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书是怎样炼成的
2017-02-17梅志军
◇梅志军
板书是怎样炼成的
◇梅志军
一到四年级我是在村里小学度过的,教我们的都是一些民办老师。他们大都是四十多岁的壮年,教书只是他们的副业,所以,我们在教室里看见老师的次数远不及在田间地头看见的次数多。不过老师们有法子把我们这些乡村野孩子“收拾”在教室里,满满一黑板的题目叫我们抄在自己的作业本上。而我很“幸运”,从四年级开始就被当时的语文老师广银叔培养成“御用抄题人”。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到黑板上抄题目的情景——
广银叔把学桌搬到黑板前,让我借助凳子站到学桌上,然后指点我用粉笔在黑板上抄写题目。第一次拿粉笔写字,我像握铅笔一样握住它,可书写时却用不上力。刚写了几个字,就被广银叔叫停了。那些字又细又小,连前排的几个同学看着都费劲,甭说后面的了。他叫我用点力,我听话地点点头。可脆弱的粉笔禁不住我吃奶的劲儿,刚写了第一笔就断了,换了一支又断了……就这样,两支长长的粉笔还没写出几个字就被我“蹂躏”完了,教室里也随着粉笔的断裂声,次第响起哄笑声。广银叔也憋不住了,笑了几回,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又叫我停了下来,不过这次的声音严厉了许多,同学们也识趣地将“哄笑”调成了“窃笑”,而我站在书桌上,不知所措。
广银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粉笔头,示意我看他书写。广银叔虽然也没上过几天学,但他的粉笔字非常方正,笔画均匀。不多时,广银叔就在黑板上写了十多个字。我边看边揣摩,竟然有了意外收获:我是像握铅笔一样握住粉笔,粉笔的另一端也像铅笔一样伸出虎口外;而广银叔则不同,他虽然也是用拇指、食指、中指握住笔,但整支粉笔却含在手里面。我学着他那样,拿起一支粉笔一试,果然“得心应手”多了,写出来的字也不再浮在黑板上了。广银叔赞许地点头离开了。
接下来,我在黑板上抄写,同学们在下面把黑板上的内容誊写到作业本上。可恼的是,短短的手臂让自己写字范围很小,没写几个字,就要从桌子到椅子再到地上折腾一番……几趟下来,气喘吁吁。更让我痛苦的是,三行字没下来,我的细胳膊好像要断了,手腕酸得连握支粉笔都抖,字也就越发歪歪斜斜,速度也就更慢了。而这更激起本来就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同学们的愤怒:梅志军,你抄快点行不行?晚了你帮我们打猪草……广银叔田里的活干完,来到教室,惊奇地发现我还“挂”在黑板上。他笑着把我从桌子上抱下来,接过粉笔,“刷刷”地写起来,没几分钟题目就抄完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接踵而来,而且到了大忙时节,广银叔要求抄写到黑板上的题目越来越多。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我只得在上课时细心观察他的板书,看他如何运笔,看他每个汉字的间架结构,看他整个板书的“谋篇布局”。然后,回家找个石灰块在自家红砖头墙上练习,而这常常受到父母的责怪,好端端的墙壁被我写得不成样子……渐渐地,我的粉笔字也有了笔锋,一整块黑板写下来也摆布得匀称有致。每每广银叔都会拉来其他老师到我的板书前参观,很有点沾沾自喜的味道。
这种情愫也传染给我,让我很多时候有板书的欲望并珍惜每次板书的机会。五年级,我们从村小来到乡中心校就读,我自豪地从街上孩子手里“夺”过粉笔,替老师抄题目,为班级出黑板报。升入初中,我的粉笔字让几个学科的老师“抢”着让我做他们的科代表。师范三年,我更享受着“板报达人”的荣耀。更了不得的是,就是因为这板书,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就成了那帮天真纯朴的孩子心中的偶像。他们在课堂上那么夸张地模仿着我的一笔一画,使我不得不更加注重每一个汉字的笔顺,更加在意每一个汉字的间架结构,更加讲究每一个汉字书写的韵味……
如今多媒体迅猛发展,“屏幕文字”如洪水猛兽般吞噬着“黑板文字”,但在我的课堂,那方黑板仍是我们师生交流碰撞的舞台、诗意栖居的胜地。
(作者单位:江苏苏州市相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漕湖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