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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世界去”与“回到故乡”
——徐则臣小说《耶路撒冷》中的底层意识

2017-03-11张超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徐则臣平阳耶路撒冷

【文史哲研究】

“到世界去”与“回到故乡”
——徐则臣小说《耶路撒冷》中的底层意识

张超
(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沈阳110034)

《耶路撒冷》以史诗般的宏大叙事手法,展示了“70后”的心路历程。文章通过对小说中所体现的“信仰与救赎”“出走与回望”“回忆与展望”等写作思想的分析,探究小说人物的生存困境及主人公寻求内心安妥的心路历程,观照小说中散发出来的底层意识。

耶路撒冷;底层意识;生存困境;心安

公众将徐则臣作品与底层文学建立联系是从他的“京漂系列”小说开始的。包括《啊,北京》《跑步穿过中关村》《我们在北京相遇》《天上人间》等作品。然而,徐则臣在面对《南方都市报》的访谈时,曾经这样说过:“我从来没有刻意要去写‘底层’,也不认同‘底层文学’这一说法。我也不觉得写他们就是写底层,我只想写一写我认识的和熟悉的朋友,他们碰巧游走在北京的边缘,碰巧在干不那么伟大和体面的事业,碰巧生活在暗地。他们从事何种职业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我只关心他们的生活和精神状态。”因此,本文并非要挖掘《耶路撒冷》中的底层文学特征,而是通过这部长篇小说的写作思想来观照徐则臣在作品中形成的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思考及寻求“内心安妥”的过程,从而发现作品中散发出的底层意识。

一、底层意识内涵解构

底层文学从中国现代文学阶段就已出现,反映出民众性和底层性的文学思潮。到了当代,从林岚的《寻找妻子古菜花》、曹征路《那儿》的发表以来,当代文坛发起了对底层文学、底层叙述和底层写作等概念的探讨和界定。曹征路的《霓虹》,讲述下岗女工倪红梅为了生存而煎熬,最终心灵与肉体全被碾碎的过程;胡学文的《命案高悬》讲述村妇尹小梅的一桩命案悬案,呈现乡下人及基层干部的各种心态与面相;北北的《寻找妻子古菜花》中奈月对待爱情犹如信仰般地坚守,甚至在李富贵妻子古菜花出走后,奈月却说:“我去帮你找你的妻子。”[1]这些作品对90年代以来出现的底层群体的生存困境、精神需求以及审美诉求均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思考,并从知识分子的人文情怀上强调了“底层写作”的重要性[2]。

可见对于底层文学概念的界定是从文学作品主人公的社会阶层身份来进行判定的,更加强调文学创作的“新人民性”[3],更加明确文学的社会责任,这与徐则臣所自述的创作理念相悖。但是这些作品中除了对“贫”的悲悯,更令作品主人公和读者感到难以抵御与适应的则是人生之“困”。底层文学中的主人公面临着许多的生存困境:基本生理欲求不能满足(如《亲爱的深圳》)、谎言对真相的掩盖(如《命案高悬》)、时代更迭过程中个人社会身份的重塑(如《那儿》)、城镇化与现代化过程中对于人间温情的求索(如《寻找妻子古菜花》)等等。主人公的一切努力与挣扎都很可能只是一次绝望的轮回,或许返回原状,或许彻底毁灭,但是为求内心的安妥,为了求生的本能,他们依旧在挣扎和奔波,在“宿命”面前展示人的本能。这种本能接近生存本质,在“底层”人物身上更具普遍性。本文中所谈及的便是这种底层意识:它是作者在写作过程中将视角集中在“人物心灵境遇”这一层面,泛化为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普遍的人性困境的观照,对人物在面对现实与理想,出走与回望等矛盾与困惑时,为求安妥与生存而挣扎和奋斗的书写与叙事,展示“现代性”下人类内心的异化过程,以及人性深层对“善”的坚守,通过人物自身的反思或出走等方式,传达出作者对人性和人生的人文关怀。这也是徐则臣在诸多作品中,虽未刻意书写底层而传达出底层意识的原因。

二、底层意识的起点:信仰与救赎

《耶路撒冷》是“70后”作家徐则臣于201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被誉为“70后群体的小史诗”,获得第五届老舍文学奖。单从这部小说的名称来说,显示了浓厚的宗教气息,而于萌在《信仰再追寻——徐则臣小说〈耶路撒冷〉析论》中认为,作者借西方宗教文化的思想形式为外衣,最终暗示这群中年人将再次寻得“信仰”,并以坚韧笃信的情怀引领下一代,反映的是“去宗教”后的信仰和救赎意识。郝敬波在《从大和堂到耶路撒冷:虔诚与悲壮的心灵史叙事——评徐则臣长篇小说〈耶路撒冷〉》中将这样的信仰和救赎题旨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对故土特殊的虔敬之情,其次是“70后”一代人热烈而虔诚的心灵向往——到世界去,最后是围绕景天赐之死来展开心灵救赎。

按照基督教的说法,人生来是有罪的,人就是为了赎罪而生。作品中初平阳等人对景天赐之死的愧疚和忏悔就是对“原罪”的隐喻。在现实生活中这份“原罪”来自“70后”作家的成长经历。徐则臣生于1978年,正值我国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年代,国人的思想迎来了强烈的冲击和动荡。普遍的看法也认为,“70后”是一个没有集体记忆的一代,是一个试图反叛但又没有反叛对象的一代。另外,当这一代人进入社会的时候,疾风暴雨式的社会与文学变革都已经成为过去,使中国社会生活以另一种方式展开,经济生活成为社会生活的主体。日常生活合法性的确立,使每个人都抛却了“意义”又深陷“关于意义的困惑”之中[4]。两者加之,“70后”便成了“夹缝”中生长的一代[4],因而也形成了一代人沉郁的思想。李雪在《寻找信仰与救赎之路》中认为,小说人物的漂泊与回归是圆盒式呈现出来的,“70后”有他们自己的幽暗厄境。同时认为,作品中“耶路撒冷”作为“缺席的在场者”承载了多重含义,既是初平阳要去留学的地方,也是一种信仰,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精神指向。

初平阳等人内心中对人性和人生最原始的道德信仰加上“70后”的精神特质造成他们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形成其寻求“归宿”的动力,而这也正是底层意识的由来。因此,初平阳回到故乡后新老朋友虽年逾而立,各有各自的人生路途,但都因天赐的死而饱受折磨。这种“不安”的特点是不论什么时代的人都会面对的生存困境,作品把握住了接近人性本质的这类特征,以此推进故事的发展,也将人物的底层意识和底层阶段很好地呈现出来。

三、底层意识的外化:出走与回望

因为“70后”一代人心灵当中对漂泊的思考和对信仰的追寻,他们就必须去行走,去寻找。这里就有两个方向——“到世界去”和“回到故乡”。对于初平阳等人来说,他们生活在北京,在北京的逗留更像是一种逃避和对“到世界去”的向往。“世界”这个概念在许多作品中均有所呈现,它意味着更为广阔的空间,是这些追求内心安稳的人们得以“透透气”的地方。再看这几位主人公,其中易长安更有代表性,起初他是以一个城市边缘人的身份在北京制伪证谋生,生活没有保障,但就是不愿离开,他期待“到世界去”。还有在北京做电梯工的秦福小,他对爱情与亲情求而不得,过着很清苦的日子,仿佛是在惩罚自己。杨杰则相对从容,他带着家乡的水晶来到北京闯荡,故事在他身上将世界和家乡连到了一起。可见他们的生活并非是安逸的,但是又算不上凄惨,而是一种纠结和困惑,这里就体现出底层意识的味道。“70后”明白国家现代思想是如何传入,他们希望能够站在更高的层面去观察这一切,虽然渺小却不卑微,这体现了底层意识中自我的觉醒和积极向上的一面。其实,无论怎样这也是他们对于故乡的一种逃避,让他们回到故乡的集结点是初平阳为去耶路撒冷而要卖掉老宅,这引发了主人公们集体的追思,回到情结的起点,从而解开心结。可见主人公们经历了一个思想上和生命轨迹上的轮回:从离开故乡,到世界去,再回到故乡,这里就体现了“70后”一代人的漂泊与不安,在流浪中进行着灵魂的反思。同样,这个过程也是主人公们“寻根”的一个过程,初始的症结没有打开,即便走遍世界也是带着包袱。从底层意识的视角看,这些故事情节正是对人类在城市化和全球化过程中生存空间和心灵空间受到挤压的精神状态的一个揭示。

四、底层意识的升华:回忆与展望

一部只有哭诉和苦难的作品是称不上佳作的,它应该给人以希望和光明。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这里指的就是对往事的回忆,也是整部小说“底层意识”的升华。作品中对过去的回忆首先体现在各位主人公对自己有意或无意、直接或间接地造成的天赐的死的愧疚和忏悔。此外还有初平阳对舒袖的感情。舒袖不惜断绝父女关系辞职陪同初平阳进京,但面对现实生活她又踏上新一轮的出走之路。初平阳虽考取北大的社会学博士,但是心中的痛依然无法释怀。回忆者还有吕东,他在母亲和妻子这两位女强人的对比下,将自己定义为失败者,并将他自己的精神支柱——理想主义给彻底否定,就这样他被压垮进了精神病院。但时间是线性的,人还要继续向前走,终于主人公们——这个友情的乌托邦,出于对信仰的坚守,陆续回到故乡,去解开这些心结,寻找心灵中的安稳。这也正是底层意识的终极诉求,是人生底层阶段自我主体意识的展现。

对于未来,小说的结尾初平阳提出了一个问题,遥想一下自己的未来:十年后的“70后”。杨杰在畅想水晶生意与自己情感之间的关系;秦福小希望世界从此不要变坏;而逃亡路上的易长安满世界跑久了,已把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过了。经过此次聚会,生活重新开始:有人将在耶路撒冷研究这个世界;有人将把水晶工艺制造事业发扬光大;有人将在牢狱中自我省察;有人将取代多年前的秦奶奶坐进耶稣像前;有人则离开精神病院,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自我建设……这一切关乎信仰,关乎内心的安妥。

小说的故事横跨七十年,这期间风雨更迭,沧海桑田,作家将“70后”一代人追求心安的过程全景式展现。在小说的叙事中,“心灵的归宿”是人类社会现代化、全球化、城市化过程中一个永恒的主题,不论什么阶层,什么地位,这都是国人生命历程中所不断追求的,因此,其中散发出来的人文关怀是极具底层意识的,是对生命和思想历程中底层阶段的烛照。

[1]孟繁华.2004年中篇小说选·序[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4.

[2]李云雷.新世纪文学中的“底层文学”论纲[J].文艺争鸣,2010(6):30-31.

[3]孟繁华.程光炜.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417-418.

[4]孟繁华,张清华.“70后”的身份之谜与文学处境[J].文艺争鸣,2014(8):115-116.

[5]徐芳;刘华阳.诠释与重建:一代人灵魂的救赎与回归:解读徐则臣的《耶路撒冷》[J].小说评论,2015(11):181-186.

[6]刘迎新.70年代的成长心灵史:评徐则臣的《耶路撒冷》[J].文艺争鸣,2016(9):171-174.

[7]南帆.底层经验的文学表述如何可能[J].上海文学,2004 (11):74-81.

(编辑:张雪梅)

Braving the World and Returning Home:The Lower-class Consciousness Reflected in XU Ze-chen’s Novel Jerusalem

ZHANG Chao
(College of Liberal Arts,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4,China)

The novel Jerusalem,with techniques of epic grand narrative,shows the life experience and spiritual journey of China’s post-70’s generation.The present paper studies the lower-class consciousness embodied in the novel by analyzing the writer’s ideas—faith and salvation,braving the world and returning home,recalling the past and looking forward to the future,and by reflecting on the characters’survival hardships and the main characters’life experience and spiritual journey of seeking their inner peace.

Jerusalem;lower-class consciousness;survival predicament;peace

I 106.4

A

1671-4806(2017)03-0101-03

2017-03-18

张超(1993—),男,黑龙江虎林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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