本把附加在词根前面的没有实际意义,能表示词的语法功能且不能独立运用的语素称作前缀。湘西苗语的前缀丰富,但有构词前缀和构形前缀(形态前缀)的区别,不改变原有的词汇意义,起到辅助构词作用的前缀叫构词前缀,或者完全构成新的词汇的前缀称之为构词前缀;起到构形即改变原词根的语法意义的前缀叫构形前缀,也就是形态上的前缀。根据湘西苗语的语言事实,我们得出湘西苗语的前缀形态标记有:qɔ35、ʨi44、mɑ42、pɑ44四个②。具体如下:
1.名词前缀标记qɔ35
动词、形容词、量词、数词等词根加上名词前缀标记qɔ35后,改变了原本词根的词性,变为了与原词根的词义相对应的名词,名词前缀标记qɔ35不可省略,如表4。
表4
表5
表6
表7
表8
2.名词前缀标记mɑ42
形容词、动词词根前加上前缀标记mɑ42后变成了名词。
形容词前加mɑ42后构成的名词词义与原形形容词的词义相对应,既可指事物的性质,也可以指性质所属的事物,如表5。
动词前加mɑ42后构成名词,表示动作行为所施或所受的事物,如表6。
3.名词前缀标记pɑ44
名词前缀标记pɑ44专用于动词、形容词之前,这两类词前加上前缀标记pɑ44后变成了名词。动词作为原形的,前加标记pɑ44后,变为与动词原形相对应的工具名词,与标记qɔ35相当,如表7。
形容词作为原形,前加名词前缀标记pɑ44后,变为了与原形形容词词义相对应的名词,如表8。
4.动词前缀标记ʨi44
动词前缀标记ʨi44可用在形容词前和动词前。用在形容词前改变了形容词的词性;用在动词前,给原形动词增加了语法意义。
(1)形容词前加动前缀标记ʨi44后,改变原形形容词的词性,使形容词变成了动词,分为两类:
一类是前加动词前缀标记ʨi44后,变为使动动词,如表9。
一类是前加动词前缀ʨi44后,变为及物动词,如表10。
(2)罗安源认为单向动词的动向是单一,即动作由一方发出,对方只能接受,而没有反射动作。加上ʨi44之后,改变原动词的性质,使无向或单向动词变相向动词,即动作由双方发生,同时接受对方的动作[4]14。根据马庆株对自主动词和非自主动词的界定,这类单向动词是自主动词,自主动词是有意识的有心的动作或者行为,即动作者主观决定、自由支配的动作行为[8],自主动词附加ʨi44之后,本来是自主的单向的东西,变成了相向动作,ʨi44不能缺少(非可有可无)。无向动词前加动词形态前缀ʨi44后,使得无向动词变为了相互动词,给原形动词增加了表“相互”的语法意义,如表11。
(三)语音屈折标记
表9
表10
表11
表12
语音屈折是词形变化的一种,指用词内部词根中的语音的变换方式构成语法形式的一种语法手段。语音变换可以是元音,也可以是辅音,在有声调的语言中还可以是声调。语音的内部屈折必须是利用词内部词根中的语音的变换所构成的语法形式,而且这种语法形式,表达某种特定的语法意义。在湘西苗语里,语音屈折形式有韵母(元音)变异屈折式和声调屈折式,且都是伴随着重叠形式出现,有时韵母屈折与声调屈折同时出现。
1.声调标记
语音曲折中的声调屈折,有着明显的规律,声调的屈折变化标记着这一类的形态变化规律,它引起的形态变化常伴随的是重叠。
声调屈折标记,分为两类:一类是声调屈折前的基式词性为动词,经过声调屈折后的重叠式,给原形的基式增加了“随意”的语法意义,这一类声调标记发生于四音节重叠形式中,方法是第二个音节声调一概变为35(第1调),如表12。
第二类的声调屈折标记形式是复杂变调之后进行三次的重叠,目前只发现两例。第一例为:原形qwen42(黄),经过声调的复杂变调,原形的声调为“42”(第2调),声调复杂变调后再进行三次重叠,变为四音节的重叠形式,声调依次次变为“42+35+35+35”,即qwen42qwen35qwen35qwen35(黄不溜秋);第二例为ʥhen53(红),经过声调的复杂变调,原形的声调为“53”(第5调),声调复杂变调后再进行三次重叠,变为四音节的重叠形式,声调依次变为“53+35+53+44”,即变为ʥhen53ʥhen35ʥhen53ʥhen44(红不隆冬)。这两例均为独例,在现实生活语言中没有再看到更多的形容词有这样三次重叠形式,故不能总结规律。
2.韵母(元音)屈折标记
韵母(元音)屈折标记,是指基式的韵母经过有规律的屈折变化后,给基式增加了语法意义。基式的原形通常是动词,并带前缀ʨi44,构成两个音节,动词的韵母(元音)屈折再重叠一次后,构成了四音节元音屈折重叠式,给基式增加了“随意”的语法意义。基式动词词根原形韵母是开口呼的,形态变化后韵母(元音)要屈折变化为ei,且处于第二个音节的位置,且伴随这声调的变化,即第二个音节声调一概变为35(第1调),如表13。
基式动词词根声母是舌面中和腭化声母的,形态变化后韵母(元音)要屈折变化为i,如表14。
表14
三、结语
经分析,湘西苗语的形态标记有重叠形态标记、前缀形态标记和语音屈折标记三类。在写作过程中,笔者发现有些形态很难总结出它们的形态标记,如形态上的ABab式,即单个音节的A和B词义不清,组合在一起之后构成独立的状词或者象声词,其中Aa、Bb双声且叠韵,前三个音节是声调一律为44调,第四个音节的声调都是53调,如:pɑ44tshɑ44pɯ44tshɯ53(摸摸索索);qei44ʑei44qɑɳ44ʑɑɳ53(行动缓慢的架势);qei44pɻhei44qɑ44pɻɑ53(哭的很伤心貌)等。
注释:
①文中语料主要来自罗安源的《现代湘西苗语语法》、杨再彪的《苗语东部方言土语比较》和李云兵的著述及本人母语(湘西凤凰苗语),因篇幅所限,恕不一一注明出处,论文改编自硕士毕业论文,在此一并对以上学者和导师杨再彪表示感激。
②湘西苗语另有构词前缀qɔ35(Ⅰ)、ʨi44(Ⅰ)、ta35、pɑ44(Ⅰ)四个,本文不作论述。
[1]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2]石怀信.苗语形态初探[J].贵州民族研究,1987(1):78-81.
[3]石怀信.再论苗语形态[J].贵州民族研究,1997(3):141-145.
[4]罗安源.松桃苗话描写语法学[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
[5]李炳泽.黔东苗语动词的音节与形态[J].民族教育研究,1999(S1):71-76.
[6]王辅世,王德光.贵州威宁苗语带前加成分的双音节名词的形态变化[J].民族语文,1996(1):34-36.
[7]李云兵.苗语的形态及其语义语法范畴[J].民族语文,2003(3):19-28.
[8]马庆株.自主动词和非自主动词[J].中国语言学报,1988(3):157-180.
On Xiangxi Miao Language's Morpholog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kedness Theory
LONG Jie
(Tongren Preschool Education College,Tongren,Guizhou 554300)
Based on the morphology of Xiangxi miao language and application of markedness theory,this essay intends to come to a conclusion of the morphological markers of Xiangxi miao Language,which include overlap markers,the prefix morphological markers and voice inflection markers.At the same time,the rules of morphological markers and the grammatical meaning expressed by this rule will be analysed in this essay.
markedness theory;xiangxi miao language;morphological markers
H2
A
1671-9743(2017)06-0111-05
2017-03-11
龙洁,1988年生,女,苗族,湖南凤凰人,讲师,研究方向:苗族语言文化、民族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