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栖霞方言伴随义介词及其来源
2017-04-14刘翠香
刘翠香
(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山东栖霞方言伴随义介词及其来源
刘翠香
(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山东栖霞方言伴随义介词有四个语音形式:“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和“囗[xuη44]”。文章在栖霞方言语言事实的基础上,联系汉语史及其他方言的语言事实证明,栖霞方言的伴随义介词有三个来源:其中的“和[xə44]”为普通话影响的结果;“和[xuo44]”是由词义为拌合、连同的动词“和[xuo44]”语法化而来;“囗[xuən44]”“囗[xuan44]”是由使役动词“唤[xuan44]”语法化而来。这一语言事实可为学界有关伴随义介词的其中一个来源为使役动词“唤”的观点提供方言佐证。
伴随义介词;和;唤;使役动词;栖霞方言
一、引言
山东栖霞方言(属胶辽官话登连片)相当于普通话“和”(因其语音形式较多,且来源不同,文章在无说明的情况下,一概记作“X”)的伴随义介词“X”共有四个语音形式:“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与“囗[xuŋ44]”,四者存在着使用上的差异:年轻人多读“囗[xə44]”;老年人多读“囗[xuo44]”、“囗[xuən44]”和“囗[xuŋ44]”,但更倾向于“囗[xuo44]”。
栖霞方言的“X”还可与“什么(样)”组成固定短语,在句中作谓语,也可位于动词和形容词的后面作表程度的补语。例如:
(1)你看看,他X什么样?你看看,他和什么一样?
(2)他脚肿嘞X什么样。他脚肿得像什么样子。(大意:他脚肿得特别厉害)
(3)老王美嘞X什么。老王美得像什么。(大意:老王特别美)
格式中“X”不可缺省,同样有“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与“囗[xuŋ44]”四个语音形式。在调查中,笔者还发现“X什么”作补语时,其中的“X”也可读为:“囗[xuan44]”,且并非个别现象,有人认为这是无文化的人乱读造成的,但联系汉语史及其他方言的语言事实,笔者认为“囗[xuan44]”来自于使役动词“唤”,“囗[xuən44]”、“囗[xuŋ44]”是“唤[xuan44]”进一步语法化的结果①。
二、伴随义介词“X”的语义及功能
栖霞方言的伴随义介词“X”共有四个语音形式:“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与“囗[xuŋ44]”,其语义及功能与普通话的“和”相当。
(一)表示共同、协同
(4)有事要X浑家商量。有事要和大家商量。
(5)领导X老百姓一堆儿吃,一堆儿住。领导和老百姓一起吃,一起住。
(二)指示动作的对象
(6)东西是老王拿嘞,你X他去要。东西是老王拿的,你和他去要。
(7)这件事我去X丽丽说说,好不好?这件事我去和丽丽说说,好不好?
(三)表示与某事物有联系
(8)我X这事儿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和这事儿没有半毛钱关系。
(9)他去不去X你有什么关系。他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四)引进用来比较的对象
(10)这种萝卜X梨的味儿一样。这种萝卜和梨的味道一样。
(11)你这么大了,还X小孩儿比,多不好意思。你这么大了,还和小孩比,多不好意思。
“X”与普通话“和”相同,也具有连词的功能,表示平等的联合关系。连接类别和结构相近的并列成分。
(12)小莉X我都是栖霞人。小莉和我都是栖霞人。
(13)爸爸X妈妈都没待家儿,他们赶集去了。爸爸和妈妈都没在家里,他们赶集去了。
三、伴随义介词“X”的来源及语法化
(一)“X”的动词用法
栖霞方言的“X”除了具有介词和连词的语法功能,“X”还可以用作动词,组成“X……样”短语。
1.短语“X……样”
短语“X……样”中“样”,音为“[iŋ]”,这是由“一样”语法化而来的。语流中“一样”中的“一[i]”,和“样[iaŋ]”中的韵头“[-i]”由于音同而合音,轻音的“样[iaŋ]”进一步脱落主要元音[a],便成了现在的语音形式“[iŋ]”,即[i+iaŋ]→[iaŋ]→[iŋ]。栖霞方言脱落主要元音的音变现象也发生在其他轻读音节中,例见下面加下划线的音节。
摊上[xiaŋ44→xiŋ]巴掌[tɕiaŋ314→tɕiŋ]
擀杖[tɕiaŋ53→tɕiŋ]炮仗[tɕiaŋ53→tɕiŋ]
“样”不能独立存在,必须与表比拟的成分结合成比况短语,在句中可做谓语、定语、状语和补语。例如:
(14)她胳膊尖细尖细,X根儿棍儿样。她胳膊尖细尖细,像根棍子一样。
(15)老王乜个舒服劲儿,就X六月天吃儿根冰棍儿样。老王那么舒服,就像六月天吃了根冰棍儿一样。
(16)老王背儿个X刺猬样嘞书包。老王背了个像刺猬一样的书包。
(17)他穿儿件X没洗样嘞衣服出去了。他穿了件像没洗一样的衣服出去了。
(18)他再早X个土匪样,就知道打仗。他以前和土匪一样,就知道打架。
(19)小刘上俺家就X上自己家样,一点儿都不客气。小刘上我们家就和上自己家一样,一点儿都不客气。
(20)这条狗小嘞X臊水狼□[ə]样。这条狗小得跟黄鼠狼一样。
(21)老哥儿俩亲热嘞X好几年没见面儿样。老哥儿俩亲热得和好多年没见面一样。
从上面的例句可以看出:“X……样”可以做谓语、定语、状语和补语,短语中的比拟部分可以是名词性成分,如例(16)(20)中的“刺猬”和臊水狼□[ə]”,名词前面可以出现量词,如例(18)的“个”,通常的情况下量词可省略(例20);也可以是动词性成分,如例(19)(21)中的“上了自己家里”“好几年没见面儿”。
由于语用的需要,做谓语和补语的“X……样”可以替换为“X什么样”,表示程度深或行为动作之强烈。
2“.X什么样”
“X什么样”在句中只能做谓语和补语,不可做其他句法成分。其中的“X”表示“像、好像”义。例如:
(22)大家快来看看,他穿嘞衣裳X什么样?大家快来看看,他穿的衣服和什么一样?
(23)老王家儿嘞小狗儿X什么样?老王家的小狗和什么一样?
(24)她俩瘦嘞X什么样。大意:她俩特别瘦。
(25)老王紧张嘞X什么样。大意:老王特别紧张。
(26)别看他说嘞X什么样,其实一肚□[ə]坏水儿。大意:别看他说得特别好听,其实一肚子坏水。
(27)他把他儿管嘞X什么样。大意:他把他儿子管得特别紧。
笔者觉得,在“X……样”短语中,用“什么”来代替名词或动词性成分的动因基本上都是语用上的:
第一,可能是出于表达经济性、简明性的考虑,因为有些“N/V”在特定的语境中是不言自明的。例如:
(28)他睡觉睡嘞X什么样。大意:他睡觉睡得特别香。
(29)她俩瘦嘞X什么样。大意:她俩瘦得特别厉害。
有些“X”用现有的词汇已很难表达出来。例如:
(30)他把他儿(儿子)吹嘞X什么样。大意:他把他儿子吹得特别厉害。
(31)他嘞嘴拙(笨拙)嘞X什么样。大意:他们俩的嘴特别笨拙。
例(30)中的“什么”可以指代“明星、大款、领导”等在人们眼中不平凡的人物,但范围太宽泛,一时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名词来表达,用“什么”来泛指简单且明了。
第二,可能是出于表达含蓄性和委婉性的需要,因为有些“N/V”本来就是模糊的,说话人自然不便明确表示。例如:
(32)他叫警察吓嘞X什么样。大意:他被警察吓得特别厉害。
(33)他腿肿嘞X什么样。大意:他腿肿得特别厉害。
有些“N/V”虽然是清楚的,但从表达的角度看,还是不说出来更好。例如:
(34)他嘞眼近视嘞X什么样。大意:他的眼睛近视得特别厉害。
(35)他嘞头发掉嘞X什么样。大意:他的头发掉得特别厉害。
例(34)中的“什么”应是“瞎子”,而例(35)中的“什么”应是“秃子”,“瞎子”和“秃子”等词语让人们听起来总会感觉有些粗鲁和不自然,因此便用“什么”来指代。
短语“X什么样”作补语时,“样”可以脱落,形成“X什么”短语。
3.“X什么”
语义上“X什么”和“X什么样”,二者并无差异;语音上,“X什么”的“X”不可读作[xə44],但还可读作[xuan44],其来源将在本节(二)第2部分进行讨论。
(36)他今儿累嘞X什么。大意:他今天累得特别厉害。
(37)小孩儿饿嘞X什么。大意:小孩子饿得特别厉害。
(38)鸡吓(害怕)嘞X什么。大意:鸡被吓得特别厉害。
(39)浑家笑嘞X什么。大意:大家笑得特别厉害。
能用于此短语中的谓语可以是动词或形容词,但具有一定条件的限制,大多是跟心理、情感活动有关的动词或形容词。如:累、饿、哭、笑、美、吓(害怕)、熊、厉害、好(相好)、紧张、渴、瞌睡、喘、疼、难受、咳嗽、病等。
4.“X什么(样)”中“X”的词性
与普通话的比况短语比较,栖霞方言表比拟的“X……样”短语中的“X”任何情况下不可省略,普通话比况短语“……一样(似的)”可单独使用的情况在栖霞方言中不存在。例如:
普通话:
(40)血和水从耳、鼻、口中箭一样地喷射出来。(邓友梅《二战及战后在日本的日子》)
栖霞方言:
(40’)血和水从耳、鼻、口中X箭样喷出来□[ə]了。
“X……样”中“X”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被“跟”替代,但“X什么”短语中的“X”不能被替换。
栖霞方言“X”与“跟”基本可以互换,普通话中表比拟的“跟X一样(似的)”中的“跟”,朱德熙[1]认为:这个‘跟’恐怕跟‘像’一样,是一个动词,不过它没有‘像’那样具体的词汇意义。
通过本节2.及3.的分析可以得知:“X什么(样)”在句中只能做谓语和情态补语,其后不可以再出现谓词性成分,其中的“X”是谓语中的中心语,应为动词。表示“像、好像”义。
(二)“X”的来源及语法化
1.来自“拌合”义的“和[xə44]”与“和[xuo44]”
汉语的伴随义介词“和”的产生和发展曾引起很多学者的注意。根据学者们的研究,“和”的词义是拌合;连同。唐宋时期同时产生出连词和介词的用法。其语法化链为:
伴随动词→并列连词→伴随介词
连同、连带义→强调义→介绍动作行为的另一施事者→引出动作行为对象或服务对象→引进比较对象[2]。
“拌和”义与“连同”义用法的“和”,音为“[xuo44]”,其音与义栖霞方言均保留着。例如:
(41)把差米和儿好米里面。(拌和义)把差米拌合在好米里面。
(42)饭和□[ə]菜一块儿吃下去。(连同义)饭和着菜一起吃下去。
其中的“和”可以带动态助词“儿(相当于普通话的‘了1’)”及“□[ə](相当于普通话的‘着’)”,是典型的动词。
连同义的“和”带不带动态助词均可,例如:
(43)米和(□[ə])麦□[ə]麦子一堆儿粉也行。米和(着)麦子一起磨成粉。
当“和”前后连接的成分为有生命的动物名词时,动态助词则不可以出现。
(44)我和老板去趟北京。我和老板去趟北京。
不带动态助词的“和”是动词、介词还是连词很难确定,这多解的句子正是伴随动词“和”语法化的语境。连同义的介词“和”继续虚化,功能上进一步扩展出介绍动作行为的另一施事者、引出动作行为对象或服务对象或引进比较对象的用法。
拌和义、连同义的“和”栖霞方言中只能读为“[xuo44]”,介词“和”读“[xuo44]”或“[xə44]”,“[xə44]”音笔者认为是语言接触的结果(受普通话影响),因为果摄开口一等歌韵及果摄合口一等戈韵的字,栖霞的老年人至今读“[uo]”韵母,成年及青年人(特别是有文化的人)读“[ə]”韵母,甚至同一个人读同一个字,前后也可能不同。这种现象也同样存在于烟台方言[3]。
2.来自间接使役义的“唤”
栖霞方言的伴随义介词语音上除了“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和“囗[xuŋ44]”外,还有只出现在补语位置“什么”前的“唤[xuan44]”。“囗[xuən44]”“囗[xuŋ44]”和“唤[xuan44]”这三个语音形式到底具有怎样的联系?作者通过深入研究发现:它们的来源为间接使役动词“唤[xuan44]”,“囗[xuən44]”“囗[xuŋ44]”是“唤[xuan44]”语音弱化的结果。
综合第三部分(一)所述内容,栖霞方言“和(唤)什么”的语法化路径为:
X……一样——→X……样——→X什么样——→X什么
“X……一样”可表比拟也可表比较。表比拟时,用甲事物来比拟乙事物,强调两事物具有相似性,重音在“X”上;表比较时,强调两事物具有雷同性和可比性,重音在“一样”上。例如:
(45)广州芹菜X苹果一样嘞贵。广州芹菜跟苹果一样贵。
(46)他X他哥一样,都在外语系读书。他和他哥一样,都在外语系读书。
表比拟或比较的介词“X”也同样有四个语音形式:“和[xə44]”“和[xuo44]”“囗[xuən44]”与“囗[xuŋ44]”,从本节第一部分的分析可以得知:“和[xə44]”是受普通话影响的结果,“和[xuo44]”来源于伴随动词,那么“囗[xuən44]”与“囗[xuŋ44]”的语音形式又是从何而来?在栖霞方言语言事实的基础上,结合汉语史及临近方言的语言事实,作者发现“:囗[xuən44]”“囗[xuŋ44]”的来源为间接使役动词“唤[xuan44]”,它们是“唤[xuan44]”语音弱化的结果。
A.江蓝生[4]认为“:和(hàn)”的本字为“唤”,其语法化是在变异兼语式的句法语义环境中发生的。在变异兼语式中,“唤”的动词义已经弱化,其句法位置又跟介引动作对象的介词的位置相吻合,容易发生结构的重新分析。例如:
(47)老张唤小李商量事情。
介引小李的介词在栖霞方言的读音也可为“囗[xuən44]”或“囗[xuŋ44]”,其弱化的语音形式以及跟“和[xuo44]”相同的句法功能使人们看不出其与“唤”的联系,误认为只是“和”的变读音。
B“.唤”《广韵》换韵匣晓母火贯切“呼也”,栖霞方言中“唤”单字音和读书音为“[xuan44]”,去声,作动词,义为“呼叫”,所带宾语一般为“狗、鸡、鸭子、猪”等家禽,不可用于表人的名词。例如:
(48)你去唤条狗来,把这些东西舔舔。你去唤条狗来,把这些东西舔舔。
(49)我把鸡唤过来,用把米喂喂它。我把鸡唤过来,用把米喂喂它。
“唤”作为语素组合成词时的读音比较复杂,有两种情况:
其一,在“叫唤,使唤”中需轻读为“[xuan]/[xuən]”,可自由变读。“[xuan]”与“[xuən]”相比,差别仅在于前者的主要元音[a]央化为了后者的[ə]”,同属胶辽官话登连片的牟平方言“唤”的单字音为“[xuan131]”(去声),在“嘘唤、叫唤、告唤”中“唤”读轻声的“[xuən]”[5]65,208。
栖霞方言中轻读音节中主要元音[a]常常发生央化或脱落,例如下列加下划线的音节其单字音的韵母为[-iaŋ],但作为构词语素需轻读,且韵母由[-iaŋ]弱化为[-iŋ]。
摊上[ɕiaŋ44→ɕiŋ]、巴掌[tɕiaŋ44→tɕiŋ]、擀杖[tɕiaŋ44→tɕiŋ]、拐杖[tɕiaŋ44→tɕiŋ]、炮仗[tɕiaŋ44→tɕiŋ]、格痒[iaŋ44→iŋ]
栖霞和牟平方言的一些音节中,主要元音[a]与[e]常常可以自由变读[5]159,例如:
街[ciai]/[ciei]道、芥[ciai]/[ciei]末、蚧[ciai]/[ciei]巴子(青蛙)等。
其二,“唤”在“告唤、召唤”中不仅可读为“[xuən]”,还可读为[xuŋ]”,两者无区别意义的作用。这种现象在栖霞方言中同样并非个例,下面加下划线的音节“[xuən]”与“[xuŋ]”均可自由变读。
浑[xuən44]/[xuŋ44]家、吓唬[xuən]/[xuŋ]、嫌乎[xuən]/[xuŋ]、闹哄[xuən]/[xuŋ]、暖和[xuən]/[xuŋ]、搅和[xuən]/[xuŋ]、软和[xuən]/[xuŋ]、摇晃[xuən]/[xuŋ]、佮伙[xuən]/[xuŋ](相处)
C.使役动词“唤”可用作对象介词的用法并非山东栖霞方言所独有,河北某些方言点和哈尔滨也存在着源自间接使役动词“唤”的介词和连词用法[4]。
天津吴桥连词“和”用huàn,河北无极县介词“对”用“换”,它们在读音和语法功能上跟哈尔滨方言的对象介词“唤”相同。
哈尔滨方言[6]:
唤[xuan53]介词。跟,指示与动作有关的对方,从……那里;向:
(50)没钱唤他借!有啥事唤我说也行。
东北官话中与哈尔滨方言介词“唤”语义和功能完全相同,语音不同的成分有“哄”和“晃”,现摘录如下[7]:
哄[xuŋ53]跟,指示与动作有关的对方,从……那里;对。例如:
(51)他抬借的钱,你别哄我要。
晃[xuaŋ53]跟,指示与动作有关的对方,从……那里;对。例如:
(52)这话你晃我说不着|没钱晃他借|东西叫他拿走了,你晃他要吧。
哈尔滨方言和东北官话中“唤“哄”和“晃”表示指示与动作有关的对方,这与栖霞方言来自间接使役义动词“唤”的“囗[xuən44]”或“囗[xuŋ44]”部分用法相同。
(53)把你嘞想法去囗[xuən44]/囗[xuŋ44]浑家说说。把你的想法去和浑家说说。
(54)这个西瓜你囗[xuən44]囗/[xuŋ44]谁要嘞。这个西瓜你和谁要嘞。
至此相信,栖霞方言可作补语的“囗[xuan44]什么”中“囗[xuan44]”的来源为间接使役动词“唤”,后在介词“和“[xuo44]””的影响下,功能上进一步扩展出介绍动作行为的另一施事者、引出动作行为对象或服务对象或引进比较对象的用法,语法化的同时,语音也进一步弱化为“囗[xuən44]”和“囗[xuŋ44]”。
四、结论
据江蓝生[4],汉语的连-介词至少有四个来源:(1)伴随义动词,(2)使役义动词,(3)给予义动词,(4)同位结构“我两个”。尽管伴随义动词“与、及、和”可以在同时期平行地派生为并列连词和伴随介词,但与其他伴随义动词、使役义动词及给予义动词的“动词>介词>连词”的语法化路径几乎大同小异。
文章在前人的基础上,在尊重栖霞方言语言事实的基础上,结合汉语史及其他方言的研究成果证明,栖霞方言的伴随义介词有三个来源:其中的“和[xə44]”为普通话影响的结果;“和[xuo44]”是由词义为拌合、连同的动词“和[xuo44]”语法化而来;“囗[xuən44]”“囗[xuŋ44]”是由使役动词“唤[xuan44]”语法化而来。这一语言事实可为学界有关伴随义介词的其中一个来源为使役动词“唤”的观点提供方言佐证。
注释:
①文中栖霞方言的材料是论文作者在自拟的基础上进行多次实地调查所得。主要合作人有:刘术美,男,1942年生,山东省栖霞市亭口镇前炉房村人,初中文化;韩孝黎,1939年生,男,山东省栖霞市臧家庄镇西林村人,初中文化;刘翠真,1971年生,女,山东省牟平市人,高中文化;于雯雯,1990年生,女,山东省烟台市人,大学文化。
[1]朱德熙.朱德熙文集:第2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310-315.
[2]于江.近代汉语“和”类虚词考察[J].中国语文,1996(6):460-461.
[3]钱曾怡.烟台方言报告[M].济南:齐鲁书社,1982:6.
[4]江蓝生.汉语连—介词的来源及其语法化的路径和类型[J].中国语文,2012(4):291-308.
[5]李荣,罗福腾.牟平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
[6]李荣,尹世超.哈尔滨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311.
[7]尹世超.东北官话的介词[J].方言,2004(2):121.
【责任编辑:赵佳丽】
Prepositions with Adjoining Meaning in Qixia Dialect of China's Shandong Province
LIU Cuixi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Guangdong,China)
Prepositions with adjoining meaning in Qixia dialect bear four phonetic forms of[xə44],[xuo44],[xuən44],and[xuŋ44].This paper explores their origins by taking into account of the language facts of Qixia dialect as well as that of other dialects:“[xə44]”stems from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Putonghua;“[xuo44]”comes from the grammaticalization of the merger and/or blender of its semantic meaning and its alongside verbs“He[xuo44]”;“[xuən44]”and“[xuŋ44]”resulting from the grammaticalization of the causative verb“Huan[xuan44]”.This finding provides dialectical evidence to the standpoint that causative verb is one of the sources of prepositions with adjoining meaning.
Prepositions with adjoining meaning;He;Huan;causative verbs;Qixia dialect
H07;H030
A
1671-5934(2017)01-0092-05
2016-10-16
2015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5ZDB100)
刘翠香(1964-),女,山东栖霞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方言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