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翻译中的归化与异化现象的探究
2017-03-11季娟
季 娟
(南通理工学院,江苏 南通 206002)
翻译工作的目的和特点,是思想文化的交流。因此,翻译不仅是语际之间的交流,更是一项跨文化交际的行为;它在符号再造源语言的同时,也是不同文化之间不见硝烟的较量。广义上讲,文化指的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一切;狭义上说,它更确切代表着一种社会的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与组织机构;它是一种历史现象,每一个社会都有与其相适应的文化。文化包括意识形态、道德体系与社会政治结构,是风俗习惯和行为规范的复合体,民族特性鲜明,因历史地理环境而差异明显,这种差异给翻译带来了极大的障碍与困难,也是翻译在理论或实践中都必须处理的一大难题。
要使跨文化交际顺利进行,实现其交流的目的,就必须处理好语言与文化的关系。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两者相互依存,互为前提。丹尼尔·肖把文化分为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因为意义的文化结构体现一个民族关心的基本问题和认识。所以,表层结构指看得见的行为和东西,深层结构指这些表层形式的意义。在翻译过程中,我们必须透过语言的表层结构认识到其深层结构,即深藏在其中的文化现象与实质。
一、归化与异化现象产生的过程与含义
翻译界在处理文化差异这一方面,主要分为两大阵营——“归化”(domestication)与“异化”(foreignization)。前者认为译文应以源语言作为最终目标,而后者则主张译文应为目标语或者读者服务,这两种理论均在一定程度上为不同文化之间的翻译做出了各自的贡献。
早在古罗马时期,西塞罗、贺拉斯、哲罗姆等就提出“字对字翻译以及意思对应翻译”,这种说法逐步演变为“直译”与“意译”两大翻译技巧,“归化”和“异化”则是这两大技巧的概念突破与延伸,它们在处理语言层面的同时,将视野拓宽到文化与美学等因素。这两个翻译概念首次出现在《译者的隐形》一书中,该书作者——美国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认为归化是“把原作者带入目的语文化”,而异化则是“接受源语言文本的表达,使读者接受源语言带来的文化差异”[1]。可以看出,虽然归化与异化的概念脱胎于直译与意译,但是其涉及维度却远远广于后者,它们打破了后者主要局限于语言层面的价值取向,将翻译拓展到两个文化的大语境,更加注重不同文化表达与习俗的差异。
韦努蒂认为归化应该尽可能将源语言接近目标语,在淡化陌生感的同时,尽量达到两种语言之间的文化对等;而异化则是尽可能保留源语言文化,保留语言和文化的差异,甚至违背目标语的语言常规,达到丰富目标语的文化。总而言之,归化要求译者以读者为中心,采用他们习惯的语言模式;异化则以作者为中心,要求读者适应作者使用的原语表达。
二、归化与异化的优缺点
一般来说,源语文化在翻译成目的语文化的过程中会有不同的翻译方法。“归化”与 “异化”在文化翻译中的作用和效果是不同的。译者是照译,保持原味,使不同观念碰撞、互渗?还是改换意象,牺牲一方的心理习惯迁就另一方的接收习惯?使文化对话失之交臂?先让我们试着看一下下面几个词组的翻译:
(一)势如破竹
译文1:liking splitting bamboo
译文2:with irresistible force
译文3:like a hot knife cutting through the butter
在译文1中,译者采取了“异化”的翻译方法,保留了源语的意象,让译语读者了解了异国的文化,这也是读者的兴趣所在,有利于他们了解异国的文化;同时还丰富了译语的词汇与表达。译文2 采取了释义的方法,把原文的意象省略掉,只把其基本意思表示出来。这样翻译,译文读者可以不经过联想,直接理解其意思,也有利于理解文章的意思。但是其意象却丧失殆尽,使源文在丰富性和暗示性方面消弱,审美价值也丧失,对译语读者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译文3则使用了“归化”的方法,把源语即汉语中的splitting bamboo 用西方hot knife cutting through the butter的意象来代替。把被源语读者易于接受的形象用译语读者容易接受的形象来代替,使得他们更好地理解源语,在消除文化隔阂和避免文化冲突的同时,达到了文化交流的目的,从而取得了所谓的文化对等。但是翻译一项重大的任务就是将异域文化引介到目的语文化中来,使目的语文化的读者了解异域文化,满足其阅读期望,而归化无法达到这一目的。
(二)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译文1:With their wits combined,three cobblers could surpass the mastermind, Zhuge Liang.(Zhuge Liang: a statesman and strategist in the period of Three Kingdoms (220-265), who become a symbol of resourcefulness and wisdom in Chinese folklore)
译文2:Two heads are better than one.
在这里“诸葛亮”属于我们的“文化专有项”(culture-specific item),如果不加以处理,外国读者就会不知所云。译文1 采取了异化的方法,用直译加注,比较好地传递了源语文化的信息,让译入语读者在读译文的同时还了解了源语的文化与历史,达到了文化交流的目的。但是,原文的艺术表现形式在译文中有所变形,使译文变得拖沓、冗长。而译文2就采用了归化,将其用与译入语文化中对应的句子来代替,用译入语文化中习用的表达方式来取代陌生而费解的源语表达方式,其缺点是达不到跨文化交际的目的。
三、文化翻译中归化与异化的战略性使用
既然,“归化”、“异化”、释义各有其优缺点,那么在翻译中我们到底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呢? 这当然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应该根据具体情况从作者的意图、文本的类型、翻译的目的和读者的要求等方面考虑。
再看下面的例子:
(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译文1:Man proposes, Heaven disposes.
译文2:Man proposes, God disposes.
这两处出自《红楼梦》的两个不同译本。译文1出自杨宪益、戴乃迭的译本,译文2则是Hawkes中的翻译。我们从两种译文中可以看出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对“天”这个词的翻译。在汉语文化中,人们信奉道教与佛教,主张天道,天统治自然万物。因此可以通过归化把天翻译成Heaven。而在西方国家,人们信仰基督教。在基督教中,上帝创造了万物,是万物的主宰。因此,Hawkes 把“天”通过异化译成易被西方人接受的God。那么,到底哪个翻译比较合适呢?从译文读者的反映来看,杨宪益、戴乃迭的译文比较适宜。因为Hawkes 的译文把中国人的宗教信仰给曲解了,把原文的佛教色彩变成了基督教色彩,目的语读者还以为在中国的封建社会,人们也信仰基督教。只有通过译文1,译入语读者才能领略源语文化的不同的宗教信仰,了解源语文化,加强两种文化的沟通与了解。
威尔斯认为语言有三大功能:表意功能、信息功能和呼唤功能[2]。虽然文化对等非常重要,但是保留源语言的文化色彩同样重要,尤其是在翻译那些具有鲜明个人色彩的作者的时候。例如在翻译毛泽东的著作时,里面有许多中国习语,翻译时最好采用异化的方法,保留源语的文化色彩。如:
(二)“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
译文: Want the horse to run fast while don’t let it graze.
(三)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译文:Sing different songs at different mountains.
以上两句的翻译及时传达了源文的意思,体现了毛泽东的文体风格,又介绍了中国文化。如例(三)可以翻译成 “When in Rome, do as Romans do”,但这样源语的文化色彩和作者的风格便不复存在。因此,如果源语的文化色彩比较浓厚,那么翻译时要采取 异化的方法, 尽可能保留其反映的文化现象,传输其文化内涵,并且配以备注帮助译文读者理解。
(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看到这句话,我们当然会想到归化、异化、释义等各种翻译策略,他们的优缺点也会呈现在我们脑海中,那么我们便要考虑到各种因素恰当地进行翻译,如文体特征、译入语读者的接受水平及译者的目的等。如果这句话出现在一篇新闻报道中,面向西方的普通大众,来解释某一方的侵略行为,下面几种翻译孰优孰劣,一看便知。如,此句出现在翻译一篇抨击美帝国主义蛮横的侵略行径的新闻报道中“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意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译文1:The Sima Zhao’s trick is obvious to everyman in the street.(Sima Zhao: a prime minister of Wei (220-265) who nursed a secret ambition to usurp the throne.The emperor once remarked: “Sima Zhao’s intention is obvious to everyman in the street”)
译文2:The aggressive intentions of the American imperialists are none but an open secret.
译文3:The aggressive intentions of the American imperialists are as plain as the nose on face.
在一篇新闻报道中,主要目的是传达信息, 让读者掌握主要信息,更快更容易地理解源文,其文化交流则占次要地位[3]。因此译文1很明显是不合适的。这种异化的翻译方法造成了译入语读者的阅读与理解障碍,使译入语读者无法尽快最容易的掌握信息;译文2则采用了释义的方法,把源语的信息简单明了的传达给译入语读者,达到了新闻报道迅速准确传达信息的作用。译文3 使用了归化的译法,译入语读者当然很容易的从中领会到其中的含义。长在脸上的鼻子世人都能看见,自己看不见就认为别人同样看不见,这是掩耳盗铃的行为。不过这样的处理,译文带有戏弄的成分,是否与整篇文章的风格吻合还要视全文而定。
再看一下翻译界有名的东西风之争。不同的地理环境带来了不同的文化。我们中国人喜欢东风,因为它是春天的风,她给大地带来一片生机;而西风在我们眼里则是冬天的象征,它给大地带来一片萧瑟和凄凉。而由于地理环境不同,这种情况在英国恰恰正好相反,那在翻译中我们如何处理这一文化现象?试看下面的翻译:
(五)“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寒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尽是离人泪”
Clouds are grey in the sky while leaves are faded on the ground.The wild geese fly from the north to the south as the west wind is bitter.How are the white-frosted trees dyed as red as a wine flushed face in the morning? It must be the tears of those who are about to depart.(熊式一)
在此处西风仍然是西风。有人建议把此处的西风改为east wind,或加注,以适应译文读者所在的气候情况,适应英国人的接受心理。但如果改为east wind 同样违背了东方的气候常识,同样没有传递源文的信息。使译文迁就译入语读者,是译者的一片苦心,但是译者的根本任务是再现源文风貌,因此此处采用“异化”即可,不用使用“归化”的手段[4]。再说,西方读者也不都是东方盲,如果碰上了观念上的冲突,也是好事,他会思索、查阅信息,最终读懂,达到了文化交流。
四、结语
可以说,归化与异化这两种翻译策略不仅不冲突,且互为补充,译者可以在充分研读作者意图、翻译目的、源语中的文化特色以及译文读者的特点等等,灵活选用或者同时使用归化与异化的原则与方法,达到既保留源语言文化,又能够适应目标语文化[5]。但是,随着跨文化交流的迅速发展,不同文化之间的接触与碰撞加速,强调源语言文化的异化原则相对来说被使用的越来越广泛。这一变化趋势产生的结果是一些源语的词汇或用法已完全融入译入语,成为其中一部分,甚至时隔一两代以后许多人都意识不到其本源。如:“武装到牙齿”和“armed to teeth”、“一石二鸟”和“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 long time no see”和“好久不见”、“ Chin-Chin”和“请、请”、“ no go”和“不行”等等。这种译法既增加了译入语的“异国情调”,使译入语读者了解了异域文化,实现了文化交流的目的,又增加了译入语的词汇和表达手段及行文结构等[6]。
不同文化之间的文化差异的存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对于这一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要客观对待它。在翻译过程中,对于文化的差异要保持谨慎而敏感的态度,合理选择翻译策略,使跨文化交际能顺利进行。
参考文献:
[1]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or Invisibility:A History of Translation[C].Routledge,1997.
[2]Wilss W.The Science of Translation: Problems and Methods[C].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3]冯庆华.文体翻译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4]孙致礼.中国的文学翻译:从归化趋向异化[J].中国翻译,2002(1).
[5]张明.浅谈习语翻译中异化与归化策略的使用[J].科教文汇,2011(5).
[6]吴雪芳.译者的选择:直译意译与归化异化[J].英语广场(学术研究),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