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辛安亭与时俱进的编辑观
——从小学教材编写说起
2017-03-13郝艳君
郝艳君
(吕梁学院 学报编辑部,山西 离石 033001)
辛安亭是我党编写小学教材的“鼻祖”。辛安亭的教材编写实践主要集中在两个时期。一是在延安的十一年。1938年至1949年,辛安亭在陕甘宁边区教育厅从事教材审阅的工作,同时还编写了语文、历史、地理、自然、卫生等小学课本,民众识字课本,干部识字课本及《三字经》、《日用杂字》等通俗读物40余本,对解放区的普通教育起了很大作用。二是在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十一年。1951年至1962年,辛安亭与社长、总编辑叶圣陶先生密切配合,领导编写了新中国第一套统编教材,为新中国的普通教育做了奠基性的工作。作为新中国基础教育的奠基人、普通教材编写的开路人,他长期从事中小学教材的编写、审定和研究工作,形成了科学系统的学术思想。通观辛安亭的各种编辑实践,笔者发现,辛安亭的教材编写始终遵循与时俱进的原则。
“与时俱进”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清代姚鼐的《谢蕴山诗集序》中。姚鼐称赞谢蕴山的诗文“才丰气盛,锐挺飙兴,不可阻遏……然先生殊不以所能自足,十余年来,先生之所造,与时俱进”。只是,“与时俱进”一词在后来相当长的时间里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在近代,“与时俱进”这个词最早重新出现在蔡元培的话语中。1910年,他在《中国伦理学史》一书中对比中西伦理学的长短时写道:“我国伦理学说,以先秦为极盛,与西洋学说之滥觞于希腊无异。故西洋学说,则与时俱进,虽希腊古意,尚为不祧之宗,而要之后出者之繁博而精核,则迥非古人所及矣。而我国学说,则自汉以后,虽亦思想家辈出,而自清谈家之浅薄利己论外,虽亦多出入佛老,而其大旨不能出儒家之范围。”他把散见于中国古书中的“与时偕行”、“与时俱化”、“与时俱新”等激励人的说法概括综合为“与时俱进”。“与时俱进”也曾是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办学方针。在当代,新时期领导人将“与时俱进”重新启用并激活了这个概念,使它成为党的基本理论中的一个重要命题,成为一个以时代特征为基础的动态概念。
“与时俱进”表现为一种永不停顿、永不懈怠的精神追求,一种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的追求[1]。这一点在辛安亭小学教材编写实践中表现得最突出。
一、边区小学教材的第一次改编:贯彻抗日教育政策
抗日战争爆发后,我们的教育就叫国防教育,废止了一上课就读古文。一切活动都是为了抗日,教材的内容,要求不离抗日。所以边区的教育必须与政治任务结合起来。因此,配合政治需要宣传党的政策是一切工作的任务,教材编写也不例外。
毛主席在《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中提出了抗日的教育政策是:“改变教育的旧制度、旧课程,实行以抗日救国为目标的新制度、新课程。”[2]130陕甘宁边区第一套改编教材就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改编而成的。
出版一套全新的教材,是贯彻这一方针的基础工程和首要环节。1938年7月1日,辛安亭初到编审科,就接受了编写高小历史和高小地理的任务。他采取双管齐下的办法,写几课历史,再写几课地理,写出一部分,经过审查修改,立即油印发出,供学校使用。这两套课本,按照“教材抗日化”的要求,在内容和编排上做了重大改革。内容上加大了抗日的比重,编排上为了战时的需要,首先宣传民众最急需了解的东西。这一套教材的政治意识和时事性是非常浓厚的。例如,地理课本只讲日寇对东北、华北的资源掠夺,各省的军事要地等。其他各科也大致如此。历史课本先今后古、中外混合。第一册从“九一八”事变讲起,“一二八”淞沪抗战、察北抗战、八一宣言、西安事变,一直讲到“七七”卢沟桥事变。编写的国语课本也以抗日内容为主。这套课本较之旧课本,是一个全新的面貌,在抗日战争初期,亦即战争的第一阶段起到了动员全体民众奋起抵抗日本侵略的作用[3]288。辛安亭化腐朽为神奇,利用传统启蒙教材的形式进行新思想、新内容的教育。这套教材就是“抗日救国”的新教材,为抗日大局服务,但作为严格的学校教科书来说是不完全合理的。
二、第二次改编:一切为时代服务
1939年,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陕甘宁边区的社会政治局势也逐渐稳定,“抗战化”的教科书的缺点显出来。1940年辛安亭和同志们认真总结经验,积极进行广泛的调研,着手编写新的教材。在这次改编过程中,辛安亭认识到,教材有其自身的规律,紧跟形势编教材不利于儿童掌握基础知识,不利于知识学习的系统化、科学化。于是新教材就在贯彻抗日教育政策的前提下,加强文化科学基础知识的内容,注意科学化与儿童化、长期性与全国性等关系[4]424。1942年,这套包括初小和高小阶段的全套教材出版,包括国语、算术、历史、自然、地理、卫生等多种门类,体现了课程的全面性、渐次性和难易程度的阶梯性。从这些特点来看,这已经是一套学科配套齐全、编制较为规范的现代小学教材了。历史课本在系统性、丰富性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典型。前三册为中国史,第四册为世界史,都是从古写到今,经济、政治、文化各方面力求完备,课目又力求中心显明,社会发展的前因后果交代得一清二楚,每个历史事件叙述简明扼要、具体生动。而国语写法上多采用诗歌与故事的形式,有些课文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是儿童化的体现。这套教材共计八种三十三册,由边区政府教育厅颁布,为边区两级小学通用,受到小学师生的欢迎和有关方面的赞扬,辛安亭自己也比较满意。教材体例严谨,有较强的科学性、系统性、适用性,很快在陕甘宁边区以及晋西北根据地、晋察冀根据地、山东解放区大量印制和普及,是红色政权成立以来影响最为广泛的一套教材。
三、第三次改编:与生产生活相结合
经过1942年到1943年的整风运动,辛安亭和编审科同志的马列主义水平和为人民服务的意识有了显著提高,认识到自己的编写工作也受到主现主义和教条主义的影响[5]135。于是,他们从1944年开始,用一年半的时间,对全套教材又做了大度的修订改编,于1946年第三次出版了高级、初级小学通用教材。这套新教材不但考虑到边区儿童接受教育的程度,注意了分量的轻重、深浅、难易,更重要的是内容上从边区的政治形势和革命需要出发,从儿童的农村生活和家庭生活实际出发,使传授知识和生活实际结合起来。如国语教材,注意了对学生进行革命观点、劳动观点与群众观点的教育。算术教材,完全从实际出发,增加了不规则地形的算法等。自然课本,边区正在提倡的农业和畜牧的改良方法成了主要内容。如介绍当时边区政府大力推广洋芋新品种和西红柿的栽培技术。至此,陕甘宁边区两级小学的通用教材大体臻于完善。这套小学教科书基本上使用到建国前夕。
四、新中国统编教材编写:为新中国建设服务
在全国解放初期,中共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上来。培养新中国的建设者称为教育的主要任务。人民政府亟需对国民尤其是青少年进行人民民主专政下的新型教育,需要培养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这就需要完全新型的教材。
当时,教材的使用十分混乱,刚刚解放的大中城市使用的是旧中国遗留下来的教材,原解放区周边农村使用的是抗战时期边区人民政府编写发行的教材。旧中国的教材部分由前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教科书编辑委员会编,国立编译馆校订;有的署“教育部审订”“国立编译馆主编”;还有些由私人“遵照教育部××学科课程标准编辑”编写;另有些则完全由私人编辑、私人发行。仅在上海教科书出版单位就有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开明书店、正中书局等十多家。这些教材,体例较完备,文字也比较考究,但是编写宗旨是从统治阶级的立场出发,其中一些封建的、反动的观点、立场,根本不适合新中国的少年儿童使用。而陕甘宁、晋绥、晋冀鲁豫等解放区的教科书,由于编写在战争年代,受军事、地域等因素的影响,也受当时革命的需要,教材内容以宣传政策、服务抗日为目的,所以编写的教材缺乏系统性,也欠缺教育规律。虽然也有辛安亭、荣孟源等名家参与编写,但是教科书的编写水平并不高,书的内容、观点、知识量、编写体例等也不统一[2]。这些教科书都不能满足新中国建设和发展的需要。
1950年9月,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召开第一届全国出版会议,提出中小学教材必须实行全国统一供应的方针,并决定由教育部和出版总署共同组建承担编写和出版中小学教科书的专业出版社。同年12月1日,人民教育出版社成立。人教社的诞生在新中国教科书编写和出版的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人教社完全有别于其他出版社的运作方式,集研究、编写、出版、发行为一体,承担着教育部全国教科书编写出版发行中心的重任。出版总署副署长叶圣陶兼任人教社的社长[6]。在这种情况下,1951年中央调辛安亭到人民教育出版社,继续从事中小学课本的编辑工作,直到1962年。在这11年中,他与叶圣陶先生密切配合,共同领导人教社的工作。1954年,辛安亭代教育部主持起草了新中国第一部《小学语文教学大纲》,新中国第一套中小学通用的新教材就是依据这个大纲编写出版,并于1956年秋季开始供全国使用。
在这套小学语文教材中,辛安亭和他的同事开创了很多先例。譬如,第一次把语言训练作为和课文并重,加入了诸如语音、汉字、词汇、句子和标点符号、篇章结构等内容的一些浅显的语言知识,帮助学生逐步掌握汉语的语言规律。再如,在课文中选编了很多的名篇范文,这些篇目至今仍然脍炙人口,成为新中国几代人的童年记忆。如儿歌《小小的船》,童话《狼来了》《小猫钓鱼》,还有《小英雄雨来》《卖火柴的小女孩》《吃水不忘挖井人》《飞夺泸定桥》等[6]。
辛安亭在人教社工作的11年间,对在延安11年编辑教材的经验教训进行了总结和反思,也针对工作中出现的新的问题进行研究,撰写了一系列的文章。如《高小地理课教学中如何贯彻政治思想教育》《课本中的数字使用问题》《普希金专家对语文教学改革的意见当如何理解》《小学语文的阅读教材必须丰富起来》《谈课本编辑工作的群众路线问题》《我对小学低年级学生能否识一千五百字问题的看法》《课本内的图画问题》《从“反对党八股”想到课本编写方面的一些问题》《编辑工作方面的经验教训》《从洛阳回来中小学校教学中看出的几个问题》《谈语文教学的朗读问题》《关于小学低年级的识字教学问题》《关于小学高年级的长课文教学问题》《怎样解决高中学生课业负担过重问题》《关于文风问题》等,从各个方面、各种角度探讨教材编写中的问题,提出了教材编写的理论原则和方法措施,有针对性地指导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材编写工作。辛安亭指出,编辑课本是一件十分严肃而又十分艰巨的工作。“课本里的教材是学校教育的主要内容,是体现国家教育政策的重要材料,是新生一代赖以成长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者和保卫者的精神食粮。课本内一句话不正确,就会在学生的知识上造成一个缺陷;一个词不明确,就会在学生的理解方面投下一个暗影。至于思想政治和科学知识上的错误,那危害之大更是不消说的了。”[7]“我们办教育的目的,是要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们要想按照革命的需要来教育儿童和青年,教材首先必须注意政治”要培养学生有明确的政治方向。他始终认为,我们无产阶级办教育、编教材,始终应该围绕党的工作重心,始终站在时代前沿,使教育服从政治,教育为政治服务。这就是辛安亭与时俱进的编辑观。
[1]陈占安.也谈“与时俱进”一词的由来和使用[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
[2]辛安亭.回顾在延安十一年的教材编写生活[C]∥辛安亭论教育.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83.
[3]辛安亭.编写教材必须注意联系实际[G]∥杨恕.钟情启蒙,执著开拓.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
[4]敬小亭.辛安亭传略[G]∥杨恕.钟情启蒙,执著开拓.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
[5]老狼,何文静.人教社与我国中小学教科书的三次“统编”[J].出版人,2006(1).
[6]吴海涛.红色中国新型教科书的“开山人”—辛安亭[DB/OL].[2010-12-10].http://www.pep.com.cn/xw/zt160623/ss/60zn/hgp_1/wjyzdrjs/xinat/201012/t2010 1210_985900.htm
[7]辛安亭.谈课本编辑工作的群众路线问题[C]∥辛安亭论教育.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