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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角色: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的修辞接受分析

2017-06-09陈丹彤

武夷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接受者语义身份

陈丹彤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双重角色: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的修辞接受分析

陈丹彤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近几年,被誉为日本推理小说“三冠王”的东野圭吾在中国掀起了一股“东野圭吾热”,其本人也成为日本推理小说的代名词。他不仅设计了精巧合理的推理过程,还以辛辣的笔触揭露人性的阴暗面,阵阵刺骨寒意中蕴含着触动人心的脉脉温情,直逼生命、拷问灵魂。从接受修辞学角度入手,以一种接受者的姿态看待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双重角色关系,以主人公身份符号变化为切入点阐释信息的增值接受,并深入分析其对文本构建的推动作用。

小说;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身份符号

《嫌疑人X的献身》堪称东野圭吾的巅峰之作,他也因这部作品于2006年一举夺得日本最高文学大奖——直木奖。伴随着“东野热”在中国的风靡,引发了许多人对其作品的关注和探讨,但研究者大多从写作手法、主题塑造、推理小说特色等角度进行文本分析。本文则另辟蹊径,专注于从修辞接受角度分析表达者和接受者之间的角色关系,主人公双重角色影响下的修辞设计,以及与此相关的信息增值活动和身份符号对文本的建构功能等方面进行文本解读。

修辞活动是在表达与接受的角色关系中展开的双向交流活动,修辞信息的传递使表达者和接受者之间存在着复杂、多样的角色关系。信息从不同的信源经不同信道流向不同信宿,形成了不同角色关系和审美感受。嫌疑人的双重矛盾身份使得他在与别人交往和对话过程中会产生种种复杂的情况,话语大多含有深意,隐藏着布局、解局的相关信息,它引发的交际对话极大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形成了特殊的审美张力。

一、数学家/杀人犯:犯罪层面的双重角色关系

话语角色的分化导致表达者的角色身份介入表达,个人角色身份下的显性与隐性表达,推动了文本的建构。以《嫌疑人X的献身》中主人公角色身份为观察点,分析文本修辞策略和修辞信息接受类型。小说主人公石神在犯罪经历层面拥有着双重身份:数学家和杀人犯。石神利用自己的高智商试图掩盖婧子母女和自身的杀人行为,在这一行为过程中充满了数学推理的逻辑行为,数学家和犯罪嫌疑人的双重身份也存在着相互交叉、相互影响的现象。

从文本内交流系统来看,小说的主人公石神既是数学天才,也是杀人凶手。与此相应,他操持着两套角色话语进入对话。作为数学天才,他精通逻辑推理,操纵逻辑的能力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在别人看来完全成功的反证,却被他轻松否定。当他以数学家的身份发言时,是他个人自信的极大彰显,是敞开本真的自我。而作为杀人凶手时,他的三观又是扭曲的,他几乎丧失了理性判断的能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费尽心力设置重重迷障,企图迷惑众人,精巧设计的背后是其缜密的犯罪逻辑。他在以嫌疑人身份发言时,是感性凌驾于理性之上,是个人遮蔽本真的自我。

石神犯罪层面上双重角色的变换影响着他的对话方式,特别是与老同学的对话方式。在与汤川的对话中,他常常在无意中流露自我但又必须有所遮蔽,这种富含深意的话语使得他在与其他人对话时所表达的信息呈现减值接受的态势,这一切使得破案难度进一步加大,案情也显得扑朔迷离,形成审美张力。他在老同学心目中依旧是挺立的达摩石神,也是老同学分析观察的犯罪嫌疑人。在文本内交流系统中,石神和汤川给人以“既生瑜何生亮”之感,从惺惺相惜到互相较量,两人“相爱相杀”。一个数学天才,一个物理天才,出题与解题,布局与解局,臆想与实践,在作者笔下碰撞出了无比绚烂的火花。石神为了掩盖婧子母女的罪行设下一个匪夷所思之局,引来了汤川的关注,并作为警察的智囊参与案件的侦破。汤川在石神投案前,和他最后一次会面时,石神问他:

“P≠NP,自己想出答案和判断别人的答案是否正确,何者比较容易”。①

这是石神与汤川多年后一决高下的命题,也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关键话语。这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话语单位,但该语句却无法提供任何明确的信息。句子的表层含义仅是个悬赏征求解答的数学问题,经话语移用,语义嫁接等方式,使其成为石神所编织的完美犯罪逻辑的象征符号。因此,接受者无法单独对这一语句进行解码,必须将其置于文内接受语境中,在全文阅读中进行信息破译。在这里,作者以表层的话语错位,掩盖深层的语义内涵,从而为下文汤川的解局、破局做了铺垫。这种修辞效果因表达者的 “说者无意”,接受者的“听者有心”,使得一个数学问题变成一个凶杀逻辑,产生了一种讽刺的修辞效果,凸显了作品的悲剧色彩。最后以汤川成功推理出石神的作案方式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解答这个问题是以两人的友谊破裂、石神精神的崩溃为代价。表面上看汤川是大赢家,破解了石神所设计的缜密奇巧之局,但是实际上他也亲手摧毁了旧友费尽心力所保护的一切。

结合文本内外交流系统来分析,可以描述出三种不同的修辞角色关系:

石神——汤川:内交流系统

作者——读者:外交流系统

作者/读者——石神/汤川:由外而内的交流系统

在以上不同的交流系统中,石神作为直接表达者和直接接受者的双重角色身份,隐含着间接表达者的修辞策略。当石神的凶手角色由“缺席”到“在场”时,汤川和读者的接受反应是不一样的。凶手逐渐浮出水面,对汤川而言更多的是种快感和优越感,是打败石神,破解他提出的问题的成就感。在读者看来,这个过程是故事的高潮,是戏剧张力的最大化。

对作者和小说主人公石神本人而言,石神既是数学家,又是杀人犯,这始终都是透明的。他们在石神作为凶手身份公开之前,是知情人。在汤川揭开最后谜底,揭露这层身份后的所有秘密时,作者以石神的绝望和几近崩溃,婧子的自首以及汤川的略带愧疚收尾,把整篇小说推向了高潮。

文本中石神那些看似简单的几何问题、函数关系表达的背后,实际上是石神天才的犯罪逻辑。这些话语皆是暗含深意的,作者通过数学家到嫌疑人角色的转换巧妙地把我们引入其设计的圈套中进行思考,这本是条错误的路,但是,我们却跟随着警察一起陷入了作者设计的陷阱中,等到“齿轮”浮出水面,真相才残酷的显露。

汤川最后一次见石神,这样对他说:这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只有齿轮自身能决定自己的用途。②

这里“齿轮”的意义,是不同于语词的自然语义,是文本语境中产生的修辞化释义,拥有作者自设的特殊含义。一个词有其基本义(即词典释义),这一释义是封闭的,具有可复制性的概念认知;而词在语篇中的修辞义(即自定义释义),是开放的,具有个体任意性的修辞化认知,是作者对词典中的概念认知的接受在其创作中的信息增值。它偏离了原初的语义值,甚至与其不相关,但它却成为语篇叙述的推动力,理解文本的关键点,是最有审美张力的。细读文本我们可以发现,“齿轮”一词便具有这样的特性。

齿轮a:有齿的轮状机件,是机器上最常用、最主要的零件之一。[1]

齿轮b:被石神当做拼图一部分的无名流浪汉。

对比“齿轮a”和“齿轮b”,可以看出:自然语义通过词典释义凝固下来,属于被释词的不变语义成分;自然语义在文本语境中的修辞化变异,属于可变语义成分。[2]“被石神当做拼图一部分的无名流浪汉”偏离了“齿轮”的自然语义,是作者主观的“我性”创设出的修辞化释义,是必须放在文本的话语结构中才能确定的修辞含义。经作者修辞化重新定义的“齿轮”,以“齿轮b”的语义形象强有力的引导读者进入其语义空间,彰显了作者的话语权力。文本中,石神为了保护婧子母女,杀害了一个游民,以此来完成整幅犯罪拼图。在汤川看来,那个游民,那个在石神眼中仅仅相当于一个无用的齿轮的游民,亦有其用途。齿轮的用处由齿轮自己决定,石神无权决定。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基本的生存权利,没有一个人的生存权利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我们不能以亲疏远近关系来对他人生命妄下评判。虽然大多数人作为社会机器上的一个小齿轮,生活得很无奈,但齿轮的用途是它自己寻找的,由它自己决定,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美丽与哀愁。文本中多次提及的“齿轮”在重塑中丧失了基本语义,但其结构语义在文内语境中显现,作者不露声色地运用一个关键词,交代了流浪者的命运,破解了石神的陷阱,推动剧情明朗化。读者对作者修辞接受的再接受,不仅完整灵活地把握了结构语义,又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审美联想中实现了审美信息的接受者增值。

二、热恋者/暗恋者:情感层面中的双重角色关系

修辞接受是一个自我敞开,不断重构的开放系统,可能发生于表达者和接受者的经验重合时,也可能发生于二者的经验错位中。表达者提供的修辞信息,接受者以其先在经验为基础,以一种灵活敏感的态度进行解码活动,往往会造成信息增值接受。从接受修辞学的角度出发,文本分析可以选择关键词分析,也可以选择语句进行信息增值接受分析。

《嫌疑人X的献身》属于立体的、多层面的文本,文本中不仅包含着本格推理,还是个 “社会——家庭——人”系统的小说世界。因此,小说不仅仅是一个悬疑故事,也是一个爱情故事。天才数学家石神暗恋着住在自家隔壁的单亲妈妈靖子,但由于个性使然,他不敢向婧子表明心迹,只能每天光顾靖子工作的便当店,以买便当的形式刷着微弱的存在感。这时的石神是个卑微的暗恋者,他们每天的对话是:

“欢迎光临,您早。”

“嗯……招牌便当。”

“好,招牌一份。谢谢您的光顾。”

在这些对话中,直接话语信息的表达者是东野圭吾笔下的女主人公婧子,她的直接接受者,是男主人公石神,婧子和石神之间构成了一重角色关系——直接的角色关系。而小说作者东野圭吾,和这篇小说的读者们构成了另一重角色关系——间接的角色关系。经过话语分析可得出(见图1):

图1 角色关系(图片来源:作者绘制)Fig.1 Role relationship(Source:Author drawing)

在上述角色关系中,间接角色关系中的双方都是真实存在的,直接角色关系中的双方则是虚构的,是作者为表达特定主题思想而创设的角色。在构建文本时,作者有时以“石神”的姿态“在场”,“石神”以己之口言说着作者的情感。在这样暗含深意的平凡对话中,实现最佳交际效果会比普通的接受困难得多。当婧子只是职业性的礼貌问话时,石神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的,他甚至紧张到不敢看婧子脸上的表情,唯有以默默低头看皮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惴惴不安。这样一段简单的对话,读者若不结合石神后来疯狂的举动,根本无法理解他怎会如此卑微的爱一个人,一个那样不完美的女人,离婚、单亲妈妈甚至还是个酒家女,怎会让高傲的数学天才爱得低到尘埃里去呢。由于让人难以置信,自然会让读者产生一定的解码困难,因为这段话的修辞信息是被作者隐藏起来的,需要接受者结合上下文的言语环境才能破译。这句话隐藏的信息是爱情,不是索取,而是给予,只要每天能见你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我可以绕远路,可以被你忽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的拯救。婧子对石神而言,更多的是一种希望,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在他郁郁不得志人生中突然闪现的光亮。他每天生活的乐趣就是去便当店看一眼婧子,打开窗子听着隔壁随风传来的隐约话语,他没有想要和她们发生关联的想法,他把婧子当作女生一样看待,当做一个不可亵渎的存在,只要能静静看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后来石神杀人设局手段残忍、冷血阴鸷,但只要与婧子进行日常交流,他始终都带着那种单恋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做错什么,惴惴不安,这或许就是所有单恋者的悲哀吧。

石神以“暗恋者”的角色进行言说时,话语不多,简单平常,甚至显示出怯懦的一面,有许多话想开口对婧子说,但又不敢说。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他不知如何表达,也不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这也是他悲剧的源头。

怯懦的石神抓住一次契机——婧子母女杀死富悭,他挺身而出帮助婧子母女掩盖犯罪事实,以此走进她们的生活中,从而实现了从“暗恋者”到“热恋者”的角色转换。此时的石神,已不是彼时的石神,他在不断帮助婧子母女应付警察盘问的过程中,和她们有了一种微弱却紧密的联系。在解局进行到关键时刻时,石神写下了这段既是设局需要,又是内心独白的纸条:

“不准接近花冈婧子,能让她幸福的人不是你这种人。”

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接受主体中会产生不同的心理现实,导致对同一修辞话语的不同理解。接受者先在经验的差异,必然产生修辞接受的差异。对于这句话,工藤作为直接接受者,没有产生积极的接受反应。这是因为对于工藤而言,他不了解婧子母女杀人的经过,也完全不知道婧子有个暗恋自己几近疯狂的邻居,这句话对他而言是空白经验,这个模式的潜在信息也是空白经验,不能激活其感官世界,只能让其有种毫无头绪之感。而婧子则不同,她知道石神对她的爱恋,明白石神对她的付出(虽然这时还不完全明白石神牺牲的壮烈)有这些先在经验的铺垫,她能迅速捕捉到这句话是谁写的,及其话语背后的含义。她感觉到石神语带威胁,所以她感到不安和紧张。

这段石神刻意写下的话,在文内接受语境的接受者完整接受的交际过程,借用公式表示为:

A是B(表达者说出的/接受者面对的)

A是C(表达者隐瞒的/接受者破译的)

这就造成了表达和接受之间的错位现象,即表达<接受(信息接受增值),接受者在完全不相干场合,将表达以不同的形式展现出来的片段,结合文外语境(自身对石神的了解和上次工藤送自己回公寓时,石神在一旁晦暗的眼神)进行生发性解读,破译了骚扰性纸条的来源问题,从而产生接受过程中的语义信息增值。这仅仅只是文内语境的信息增值,更重要的是文外语境的语义信息增值。因为表达者提供的修辞信息,需要接受者充分调动包括言语、审美和文化经验在内的先在经验的参与,并展开联想使接受信息有所扩展,更加完善,以此实现最佳的言语交际效果。撇开文内的直接接受者工藤,而仅仅从表达者到间接接受者(婧子)的信息接受和言语行为角度,把这句话按照修辞信息传递模式进行分析,可以分析出不同层面的接受反应:

工藤、婧子接受言内行为——石神完成言内行为。

婧子接受言外行为——石神想要以帮助婧子摆脱警方追查之恩来掌控自己的人生。

婧子接受产生言后行为——石神投案自首,其设下的完美诡计在这里达到高潮。

从修辞接受的角度看,语义的破译往往是修辞接受的关键,它要求接受者在把握接受对方话语内容时,还能理解词语特定、隐蔽的内涵,进而获取句子的深层含义,完成一次完整的话语交际。想要达成最佳交际效果,读者的信息接受好坏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从修辞接受的角度看,在文本的内外交流系统中,从表达到接受存在多种可能性,作者通过内交流系统的信息受阻,从而为间接接受者(读者)设计了另一种修辞情境,在另一层面打开了外交流系统的信息通道,连接了处于外交流系统两端的作者和读者,共建审美空间。而处于外交流系统的读者如何对这段话进行修辞接受活动,语义的破译往往是关键,它要求接受者在把握接受话语内容的同时,还能获取句子背后隐藏的内容。这句话是石神故意为之的产物,是他把自己塑造成变态跟踪狂,刻意展现自己看似自私、变态、爱恋的表象。结合上下文,我们可以发现,其实他从未想过要控制婧子的生活,只是一心一意地帮她摆脱犯罪的阴影,看似疯狂的畸恋背后是他深深的不安与怯懦。就算是以“热恋者”的角色出场,石神的表达方式也是行为居多,言语较少,虽导致其恋爱表达被减值,但对于文外交流系统的读者却形成信息的增值接受,让读者明白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一种爱,给你全部的自由,只要你过得幸福我愿足矣。但读者从中感受到更多的却一种悲凉感,石神病态畸形的守护随着汤川的破局化为泡影,在得知婧子自首时那如野兽般的哀嚎不禁使我们联想究竟那天是场怎样的邂逅,可以如此舍命不悔;究竟爱一个人到怎样的程度,才可以如此奋不顾身。石神隐蔽身份的去除,是一个叙述学意义上的修辞信号,它表明凶案的真相大白,亦是从那时起,文本内交流系统中石神相关的对话关系将按照另一修辞情境重构。

信息接受的增值往往是接受者把自身的先在经验参与其中展开联想,触类旁通。如何获得言语交际的最佳效果,仅仅依靠语义识别,不能有效地进行修辞接受,需经思维的多向度敞开,接受者透过言语形式,把话语内容同石神的性格、思维、言语行为相结合,才能解码修辞信息,破解其如何设置障眼法来隐藏事件真相,还原历史情境。只有这样,才能与真实的石神进行对话。石神的爱情,是一份超负荷的爱情,太沉重,太伟大,太无私,太震撼,太……爱情若承载了太多本身不该有的物质,以生命为砝码,就将成为爱情里不能承受之重。最后的真相,让我们瞠目结舌,石神以自己的人生乃至生命下注,忘却自己,抛弃信仰,最后甚至抛掉了自我,爱到极度疯狂,用自认为最完美的轨迹成就了他最纯粹的爱情。这是个让人欲哭无泪的爱情故事,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它夹杂着对生命价值的思考,对人性的拷问和对幸福的追求。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命题,东野圭吾给它的解释是:爱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事物,无须回应,无须占有,只要能远远看着就已足够幸福,若能帮你化解你生活中的难题,我不介意牺牲自己来爱你。[3]

三、杀人犯和恋爱者:二者角色的纠缠与混杂

无数人对作品的接受,形成无数多个接受体,导致接受的无数可能性。本文从无数多的可能性中选择了一个角度,即主人公的身份符号这一修辞元素,探讨其与文本构建的关系。

本节以“达摩石神/隔壁石神”这两个身份符号为观察点,从接受修辞学的角度阐释身份符号与主体间关系的互动共生,以及其对于推理叙事的推动。达摩石神——汤川主体间关系,隔壁石神——婧子的主体间关系,身份符号的变化建构了不同的主体间关系,相互交织展现了作者的思想内核及作品文化主题。

石神以“达摩石神”这个身份符号在场时,“数学”便成为其显性特征,而以“隔壁石神”这个身份符号在场时则是“爱情”这一特性占据优势。石神智商超群却情商为负,机智聪颖却性格内向,高智商让他爱上数学,精于逻辑;但低情商却让他注定孤独,无法让女神爱上他,只能用错误的方式守护着心心念念却从未喜欢过自己的婧子。

“达摩石神”出自汤川之口,在这位天才校友眼中,石神是因要以客观态度听讲,因而上课永远都坐在一排左数二位的石神,是面对众多优秀教授讲课仍抱有怀疑态度听讲的石神,是教授眼中五十年甚至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当主人公石神以“达摩石神”这个身份出场时,屹立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不管历经多少磨难,遭受多少刁难,尝尽多少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却依旧坚守着自己对数学的赤子之心的“数学奇才”。一屋子的数学资料,一份坚定如初的热情,让他在多年后即使沦为普通中学教师也能自如地面对故人带来的数学前沿问题,以速度的解答让“达摩石神”的背影依然挺立。

这样的石神居然坠入爱河,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恋,喜欢上隔壁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甚至有点被人看不起(因婧子曾做过陪酒女)的单身母亲。由于石神的坠入爱河,从而引出石神的另一个身份符号的出场——“隔壁石神”。在婧子眼中,他是个其貌不扬,存在感微弱的邻居,即使在听说石神对她有意思后,也仍然毫无触动,不想留意甚至不愿特别留意这个人。就算最后知道石神是如何奋不顾身帮助她以后,她也只是为求心安,选择自首,始终不理解石神的用心良苦,也不回应石神的感情。“隔壁石神”是婧子认为可有可无的石神,是不管如何付出,也无法真正靠近婧子的石神,这预告了石神这场盛大单恋的悲剧结果。

作为修辞元素的身份符号,是作者叙事能量的积蓄与爆发,它展现出智商的较量和人性的碰撞。主人公角色身份的变化过程,同时也是犯罪行为逐步完成的过程。从“达摩石神”的主体间关系突破,以“爱情”的名义,在“隔壁石神”的身份中重建主体间关系,把“数学”中的逻辑推理能力运用到掩盖婧子母女的犯罪行为中去,石神杀死了“技师”,以他的尸体替换富坚慎二的尸体,用障眼法替靖子母女洗清嫌疑,从而实现自我的角色转变。石神过去的生活除了数学还是数学,枯燥乏味,没有任何波澜与变化,就是这样无趣的生活差点扼杀石神。如果不是那声门铃,石神早已变为一具尸体,不复存在。在石神准备自杀的临界点,是婧子母女的拜访让他重燃生的希望,石神第一次发觉,这个世界上除了数学,还有“美丽”这种东西,这次偶然造就了“隔壁石神”的存在。“隔壁石神”因一场误杀事件正式进入婧子母女的世界,用他所有的才智去设计一个惊天迷局来守护他心中的那份美好。正是在作者设计的修辞情境中,破案困难重重,一个个看似合理的解答却是石神设下的骗局,这使得文本内交流系统的交际受阻。与此同时,这种写法却在另一个层面打开了外交流系统的信息通道,让身处外交流系统中的间接接受者(读者)不由感叹作者精妙的构思,环环相扣,并越过内交流系统的信息堵塞,与间接表达者(作者)进行跨时空的交流,共建了新的审美空间,合成了新的审美张力。

从复杂的主体间关系观察文本的说法与写法,如何通过主人公身份符号的转变积蓄叙述能量,形成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悬疑效果。石神因婧子母女而自杀未遂后,第一次感受到爱情之美与数学之美原来竟如此相似,一样让他热血沸腾,因此他从原来的身份符号中挣脱出来,将生活重心由数学研究变为关注婧子母女的一举一动。他主动走出原先的主体间关系,为保护婧子母女不惜一切代价,义无反顾地踏上为婧子脱罪的不归路,渐渐遮蔽了原先单纯的 “本我”,以“隔壁石神”的身份符号形成新的主体间关系。在石神看来,数学和婧子母女本质上是类似的,都是崇高的东西,能沾到边就足够幸福,妄想得到只是徒劳无功。他把婧子母女看成“数学”的肉体象征,他为保护婧子母女逃避法律惩罚而调动自身所有的精力去构筑一个又一个骗局是源于爱,他的爱很纯粹,只要接近就足够,自我牺牲也不求回报,一心只想成全婧子的幸福。此时,那个冷血疯狂的“超我”已占据绝对优势,重塑了石神的“自我”,以精妙的犯罪行为成就了他飞蛾扑火般的爱情。不同身份符号下的主体,既产生不同的表达,也产生不同的接受。在以“隔壁石神”的角色言说时,即使说的是数学问题,也会被汤川联系到与杀人案件相关的逻辑依据,进行完全超过其表达意图的生发性接受。表达者以身份符号推动叙事,表达其个人化的生命之思,存在之悟,接受者通过解码身份符号,识别表达者所传递的信息,激活自身的审美创造,完成一次成功的修辞接受活动。

四、结语

修辞活动定义为:“言语交际双方共同创造最佳交际效果的审美活动。”这意味着最佳交际效果在表达者那里只具有可能性,在接受者那里才具有现实性,需要二者的互动配合。表达者通过自己言说立场和对话语主动权的控制,引导接受者进入由他设定的语境来理解话语含义。而接受者选择一本文学作品进行阅读,这本身就是对作品的一种选择与接受。其次,接受者在阅读活动中充分调动先在经验,对文本的主观理解和生发阐释,往往能形成接受语义信息和接受审美信息的增值。而身份符号变化引发的主体间关系的位移,更需要接受者自我敞开主体经验,进行审美联想,实现意义生成的无限可能性,赋予表达信息以新的内涵。

注释:

① 本文的分析,以谭学纯,朱玲的《广义修辞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为主要参考文本,以第三章中修辞活动的两个主体:表达者和接受者(P66-P94)为主要参考来源。

② 文中的例句来源均出自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一书。合肥:南海出版社,2014年,第3、95、192、220页。

[1]罗竹凤.汉语大词典[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1992:18249.

[2]谭学纯,朱玲.接受修辞学[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13.

[3]秦思思.东野圭吾推理小说特色解析[D].长沙:湖南大学,2012:15.

(责任编辑:白 琳)

An Analysis on Reception Rhetoric in The Devotion of Suspect X

CHEN Danto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Fujian 350007)

Higashino Keigo who is a third win of Japanesemystery,has raised a stirring of interest in China in recent years.?He has also become a code word for Japanesemystery.In his works,he not only designs the detailed process of reasoning,but also uncovers the dark side of human nature with acid sarcasm.It touches people’s heart and their soul.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reception rhetoric,this thesis will consider the two-sided connection between roles in The Devotion of Suspect X as a recipient.Besides,itwill also explain the value added reception of information and its positive reinforcement to the text building through the change of the protagonist’s identity symbol.

novel;Higashino keigo;The Dedication of Suspect X;identity symbol

I106.4

A

1674-2109(2017)04-0047-07

2016-09-08

陈丹彤(1994-),女,汉族,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学语言学、广义修辞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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