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史略、特点及当代启示
2017-03-09周媛
周 媛
(1.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2.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史略、特点及当代启示
周 媛1,2
(1.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2.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作为中国古代蒙学教本的发轫,以识字教学为主要内容的文字蒙书早在西周时期就已出现,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蕴含。从文献学的视角出发,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发展历程可以分为萌芽期、发展期、成熟期三个阶段。它们在内容和形式上呈现出的字量适中、合辙押韵、贴近生活等合理因素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对当前的识字教本编写和识字教学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史略;启示
中华民族有着注重启蒙教育的传统,《周易·序卦传》说:“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1]启蒙教育的目的就是通过恰当的教育,去除幼童身上的蒙昧,启迪其智慧、培养其品德,使其成为贤才。
而“蒙养之时,识字为先。”[2]1文字是开启人类智慧的第一把钥匙,只有让蒙童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汉字,才能继续后面的诵经习文。因此,识字教学是启蒙教育的起点,是蒙学的初始阶段。最先产生的蒙学教本就是字书,即文字蒙书。
据《汉书·艺文志》记载:“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3]18“六书”是我国汉字构形的传统理论,可见,识字教学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被列入学制,当时的人们已开始运用“六书”理论来进行识字教学了。从此,识字教学就成为了我国历代文教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此产生了大量以识字为主要内容的文字蒙书,如《史籀篇》《仓颉篇》《急就篇》《千字文》《开蒙要训》《百家姓》《三字经》《对相识字》《文字蒙求》和各种“杂字”等等。这些文字蒙书或承袭前代,或独辟蹊径,彼此影响,又各有千秋,它们蕴含着古老汉字的独特密码,是中国古典文献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研究这些文献,仔细梳理我国历代文字蒙书的发展历史,对其编排体例及内容特征等进行深入而系统地分析,可以更全面地了解我国古代识字教学的观念、形式和方法,以便古为今用,进一步提高和完善我们今天的识字教学,从而更好地传承汉字文化。
一、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史略
从先秦到明清,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已走过了两千多年悠久的发展历程。通过查阅和研究相关古典文献资料以及现存古代文字蒙书,我们可将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发展历程以纵向的时代进展为脉络划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萌芽期:先秦两汉
先秦两汉是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发展的萌芽期。此时,识字进入学制,并逐渐受到重视,随之而来,人们开始着手编定识字教本,并在编纂的过程中逐步积累了一些经验。但总的来说,这一时期的文字蒙书数量相对较少,主要以周代《史籀篇》、秦代《仓颉篇》和汉代《急就篇》为代表,并且该时期留存下来的文字蒙书仅有《急就篇》。同时,这一时期的文字蒙书在内容和形式也相对较为单一。
如前所述,我国的识字教学可以上溯到夏商周时期,只是夏代和商代的文字蒙书暂无史料可考。目前有文字记载可考的我国最早的文字蒙书是西周时期的《史籀篇》,该书相传为周宣王太史籀所作,现已亡佚。据班固《汉书·艺文志》中记载:“《史籀篇》者,周时史官教学童书也。”[3]19可知,《史籀篇》是西周时期教授蒙童识字的教本,可以说,它是我国文字蒙书的源头,开启了后世文字蒙书的长河。
秦朝统一六国后,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和太史令胡毋敬奉秦始皇之命,参照《史籀篇》编写统一的识字教本,三人分别作《仓颉篇》七章、《爰历篇》六章、《博学篇》七章。这是当时“书同文”形势下的文字典范,也是秦代主要的文字蒙书。
汉朝建立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出现了新的进展,重视文字逐渐成为当时的风尚。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汉兴,萧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吏民上书,字或不正,辄举劾。’”[3]18可见,汉代的政策是以“字”取士,识字多、用字合格者,才能为官,因此,识字教育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西汉初期,“闾里书师合《仓颉》《爰历》《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为《仓颉篇》”[3]19以教蒙童。这是汉代通行的识字教本,可惜未能存世,约在南宋时期亡佚。同样最终亡佚了的文字蒙书还有出现于西汉中晚期的司马相如《凡将篇》、扬雄《训纂篇》、李长《元尚篇》和贾鲂《滂喜篇》等。汉代的文字蒙书仅有史游的《急就篇》留存于世。
《急就篇》约成书于公元前40年左右,由西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编纂而成,它是现存最早的文字蒙书,也是汉代最重要、影响最大的文字蒙书。由于它涉及的均为日常必需的常用汉字,实用性较强,并且编排合辙押韵,易于诵读和掌握,因此,“汉魏以后,童子皆读史游《急就篇》。”[4]人们“递相承禀,犹竞习之。”[5]一直到唐代,《急就篇》都是最通行的文字蒙书,即便在《千字文》出现后仍未被完全取代。它的编撰方式也成为后世文字蒙书效仿的对象,足见其影响的广泛和深远。
先秦两汉时期的文字蒙书,与当时汉字的发展情形相适应,由于当时汉字还处于尚未定型的发展期,因此,当时的文字蒙书基本是配合汉字整理的文字汇编。
(二)发展期:魏晋—宋元
魏晋至宋元时期,文字蒙书迅猛发展,不仅数量增多,并且形成了“三、百、千”的体系,同时“杂字”的出现又开启了我国蒙童识字的另一条途径,这一时期可谓是我国古代文字蒙书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蓬勃发展期。
1.魏晋南北朝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经济的日益繁荣,社会生活也逐渐丰富,文字蒙书在承袭前代的基础上又有了较大发展。除了沿用汉代的《急就篇》之外,这一时期又出现了束皙《发蒙记》、顾恺之《启蒙记》、马仁寿《开蒙要训》、周兴嗣《千字文》等多种新编文字蒙书。
成书于南朝的《千文字》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文字蒙书,它由梁朝散骑侍郎周兴嗣奉梁武帝之命,从王羲之的书法作品中遴选出一千个常用汉字,仿照《急就篇》的编排方式合理编排而成。这一千个常用汉字囊括了丰富的社会知识和生活常识,极具实用性和常用性,因此,《千字文》一经问世便广为流传,在唐代甚至取代了《急就篇》成为最通行的文字蒙书,并一直沿用到清代末年直至近现代,是我国乃至全世界流传时间最长的文字蒙书。《千字文》上承先秦两汉文字蒙书精华,下启唐宋元明清五代文字蒙书脉络,可以说,它对后世的深远影响,是其它任何文字蒙书所难以匹敌的。
此外,六朝马仁寿编撰的《开蒙要训》也颇有影响,该书从问世至唐五代时期,一直在中原与敦煌广为流传。但是,宋代之后,由于中原战争频繁,《开蒙要训》在中原亡佚。目前,我们看到的是敦煌藏经洞里发现的残卷。
2.隋唐五代
隋唐五代时期,我国封建文化教育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完善,这一时期的主要识字教本除了沿袭而来的《急就篇》《千字文》之外,又出现了可与之相辉映的《蒙求》。《蒙求》为唐代李翰编著,约成书于公元746年,是中唐至北宋最为通行的文字蒙书。
同时,这一时期的识字教本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动态——“杂字”类文字蒙书开始出现。“杂字”又称“村书”,是一种通行于农村的、将常用字按韵缀集以供识读的字册。由于它贴合民众的日常识字需求,因此成为民间学塾的重要识字教本。《隋书·经籍志》中收录的“杂字”类文字蒙书主要有邹里《要用杂字》、郭显卿《杂字指》和李少通《杂字要》等,其中《要用杂字》是现存最早的杂字类文字蒙书,而上文提及的《开蒙要训》则因大量采用俗字俗语,对后世杂字类文字蒙书的编写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可以说,杂字类文字蒙书的出现开启了我国蒙童识字的另一条道路。
3.宋元
宋元时期,经济的繁荣促进了识字教育的发展,并进而带动了教本的发展。宋代在传承前代《千字文》《蒙求》的同时,又增益了两本重要的文字蒙书——《百家姓》和《三字经》。《百家姓》约成书于北宋初年,作者已不可考,全书以四言韵语的形式将444个单姓、60个复姓串联起来,虽无文理,但音韵和谐,朗朗上口,为人们了解和查验自己的姓氏提供了依据,切合人们的实际识字需求,因此家喻户晓,影响巨大。《三字经》为南宋王应麟所作,该书内容与《千字文》并行,涉及面广,语言通俗,适于蒙童诵习,是从南宋到清末近八百年间妇孺皆知、流传最广的文字蒙书。至此,中国古代最有影响力的文字蒙书体系——“三、百、千”已然形成。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在南宋末年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看图识字教本——《对相识字》,比欧洲同类教本大约早出现四百年。这种文字蒙书采用图文对照的形式,直观性非常强,在降低了识字难度的同时,也大大激发了蒙童的识字兴趣,提高了蒙童的注意力、观察力和记忆力,对后世乃至今天的文字蒙书编撰都具有启发作用和借鉴意义。
与此同时,杂字类文字蒙书在宋元时期继续发展、壮大,逐渐成为与“三、百、千”相辅而行的识字教本。这一时期的《四言杂字》除了通行于汉族聚居地,在西域少数民族地区也有一定的影响。
(三)成熟期:明清
明清时期,文字蒙书继续向纵深化发展,同时理论性较强的文字蒙书开始问世,可以说,明清是我国古代文字蒙书发展的成熟期。
明清之际,尽管经过之前历代的积累,文字蒙书的数量已经蔚然可观,但主要使用的、使用量最多、使用面最广的仍然是“三、百、千”及其改编本,如赵南星《三字经注》、黄周星《重编百家姓》、周履靖《广义千文》。此外,“对相”系列的文字蒙书在明代得到广泛推广。而清代则出现了理论性较强的文字蒙书,如龙启瑞《字学举隅》、王筠《文字蒙求》。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王筠的《文字蒙求》,王筠是清代著名的文字学家,他在进行汉字研究的同时,也非常注重汉字的普及运用。他从许慎《说文解字》中挑选出2050个常用汉字,将它们按造字方法分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卷,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进行说解,提出依据汉字的构形规律认知汉字的新思路。这是我国第一本以汉字构形规律为纲目的文字蒙书。
与此同时,随着明代末年资本主义的萌芽,大量的商人、手工业者以及农民子弟并没有读经中举的需求,只希望能略识文字以便记账书写,这种需求使得“杂字”类文字蒙书迅猛发展,种类日益增多。明代的“杂字”类文字蒙书主要有杨慎《杂字韵宝》,清代的“杂字”类文字蒙书主要有王相《世事通考杂字》、蒲松龄《日用杂字》、陈继儒《群珠杂字》,以及李光明庄刊印的《益幼杂字》《幼学杂字》和屯溪开益堂刊印的《四言杂字》,此外,清末还出现了《山西杂字必读》《山东农庄日用杂字》等地方读本。“杂字”类文字蒙书因通俗易懂、切合生活需求、注重日常应用、具有地方色彩而广为流传,在明清时期仍然是与“官订”的“三、百、千”并存的民间识字康庄大道。
二、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特点
适应蒙童这一特殊阶段学习的需要,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在内容和形式上主要有以下一些特点。
(一)字量适中,生僻字少
文字蒙书的主要作用是教授生字,为蒙童下一步的读经习文打好基础。古代的识字教学主要采用集中识字法,即先集中用两年左右的时间专门教授生字。那么处于稚嫩期的蒙童,在两年的时间内应该掌握多少汉字为宜呢?
从历代影响最大的文字蒙书来看,其生字量分别为:《仓颉篇》3300字,《急就篇》2144字;“三、百、千”作为一个识字体系,《三字经》1145字、《百家姓》568字、《千字文》1000字,总共2713字,除去重复字,“三、百、千”的生字量大约在2000左右;《文字蒙求》2050字。并且,经过对比研究,我们发现,后代的文字蒙书会在前代文字蒙书的基础上注意筛选出常用汉字,删去那些生僻难认的字。可见,我国历代识字教学实践中集中识字阶段的识字量大约为两千常用字左右。这与王筠曾指出的“能识两千字,乃可读书”[2]1的观点是相吻合的,也与我们今天3500个常用汉字量相协调。识字量过少,下一步的读经习文难以为继;识字量过多,年纪尚幼的蒙童又难以在较短的一段时间内掌握太多笔画繁复、难写难记的汉字。
可见,我国古代文字蒙书的识字量是符合汉语的特征、汉字的规律以及蒙童的身心发展规律的,是比较科学适中的。
(二)合辙押韵,句式简短
汉语是一种优美动听的语言,它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让汉字轻重有序、错落有致、铿锵有声,既有悦耳美感,又极富表现力。我国古代的文字蒙书在语言形式上非常注意充分利用汉语的这一语音特点,多用韵语编排和对偶句式,例如《三字经》中“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6]1就巧妙地运用“善”“远”“迁”“专”来安排字音的抑扬高低,使其交相呼应、平仄相替,体现了汉语回环反复、双声叠韵等韵律节奏,让语句和谐,读来顺口,听来悦耳,便于蒙童识读和诵记,也为日后的声韵对仗教学打下了基础。
从句式上来看,《史籀篇》虽然如今已无法窥其真容,但据王国维推测:“《史篇》文体,当如秦之《苍颉篇》。《苍颉》文字既取诸《史篇》,文体亦当仿之。”[7]而从阜阳和居延出土的汉简来看,《苍颉篇》四字一句,隔句押韵,每章一韵到底,从而可推知,《史籀篇》也应为四字一句,二句为韵。《急就篇》则由三言、四言和七言韵语写就,《三字经》全篇均为三言韵语,而《百家姓》《千字文》《开蒙要训》《四言杂字》则均为四言韵语句式。可以说,我国古代的文字蒙书,句式都比较简短,并且平仄有序、合辙押韵、极富节奏感,符合蒙童的年龄特征和心理特征,符合启蒙识字的要求,适合蒙童诵读和识记,可以增强蒙童的识字兴趣,保持其学习的积极性,提高识字效率。
(三)贴近生活,注重实用
作为识字教本,文字蒙书的首要功能当然是教授蒙童识字。但我们发现,在识字的同时,那些内容上能做到由学到知,与日常生活紧密关联,传布了日常生活知识和行为规范的文字蒙书才能大浪淘沙,留存于世。
《急就篇》之所以能流传汉唐之际数百年,就在于其内容实用性强,《急就篇》中常用生字的使用范围涉及了姓氏名字、饮食音乐、花鸟虫鱼、官职宫室、法律地理等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千字文》则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8]1入手,叙述了天地、人事、修身、园林、军事、建筑、祭祀等日常名物制度。《开蒙要训》主要介绍了寝居、衣饰、身体、疾病、器具等日常知识。《百家姓》编录了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中国姓氏。《三字经》则涉及了历史、伦理、道德等多方面内容,并教以蒙童日常生活中的正确行为举止,以及仪态、饮食、礼仪上的一些规矩。“杂字”更是结合识字介绍了各种日常生活知识,以满足中下层民众子弟的日常需求。而那些《千家姓》《三千字文》《万字文》之类的文字蒙书却不被世闻,究其原因,就在于其选字大大超出了日用的范围,因而逐渐被淘汰。
可见,我国古代影响较大的文字蒙书的内容都紧密联系了现实生活,实用性非常强。它们不仅是蒙童的识字教本,也是古代生活知识的百科全书。
三、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当代启示
虽然时代在迅速发展,但我们母语习得的基本规律是相对稳定的。借古以鉴今,通过对古代文字蒙书的整理、分析和研究,我们发现其在教材编写和教学方法两方面都能给我们今天的识字教学提供一定的启示和借鉴。
(一)教材编写方面
1.提升知识底蕴,编写经典教材
中国古代一些经典的文字蒙书之所以能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直到今天仍被用作蒙童的启蒙读本,是因为这些文字蒙书注重引经据典,蕴含的信息量大、知识底蕴深厚,历代典故、名物常识、天文地理等无所不包。古代蒙童在开蒙时读到的是“始春秋,终战国,五霸强,七雄出。嬴秦氏,始兼并。传二世,楚汉争。高祖兴,汉业建。至孝平,王莽篡。光武兴,为东汉。四百年,终于献。魏蜀吴,争汉鼎,号三国,迄两晋。”[6]77这样讲述从春秋到魏晋的历史沿革以及这段时间内各代君王交替情况的内容;读到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8]2这样开阔大气、直接关注宇宙运行的相关知识。而这样丰厚充实又富于文采的内容,在当前的小学语文教材中却不太多见。
反观今天的小学语文教材,我们发现,当前的小学语文教材明显低估了蒙童的认知能力和接受水平。一些课文内容较浅显、语言较稚嫩,有刻意模仿蒙童语言之嫌,例如人教版小学语文教材一年级(上册)汉语拼音第6课选用的儿歌《在一起》:“小黄鸡,小黑鸡,欢欢喜喜在一起。刨刨土,捉捉虫,青草地上做游戏。”[9]31这样的选材内容仅仅照顾到了汉语拼音“j、q、x”的教学,而在内容难度上实在是与学龄前幼童所读儿歌并无差别。再如,同样都是教育蒙童要认真学习,人教版小学语文教材一年级(上册)选用的是《小书包》:“我的小书包,宝贝真不少。课本作业本,铅笔卷笔刀。上课静悄悄,下课不乱跑。天天起得早,陪我去学校。”[9]70而《三字经》中却是“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6]3“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6]6两相比较,不难发现,当前小学语文教材中部分教学内容相对浅显化、语言形式过于口语化,这既不利于蒙童语言能力的培养,也不利于其思维能力的发展,实在是难以与古代文字蒙书比肩。
因此,我们认为,在当前的小学语文教材编写选材时,可以借鉴古人的经验,适当地提高学习难度,丰厚教学内容,提升知识底蕴,加强语言的义理和文彩,努力编写经典教材。
2.巧用韵语对偶,展现汉语魅力
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一个显著特点和突出优点就是大量采用韵语体例和对偶句式,以合辙押韵的形式进行编排,颇具音韵美和形式美,充分体现了中国语言文字的特色。
韵语和对偶的大量使用是千百年来蒙学识字教学经验的总结。汉语音节界限分明,每个音节又有阴阳上去的四声差别,此外,汉语中一个音节基本上对应一个汉字,而且汉语中存在着大量的虚词。古代学者充分利用了汉语的这些特点,编撰了合辙押韵、形式齐整、和谐悦耳、韵律有致的蒙书教材。正如张志公先生所说:这样的读物“从声音上说,和谐顺畅,读来上口,听来悦耳;从内容上说,或者连类而及,或者同类相比,或者义反相衬,给人的映像特别鲜明突出,容易联想,容易记忆。境界高的,更给人以优美隽永之感。”[10]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古代学者一举多得的智慧之术。
因此,在当前的小学语文教材识字部分教本编写时,我们可以考虑借鉴和效仿古人的这一法宝,充分利用我们汉语的韵律和节奏,尽量多地采用易于诵习、利于牢记的韵语体例和对偶句式,避免松散无韵的白话句式。这样既可以展现汉语音乐美、抑扬美和节奏美的独特魅力,又顺应了蒙童的年龄特征和心理特征,降低了识字的难度,能够激发蒙童的学习兴趣,让他们乐于受教,乐于诵读,以便于进一步培养他们的语感、启发他们的想象。
(二)教学方法方面
1.重视集中识字,提高识字效率
中国古代文字蒙书的生字密度比较大,识字教学主要采用集中识字的方法,即“在儿童入学前后用比较短的一段时间(一年上下)集中地教儿童认识一批字——两千左右。”[11]
集中识字体现了古人的语言教育智慧。蒙童阶段,人的记忆力处于发展的高峰期,具有巨大的记忆潜能,同时这一阶段的蒙童好奇心和求知欲也最强烈,因此,把握住这一时段,集中时间和精力让蒙童通过记忆诵读的方式集中识字,这符合蒙童的生理和心理发育特征,是确实可行的。而只有在认识了一定数量的常用汉字后,蒙童才能顺畅地阅读,进而发展自身的语言能力、扩大知识面、促进思维发展。因此,古人在识字教学上可以说目标非常明确,同时有着强烈的紧迫感和效率观。
反观今天的识字教学,小学第二学段(3-4年级)的目标设定才是“累计认识常用汉字2500个左右”[12]。和古人相比,我们的效率是否太低?识字慢是否是导致学生阅读面受限,进而导致其阅读能力、理解能力和写作能力迟迟得不到提高的根源?这些都值得我们好好思索。
必须承认,集中识字这种施教简单、操作容易并且颇有成效的教学方式蕴含着古人的真知灼见,是汉民族伟大的创举,是我国古代教育的基石,也是古代语文教学成功的关键。它对我们当前的识字教学有着很大的启迪和借鉴作用。我们应当批判地继承和发扬,在今天的识字教学中,明确识字目标,压缩识字教学时间,提高识字教学效率。
2.兼顾汉字字理,正确识记汉字
作为表意体系的文字,汉字的构造有着其内在的理据性。汉字的“六书”以象形和指事为基础,也就是说,古人造字,先有象形字和指事字,其后才有会意字和形声字,这是造字的规律,也符合人类由简单到复杂、由具体到抽象地认识事物的过程。
早在西周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利用“六书”理论来进行识字教学了。清代著名的文字学家王筠也在《文字蒙求·序》中指出:“人之不识字也,病于不能分,苟能分一字为数字,则点画必不可以增减,且易记而难忘矣。苟于童蒙时,先令知某为象形,某为指事,而会意字即合此二者以成之,形声字即合此三者以成之,岂非执简御繁之法乎……总四者而约计之,亦不过二千字而尽。当小儿四五岁时,识此二千字非难事也。”[13]可见,王筠已经注意到了人们由于不懂得正确分析字形结构,从而导致了识字过程中难记易忘、增减点画的现象。而针对这些问题,王筠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措施:在蒙童识字时,按照汉字的造字规律,先教直观形象、蒙童容易掌握的象形字和指事字,再教以会意字和形声字的构造原则,让蒙童认识到不同汉字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学会将复杂的会意字和形声字拆分为数个简单的象形字或指事字来识记,这样就能以简驭繁,轻松掌握两千多个常用汉字。确实,当蒙童掌握了“口”字和“鸟”字后,再教“鸣”字就比较容易了。这样看来。汉字虽然笔画繁复、难记易忘,但只要抓住汉字的造字特点,教授得当,是可以正确识记汉字并提高识字效率的。王筠就认为可以让蒙童在两年多的时间内、在四五岁时掌握二千个常用字。
两年识字两千,这个识字效率在今天来说也是比较高的。“北京市景山小学的语文老师运用形声字的规律加快了小学生识字的速度。蒙童入学后,两年内就可以掌握二千三百到二千五百汉字,相当于一般小学四五年级识字的水平”[14]的事迹,就曾被作为运用汉字字理知识提高教学质量的范例广泛报道。可见,识字教学中,利用汉字字理知识确实可以帮助蒙童正确识记汉字,提高识字效率,古人的智慧和经验确实值得我们重视和借鉴。
中国古代文字蒙书历史悠久、种类丰富,而又成效显著,它们历经千年沧桑仍然风采依旧。我们确实应当了解其源流,归纳其特征,虚心学习祖辈们正确的经验和方法,充分利用古代文字蒙书的可取之处,再汲取当代新的研究成果,认真反思、推陈出新,让传统精华在新时代更焕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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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Brief History,Feature and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of Ancient Chinese Primers
ZHOU Yuan1,2
(1.School ofLitera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
2.School ofLiterature and NewsBroadcasting,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205)
As the start of ancient Chinese primer,primers focusing on character recognition appeared in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enjoying a long history and profound implicatio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ilology,the history of ancient Chinese primers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phases:beginning,development and maturity.The features are shown in the content and form of words,rhythm and rhyme,life-orientation,which provides reference for contemporary priers compiling and editing.
ancient China;primer;a brief history;enlightenment
H121
A
1674-831X(2017)03-0093-06
[责任编辑:葛春蕃]
2017-01-16
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中国历代文字蒙书研究”(CX2015B113)
周媛(1979-),女,湖南长沙人,湖南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语言文字典籍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