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特质及其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

梁 栋 陈 坡 徐 玮

(1.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350；2.天津师范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院，天津 300074；3.武警天津市总队医院，天津 300162；4.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天津 300222)



应用心理学

农民工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特质及其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

李强1,2**梁 栋1陈 坡3徐 玮4

(1.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350；2.天津师范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院，天津 300074；3.武警天津市总队医院，天津 300162；4.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天津 300222)

采用“中国成年人情绪性量表”“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中国成年人坚韧性量表”“总体幸福感量表”“SCL-10”对559名农民工进行了测试，旨在考察农民工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的负载情况及其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结果表明，农民工的积极情绪性特质和坚韧性特质的负载量显著高于全国成年人常模，而弹性特质负载量显著低于全国成年人常模；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对于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而对心理痛苦症状具有显著反向预测作用。

农民工 情绪性 弹性 坚韧性 心理健康 预测作用

1 引 言

农民工是伴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快速发展而涌现的一支新型劳动大军。30多年来，农民工已经成为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由于社会、经济、文化和体制上等诸多复杂的原因，农民工群体的总体生存状态明显劣于城镇居民。由于不利生存环境对个体成长和发展的影响受其已经形成的内在心理素质的调节，农民工所面临的该类不利的生存状况对其心理健康状态既可能构成严重威胁，也可能成为启发其应对人生挑战，改变现状的外在诱因(刘志方，张峰，2013)。鉴于素质，特别是心理素质问题对于农民工群体能否顺利融入社会，并同社会其他成员一起构建和谐社会，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理应引起我国心理卫生界的更多关注。

心理素质(psychological diathesis)是一种多维度的心理结构，是个体在遗传的基础上，通过遗传和环境的交互作用而形成的心理特质的复杂综合体(梁宝勇，2014)。作为心理素质的构成单元，心理特质具有内生性、稳定性、可变性和潜伏性等特性。农民工的心理素质或其特质在整体上是优于还是劣于其他可比较的成年人群体？迄今为止，仅有一项研究基于心理素质多维度概念，考察了农民工的心理素质状况(2017年李强等发表于《心理与行为研究》)。该调查研究的结果显示，农民工积极情绪性特质的负载量(loading，或“拥有量”)显著高于全成年人常模，而坚韧性、心理弹性以及由五种积极心理特质构成的“核心心理健康素质”的总体负载量均与全国常模无显著差异。就此而言，农民工的整体心理素质至少不低于中国成年人的一般水平。那么，农民工心理素质的此类构成成分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预测其心理健康水平？根据心理病理学的“素质-应激模型”(Nevid et al.,2006)和心理健康-心理疾病的“素质-应激交互调节与中介模型”(梁宝勇,2014)的基本观点，心理素质或其构成单位——心理特质和应激(stress,或“压力”)是影响心身健康的两类最主要的影响因素。其中，心理特质或素质是影响心理健康的内在因素，而压力(源)则是影响心理健康的环境因素。在内在因素中，消极的心理素质或特质(如敌对性、焦虑特质、神经质等)是导致心理疾病的重要原因，而积极的心理素质或特质(如坚韧性、积极情绪性和心理弹性等)则对个体的心理健康起保护作用。此外，心理特质和压力(源)对健康/疾病后果既存在直接影响，又可通过交互作用(交互调节与中介)方式影响心身健康和疾病后果。

本研究聚焦于心理素质结构中的三种积极心理特质(积极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评估农民工样本人群的负载情况，并进一步探讨它们对心理健康的正向评定指标(主观幸福感)和负向评定指标(心理症状)的预测作用。其中，情绪性(emotionality)是指通过经常性的主导心境、情绪体验强度、持久性和稳定性等表现出来的人格特质，是个体特定时期内情绪体验的内在决定因素(洪煒等,2012)。虽然通常根据情绪性特质的效价区分为积极情绪性特质和消极情绪性特质两类，但本研究关注的焦点是由愉悦性、镇定性和情绪表达性等亚特质(sub-trait)构成的积极情绪性特质。研究显示，积极情绪性特质与心身健康、生活满意感和主观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而与抑郁、焦虑等消极情绪呈负相关(李逸龙，2009；洪炜等，2012；谢晓东等，2016)。且在相同的环境条件下，相对于低情绪表达性者，高情绪表达性者体验到的快乐更多，而焦虑、抑郁和内疚体验更少(Katz et al.,1994)。据此，本研究预测，积极情绪性对主观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而对心理疾病倾向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心理弹性(resilience)，又称复原力，是指能够帮助个体从重大应激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创伤中恢复到应激前功能状态的心理特质(梁宝勇，程诚，2012)。研究表明，心理弹性与个体主观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同心理痛苦症状呈显著负相关(胡月琴,甘怡群,2008；Lamond et al.,2008;Hjemdal et al.,2011;张钰等,2010)。研究者认为，心理弹性可被视为帮助个体应对重大应激事件、维护健康的“正能量”的源泉(梁宝勇，2014)。据此，本研究预测，心理弹性对主观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而对心理症状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坚韧性(hardiness)是指一组能够帮助人们管理和调节压力性生活事件的影响，从而提高和改善个体的健康水平的人格特质(卢国华等,2012)。已有研究显示，坚韧性与主观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Carson,1992)，而与心理痛苦症状呈显著负相关(Larrabee,2003)，且在应激与抑郁间起调节作用(Pengilly,2000)。据此，本研究预测，坚韧性对主观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而对心理症状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综上，本研究拟回答两个问题：(1)农民工的积极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的拥有量到底是高于还是低于一般人群？(2)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对于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如何？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在本研究中，农民工指在本地或者外地城镇务工、从事非农产业工作的农业户籍人员。本研究的农民工样本从在天津、北京、河北和山东等四省市务工一年以上、农村户籍、年满18周岁以上的人员中采用整组抽取的方法选取，有效样本由559人组成。此样本人群的户籍所在地除天津、北京、河北和山东外，还有福建、江苏、安徽、浙江、河南、黑龙江、辽宁、吉林、内蒙、四川、山西、重庆、甘肃、湖北等省。

2.2 测评工具

2.2.1 中国成年人情绪性量表

该量表由洪炜、张严(2012)编制，由27个项目组成，分属于愉悦性、镇定性和表达性等三个积极(或利于健康的)维度。量表总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0，分半信度系数为0.78，一个月后的重测信度为0.69。量表有较高的内容效度、结构效度、聚合效度和效标效度。本研究中,情绪性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0,问卷的结构效度良好：2/df=4.53,CFI=0.92,TLI=0.91,RMSEA=0.08。

2.2.2 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

该量表由梁宝勇和程诚编制(2012)，包括内控性、注重问题解决的应对风格、乐观性、接受和运用社会支持的人格倾向性以及接纳性5个维度，由30个项目构成；量表具有较高的重测信度、内部一致性信度和较高的结构效度、内容效度、聚合效度以及同时效度。本研究中,心理弹性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4,问卷的结构效度良好：2/df=3.46,CFI=0.94,TLI=0.94,RMSEA=0.07。

2.2.3 中国成年人坚韧人格量表

该量表由卢国华等(2012)编制，由27个项目组成，分属于担当性、控制性、挑战性和坚持性等四个维度。在全国采样(6433人)调查中,该量表的α系数在0.77～0.91之间。该量表也具有较高内容效度、结构效度、聚合效度和效标效度。本研究中,坚韧人格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问卷的结构效度良好：2/df=3.81,CFI=0.96,TLI=0.96,RMSEA=0.07。

2.2.4 Fazio总体幸福感量表

总体幸福感量表(GWB)是Fazio(1977)编制的一种用来评定主观幸福感(SWB)的自评量表，是对“心理完好”程度的正面测量工具(梁栋，2017)。量表共有33项条目(调查中通常使用其前18项)，该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本次调查中为方便随后的预测作用分析，只使用量表总分，总分越高，主观幸福感越强。本次调查中，总体幸福感量表(18项)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65。问卷的结构效度较好：2/df=5.56,CFI=0.90,TLI=0.91,RMSEA=0.08。

2.2.5 SCL-10

SCL-10是SCL-90的简版形式。对于一个精神疾病病人样本SCL-90测试数据(Hoffman & Overall,1978)的探索性因素分析显示，SCL-90只有一个由10个项目组成的主成分，由此便形成SCL-10。SCL-10具有简便性和对心理症状高度概括性的特性，可以有效地评估受测者的最主要的心理症状，是对心理健康水平的反向测量工具(梁栋，2017)。SCL-10在国外已经被广泛用于心理疾病流行病学调查中，在国内尚未见应用的报道。SCL-10采用单一维度，总得分代表个体总体心理症状水平。本研究中，SCL-10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9；该量表的结构效度良好：2/df=4.42,CFI=0.98,TLI=0.97,RMSEA=0.08。

2.3 施测与数据处理

采用匿名纸笔测验方式，以集体施测为主、个别测试为辅；实地施测，当场收回答卷，受测者上交答卷后可从主测者处得到小额礼品。

对收回的答卷先做目测，剔除明显无效作答的问卷；而后进行数据的录入和核对工作，经两次录入、核对无误后，建立数据库。采用SPSS 16.0和LISREL 8.7进行数据分析，包括5个量表得分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各量表的验证性因素分析以及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建模的方法考察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对于总体幸福感和SCL-10的直接效应。

3 结果分析

3.1 农民工样本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测定分数与全国成年人常模值的比较

表1列出了本研究的农民工样本和中国成年人全国常模人群的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量表的均分，其中各量表均分代表相应特质的负载量或拥有量(测量范围在1～4之间)。中国成年人全国常模总有效样本由6433人组成，是依据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按照行政区域、性别、年龄、职业和受教育程度分层抽样方式从全国抽取的，其全国常模数据分别采自于洪炜等人(2016)、程诚等人(2014)和于丽荣等人(2014)在《心理与行为研究》上发表的研究报告。由表1可见，农民工积极的情绪性特质和坚韧性特质的负载量均显著高于中国成年人全国常模，而弹性特质的负载量显著低于全国常模。

表1 农民工样本情绪性、坚韧性与弹性量表均分同中国成年人全国常模的比较

表2 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同总体幸福感和SCL-10的相关分析

注：***p≤0.001;**p≤0.01;*p≤0.05。

3.2 5个量表的均分的相关分析

从表2可见，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总体幸福感与三个特质量表得分间均呈显著正相关，SCL-10与其他各量表得分间均呈显著负相关。

3.3 情绪性、心理弹性和坚韧性对总体幸福感和心理疾病倾向的预测作用

根据心理健康-心理疾病的“素质-应激交互调节与中介模型”以及洪炜和张严(2012)，梁宝勇和程诚(2012)和卢国华等(2012)的基本观点，情绪性、心理弹性和坚韧性是影响心理健康的内在特质变量，据此本研究将这些变量分别设为预测变量，而将心理健康测评指标(包括总体幸福感和心理疾病倾向)设为被预测变量，构建了心理素质对心理健康的预测模型(见图1)。对该模型的检验结果显示，χ2/df=2.82，GFI=0.92，CFI=0.93，NFI=0.92，TLI=0.93，RMSEA=0.07，表明该模型可以接受。该模型的路径系数显示，情绪性对总体幸福感有显著的正向预测效应(γ=0.40,p<0.001)、对心理症状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效应(γ=-0.18,p<0.001)；坚韧性对总体幸福感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效应(γ=0.39,p<0.001)，而对心理症状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效应(γ=-0.52,p<0.001)；心理弹性对总体幸福感也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效应(γ=0.36,p<0.001)，而对心理症状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效应(γ=-0.52,p<0.001)。

图1 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对总体幸福感和心理疾病倾向的预测模型

4 讨 论

4.1 农民工的情绪性、心理弹性和坚韧性的负载情况

本研究对559名农民工的情绪性、心理弹性和坚韧性特质的负载测定值与全国成年人常模值的比较结果显示，农民工的积极情绪性和坚韧性水平均显著高于全国成人常模值，表明整体而言，尽管农民工的生存状态不尽如人意，但是他们的愉悦水平较高，日常生活中保持较为愉快的心情，也更为平和和安定。此外，农民工群体拥有较高的“抗压性”心理品质，他们敢于接受和承担日常生活责任，能够把控其工作和生活进程，将生活压力视为一种生活方式而不予回避，较能准确对待日常工作和生活困难。整体而言，农民工具有达观、知足、朴实、直率、吃苦、耐劳、执着、负责、坚守等特征。

然而，在心理素质的弹性维度上，农民工的负载量显著低于中国成年人全国常模。这意味着，农民工对于应对重大应激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创伤方面，尚缺乏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农民工在其心理素质和人格特质形成的关键阶段多在农村度过，其行为方式和价值态度反映出浓厚的农村烙印，由于缺乏城市生活经历和相应的应对经验，在转入城市生活过程中势必难以适应新环境对其构成的种种挑战，不知道如何应对由重大生活变故带来的各种新问题，也不知道到何处寻求城镇里的社会支持和帮助。

4.2 情绪性、心理弹性和坚韧性对于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

本研究相关分析的结果显示，情绪性、坚韧性和心理弹性与总体幸福感均呈显著的正相关，而与心理痛苦症状均呈显著的负相关，提示情绪性、坚韧性和心理弹性可能是改善和增进心身健康的有益因子。据此，本研究基于“素质-应激模型”和“素质-应激交互调节与中介模型”的基本观点，构建了情绪性、坚韧性和心理弹性对总体幸福感和心理痛苦症状的预测模型，以比较前者对后者的作用方向和相对强度。采用结构方程建模技术对假设的理论模型所做的路径分析发现，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特质对总体幸福感的预测效应分别为0.40、0.36和0.39，且均达显著水平，而对心理痛苦症状的预测效应分别为-0.18，-0.52和-0.52，也均达到显著水平。从而证实，情绪性、坚韧性和弹性特质可以正向预测主观幸福感，可反向预测心理痛苦症状。相对而言，情绪性对于心理痛苦症状的预测作用较小(-0.18)，而情绪性、弹性和坚韧性对于主观幸福感的预测作用以及弹性和坚韧性对于心理痛苦症状的预测作用均达到相当高(主效应的绝对值在0.36～0.52之间)的程度。这些结果提示，提升积极情绪性特质，尤其是提升坚韧性和弹性特质，是维护和促进心理健康水平、减少心理痛苦症状的有效途径。

洪炜，张严.(2012).心理健康素质测评系统·中国成年人情绪性量表的编制.心理与行为研究,10(4),262-268.

胡月琴,甘怡群.(2008).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的编制和效度验证.心理学报,40(8),902-912.

李逸龙.(2009).乐观人格与心理健康、工作绩效的关系及其中介与调节机制.天津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梁宝勇.(2014).素质-应激交互调节与中介模型.北京：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

梁宝勇，程诚.(2012).心理健康素质测评系统·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的编制.心理与行为研究，10(4),269-277.

梁栋.(2017).农民工心理健康、心理素质及其关系的研究.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刘志方,张锋.(2013).城市农民新生活适应策略的结构特征:歧视知觉的预测作用.应用心理学,19(3),195-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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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Emotionality，Resilience,andHardinessTraitsofMigrantWorkersandTheirPredictiveEffectonPsychologicalHealth

LIQiang1,2LIANGDong1CHENPo3XUWei4
(1. Zhou Enlai School of Government,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2. Academy of Psychology and Behavior,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4, China;3. Armed Police Tianjin General Team Hospital, Tianjin 300162, China;4.Shool of Professional Education, Tianj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nd Education, Tianjin 300222, China)

In order to investigate migrant workers’ emotionality, resilience, hardiness traits loading and their predictive effects on psychological health, the Emotionality Scale for Chinese Adults (ES), the Resilience Scale for Chinese Adults (RS), the Hardiness Scale for Chinese Adults (HS), Fazio General Well-Being Scale (GWBS), and SCL-10 were administered to 559 migrant workers. Results indicated that the loadings of ES and HS of migrant workers are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e national adult norm, while the loadings of RS of migrant workers are significantly lower than the national adult norm; the emotional, hardiness, and resilient traits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predictive effects on subjective well-being, and have negative predictive effects on psychological distress.

migrant workers, emotionality, resilience, hardiness, psychological health, predicting effect

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3JJD190004)。

** 通信作者：李强,男，南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e-mail:liqiangp@126.com。

B849

：A

：1006-6020(2017)-03-027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