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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冷衷其人与《国学常识述要》

2017-02-28屈梦君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8期
关键词:国学图书馆

屈梦君



李冷衷其人与《国学常识述要》

屈梦君

(湖南科技学院 国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民国时期的国学入门教材可谓汗牛充栋,虽然大多数作品都出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中学国文教师之手,但是其中仍不乏名家之作,比如由图书馆学家李冷衷先生编著的《国学常识述要》一书,详征博引,纲举目张,至今不失为一种合用的学习参考书。文章首先考察了李冷衷的生平事迹,知人论世,指出其与日寇进行合作的事实;其次介绍了《国学常识述要》的版本与内容;最后是将此书与其他同类书籍进行比较研究,从而凸显出这部国学教材的特色与价值。

李冷衷;文化汉奸;《国学常识述要》;国学教材;特色与价值

李冷衷曾经是民国时期北京学术界一位非常活跃的图书馆学家。他前半生主要涉足图书馆学、历史文献学和李清照研究等学术领域,勤奋治学,著述颇丰。可惜的是,由于其人“七七事变”后滞留北京,与敌伪有过较密切的合作,难逃“堕节”之嫌,抗战一结束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不过,历史研究讲求全面掌握资料,实事求是,既不能替贤者讳,又要避免因人废言。比如李冷衷于抗战前编写的《国学常识述要》一书,分类悉从四部,或详征博引,或简叙纲领,要皆以学生适用为依归,固不可一笔抹杀。此书虽然是一本常识性普及读物,不必尽求其赅备,但是对于当今初涉国学的读者来说仍不失为一种合用的学习参考书,并非毫无补益。

一 作者生平稽考

李冷衷(1902-?),名文裿,字翰章,笔名冷衷、飞归、引玉、绮生、慕紫、梅子、梅心,书斋名冷雪庵。北京大兴人,图书馆学家。李文裿笔名众多,但有意思的是在刊物不同和文体不同的情况下,李冷衷发文时会署上不同的笔名,最常用的笔名是“冷衷”,大部分发表在《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上的文章以“冷衷”、“文裿”为名,所著《李易安年谱》亦署“冷衷”。“飞归”曾署于《民众日报》、《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引玉”曾署于《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绮生”曾署于《师中季刊》、《周播》、《国民杂志》、《邮声》,“梅子”曾署于《出版界消息》,“梅心”曾署于《图书馆学季刊》,“绮生”、“慕紫”曾署于《图书馆学周刊》,“冷雪庵”则见于1929年自印的《士礼居藏书题跋补录》一书。[1]406

作为一位图书馆学家,李冷衷曾任北京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馆长,对图书馆学颇有贡献,曾在北平各校做过有关国粹方面的讲学,此书便是著者对讲学内容进行整理编述而成。从李冷衷与人共编的另一本教材《国文初级中学教科书》的出版方可窥得一丝线索,这本教科书由北平崇慈女子中学校于1934年出版,景山书社代为出售部分书籍。[2]229崇慈女子中学原名“崇慈女中”,是一所由美国基督教长老会创办的教会学校,始建于1870年,1900年曾迁至保定办学,次年迁回北平。1926年由国人接手,1930年增设高中部;1941年后被日伪政府接管改为北平市立女子第六中学。李冷衷与日伪政权有过合作,讲学学校可能就包括这所“崇慈女中”。

李冷衷曾编订《漱玉词》(1927年,冷雪庵丛书),著作《李易安年谱》(1927年,北平明社出版部)。不仅与图书馆同仁合编《北京第一市立普通图书馆图书总目》,而且与杨鼎甫合编《清光绪朝外交史料之编纂经过》(1929年,北海图书馆)一书。此外还著有《北平学术机关指南》(1933年,北平图书馆协会),并在各大报刊上刊发了大量学术论文,其中发表数量以《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图书馆学季刊》上的文章居多。其妻萨雪如,从事教育工作,生平事迹亦不为人知。1928年萨氏出版了《北平歌谣集》,后又出版续集,曾为冷衷辑录的《漱玉集》作跋。

李冷衷所任职的图书馆是因京师图书馆地处偏僻,往来不利,而由北京政府教育部于1913年择址创办的京师图书馆分馆。鲁迅与此图书馆关系较密切,在《鲁迅日记》中,也曾提到他与夏司长、齐寿山、戴芦去前青厂看新馆址。1926年5月京师图书馆分馆改称京师第一普通图书馆,京师通俗图书馆改称京师第二普通图书馆。1927年7月,两馆合并为京师第一普通图书馆。1928年由北平特别市教育局接管,改名为北平特别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1932年教育局裁并,图书馆改隶于社会局。1933年改称北平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日伪时期称北京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北京光复前夕又称北平市立图书馆。1942年1月,华北政务委员会教育总署接管国立北平图书馆,并更名为国立北京图书馆。1945年,抗战结束后复名为国立北平图书馆,1949年新中国建国后又将“北平”改为“北京”,直到1951年去“国立”二字,正式定名为北京图书馆。[3]

李冷衷在1946年之前活跃于图书馆学研究领域,据统计仅1930年至1936年就在《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上就发表过《编辑期刊中论文索引之意见》、《中国政府出版期刊调查表》(后期先后补续过至少五次)、《小学校与图书馆》、《现代图书馆应备之日文期刊目录》、《国立北平图书馆落成开幕记》、《静嘉堂文库小史》、《研究中日问题参考书目》、《图书馆最低限度应备之期刊目录》、《河北省立三学校图书馆视察记》、《河北图书馆视察记》、《知见印谱录目》、《四库著录河北先哲遗书辑录》、《河北省立师范学院图书馆》、《北平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概论》、《写在本届年会之前》等十几篇文章。在《图书馆学季刊》上发表之文章有:1932年的《版本名称释略》、《河北全省图书馆视察记》,次年接连发表的《文津阁图:文津阁在热河避暑》、《日内瓦中国国际图书馆》、《中国体育图书汇目》(与于震寰共同署名),1936年发表的《儿童图书馆经营与实际》。1934年,与萨雪如、赵仲丹合编的《国文初级中学教科书》由北平崇慈女子中学出版,景山书社曾代售此书。1935年在《中央军校图书馆月报》发表《一年来的中国图书馆事业之回顾》。1937年又在该报“书报评述”版块上发表《鲁迅先生著述考略》一文,借此纪念鲁迅先生。

1941年李冷衷在《教育学报》(北京)发表《四库全书目录类小序注》。1944年,又以“引玉”署名发表《陈燕燕说》于《新影坛·红楼梦特辑》。次年在《新闻天地》曾发表《美国记者团在中国的报道》。足见他在当时的学界并不是碌碌无名之辈,为何在现在留存的信息少之又少,好似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似的呢?李冷衷和一位日本学者武田熙合编的一本叫《北平学术机关综览》的书好似暗示了答案,这本综览发行于民国二十三年(1940)4月25日。与李冷衷合作的武田熙是日本军方特务部首脑,主持当时日本在华北地区的特务总机关之兴亚院华北联络部。武田熙是特务机关长松井大佐(上校)的秘书、是日本驻北京大使馆武官。在华对外的身份有多种:1924年在北京大学文学院留学,与周作人、钱稻孙有师生之谊。曾任日本兴亚院华北地区文化调查官、日本使馆文化课长、“中国武术社”社长、1943年主持建立“新文化协会”[4]268。北平沦陷后,日军精心筹划组织成立了“北京地方维持会”[5]182,武田熙等日方势力实际上控制着“维持会”的文化组,武田熙的对外身份为该“维持会”顾问。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方面企图采用“温和的手段”入侵中国,向文化、宗教等各个方面都伸出了魔爪。武田熙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各大伪文化机构进行了多次演说,还拉拢、胁迫、策反了大批文坛上具有较强影响力的学者为之效力,如钱稻孙、周作人、沈启无、范宗泽、张铁生、邹树大等人。

日伪政权统治时期,李冷衷做过北平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馆长。1928年在《北平歌谣集》出版后,李文裿去视察河南之前,即1931年至1933年期间,萨雪如曾给一位叫“镜宇”的朋友写信,信中称:“翰章大忙市商,所以东南的行走,恐怕是无形的取消了。今早我又听他说馆长命他调查河北图书馆,大概过废历年,一定去的。”[6]由此可知至李冷衷发表的视察记这段时间,北平市立第一普通图书馆馆长另有其人,所以前面说的李冷衷曾任馆长最有可能就是日伪时期,当然也不完全排除他早在北平被日军接管前就出任了馆长的可能性。但无论他任职是具体从哪年开始,他与日本人在北平沦陷期间有过合作是可以确证的。而从李冷衷抗战前期发表的文章观之,他对日本文化较为了解,这也可能是日本方面选择与其合作的原因之一。在二人合编书籍武田熙的自序当中提到武田熙是看了李冷衷《北平学术机关指南》一书,而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二人有共同的目标,于是一拍即合共编此综览。[7]3可见武田熙与冷衷在1933年就相识和合作了,而这是李冷衷最可信的身份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汉奸”了。在日本投降之后,对“汉奸”的惩治在全国进行得如火如荼。各级政府不仅将大批需查处的汉奸名单公布于报刊上,还发布了一系列法令法规调动群众检举揭发。关于汉奸的范围、没收汉奸的财产、据犯罪事实的严重程度给予相关惩罚等的相关法律条文十分完善。在这种“批斗”式排查下,李冷衷自然不能幸免,这亦是他在1946年之后在各领域均无迹可寻的合理解释。抗战结束后人们长期积压在心头的愤恨之情爆发,这时对于汉奸的定义未免苛刻过头。而国民党当局各级官员在对“汉奸”家财的“没收”时未免层层盘剥,与日占区兴风作浪的汉奸实际上并无多大的本质区别。在这样一种动荡的政局下清醒的人并不太多,如此一来,在当时看来李冷衷在任伪职时是否作恶多端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最后应是被以“汉奸”罪论处,给这位学者的人生抹上了一个极大的污点。但李冷衷的行为放到现在来看,我们的认识便不应如此偏颇,一切战争给民众带来的从来都只有苦难,作为敌后抗战区的义民或是被占区的顺民,同样举步维艰。对于像李冷衷这类的文化人,既然他未曾为虎作伥残害百姓,又无其他伤天害理之行为。只单单为了生存之需要才委身日方,并仅仅有过学术上的合作,其著作之内容也并未有所偏颇。对此人应给予理解之同情,功过区别看待,而绝非一味苛责。

二 《国学常识述要》之版本与内容

《国学常识述要》一书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6月10日初版,标明:定价二角,编述者:李冷衷,校定者:萨雪如,出版者:众教学会,印刷者:北京书局(南池子飞龙桥十三号),总代售处:景山书社。全书共58页,172个条目。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4月1日又出增订版,标明:初版0001-1000册,再版1001-2000册,李冷衷编述,萨雪如校定,众教学会出版,北京书局印刷,北平图书馆经售,各书社均有代售,定价三角。全书共66页,185个条目。1935增订再版的书中将初版的《弁言》一并收入,初版及再版的封面均有“心亘题”之字样。1935年版的述要一书在版权页则向读者推荐了作者另一本即将出版的书——《续梅苑》。

关于景山书社,1925年11月15日在北京大学二院对面的景山东街十七号成立,由顾颉刚、俞平伯、范文澜、冯友兰、潘家询创办,主要经售朴社出版的书刊。1922年成立的朴社与之有着莫大的联系,有人认为景山书社为朴社后身,实际上景山书社就是朴社在北京的名称,该社的开办宗旨之一是推广新文学,主要负责人为顾颉刚。[8]501-502北京书局即北京书店,1924年开张的一家民营书店,最初坐落于北京的翠花胡同,主持人为李小峰、孙伏园,主要销售新潮出版物。鲁迅给予此店极大支持,曾出版鲁迅多种著作。1926年,发行了鲁迅编辑的《语丝》,随后被进占北京的军阀张作霖封闭。不久迁往上海经营,1931年售中共地下书店华兴书局出版物被国民党当局查封。1933年出版《小猪八戒》牵涉民族宗教问题再度被关,启封后更名为青光书局,不久复名。[9]209

全书按传统的四部分类法分为经类、史类、子类、集类四个部分。文体以对传统国学概念的释义为主,然又有三种写法,一种是将前人的定义搜集罗列,并在前方注明出处,一种则是按李冷衷自己的释义来写,另一种是先叙述再引述佐证。全书共列出185个概念,其中经类相关有39条,史类相关有23条,子类相关有29条,集类相关的有94条。

《国学常识述要》的初版《弁言》里提到“国学”之名源自章太炎老先生,称国学的范围包容了我国固有之学,而相关的国学著述数量汗牛充栋,虽有益于治学,但如分类有谬误,易使初学者涉足迷途,故作者才有勾玄提要编录成书之想。又指出此书仅以适用为依归,并不求内容上的赅备。为广大读者谋阅读之便捷时又明了学术思想之流转变迁,为作者的另一出发点。

第一部分是“经类”。首先点明“经”始见于《国语》“挟经秉枹”,又引明祁承㸁《澹生堂藏书约·论鉴书》:“垂于古而不可续于今者,经也。”班固《白虎通论·五经篇》:“经者,常也。”后又引《礼记》、《庄子》、《后汉书》等揭示经的内容及范围的变迁。继而又描述了经在秦汉、唐时的大致形态,将“经”由“五经”发展到“十四经”的原委简要概述清楚了。在经类里,采用的是先从总的方面对该条目的中心部分进行释义并对其源流作出简述的方法,其后再详细地对条目进行的细致分类并展开释义。经类的主干部分《易》《书》《诗》《礼》《春秋》被置于前部分,并以简要话语解析,佐以历代学术大家的说法。如在条目“《诗经》”里便详细至诗经的“六艺”、“四始”,并附梁任公“四始”之新分法,而区别于传统“四始”的关键,在于梁氏将“国风”拆为“南”和“风”,将“大雅”、“小雅”并为小雅。又如在“《春秋》”一条中,关于“《春秋》三传评”更是搜集了范宁、刘敞、崔子方、胡安国等人的说法加以细致解释。而对于《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孝经》、“六书”、“秦书八体”、“新莽六书”、《尔雅》的介绍,则相对简单一些,就仅如序言所说只求简要而不求赅备了。

第二部分是“史类”。条目以正史、编年史、纪事本末和三通至九通的发展为主体框架。对于正史的释义,作者道“正史”之名来源于《隋书·经籍志》,唐之前只称“四史”,至宋已增至“十七史”,又历明清两朝共计“二十四史”,随后对每一朝具体增加的正史书籍进行了简要而较完备的概述。在下一类目为编年史、纪传体之简介,同时归纳出《左传》为编年之祖,《史记》为纪传之祖。后将《资治通鉴》之作者、卷数、记载年份起止等内容用一个条目扼要地概述了一下,而将“通鉴纲目”单独列出。虽是仿春秋之例,却是作为朱熹这一学派的作品而传授给其门人,其实已区别于《通鉴》原本。对于纪事本末和“三通”、“九通”便只是简述其内容,最后附上“七略”、“七志”、“七录”和“近代发现之古籍”的简介以及“活字雕版印书”和“刻书之圈点”等文献学内容。

第三部分是“子类”。主要介绍诸子之学与后期新兴的子类书籍与学术。子部学说著述数量庞杂,学脉纷呈。作者按四部分分别讲述,第一部分是在子书的条目中将子书定义为“学术在于私家,其人率身从大夫之后,而掌官守之实者,于是弟子以子题其书,谓之子书”。后世又将“著书立说成一家之言者”统称子书,如此释义便使读者对子部有了大概的认识。随后即言读:子书之“三益”为“证佐事实”、“补诸经讹文佚文”、“兼通训诂音韵”。在简述了先秦的诸子派别及其代表人物和主要学术思想后,又补充了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对“阴阳家”、“儒家”、“墨家”、“法家”、“名家”、“道家”各家之优长的评述。而在之后的“诸子十家”、“十子全书”、“二十二子”等条目里就概要地列出主要人物及作品,在分辨子书之真伪时并未有过多阐述,而引用《古今伪书考》片段,直接将子类之伪书一一陈列。关于“老子书之真伪”和“庄子书之真伪参半”,作者则分别引用崔述和郭象的判断表明自身立场。第三部分针对后世之子学,作者着重地写到宋明理学这一派系。简单说起北宋理学以程颐为主,南宋则以朱熹为代表,在地域上就自然不能忘记介绍濂、洛、关、闽这四脉。又将后来的三陆、许、刘(因)、陈、赵、方、陈、王、顾、刘(宗周)作为元明两代的各派主要代表列举出来,再增一“明末五先生”的简述,便是这部分的所有内容。学者认为“小说家”是不入流的一家,故在末尾才略写到小说起源、章回体小说、诗歌体小说、传记体小说、元明四大小说之内容。最后捎带介绍佛经中的演义“变文”、“变相”的现象。

第四部分是“集类”。亦按前几类旧例,先以《说文解字》:“集,群鸟在木上也。”始释“集”之总体含义之余,又对集的“集各种学术或各种文体”的两大功能进行了简括。作者又将集部中比较重要的《诗经》、《楚辞》放在先秦两大作品中介绍,而诗经在经类里已有细致描述就不再重复,主要以介绍《楚辞》之性质、内容、作者为主。先秦过后又转向两汉,汉代又尤以赋最具盛名,说起赋自然就会提到赋的源流和种类。在两汉涌现了大量作赋大家,贾谊、枚乘、司马相如、杨雄、刘向、王褒、班固、张衡、王逸、马融、蔡邕等当仁不让地被列为两汉赋家巨擘。说起赋一般只知汉赋最为有名,而本书中又给初涉国学者介绍了魏晋六朝时期的作赋大家曹植、王粲、陆机、潘岳、江淹、谢庄、鲍照、庾信。万花争妍的集类里面当然不止楚辞、诗经和赋。早在三代时期,周已有“房中乐”,秦时又出“寿人乐”,后汉武帝成立乐府。乐府来源介绍地较为详尽,而捎带提了乐府的分类、歌法。对于汉魏文风的变化李冷衷似乎也较为重视地作了原因分析,并得出“文风不外乎是受了时势、学术变迁、流俗文学变迁之影响”的结论。写至六朝,不得不说到三曹、七子、七贤、三张二陆两潘一左等名贯古今的文人群体。书中重点将这些文人的文学评论以及他们对文学的研究之贡献进行了详细阐述,但评述类中混杂着一些文学主张、文学比较、文学体裁、各时期著名文人之简述和有关声韵的元素,没有明白地分类按部就班,行文排列较为凌乱不如子类的条理清晰。文学派别按时代的划分地放在了各个朝代的位置,主要以时代为线索忽略了各文学内容的分类,在写文学体裁如“徐庾体”、“回文诗”、“唐三十六体”、“元和体”等时中间混杂了“韦应物的诗评”、“白居易诗分类”、“唐诗之四时期”、“初唐四杰”、“初唐四友”等各种内容。从唐五代历两宋至元明清期间,大致就是以各朝之最盛的文学体裁为主,对时代的最负盛名的文人以及文人群体进行概述。大致的文学史构成在文中能见到骨架,较之前面几个大类,集部的内容最为全面。

四 与李时的《国学问题五百》之比较

此种类型的书数量太多,而作为中学教材,内容大多是相近的,结构也大同小异。很多书籍都和这本书一样,采用的是传统的四部分类法,也有少数书籍增加了一个总论部分。但李冷衷的《国学常识述要》与李时的一本书内容的重合率却是重复得超乎寻常。下面具体就此书的条目和详细内容与李时的《国学问题五百》一书做出比较研究。

李时(1892-1952),原名李时麟,字凌斗,号君中,又名李时(又作李实),原籍河北省乐亭县大罗庄,以字行于世。自1917年始,先后在北京第三中学、北京国立师范学校、中法大学,河北女子师范学校任教师、教授,还曾任北平大学区督学,后在北平开设君中书社。著有《国学功用及读法》、《国学从谈》、《增订同学丛谈》、《国学问题五百》等。

《国学问题五百》一书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3月初版,起初名为《国学问题四百》,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5月增订再版,再版名为《国学问题五百》,初版再版均为李时自办之君中出版社出版。

李冷衷的《国学常识述要》与李时的《国学问题五百》基本都是国学中常识性的内容,1934年3月出版的《国学问题四百》比1934年6月出版的《国学常识述要》一书早了大约三个月,1935年二书同年再版,《国学常识述要》却比《国学问题五百》早了大约一个月。这里是将二书的1935年再版进行对比,从大的结构来看,《国学常识述要》《国学问题五百》二书均按经、史、子、集分类。

在经类部分,李冷衷的概述中,引用其他典籍解释某一义项时,诸如“三易”、“《易》之内容”、“《古文尚书》”、“《尚书》之内容”以及有关《礼》、“秦书八体”、“新莽六书”等概念,与李时书中“何为三易”、“《易》之内容”、“今古文尚书略说”、“仪礼今古文之说”、“《礼记》有大小戴之别”、“何为《礼运》”等条目的引文相同。在附上的小学内容如“六书释义”、“秦书八体”等条目也恰好引了同一本书中的同一段落或句子。有下面以两书之部分原文摘录:

与易相关之部分相似引文:

一一、《易》之内容:“《汉书·艺文志》云:‘易经十二篇’。颜师古注云:上下经及十翼,故十二篇。《易》上经凡三十卦: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易》下经凡三十四卦:咸、恒、遁、大壮、晋、明夷、家人、暌、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十翼’为孔子赞《易》之文,旧以为《彖辞传上》、《彖辞传下》、《象辞传上》、《象辞传下》、《系辞上》、《系辞下》、《文言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为十翼。或曰:《系辞》上下、《说卦》上下、《文言》上下、《杂卦》上下、《序卦》上下为十翼。”

一七、试言《易》之内容:“《汉书·艺文志》云:‘易经十二篇’。颜师古注云:上下经及十翼,故十二篇。按《易》上经有卦三十: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易》下经有三十四卦:咸、恒、遁、大壮、晋、明夷、家人、暌、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十翼》已见前题,兹不复录。”

(补充)一五、《易》为四圣所作孔子有《十翼》之说:四圣人者,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也。《十翼》为孔子赞《易》之文,旧以为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系、下系、文言、说卦、序卦、杂卦,是为十翼。

与小学相关之部分相似引文:

三七、秦书八体:“据《说文·序》云:秦始皇时,取《史籕》大篆,省改为小篆,官狱职务繁,有隶书以趣约易。自尔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八二、何谓秦之八体:《说文解字序》云:“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此之谓秦八体。”

在史类部分中,二人重合率亦较高,但部分观点并非完全一致。在“活字版之始”、“雕版印书之始”以及“刻书”之有圈点等方面,二人表述方式几乎完全一致。李冷衷对正史随某些时代的变迁而丰富并不十分赞同,而李时的态度是较为地主动接受。例如在写“正史”时,二人如此写道:

四一、正史:正史之名,见于《隋书·经籍志》,后世因之,唐以前通行者仅‘四史’。宋代著录有‘十七史’之名,明代合宋,辽,金元为‘二十一史’。清乾隆间钦定《明史》,又诏增《旧唐书》为二十有三,后取薛居正之《旧五代史》,与欧阳修之《新唐书》并列,名为二十四史。徐世昌任总统时,以柯劭忞之《新元史》,列入正史,称二十五史,识者非之。”

九九、何谓正史:“正史之名,见于《隋书·经籍志》,后世因之,唐以前通行者仅‘四史’。宋代著录有‘十七史’之名,明代合宋,辽,金元为‘二十一史’。清乾隆钦定《明史》,又诏增《旧唐书》为二十有三,后取薛居正之《旧五代史》,与欧阳修之《新五代史》并列,名为二十四史。入民国后,徐大总统世昌任,以柯劭忞之《新元史》,列入正史,近日《清史稿》成而复毁,将来出版,即为二十六史。

在一些另一些常识性问题上,具体数据二人却有不同说法,李冷衷书中道《皇考通考》共二百六十卷,而李时书中的回答则是二百六十六卷:

五四、九通:清高宗时,敕撰《续通典》一百四十四卷,《续通志》五百二十七卷,《续通考》三百五十二卷;是为“续三通”。又敕撰《皇朝通典》一百卷,《皇朝通志》二百卷,《皇考通考》二百六十卷;是为“皇朝三通”。合杜、郑、马所撰之“正三通”,称为“九通。”

一五三、何谓九通:清高宗时,敕撰《续通典》一百四十四卷,《续通志》五百二十七卷,《续通考》三百五十二卷,是为“续三通”。又敕撰《皇朝通典》一百卷,《皇朝通志》二百卷,《皇考通考》二百六十六卷,是为“皇朝三通”,合杜、郑、马所撰之“正三通”,是为“九通。”

在子类部分中,二人除了《国学常识述要》中的第七十六条“两宋理学之领袖”、第八十三条“清颜李学派”、第九十条“变文变相”、第九十一条“元明四大小说”之外,其他条目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

在集部当中二人的相同处就只有在写到《楚辞》之内容,“建安七子”、“竹林七贤”具体所指,《文心雕龙》等文学评述之内容选段等类似共识的条目才较为一致,但在对“唐三十六体”的解释上,二人有不同的解释:

一五二、唐三十六体:

“唐三十六体”者,则以: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先生,河内人);段式成(字柯古,西河人);温庭筠(本名岐,字飞卿,祈人),三人皆行第十二,合而得名耳。

三九五、何谓四唐诗:

(一)初唐派:王、杨、卢、骆及沈佺期、宋之问等。

(二)盛唐派:李白、杜甫、王维、李欣等。

(三)中唐派:大历十子、及韩愈、柳宗元、白居易、张籍等。

(四)晚唐派:段式成、李商隐、温庭筠,(三人皆行十六,合称三十六体。)及韩渥、杜牧等。

五 对《国学常识述要》的评价

民国时期出现大量以“国学”为名的书籍,一部分书享有“赫赫声名”,一部分书却“默默无闻”。从20世纪初开始,就有蕴含明显国学意味的刊物出现,比如《国粹学报》。而著名的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和王国维先生可谓是研究国学的巨擘,章先生著有《国学概论》,影响着整个学术圈对国学定位。王先生为罗振玉创办的《国学丛刊》所作的《国学丛刊序》也是享誉至今。这些学者着实对国学研究作出巨大贡献,但这些书籍毕竟是积累了学者专业眼光的研究,内里的独到之处不易为一般读者所领会,相对浅显面向大众的国学读物、普及教材这时便应运而生。比如谭正璧的《国学概论讲话》、谢苇丰的《国学表解》以及各种国学问答体的国学书籍,而学者对于这些书的评价甚少,只见刘梦溪对这些书的评价:“至于以‘国学’入名的书籍,亦复不少。曹聚仁记录整理的章太炎1922年上海讲演的书名叫《国学概论》,钱穆1928年以讲义成书,也题名为《国学概论》。我的看法,章、钱这两种《概论》,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最重要的宗论国学的著作。其余三十年代出版的谭正壁的《国学概论讲话》、顾荩臣的《国学研究》、马瀛的《国学概论》、蒋梅笙的《国学入门》、张振镛的《国学常识答问》、李冷衷的《国学常识述要》、叶北岩的《学生国学答问》、谢苇丰的《国学表解》等等,立名虽多,学术含量及影响不过聊胜于无耳,可不置论。”[10]36,[11]392其中就指名道姓地指出李冷衷的这本书实属学术价值可忽略不计的一类。

从另一角度来说,在各种身份的著述人之间,李冷衷作为一个图书馆学家,虽不是专门研究国学方面的知名专家,但从他以一个图书馆学家的眼光来理解国学、介绍国学、整合国粹,所留下的这本书对于国学方面专业的研究者并非毫无启发。而且,作为一本入门性质的普及教材,并不应苛求其对国学之内容介绍得十分的专业深刻。阅读这本书对于一些没有耐心去观看各种著述的读者来说,是了解国学常识的一条小“捷径”。此书内容条目分明,故不要求读者一口气将之读完。行文用语简洁直白,且条目也只有不到二百条,便于随身携带查阅,可充当一个国学词典。本书的优长之处在于它每个条目力求简备赅要,不会使初学者产生厌烦情绪,在此基础上又尽可能地将每个问题概括得清晰完备。对于一本国学入门的书籍来说,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写书人比较擅长从读者的角度去考虑,而非单向地将所有国学内容都面面俱到地表述,也未曾长篇累牍地掉书袋,丝毫不顾及读者是否能理解与接受。纵观全书,著书人确实达到了出版序言里所说的以“使读者不误入迷途”目标。

[1]陈玉堂.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全编(增订本)[Z].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闫萍,段建宏.中国现代中学语文教材研究[M].郑州:文心出版社,2007.

[3]冯秉文.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纪念首都图书馆建馆七十周年[J].图书馆学通讯,1985,(1).

[4]黄开发.周作人研究历史与现状[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5.

[5]肖伊绯.苦雨斋鳞爪:周作人新探[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

[6]银羽的纸墨铺.《北平歌谣集》编者萨雪如/李文裿夫妇1932年信札二通5页[EB/OL].孔夫子旧书网,2012-08-03.

[7]李文裿,武田熙.北京文化学术机关综览[Z].北平:新民印书馆,1940.

[8]庄文亚.全国文化机关一览[M].上海:世界文化合作中国协会筹备委员会,1934.

[9]北京出版史志编辑部.北京出版史志:第一辑[C].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

[10]刘梦溪.论国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11]刘梦溪.将无同:现代学术与文化展望[M].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

(责任编校:张京华)

G09

A

1673-2219(2017)08-0010-05

2017-06-09

屈梦君(1998-),女,湖南衡阳人,湖南科技学院国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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