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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的不可译问题
——以张谷若《苔丝》译本为例

2017-02-23智雨婷李晓红

关键词:苔丝方言译者

智雨婷,李晓红

(华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9)

方言的不可译问题
——以张谷若《苔丝》译本为例

智雨婷,李晓红

(华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9)

英语文学;方言翻译;不可译;文学翻译

在文学创作中,作者为了体现特殊的创作风格会使用一些方言。相应地,在文学翻译过程中,译者应当利用恰当的方式来翻译方言,使之能够最大程度地传递原作者想要表达的信息。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文学作品中的方言是无法被准确译出的。张谷若《德伯家的苔丝》译本中有大量方言的翻译,以该译本为例分析方言在英语文学翻译中的不可译现象。

在语言学角度,方言分为地域方言(regional dialect)和社会方言(social dialect)。“地域方言是语言因地域方面的差别而形成的变体,是语言发展不平衡性而在地域上的反映。社会方言是同一地域的社会成员因为在职业、阶层、年龄、性别、文化教养等方面的社会差异而形成不同的社会变体”[1]。狭义上的方言即为地域方言,文学作品中经常使用的方言也是地域方言。

在文学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为了体现作品浓厚的乡土气息或是使得成文更加通俗易懂,作者往往会在文中使用方言。总之,方言在特定的文学创作中是必需的,又是常见的。那么,译者在翻译英语文学时,应当如何恰当处理文中出现的方言,就成了翻译界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下文将以张谷若的译本《德伯家的苔丝》[2]为例,从不可译问题的角度对英语文学中的方言翻译进行解释。

一、英语文学中出现的方言及其汉译

古今中外的许多文学作品中,为了表达的需要,使得文章更贴近生活,作者都会使用各类特色方言。因为方言的使用,无论是地域方言还是社会方言,都反映出一定的时代特色和民族特色,也为人物角色注入了更鲜明的性格特征。而“在西方文学史上,对方言的运用更为普遍[12]。

(一)英语文学中的方言

莎士比亚在其创作的戏剧中往往会用方言来表现一些乡下人愚昧、迷信的角色,因为当时教育水平和自身素质较高的人,口语中使用的方言较阶级地位低的人使用的方言来说要少。苏格兰诗人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 ns)就使用了大量苏格兰方言进行诗歌创作,不仅体现了别具一格的地域色彩,还抒发了诗人对家乡的热爱。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的经典之作《卖花女》(Pygmalion)中就使用到了伦敦方言来“展现丽萨的社会地位以及教育背景”[3]。美国作家马克·吐温(Mark Twain)在其著作《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中就使用了诸多方言,例如密苏里州的黑人方言,其目的也是为了增强该文的表达效果,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同样,美国非裔作家理查德·赖特(Richard Wright)的小说《即将成人》(The Man Who Was Almost a Man)中也运用了大量黑人方言,通过人物对话折射出了当时的时代背景,同时又给读者以真切的阅读感受。

(二)英语文学中方言的汉译

译者在对这些西方经典著作进行翻译时,往往会为方言的翻译深感为难。难点在于翻译与否:若选择不译,则原文的特色丢失,虽对整部作品无太大影响,但有碍原意的传达;若是对方言进行汉译,中英两种语言中又没有对应的方言,一味按照译者自身的主观看法和见解对原文进行翻译,“原作的丰姿”恐难以准确刻画。

以《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4]为例,该小说原作者使用了很多黑人方言,而对于这种方言,各个译者处理的角度和方式也不同。例如,文中描写吉姆到达开罗之后有这样一段话:“We’re safe, Huck, we’re safe! Jump up and crack yo heels! Dats de good ale Cairo at las’, I jis knows it!”作者马克·吐温为了加强小说的时代感,便采用了如此类型的方言,“表明其使用者是受到歧视,地位低下,受教育水平不高的人们”[5]。许汝祉[6]在翻译时选择将该段以标准普通话的形式译出:“我们得救啦,赫克,我们得救啦!跳起来,立个正,大好的开罗终于到啦,我心里有数的!”译文读起来较为平淡,人物形象还原得不够丰满,原作中所要表现的黑人特殊的社会地位在译文中也缺失了。相比之下,成时在翻译此段时采用了方言飞白的方法:“我们并(平)安无事啦,哈克,我们并(平)安无事啦!挺起身子行礼吧,这就史(是)我们日夜唠叨的凯劳,我一看就知道!”[7]通过语音飞白,原作中所要表达的信息,例如黑人在遣词造句方面并不严谨,发音问题等等,均为在译文中得到完整的传达和体现,使得读者在读罢译作时无法很好地明白原作者表达的意图。

除语音飞白之外,另外一种翻译方法就是方言的对译。例如在莎士比亚的戏剧《温莎的风流娘儿们》(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8]中尼姆有一段话:“Be avis’d, sir, and pass good humors. I will say “marry trap” with you, if you run the nuthook’s humor on me——that is the very note of it.” (MW.I.i)朱生豪先生将此段译为:“说话留点儿神吧,朋友,大家客客气气。你要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咱老子可不是好惹的——我正告你。”[9]此处,朱生豪采用的就是方言对译的手法,将文中的苏塞克斯(Sussex)方言译为了地道的北京话,如此极力展现戏剧中的地域色彩,丰富剧中人物的形象。“我正告你”这句话对于北方大部分地区的读者来说较为易懂,然而对于我国南方的部分读者来说,虽大致能领会个中意思,却对其中包含的乡土气息体会甚微,又“语体上似与原文不太一致。”[10]

方言的对译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再现了原文的地方特色,也代表了人物的性格、背景等等,其不足之处在于,目标语言的读者在理解上极有可能出现偏差,对译也极容易变为“过译”,过犹不及。即便采取其他方法翻译方言,原作所要表达的信息都会有部分遗漏,那么,方言的翻译是否存在不可译的问题?

二、方言的不可译问题

(一)可译性与不可译性

尤金·奈达曾在其著名的翻译理论——“功能对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 theory)中提出,“翻译是用最恰当、自然和对等的语言从语义到文体再现源语的信息”。[11]但是并不仅限于此。奈达指出,翻译还应当涵盖四个方面,即词汇对等,句法对等,篇章对等以及文体对等。译者应当以动态的方式来为读者展现源语言作者想要表达的意义和情感,力求拉近译文与原文之间的距离。如此就为译者带来了很大的自由,允许其在“动态平衡”的指导下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原文进行较为准确的翻译。然而,无论是语言本身还是文化的原因,翻译过程中会出现不可译的现象。

首先,在可译的角度,约翰·卡特福德早已对其限度做出以下论述:“事实上,可译性表现为一个渐变体而不是界限分明的二分体。原语的文本或单位或多或少是可译的,而不是绝对的可译或者是绝对的不可译的。”[12]其次,在不可译角度,他又将不可译分为语言上的不可译性和文化上的不可译性。在此基础上,刘传殊又站在语言功能的角度,将翻译分为可译性、相对不可译性和绝对不可译性,并且他还指出相对不可译性是暂时的,终将会随着文化交流不断深入变为可译性。[13]

由此可推断,可译性与不可译性,包括居于中间的相对不可译性,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值得一提的是,可译性与不可译性并不是非此即彼、不可同时存在的,“可译性与不可译性是共存于一个文本中。”[14]二者之间并无绝对的界线也不是相对立的,而是可以共存、可以相互转化的。有学者将不可译性分为语言的不可译性(linguistic untranslatability)和文化的不可译性(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14]方言的不可译性在表层是语言上的,在深层是文化上的。就英语文学中方言的汉译角度来说,可译性占主导,但是也有个别情况存在,使得翻译出现困难,或是使得译者翻译失当,这就是方言的不可译现象。与其说这是一种语言现象,倒不如说这是语言背后的文化差异。既然是文化差异,而文化差异在目前又是无法消除的,那么方言就具有不可译的性质。

(二)方言的不可译性

卡特福德认为,“与原语文本功能相关的语境特征在译语文化中不存在”是出现不可译现象的主要原因。既然英语方言存在的语境在汉语文化中是不存在的,那么方言翻译自然也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可译性。以《德伯家的苔丝》为例,张谷若在翻译其中的方言时,选择将其“汉化”甚至“山东化”,采用了大量山东地区方言,这样就使得译文失去了原文应有的“丰姿”,读者产生的文化语境便会出现极大的偏差,原因在于“汉语与英语的语言距离相距甚远”,“中国文化与英美文化之间的社会距离同样遥远”。[16]方言的对译有时会给阅读造成一些困扰,甚至歪曲原作中所要表现的信息和意象,即便是用到飞白等等的翻译方法,译作的效果也似乎不够理想,仅仅差强人意;但是如果只是将方言简单译出,原作者所要表达的信息又会大量流失。

三、《德伯家的苔丝》中方言的汉译

(一)张谷若译本中汉译方言的方法

著名翻译理论家傅雷曾指出,“方言中最colloquial的成分是方言的生命与灵魂,用在译文中,正好把原文的地方性完全抹杀,把外国人变成了中国人岂不笑话!”[17]首先,傅雷充分肯定了方言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认为方言中的白话正是其精华所在,同时他又认为,如果译者在翻译原作中的方言时选择使用中国方言,那么外国人就变成了中国人。他反对将英语文学中的方言用中国的方言翻译出来,认为如此便会丢失原文中浓郁的地方色彩,外国人的特色如果转变为“中国式”那么又何来翻译的合理之说。

张谷若先生在翻译托马斯哈代的著名作品《德伯家的苔丝》时采用的就是方言对译的方法,将文中出现的很多韦塞克斯(Wessex)方言都译成了山东方言,旨在实现原文与译文功能上的对等,给读者相同的阅读感受。然而,即便作者从山东方言中能够感受到乡土气息,这样的乡土气息与原作者想要表达的地方色彩也不能同一而论,二者在本质上是不同的。例如:

“Oh, that’s all!” said Tess.

“You couldn’t expect her to throw her arms round’ee, an’ to kiss andcall’ee all at once.”

Tess looked out of the window.

“I would rather stay here with father and you.” She said.

“But why?”

“I’d rather not tell you why, mother; indeed, I don’t quite know why.”[18]

“哦,就是这几句话吗?”

“怎么?她哪能一下就把你抱上锅,撮上炕哪?”

苔丝往窗外望去。

“我还是跟着你和爹在家里好。”

“为什么?”

“我不想我不必告诉你为什么,妈。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在本段苔丝与母亲的对话中,苔丝的母亲作为一名“韦塞克斯郡”的乡下妇人,受教育水平有限,文化程度较低,使用的语言夹杂着浓郁的方言气息,比如文中出现的“round’ee、an’ 、call’ee”,这些缩写形式都可见其“语音很不标准”[19]。对比之下,苔丝作为一名教师,受到过一定教育,谈吐之间必定会与其母产生巨大差别。在翻译此段母女对话时,张谷若只将苔丝母亲的话语进行方言对译,而选择直译苔丝的语言,从而造成一种鲜明对比,读罢让人能够体会出母女二人受教育水平的明显区别,这也正是原文所要表现的一种隐藏信息。

方言对译是张谷若翻译《德伯家的苔丝》时一个明显的翻译方法,具体便是将英语方言(韦塞克斯方言)转换为汉语方言(山东方言)。除此之外,他还对方言进行有选择的汉译,突显出各个人物鲜明的特色和性格。然而,方言的对译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二)方言对译的局限性

在上述译本中,张谷若选择将有方言出现的部分以山东方言的形式译出,以再现原文的乡土气息。然而,尽管译文中有方言的出现,似乎在方言的意义上实现了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对等,但是此方言绝非彼方言,两种方言出现的根源、发展情况以及使用者都是不同的,由此难以再现原文的表达意图。再者,中国读者已经对特定方言形成了一种刻板印象,因此,中国的读者在读到译文中出现的山东方言时,只怕会将苔丝理解为中国人印象中典型的山东姑娘,从而形成理解上的误区。除此之外,假若译者一味将英语方言译为山东方言,可能还会为读者造成不便,影响理解。在此例中,译者使用了“抱上锅,撮上炕”这一具有地方特色的表达,本为山东一带的方言;但是南方地区的读者甚至山东一带以西地区的读者,读罢此处可能就会心生不解。

四、结语

方言的不可译性是相对的。在一部文学作品中,有些方言是可以译出的,有些方言却由于缺乏对应的文化语境无法译出。作为文学作品中重要的表现手法,方言作用不可忽视,这决定了译者在翻译方言时对方言翻译的重视程度。然而,由于英语和汉语两种语言之间巨大的语言和文化差异,要实现英语方言的完全可译是不现实的,即英语方言在汉译的过程中必定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可译性。译者一定要结合原文语境,再三斟酌,选择合理的翻译方法,既不能过之,又不能不及。

即便翻译活动在文化交融的过程中,不可译问题会逐渐缩小甚至消失,但是对于文学作品,特别是经典文学作品,原作者使用的方言是绝不会消失的,因为方言是文学作品中不可少、也是为广大读者所津津乐道的。因此,英语文学中的方言翻译应当引起译者足够的重视,唯有如此才能使得汉语读者产生与英语读者尽可能相同的阅读感受。

[1]http://baike.baidu.com.

[2]张谷若译.托马斯·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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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WAIN, M.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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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成时译.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8]BATE, J; RAESMUSSEN, E.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 [M].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14.

[9]朱生豪译.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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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HARDY, T.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Press, 1994.

[19]韩子满. 试论方言对译的局限性——以张谷若先生译《德伯家的苔丝》为例[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2 (4): 86-90.

UntranslatabilityofDialects:TakingTessoftheDeUrbervillesTranslatedbyZhangGuruoasExample

ZHI Yu-ting, LI Xiao-ho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angshan Hebei 063210, China)

English literature; dialect translation; untranslatability; literary translation

In producing literary work, a writer, in order to reveal his or her unique writing style, applies dialects into the work. Accordingly, in translating a literary work, a translator approaches appropriately with dialect-reproduction, by which what the writer aims to convey can be expressed to the maximum extent. However, under certain circumstances, the dialects within a literary work cannot be translated correctly. There is dialect-translation inTess of the De Urbervillestranslated by Zhang Guruo, which is taken asan example to analyze untranslatability of dialects in the aspect of English literature.

2095-2708(2017)05-0145-04

2016-05-16

:2017-03-08

本文系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世界体系论视野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16BKS085)。

智雨婷(1992-),女,山西晋中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翻译。 李晓红(1973-),女,华北理工大学教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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