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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力士在日军实施常德细菌战后的防疫工作初探

2017-05-30张华

关键词:国统区

[摘要]摘要 1941年11月,日军对常德发动鼠疫细菌战。国际顶尖的鼠疫防疫专家伯力士从1941年12月,开始主持为期一年多时间的常德鼠疫防疫工作,他在从技术层面证实常德鼠疫为日军所为、检查鼠蚤预测鼠疫流行趋势、主持常德鼠疫防疫工作以及培养鼠疫防疫和医疗人才等方面努力工作。1943年春,常德鼠疫没有再次爆发流行,防疫战取得阶段性胜利。这一胜利成功阻断了鼠疫传染源,保卫了包括重庆在内的周边地区的卫生安全,彻底粉碎了日军的细菌战图谋。伯力士作为外籍专家在常德鼠疫防控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为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防疫工作作出了杰出贡献。

[关键词]关键词 伯力士;常德细菌战;鼠疫防疫;国统区

[中图分类号]中图分类号 K26560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4917(2017)02006107

日本军国主义者为实现其侵略野心,使用细菌战部队秘密发动反人类的细菌战。根据原日军731部队重要成员金子顺一的记载,日军实施细菌战的地点包括农安、农安-大赉、衢县、宁波、常德、广信、广丰、玉山。[1]但是,根据国内外学者的研究,日军细菌战部队实施细菌战的地点比金子顺一的记载实际上要广泛得多,既有敌占区,又有未占区,波及大半个中国。①中国军民针对日本细菌战所造成的瘟疫开展了艰苦卓绝的防疫战争,而一些外籍医卫专家在其中作出的贡献也是相当显著的。

另外,学术界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的白求恩、柯棣华、马斯德等外籍医卫专家支持中国抗战的历史的研究较多,但是,对于国统区的外籍医卫专家支援中国抗战的历史[2]的研究较少,笔者认为,只有把对二者的研究结合起来,才能全面、客观地认识外籍医卫专家对中国抗日战争胜利所作的重要贡献。罗伯特·波利策(Robert Pollitzer,中文名伯力士)作为国统区外籍医卫专家的杰出代表,其研究价值不言而喻。本文主要根据中央和地方档案,以伯力士在常德细菌战②中的工作经历为主要研究对象,以期就学界对国统区外籍医卫专家在抗日战争中的工作与贡献的研究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一、日军对常德发动鼠疫细菌战

日军发动常德细菌战是由常德在中国抗日战争中的战略地位决定的。抗战时期,湖南通往重庆的湘川公路,水路、陆路通往贵州、云南大后方和抗战前线的鄂西,都需经常德中转。因此常德不仅是西南地区连接华中抗日战场的交通枢纽,更是陪都重庆的门户。

另外,常德地处洞庭湖西岸,是全国著名的粮、棉产区。据常德地方志记载,民国25年(1936年)常德各县水稻种植面积达621万亩,总产2600万石,境内年平均输出稻谷300万石,占全省30%以上。1941年国民政府计划在常德采购军粮251万石。[3]835抗战时期常德全区年均植棉84万亩,产棉(皮棉)6964吨,占全省总产的50%以上,是国民政府长期直接控制的战备物质的重要地区。[3]1335

而且,抗战时期常德各县总人口300余万,“民国26年至37年,常德地区共征募新兵30余万。”[4]年均征兵约30000名。当时的常德也是重要的兵源地。因此,日军实施常德细菌战的目的就是要彻底破坏常德这一中国重要的战略要地,[5]并且以常德粮、棉输出为途径向西南大后方扩散鼠疫。

1941年11月4日凌晨,一架日军军机飞临常德市上空,撒下16公斤跳蚤。根据日军的记录,此次细菌战第一次感染死亡人数310人,第二次感染死亡人数2500人。据《井本日志》1940年10月7日的记录:“跳蚤1克约1700(只)。”[6]那么,日军在常德细菌战投撒下了16公斤跳蚤,即1600克的跳蚤,计算一下,便是272万只跳蚤。当年常德城区对居民进行防疫注射时统计全城人口是62510人,从理论上计算,常德居民人均受到435只跳蚤的威胁。这样大的攻击量意味着常德鼠疫的伤亡将是巨大的,防疫如不及时、不科学,对周边的扩散范围将会很广,而防疫的工作量是艰巨的,难度也非常大。

常德鼠疫第一次爆发流行是从11月12日第一个感染者蔡桃儿的出现开始,进入冬季后结束。第二次爆发流行从1942年3月开始,进入冬季后结束。

二、伯力士紧急赴常德

常德的战略地位决定了常德鼠疫防疫对于保护大西南和陪都重庆的重要意义。因此,常德鼠疫爆发后,在最短时间内引起了决策层甚至蒋介石本人的高度重视。

本年十一月四日,敌机在常德掷下带有细菌之碎布及谷麦等物。十一月十二日,常德即发现鼠疫。据报至该月十九日上,民众感染者已有五十五人。现经检验证实确系鼠疫,颇为严重。十一月二十一日并奉委员长手令,饬知应特别注意研究常德等地鼠疫及毒气。组织常设机关,实地调查、收集证据,从速防治等……[7]

该档案还有严令各军政当局迅速行动起来扑灭这场瘟疫的内容。[7]该档案证明常德鼠疫防疫工作是遵照蒋介石的最高指示来做的,因此,卫生署电令卫生署防疫专员(这个职务说明了伯力士和卫生署的工作关系)伯力士从浙江衢县鼠疫防疫前线火速赶赴常德,做好常德鼠疫的防控工作。

伯力士是奥地利犹太人,畢业于维也纳大学医学系。从1936年他参加伍连德主编的《鼠疫概论》以及1954年世界卫生组织出版他的《鼠疫》来看,他是20世纪上半期世界最杰出的鼠疫防疫专家之一。[8]7

伯力士在华的勤勉服务与堪当重任,与他在华所受到的礼遇是分不开的。一战时伯力士成为俄国战俘,后又被远征西伯利亚的日本人囚禁,受尽虐待。一战结束后,他流落到哈尔滨,穷困无助,精神落拓,几近失常。[9]伯力士人生的最大转折发生在哈尔滨,其才华为伍连德所赏识。伍连德在生活上关心他,工作上信任和支持他。“结果他的心情和习惯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善,他变得仪容整洁,服饰考究,与人交往时满面春风,而且增加了处理困难工作的能力。”[10]他精湛的实验技术得到防疫处全体同仁的高度赞赏和肯定,成为伍连德在1920年代东北防控鼠疫的主要助手之一,也因此获得丰富的防治鼠疫的理论学识和实践经验。而他对肺鼠疫的研究奠定了他在流行疫病学界的坚实地位。伍连德在抗战即将全面爆发之际离开中国从而远离防疫工作后,伯力士实际上成了中国也是世界的鼠疫防疫权威专家。上海沦陷后,国际联盟卫生部成立“国联援华防疫团”,伯力士毅然加入该组织,决心用他的专业知识支援中国抗战。1938年1月,伯力士加入第二防疫队,队部设在长沙,工作范围包括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等地。1939年3月,防疫队解散,仍然在华服务的6名国联外籍卫生专家被聘为中国政府顾问。1940年仅余伯力士和曾经同在东北防疫处工作的叶墨2人。1941年1月底,所有国联在华援助项目终止,2月,伯力士和叶墨改由卫生署聘为专员。[2]

在浙江鼠疫还没有得到完全控制的情况下[11],卫生署把伯力士调往常德,足见中央政府对常德鼠疫防控的重视程度。

三、 伯力士在常德细菌战中的鼠疫防疫工作

(一)对疫情的研究判断

伯力士在常德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按照最高指示实地调查、搜集证据,证实常德鼠疫为日军所为。1941年12月20日,伯力士在长沙短暂停留,与雅礼协会常务理事W.W.佩特斯会面。根据他当时掌握的情报,伯力士认为,常德鼠疫绝不是自然方式输入的,理由是尽管浙江和福建的鼠疫正在流行,但它不可能跳过江西和湖南东部输入(流行路线必须经过衡阳和长沙才能到达常德)。[12]

1941年12月21日,伯力士到达常德。经过几天艰苦的工作,12月30日,伯力士向卫生署长金宝善提交了《关于常德鼠疫——致金宝善的报告》。该报告陈述了他对常德鼠疫的看法,其结论与时任军政部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总所检验学组主任、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救护总队部检验医学指导员陈文贵的《报告书》[13]不谋而合:

(1)在此次之前湖南没有流行鼠疫的记录,不存在导致鼠疫发生的任何依据。(2)感染鼠疫的距常德最近的地点是浙江东部和江西南部,那里患鼠疫的人到常德无论如何最少需要10天,而鼠疫3~7天的潜伏期使他们在到达常德之前就会发病。(3)不存在浙江或江西疫区的疫鼠和疫蚤随船只等进入常德的问题。(4)鼠疫菌难以在非生物上存活,谷麦不能成为常德鼠疫的媒介。(5)常德鼠疫发生的媒介无疑是通过飞机投下染疫的跳蚤来实现,这对于细菌战无疑是“更为理想”的选择。(6)棉花和碎布,是用来保护跳蚤的物质。(7)一部分跳蚤咬人导致鼠疫,另一部分跳蚤可能寄生于老鼠间,将来会引起鼠间鼠疫,然后再导致人间鼠疫,这个问题需继续关注。[14]210-214

而他的常德鼠疫流行是日军发动的细菌战所致的观点从未动摇,这可以从他1954年的专著《鼠疫》中得到证明,在该书中,常德细菌战是伯力士唯一确认的日军发动的细菌战。[8]20

他在给金宝善的报告中的第七点判断很重要,这是一个防疫专家提出的真知灼见。伯力士认为,“为了对这一至关重要的关键问题做出判断,必须进一步延长时间继续调查”,[14]214即调查和监视老鼠间的染疫情况,预判人间可能发生的鼠疫。

伯力士在常德做的第二项工作便是解剖老鼠、檢查跳蚤,以监控和预测鼠疫进展,为制定科学的鼠疫防控方案提供科学依据。他的助手王诗恒写道:

对鼠疫的研究是绝对必要的。直到1941年12月,鼠疫研究专家伯力士抵达常德时,常德地区才开始对老鼠进行检查。自此,老鼠由伯力士之手得到正确的研究。研究安排得非常好,他雇佣一些人每周(每人)必须捕捉3只老鼠,无论是死是活,一元钱一只老鼠或一只跳蚤。但是,捕捉老鼠非常困难,这使我们没有足够的老鼠来进行研究,因此,我们得到的鼠患鼠疫的百分比数据不是绝对准确。但是无论如何,这些数据仍显示了(常德)鼠间鼠疫流行病情形的一个大致轮廓。[15]

王诗恒的报告证明,用检查鼠间鼠疫的方式预判人间鼠疫流行的可能性是伯力士提出来并且亲力亲为的,这一工作将为常德鼠疫防疫抢得先机。

历史总是可以在不经意处得到有力证明,彼时广德医院的代理院长巴天民的女儿巴玉华63年后还能清晰记得伯力士检疫老鼠的工作:

他在常德工作期间是住在我家的。伯力士医生还在长老会医院(广德医院)特地建了一个办公室,专门研究那些传播鼠疫的老鼠。……人们只要发现一只老鼠并交到医院,就会得到一元钱。人们口耳相传,大量的老鼠被交到医院,一共有成百上千只!伯力士医生发现这些老鼠都携带了一种叫印度跳蚤的寄生虫。伯力士医生让我们在显微镜下观察这些寄生虫。它们长着好看的流苏披肩似的硬毛,然而却是鼠疫细菌的携带者,之后这些跳蚤被淹死,老鼠被解剖并进行检查。据伯力士医生说,当17%的老鼠携带感染了鼠疫细菌时,一场流行病马上就要蓄势待发了。[16]

除了王诗恒和巴玉华的上述记载外,伯力士对老鼠的检疫情况和结果到底怎样?据容启荣《防治湘西鼠疫经过报告书》以及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1942年3月之第一号、第二号《疫情旬报》的记载,我们可知:

从1941年12月24日开始,伯力士着手老鼠的解剖检疫,至1942年1月3日为止,检查了35只老鼠,但没发现有染疫老鼠。之后“因战局紧张,伯力士一度离常,至一月中旬方返,再继续检查,始发现疫鼠,此后染疫鼠数,逐月递增,至四月时达最高峰,染疫病人亦随之而逐月增加”。[17]伯力士返常后,立即开始工作,1月30日至31日又开始检查老鼠,两天解剖了24只,结果发现有5只染疫老鼠,染疫率208%;2月份检查168只老鼠,染疫鼠32只,染疫率190%;3月份检查老鼠达810只,染疫鼠181只。检查老鼠越多,染疫率越可靠。此时,染疫率已增至224%。[18]当老鼠染疫率超过20%时,预示人间鼠疫即将发生。[15]

据王诗恒的《常德鼠疫及其控制方案的报告》记录,伯力士到1942年6月30日止,共检查了1879只老鼠、3536只跳蚤。[15]从伯力士解剖老鼠和跳蚤的数量来看,他的工作量和工作强度相当大,当然,工作成效也非常显著。

(二)防疫措施及救治实践

伯力士鼠蚤检疫的结果导致了常德防疫处1942年3月13日的会议,由于伯力士通过鼠蚤的检查发现老鼠染疫率已超过20%,需提早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瘟疫。伯力士在会上报告了鼠蚤检查结果,对常德鼠疫防治提出了建议。此次会议讨论决议了如下事项:(1)往来本埠之船舶货物等应如何管理以免传染鼠疫案;(2)检疫工作应如何实施案;(3)应如何训练保甲长及协助之军警以利防疫工作案;(4)应采取何种有效方式以加强防疫案;(5)普通防疫注射应如何推进案;(6)疫情调查及尸体处置应如何办理案;(7)鼠疫病家如何处理案;(8)隔离病人与留验者之管理与给养应如何办理案等。

讨论的决议案内容非常详细,如“检疫站应设皇木关、落路口、北门、小西门4处”“对往来旅客施以检疫”“保甲长须一律予以防疫训练4小时”“军警训练防疫要点4小时”“防疫注射以挨户实施为原则”“确系鼠疫伤亡者即送火葬爐火葬”“患鼠疫病人须送隔离医院医治”等。[19]7~10这些方案的科学性和可操作性在当时是非常强的,结合伯力士在浙江衢县的防疫工作来看,这些方案都是伯力士提出的防治鼠疫建议的落实。该史料也表明常德地方政府为应对瘟疫做了相当的准备。

由此可见,伯力士对老鼠、跳蚤的调查,为准确判断即将爆发的第二次常德鼠疫的进程提供了科学依据,从而为科学防控鼠疫作出了重大的技术贡献。

伯力士在常德做的第三项工作便是从技术层面主持常德鼠疫防控工作。1942年3月20日,常德鼠疫第二次爆发流行,4月达到第二次流行的高峰期,几乎每天有人死亡,尤其在4月10日,在法院西街34号发现最危险的肺鼠疫。4月13日,常德防疫处再次召开会议,会议传达了第六战区长官部司令陈诚的指示电,“(1)由集团军协助防疫处强制执行一切防疫措施;(2)由卫生署伯力士主持指挥各项技术工作……”。[20] 陈诚的指示强调了伯力士技术权威的地位和作用,明确要求驻常之军队各系统听从伯力士的指挥。6月,为加强常德防疫机构工作能力,也考虑到5月已有鼠疫传至桃源,有向西扩大传染之势,遂将原常德防疫处改组为“湘西防疫处”。湘西防疫处处长由专员兼任,设副处长2人,聘伯力士为技术顾问,“咨询一切设计实施事项”,[21]指导防疫工作。[22]时任中央卫生署防疫处长、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主任委员、亲自参加常德鼠疫防疫的容启荣在工作报告中也指出,“惟防疫工作之实施,高级卫生技术工作人员必须实际参加行政工作,将设计、指导及实施三部工作打成一片,然后技术设计得以彻底执行。”[17]由此可知,伯力士自始至终都是常德防疫技术工作的总设计师,常德防疫的诸种方案的设计和实施基本上都由其负责。[19]7-10

综上可知,伯力士作为技术顾问在常德鼠疫防疫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实际上,从伯力士抵达常德之日起,常德哪里出现疫情,伯力士就奔赴哪里,“这些地方的防疫工作均在其指导下有力有效开展。”[23]

伯力士的工作一直坚持到1943年春天,3月7日,他还参加了湘西防疫处的座谈会,为常德鼠疫防疫进行工作指导:“现在时当春令,为防止鼠疫再度爆发,应再行普遍预防注射,以策安全。”“本处实行预防注射,就是‘防重于治的意义。”[19]23-26

主要得益于第二次流行期间的防治工作的卓有成效,常德鼠疫的第三次爆发流行没有再发生。但伯力士对防疫工作毫不松懈的精神以及他提出的防重于治的防疫思想是令人敬佩的。

伯力士在常德做的第四项工作是救治鼠疫患者。伯力士不仅在常德城区,还在常德周边乡镇为鼠疫病人治病。[24]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对一些受害者的调查资料中,我们发现一些受害者还清晰记得伯力士为他们疗治的情形。据鼎城区周家店九岭村向道同的回忆:

当时我姐姐说石公桥有医院,是外国医生治病,当即把我送到石公桥医院,经伯力士医生检查是鼠疫感染,当即打针吃药,住了几天院,病就好了……我母亲悲苦交加,流着眼泪对医生说:“我非常感谢医生,你是神仙下凡,救了我儿的性命……可是我死去的两个儿女、一个孙女没有及时送来医治以致死去,当时我如果知道有你这位神医,我一定不惜万贯家财也要治好他们的病。”[25]66-67

又据周家店新时堰村龚文耀的回忆:

这时我舅父和我父亲轮流挑着我跑步而行,赶到石公桥防疫队后,当时一位名叫伯力士的医生,给我打针,吃丸子,从死亡线上救活我一命。伯力士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恩情我永世难忘。[25]69

这样的回忆在“常德细菌战受害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报告中比比皆是。这些回忆和相关档案记载是一致的。

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之《疫情旬报》第二十六号:

十一月十四日,湘西防疫处即调派各项防治人员携带大批药材前往石公桥、镇德桥两处分设临时办事处,并在石公桥设隔离医院……现在该地之防疫单位计有卫生署医疗防疫总队第二大队之第十、十四巡回医防队、第二卫生工程队、第二细菌检验队、军政部第九防疫大队第二中队、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救护总队第五二二队、常德中心卫生院、湘西防疫处之医防总队及隔离分院等九单位在防疫专家伯力士指导之下从事工作者,计有三十余人……

《疫情旬报》第二十七号:

卫生署专员湘西防疫处技术顾问伯力士博士十二月十六日电告:常德县石公桥、镇德桥两处鼠族中疫势仍继续流行。十二月十三日,石公桥又发现鼠疫患者一例,现在治疗中。[19]133

这两份档案除了说明伯力士是石公桥、镇德桥防疫的负责人外,还表明他在此地救治鼠疫患者已经一个多月。上述史料还表明,伯力士的医疗水平也是最好的。

根据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1942年6月15日《鼠疫疫情紧急报告》第三十五号的记载:

卫生署防疫处处长容启荣偕陈立楷、张维两处长及伯力士专员于五月三十一日至桃源督导防治鼠疫,并促成立桃源防疫处。桃源莫林乡第三、八、十保在严密监视中,已成立隔离病院及检验所,开始检验,并在漆家河和大田乡,罗家店成立防疫委员会,注意情报及检验。[26]

该档案表明伯力士于5月31日紧急赶赴桃源县莫林乡疫区督导防治鼠疫,而他作为技术顾问和医疗专家,发挥的作用远比当时担任行政领导的容启荣、陈立楷、张维要大得多。

(三)培训防疫人才

伯力士在常德做的第五项工作是培训防疫专业技术人员。鼠疫在我国是少见的传染病,具有防治经验的医务人员十分缺乏,培养专业鼠疫防疫技术人员成为当务之急。实际上,这一工作早在伯力士防控浙江鼠疫时就开始了。容启荣在他的工作报告中明确指出:

自廿九年敌机在浙江散播鼠疫后,举国注意。卫生署因鉴于防治鼠疫技术人员之缺乏,卅年度于浙江衢县设立防治鼠疫人员见习班,由各地卫生及军医机关派员前往,于鼠疫专家伯力士博士指导下,参加实地防治工作。自该班成立以来,计已训练县卫生院长六人、医师二十人、环境卫生员四人、检验员二人,共计三十二人。[17]

常德鼠疫爆发流行后,防疫技术人员匮乏,防疫处又聘请伯力士在常德举办多种鼠疫人员训练班,培训了一批防疫技术人员。容启荣在工作报告中说,“八月底止,已开班两次,每期一月,培训医师4人,护士6人,检验员7人,共计17人。”[17]浙江的人才培训工作比常德还要全面,懂鼠疫防疫的管理人才、鼠疫防疫的医疗技术人才、鼠疫检疫人才和环境消杀人才,以医疗技术人才为最多。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也许是常德的鼠疫防疫工作过于繁重,影响了伯力士在常德的技术人才培养工作。

1940年代,伯力士作为卫生署专家在指导浙江其他地区[27]、江西[28]、云南[29]的鼠疫防疫工作期间,每到一处即在当地举办鼠疫防疫训练班,亲自编写讲义并主讲,为大后方培养了一批防疫人才。伯力士培养的这些专门人才必然成为中国抗日战争时期防疫工作的主力军,从而有力地支援中國战时的卫生防疫事业。伯力士的人才培训工作,卓有成效地减少了日军在常德和其他地区实施细菌战造成的伤亡人数。

四、余论

从1941年12月到1943年春天的一年多时间里,伯力士坚守常德,在从技术层面证实常德鼠疫为日军所为、检查鼠蚤预测鼠疫流行趋势、主持常德鼠疫防疫工作以及培养鼠疫防疫和医疗人才等方面努力工作。1943年春,常德鼠疫没有再次爆发流行,防疫战取得阶段性胜利。这一胜利成功地阻断了鼠疫传染源,保卫了包括重庆在内的周边地区的卫生安全,彻底粉碎了日军的细菌战图谋。

正如时任卫生署东南鼠疫防治处处长左吉描述和评价的那样:“伯力士博士为鼠疫专家,著作等身,在中国服务廿有余年,曾参加东北、东南、滇西诸防疫工作,贡献甚多,成绩卓著。抗战期间,与吾人共同度其困苦生活,奔驰各地,不辞劳瘁,良足钦佩。”[30]左吉对伯力士的评价客观中肯,但是他的描述里漏掉了重要的常德防疫,伯力士也为常德鼠疫防控战作出了卓越贡献。1948年,63岁的伯力士离开他为之奋斗了27年的中国,接受加利福尼亚大学胡珀医学中心的邀请,赴美继续从事鼠疫防疫理论和鼠疫疫苗的研究工作。[31]

伯力士与中国人民共同坚持抗战八年,为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防疫工作作出了杰出贡献,他的英名将永远为包括常德人民在内的中国人民所铭记。抗日战争不仅是全体中华民族抵抗外来侵略的民族战争,也是一场在国际医疗专家支持下取得胜利的正义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

[参考文献]

[1][日]金子顺一:《金子顺一论文集》(昭和19年)。

[2]张力:《国际合作在中国:国际联盟角色的考察,1919-1946》,《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专刊》1999年第6期。

[3]常德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常德市志》(下),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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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前日本陆军军人因准备和使用细菌战武器被控制审判材料》(中文本),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1950年版,第28页、第260页、第119-120页。

[6][日]井本雄男:《井本日志》第14卷,见[日]吉见义明、伊香俊哉:《日本军的细菌战》,载[日]战争责任资料中心:《战争责任研究季刊》199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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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R. Pollitzer, Plague, Geneva: WHO,1954.

[9]马学博:《哈尔滨走出的传奇医生伯力士》,《黑龙江史志》2010年第14期。

[10]伍连德:《鼠疫斗士——伍连德自述》,湖南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474页。

[11]陈致远:《日本侵华细菌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12-113页。

[12]“A Letter from W.W.Pettus to William Mayer”,Dec.20th,1941,R112,E295A,B11,National Archieves.

[13]陈文贵:《常德鼠疫调查报告书》1941年12月1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2-16。

[14]解学诗、[日]松村高夫:《战争与恶疫》,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10-214页。

[15]王诗恒:《常德鼠疫及其控制方案的报告》(英文)1942年7月20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06-16。

[16]Phyllis Bannan Woodworth:At Home in Hunan: From Manchu to Mao ,1909-1951.Portland, Oregon:Printers Inc,2011,pp.318-319.

[17]容启荣:《防治湘西鼠疫经过报告书》1942年9月,湖南省档案馆藏:74-3-6。

[18]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疫情旬报》第一号、第二号、第三号、第六号、第七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476-198。

[19]张华:《罪证:侵华日军常德细菌战史料集成》,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20]《常德防疫处三十一年度第三次会议记录》(1942年4月13日),武陵区档案馆藏:100-3-171。

[21]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鼠疫疫情紧急报告》1942年6月5日第三十四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706。

[22]戰时防疫联合办事处:《疫情旬报》第一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476-198。

[23]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鼠疫疫情紧急报告》1942年6月5日第三十四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706;战时防疫联合办事处:《疫情旬报》第二十六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476-198。

[24]《鼠疫疫情紧急报告》第三十七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706;黄岳峰、王长生、丁莲青、王开进的陈述,见陈致远2004年7月15日呈递日本东京高等法院:《1941年日军常德细菌战对城区和石公桥和平居民的加害鉴定书》(中文本)第84、87、90、93页。

[25]朱清如:《控诉:侵华日军常德细菌战受害调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26]《鼠疫疫情紧急报告》第三十五号,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706。

[27]《浙江省卫生处工作报告》,1946年11月1日,浙江省档案馆藏:36-0-167。

[28]江西省档案馆藏:48-2-88。

[29]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372-576。

[30]伯力士:《鼠疫要义》,卫生署东南鼠疫防治处,1947年,“弁言”。

[31]马学博、杨微:《伯力士医生及其鼠疫报告书》,《北方文物》2013年第2期。

On Robert Pollitzers Job in Changde Biological Warfare

ZHANG Hua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Changde 415000, China)

Abstract: Japanese army launched Changde biological warfare in November,1941. Robert Pollitzer, as a world-leading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expert, took charge of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since December,1941. His job included obtaining biological warfare evidence, calculating a new outbreak by examining the rats and fleas, and being a stewardship of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and training anti-epidemic talents. In April,1943, there was no plague epidemic in Changde, and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war triumphed. This win interrupted the source of infection, safeguarded the sanitary security of surrounding region including Chongqing, and shattered Japanese biological war scheme. Robert Pollitzer, as a foreign expert, played a pivotal role in Changde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war.

Key words: Robert Pollitzer; Changde Biological Warfare; plague epidemic prevention; Kuomingtang-ruled Ar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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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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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意识形态话语权争夺
中苏文化协会与20世纪30年代中期国统区苏联形象的构建
中共在国统区掀起的两次宪政运动高潮
抗战后期国统区的经济危机及其连锁反应*——基于国民党高层个人记述的观察
论抗战时“国统区”和“苏区”抗战美术精神与我国文化自信
民国后期国统区选举诉讼程序研究
抗战文化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对中国先进文化的建设和发展
抗战后国统区地方新闻团体的运作及困境
抗战时期中共国统区组织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