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疯狂动物城》看好莱坞动画中反面角色的性格模式表达

（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广东 东莞 523419）

好莱坞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讲述了一个外表柔弱、相貌乖巧的兔子朱迪，为了实现在自己梦想而奋斗，努力成为动物城大块头警察局里一名合格警察的故事。尽管此动画影片的故事主题仍沿用了好莱坞动画电影中惯用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善恶有报主题，但据中国新闻网统计，影片“自上映就收获压倒式好评”“票房累计超过10亿元人民币”，其全球票房达到9.8亿美元，成为本年底迄今全球票房最高的动画片。观众看后，不仅意犹未尽地揣摩、交流着动画影片中的各种情节桥段，而且是对影片中极具个性的角色表演津津乐道。

角色是动画电影的灵魂，反面角色是触发电影中基本矛盾冲突的关键。好莱坞动画电影中那一个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反面角色除了拥有独特的外在视觉形象外，还具有鲜明的性格特点。他们嚣张、乖戾、阴险毒辣，令人心生厌恶；他们却又痞气、侠义、有情有爱，让人爱恨两难。与真人电影中的演员不同，动画电影中角色的性格及心理活动需要通过外在的视觉形象体现出来，他们的外在形象与其内在性格是相辅相成、紧密相连的。可见，对动画电影中角色性格特征的充分了解，是精准把握角色视觉造型设计的前提基础。

一、定型化反面角色性格模式及其视觉表达

由于美国只有几百年的历史，因此好莱坞动画电影经典作品的主题选取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童话、传说、史诗等。像《白雪公主》《仙履奇缘》《真假公主》《埃及王子》等脍炙人口的动画电影，都是取材于童话（神话）故事或史诗传说。这样的题材故事通俗易懂，主题常采用好人与坏人势不两立的矛盾来形成影片的基本冲突。剧中的反面角色们更是以其极端的个性性格和造型特征而呈现出特有的性格形态。

（一）好莱坞动画中定型化型反面性格模式的特征及作用

好莱坞电影动画中的定型化反面角色常常有着鲜明的模式特征。“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中，善良与邪恶的界限大多是清晰的，善良的人永远善良，邪恶的人将邪恶到底”[1]，善恶泾渭分明的角色设计通常呈现出的角色反面性格都是被绝对化、定型化的。他们在剧中呈现出的反面状态不仅自始至终有违道德准则或社会正义，同时还展现出生而性恶的特性。比如《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中的白雪公主的继母皇后，仅因为嫉妒白雪公主比她漂亮就费尽心机地折磨她、残害她。《小美人鱼》中的海巫乌苏拉，因为想拥有和小美人鱼艾利尔一样美丽动听的嗓音，便设计用卑劣的手段夺取了她的声音。《埃及王子》中残暴的法老，只是因为听到有人说救世主会出现在希伯来人中，担心自己的皇权会受到威胁，便下令要杀掉所有的希伯来新生儿。《101斑点狗》中傲慢的库伊拉，更是为了满足自己能够拥有一件黑白斑点皮大衣的虚荣心，而不惜绑架小狗，并试图杀害它。剧中的这些反面角色们不光有着邪恶的思想和性格，还有着残忍的行为，他们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或利益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

定型化反面角色的性格设计与他们在剧中所需承担的作用是分不开的。他们以极端的个性性格，衬托着正面角色光辉伟岸的形象，最终邪恶被正义战胜，得到该有的惩罚，极大地满足了人们对公平、公正的渴望。个人英雄主义是美国文化的特征，也是个人与生俱来的梦想。那些在现实中无法得以实现的绝对公平和正义，在虚拟的动画电影中得以实现，使人们的情感得到宣泄。性格单一的定型化反面角色设计还可以使观众快速进入剧情，找到情感的认同，而这也是好莱坞动画电影塑造定型化反面角色的最终目的。

定型化反面角色性格的扁平化设计还担任着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如《疯狂动物城》中狡猾的黄鼠狼杜克·威斯顿一出场便是抢劫某家商店，在他逃跑的过程中，为了顺利摆脱朱迪的追捕，甚至不惜将啮齿类小动物们的性命弃若敝屣。然而，也正是由于威斯顿此次抢劫事件的发生，使得兔子朱迪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对动物城迷案的调查，并根据威斯顿所抢劫的物品，顺藤摸瓜，获得了关键性线索，最终使得谜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于天下。尽管在整部动画影片中威斯顿只出场了两次，但是却承担了整个动物城谜案转折的关键点。可见，它的出现完美衔接和助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使得剧情节奏变得更紧凑、流畅。

（二）定型化反面性格角色的视觉造型表现

定型化反面角色不光有着邪恶的性格个性，通常也有着邪恶的外表，他们往往很容易被观者辨识出来。《疯狂动物城》中这个专门以抢劫盗窃和贩卖盗版光盘为生的黄鼠狼杜克·威斯顿，长着一身蓬乱的毛发，有着精瘦的三角形的脸庞，微微外凸的眼珠，尖长外翘的鼻头和一口良莠不齐的牙齿，再加上汗衫背心和马裤的服饰装扮，毫无保留地传递出了这是一个时常混迹街头，依靠非法手段讨取生活，毫无社会地位的反面角色。“当然，我们还可以看到十分类似的一群反面角色：身着暗色服装、细长或彪悍的身形、尖锐的外表轮廓、沙哑的嗓音、异常的皮肤和眼睛的颜色……”[2]。又如很多动画片中反面角色巫婆形象最明显的外形特征是“三角脸、长而尖的鹰钩鼻子……尖下巴、鹰抓手指、带尖顶帽子的黑风衣”[3]。

定型化反面性格角色概念化的视觉形象不仅可以第一时间折射出动画电影中反面角色的社会地位，凸显出角色内在邪恶、奸诈的负面特征，还可以迅速使人产生厌恶感。如《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中邪恶的皇后及其装扮成的卖苹果的妇人；《仙履奇缘》中的后母和她的女儿们及《睡美人》中的女巫马琳菲森及其爪牙野猪和乌鸦等角色，他们在图形上都运用了锐利的线条，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性格乖戾的感觉；在色彩上也多采用令人感觉压抑、刺激的颜色，以营造一种神秘、恐怖的气氛。这种夸张的图解式视觉形象设计使“好人”与“坏人”泾渭分明，矛盾冲突鲜明，在渲染了动画影片中邪恶势力的恐怖色彩的同时又具有强烈、直白的表意功能，强化了观者的记忆。

尽管，定型化反面性格的角色设计可以让矛盾冲突更加鲜明，但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定型化反面角色性格上形式化的处理，很容易造成对反面角色本身内心情感关注的缺失，因此剧中它们常常不具有完全的“独立性”，而仅是为了激化剧情矛盾、衬托正面角色而存在。由于定型化反面角色性格模式设计使正反角色之间的关系处于不可调和的对立状态，二元对立结构鲜明，所以更符合青少年儿童的世界观。

二、从《疯狂动物城》中看流动型反面性格的演绎

时代和社会文化形态的发展，促使观众对于动画电影中角色的诠释和塑造逐渐产生新的审美趣味和要求，角色性格的塑造开始更贴近于现实的生活，变得更真实化、复杂化。他们在剧中不再仅限于一种性格形态的展现，而是呈现出“流动”的状态。

（一）流动型反面性格模式的特征及作用

与固化型反面性格不同，流动型反面性格的流动性主要体现在动画电影中反面角色的性格会因为个人体悟或所处环境因素的变化而产生变化。它的呈现不再是自始至终单一的形态，而是立体的、复杂的。流动型反面性格的出现，使动画电影中的反面角色在剧中不再处于有躯壳无灵魂的陪衬地位，他们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感表达，使得人们开始关注于反面角色的“人文关怀”。他们的坏不再绝对化，坏人会变好（或拥有好的一面），正面人物也会具有反面特质。

《疯狂动物城》中的男主角赤狐尼克·王尔德在动物城中一直以坑蒙拐骗为生。它先是在大象的冰淇淋店里通过骗取同情心得到红色冰淇淋，然后将其溶化后制作成大量的爪子冰棍，高价卖给小仓鼠，最后再将仓鼠们吃剩下的染色冰棍棒以红木的价格转卖给木材厂。偷税漏税，投机倒把，活脱脱一副痞气奸商的反面形象。但是当观众获知，狐尼克是由于在儿时参加童子军遭到了大家的偏见和羞辱，从而对他幼小心灵造成巨大伤害，并导致他最终放弃了自己，尤其是画面中的狐尼克回忆起童年遭遇时无限酸楚却故作轻松地说出那句“如果整个世界都觉得狐狸是奸诈狡猾的，那我也没有必要变成别的样子了”的时候，相信此刻观众心里更多的是对这个反面角色满满的心疼和同情。虽然动画影片的开始仍是确定了狐尼克为反面人物这一事实基础上来表现其性格特点，但创作者通过为其溯源，给了他性格变化的展示空间，从而使得这个形象成为一个个性鲜明的、立体的角色，同时也为其在后面完美蜕变成一个正面人物埋下了伏笔。狮心市长的助理晨曦·羊，一个相貌甜美可人的食草小动物，由于在大块头食肉动物为主导的市政工作中一直被冷落忽略，最终导致心理失衡而精心策划了动物城十几口的人口失踪谜案。外形乖巧温柔的她还借助朱迪之手，成功扳倒狮心，自己登上市长之位，其用心可谓是阴险毒辣。

如果说狐尼克和晨曦·羊是由于受到环境影响而使得性格产生了由一种形态到另一种形态的转变，那么“冰原镇最可怕的黑帮老大”大先生则是因为多种身份并存，而使性格呈现出了善恶并存的复杂性状态。作为黑社会的大佬，在面对警察朱迪和冒犯过自己的狐尼克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其“做”掉。这时的大先生呈现出的是凶残的一面，冷酷的一面；但听到朱迪曾救过自己女儿的性命，面对着这个恩人时，立即表现出的极大歉意和真诚。他不仅将朱迪奉为女儿婚礼的座上宾，还承诺会报答她的善良，为她的破案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此时的大先生，展示出的是挚爱父亲的一面，是仗义朋友的一面。这位可怕的黑帮老大身上体现出来这些的“非反面”的特征，已经不能单纯地被解读为一个反面人物。这些丰富性格的刻画和情义至深的形象展示，使动画电影开始变得富有情感和人文情怀，产生了较强的现实意义。

流动型反面性格角色的出现打破了传统观念中对于动画影片中反面角色的既定认知，使反面人物的界定和理解处于转变状态之中。这种转变的动力是社会发展促使人们价值观产生变化，反面角色的判定开始变得需要立场，他们反面的特质在特定的场景环境和身份下开始发生改变。这种改变的出现致使反面角色与正面角色的认同感被逐渐拉平，构成了戏剧冲突下的一种动态平衡。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的交锋变得更富戏剧张力。

（三）流动型反面性格角色的视觉造型表达

流动型反面性格角色在视觉形象表达上，与定型化反面角色的脸谱式造型也不尽相同。他们在视觉形象上通常与正面角色之间没有特别清晰的界限，甚至有时候他们的衣着和谈吐还会表现得更为优雅得体，令人难以识别出来。流动型反面角色正是以其性格的复杂化、拟人化，视觉形象的祛丑化、正常化，打破了人们传统观念影响下的刻板印象，使他们具有了像生活中人类一样真实的情感和生命进程，为人们展示了一个更贴近现实的世界。

《疯狂动物城》中头号反面角色市长助理晨曦•羊有着蓬松柔软的白色卷发，大大的圆眼睛配着一副浅褐色赛璐珞眼镜，职业上衣外套里搭配的是及膝的碎花裙子，有着小巧的身形和内八的走姿，说起话来柔声细语。与大块头的食肉动物同事们相比，她是那么的柔弱、可亲。她是朱迪在市政厅里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为朱迪的办案提供了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当朱迪发现她是物城人口失踪谜案背后的始作俑者时，她却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要将朱迪灭口，完全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哪里还见得半点柔弱。她阴险邪恶的内在性格在其温顺善良的外形衬托下产生强烈的反差和对比。

由于逆反差式造型设计在一定的程度上为反面角色内心的邪恶残忍起到完美“掩护”的作用，所以他们的坏常常会在激化矛盾时，以其行为动作和复杂的心理活动展现出来。如《美女与野兽》中的加斯顿，虽然外形俊朗，但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用尽手段；《冰雪奇缘》中的汉斯王子，身材高大挺拔，有着飘逸的棕发和精致的五官，善解人意且彬彬有礼，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渴望，可以牺牲一切。创作者也正是通过有意识地将动画电影中的角色视觉形象与其内在性格的反差式设计，凸显了反面角色们阴险、狡诈的内在个性。

可见，《疯狂动物城》能够取得不俗的票房，成功的角色塑造功不可没。剧中丰满的反面角色性格设计不但使得剧情变得富有层次感，引起观众的多种解读，同时还可以满足不同年龄阶段观众的观影需求。动画影片中定型化性格反面角色的出现，对少年儿童来说，是好人与坏人斗智斗勇作斗争，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对成年人来说，流动型反面角色的出现则是折射出了更多社会中的缩影。他们的出现使得动画电影更贴近了现实的生活，最大限度地引发了观众的代入感，同时也极大地增加了影片的厚实感。

三、结语

动画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好莱坞动画电影正是以其鲜明的人物性格刻画构建出自己独具特色的动画王国。虽然定型化反面角色性格单一，但其个性极强，形象特征鲜明，他们夸张变形的脸谱化视觉形象易于让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流动型反面性格的角色相对更具有立体性和多面性。他们更符合当代人的审美观念，不再依赖于正面人物的绑定关系，打破了人们惯性的理解，使得人们在观看动画电影时，可以透过反面角色性格的复杂性感受到人生的沉浮，而不再是仅沉浸于那酣畅淋漓的快意恩仇故事中。丰富的反面角色性格刻画使动画影片中的角色们脱离了银幕，走进了人们的现实生活，触发了人们心灵的颤动。可见，一部动画电影中角色的成功塑造所依靠的不只是视觉形象设计上的精益求精，还需要通过对生活深入的观察和零距离的感受，这样才能把握对动画人物的精准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