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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0李敬泽梁振华

创作与评论 2017年7期
关键词:玉竹文静小说家

李敬泽+梁振华

文静的《玉竹》超出我的预料。她真是写得不错,她心里有一个人名叫玉竹,这位玉竹身上有某种让文静着迷的东西,那是一种力、一种光芒,这与她是否正确是否善良没多少关系,这涉及生命中的意志、激情和活力。无论在真实的人群中还是在作家的想象中,总有人能被我们一眼辨认出来,她或者他是不安分的,注定是有故事的,我们能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能找到这个人,这证明文静具有一个小说家的基本品质,她知道小说藏在什么地方,知道小说藏在谁的身上。

但这仅仅是起点,是小说家工作的开始。然后就是漫长艰辛的过程,这个人要在作者笔下获得充分的具体性,获得生命,玉竹要在命运和行动中为自己的生活创造出形式、节奏、意义。

——我喜欢小说的结尾,玉竹为自己赢得一个小小的王国,在其中她俨然女王。这一幕有力量,它迫使我们站到玉竹的王國里考虑问题,玉竹的傲然得都有点睥睨了,我们和那来自家乡的旁观者一样,看在眼里,惊异而敬畏,这个人,怎么会如此走来又如此坦然?

能够抵达这样一个结尾,这篇小说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这是一个作品,文静完成了它。所谓“完成”不是物理意义的,不是强行画一个句号,而是起承转合,抵达了一个终点,这个终点恰好就达成了作品的完整性。

所以,能“完成”一个作品,证明了文静具有了成为一个小说家的基本能力。

当然,文静还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小说家,她的节奏掌握得不太好,前边游山玩水,细细铺张,后边却急了,紧了,都有点慌了。更重要的是,玉竹这个人,文静对她渐渐地不耐心了,到了一定时候,她想,反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必须也只能这样拼了命地向前走。这种想法对一个小说家来说是危险的,这意味着你停止了想象,你不再和你的人物在一起,你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匆匆地走过你给的路。

——再耐心一点,和你的人物血肉相连、同甘共苦。

主人公玉竹生于贫地乡间,她像一朵野花,质朴的野性,看上去是那么孤艳。青春和爱从存在的状态里经历一次败北,随后,她的命运就把现实撕开了一道口子。她所经验的心灵苦难,看上去变成了现实世界的一块疤痕。爱情(精神)和油饼(物质)这两个基本维度,构成了玉竹做为生命个体的双重困境。她跟环境相互折磨的过程,一丝一缕廓清了她的生命体貌。一朵野花娇艳绽放和必然枯萎的论证,逼出了生活的真容,也勾出了生活的残酷。足可安慰的是,绽放或者枯萎,最终还是结出了生活的果子,成就了玉竹晚年的生活情态。

欲望连同爱情,是无法压抑的自然力。玉竹无法在既定伦常中间找到合适的归宿,为了生存安全她背离了爱情,而一旦生存不再是问题的时候,原始本性支配下的爱欲再次回归她的生活。这一刻,爱情成为日常的追求,又在无法满足的饥渴里,经历着苦难——她的苦难,当然不是她一个人的苦难,是那个时代多数女人的共同命运。这个时候,爱情又反过来无可避免地破坏了她的日常生活。这是无法回避的结局,玉竹追求情爱的后果,只能是被既有伦常淘汰出局的命运。

巧妙的留白之后,玉竹进入了另外一种文明形态——城市生活——收获了一个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去的人生晚景。尽管她的城市生活没有直接描摹,但,这种机智的略去,恰好成就了主人公耐人咀嚼的人生况味。

玉竹世俗命运的落成,牵涉到了生存现实的问题,虽然作者没有具象描写现实的可怖,但孤绝之美被世俗化甚至庸俗化的根源,却酿成了玉竹的苦难人生。红尘烟火压抑并荼毒了玉竹的本性,然而,被无可抵挡的世俗世俗化,也许才是这个时代最不可言说的心灵隐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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