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肥肉的傅斯年

安东

傅斯年身高体胖、肥头大耳，朋友们管他叫“傅胖子”。他的胖遗传自母亲。傅母体胖，患有高血压，按医嘱应避食肥肉，但老太太偏偏最爱吃这一口。傅斯年的太太俞大彩为婆婆的健康着想，餐间或不做肥肉，或劝阻她勿吃肥肉，有几次惹得老太太动怒。傅斯年是个暴脾气，外号“大炮”，却事母至孝，每当母亲动怒，他便长跪不起，任由母亲斥责，直至母亲消气，他才敢站起。事后他偷偷对太太说：“以后你给母亲吃少许肥肉好了。你要知道，对患高血压症的人，控制情绪，比忌饮食更重要，母亲年纪大了，别无嗜好，只爱吃肉，让她吃少许，不比惹她生气好吗？我不是责备你，但念及母亲，茹苦含辛，抚育我兄弟二人，我只是想讓老人家高兴，尽孝道而已。”

胖人通常爱吃，管不住嘴，傅斯年便是如此。他不蓄家产，对仪容穿戴也并不讲究，常常一头乱发，读书治学之外的爱好，便只有吃了。只是造化弄人，他不仅遗传了母亲的胖，也遗传了高血压，爱吃而不敢敞开吃，简直可与爱别离、求不得等一起，列入人生八苦了。

抗战时在四川李庄，傅斯年爱吃那里著名的李庄白肉。李庄白肉原来叫“裹脚肉”，肉片薄而大，肥瘦相间，又以白肉为主，裹在一支筷子上，蘸蒜泥吃，肥肉肥而不腻，瘦肉滑嫩细柔，口感极佳。梁思成、林徽因、李济、陶孟和等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后来众人嫌裹脚肉之名不雅，由陶孟和提议，更名叫“李庄刀工蒜泥白肉”，简称李庄白肉。

傅斯年当年劝母亲少吃肥肉，待到自己患上高血压，便也不能随意吃喝了。妻子俞大彩于饮食上对他管控甚严，每餐只能吃一碗米饭，配以无盐的蔬菜、水果及少许甜食。口味寡淡，俞大彩便从视觉上做文章，曾尝试以悦目的碗碟、餐桌花瓶上的各色鲜花来增进傅斯年的食欲，但也知道对于热爱口腹之欲的人来说，这点效果无异杯水车薪，心中不免戚戚：“……面对如此淡而无味的饮食，谁能有食欲呢？他每日处理校务，劳累不堪，回家饿极进餐，看他以菠萝汁拌饭，聊以充饥而难于下咽的神情，我好难过。”

有时馋得厉害，傅斯年会忍不住在上下班路上，背着妻子偷偷开荤。他是山东聊城人，自幼爱吃肉包子，有时上班路上，会买个肉包子过过嘴瘾；更馋时，偶尔会买个猪蹄，蹲在路边肉食摊前啃上几口。到台湾大学做校长后，他有时还会去夜市吃一碗馄饨，一边吃还不忘叮嘱同行的秘书那廉君：“我是解馋，回家千万不可告诉我的太太。”

久而久之，妻子还是知道了，怕他嘴馋时出去大吃，对身体不宜，便只给他随身带很少的钱，只够买几颗糖、几片面包之用。有一次，秘书那廉君在办公室吃饭，恰好傅斯年有事来找他，见他面前的饭盒里放着油汪汪的卤肉和焦黄的面包片，已三月不知肉味的傅斯年顾不上客套，一把抓起塞到嘴里，边嚼边感叹：“面包夹肉，正是很好的三明治。”那廉君顿觉心酸：“一代伟大的学者，每天为公事这么操劳，却连一顿可口的饭菜也不能享用！”

饮食上的小心翼翼，敌不过工作上的操劳过度。1950年12月20日，傅斯年在参加一次会议时突发脑溢血去世，年仅54岁。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