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意识形态视域下的苏区俱乐部建设

2017-01-29王永华

安徽史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苏区俱乐部红军

王永华

(中共江西省委党校 党史党建教研部,江西 南昌 330003)

意识形态视域下的苏区俱乐部建设

王永华

(中共江西省委党校 党史党建教研部,江西 南昌 330003)

苏区俱乐部与革命意识形态建设间存在着明显的互动关系。一方面,苏区俱乐部的兴起不是偶然的,是俱乐部自身的功能与中国革命现实的需求深度契合的结果,顺应了中共建构崭新的革命意识形态和开展政治动员的需要。另一方面,苏区俱乐部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宣教与娱乐活动,较为顺利地将革命意识形态传输给人民大众,实现了民众对中共意识形态的广泛认同,极大地推动了苏区范围内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对这种互动关系的理性考察,可以为人们观照中国共产党九十余年的历史提供一个视角。

意识形态;宣教;娱乐;苏区俱乐部

革命年代由中共组建的俱乐部,是以娱乐的手段来传播先进理念并达到教育人民大众目的的群团组织形式。20世纪30年代前后,中国共产党在苏区开展了大规模的俱乐部建设,借此较为顺利地将其意识形态传输给苏区民众,实现了民众对革命意识形态的广泛认同,从而动员起他们参与苏维埃革命事业。目前学术界对苏区俱乐部领域总体上关注不够*参见祝也安:《赣东北苏区农村俱乐部》,《江西群众文化研究》第1辑,南昌1986年内部印刷;汤景山:《中央苏区俱乐部体育初探》,《体育文化导刊》1991年第6期;庞振宇:《论苏区文化建设中的乡村俱乐部运动》,《江西社会科学》2012年第1期;刘云主编:《中央苏区文化艺术史》,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曾飙主编:《中央苏区体育史》,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年版,等。上述研究深化了人们对于俱乐部问题的认识,但大都是从群众文化建设的角度进行讨论,研究视角与内容还可创新。,本文拟通过对散见于苏区时期党政军及群团组织的机关报刊、决议文件及老一辈革命者的回忆录等相关资料的综合整理,从意识形态视角探讨俱乐部开展活动的目的与效果,进而理顺苏区俱乐部与革命意识形态建设的互动关系。

一、苏区俱乐部与革命意识形态建设的契合

“俱乐部”是英文“Club”的音译,原为欧美社交团体与公共娱乐场所的一种称呼。该词引入中国后,衍变为机关企事业单位中文化娱乐场所的通称。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先是在工矿企业设立了工人俱乐部这一组织形式,如著名的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继而在苏维埃区域的扩充过程中,创建了形式不一、数量众多的俱乐部。就中央苏区而言,到1934年3月为止,该区范围内有机关俱乐部、儿童俱乐部、乡村俱乐部、红军俱乐部、工人俱乐部等共1917个,会员93000多人*王昌期:《苏区教育的发展》,《红色中华》1934年9月29日。。毛泽东在“二苏大”的报告中也指出:“……农村中俱乐部运动,是在广泛的发展着。”*《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对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1934年1月2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30页。俱乐部在苏区的蓬勃兴起,诚然有着诸多因素的影响,但从根本上来说,是俱乐部自身的功能与中国革命现实的需求深度契合的结果,顺应了中共构建崭新的革命意识形态和开展政治动员的需要。

1927年秋收起义后,中共开始了对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的艰辛探索,伴随这一过程,中共领导的乡村苏维埃区域逐步扩大,到1930年底全国形成六块较大的苏区,并在江西瑞金建立了与南京国民政府相对峙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推动革命形势向前发展,巩固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就必须唤起民众,需要“组织千千万万的民众,调动浩浩荡荡的革命军”*毛泽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5页。。而要实现有效的革命动员,党和苏维埃政府的首要任务便是开展意识形态领域的破旧立新,即努力实现马克思主义在苏区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地位。然而,苏区的情况相当复杂,一些不良现象令人堪忧,妨碍了新的革命意识形态的建构与政治动员的开展。

一是农民的政治文化素质不能满足革命动员的要求。当时的苏区,一般属于文化教育较为落后的地方,绝大多数的农民、几乎全部的劳动妇女不识字。如湘鄂赣苏区“农民同志文化程度太低,尤其是江西修、铜、万、宜,简直还带一点原始状态”*《潘心源关于湘东各县工作情况给中央的报告》(1929年7月2日),《湘鄂赣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第1辑,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75页。。在鄂豫皖苏区,“黄安、麻城、黄陂等县,占人口总数90%以上的人都是文盲。黄安县青壮年中,文盲占95%。”*宋荐戈:《成仿吾教育实践与教育思想》,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20页。在闽浙赣苏区,“文盲占90%以上。……弋阳县第八区樟树墩乡,全乡150户,1400余人,只有两个高小毕业生,其余都是文盲或半文盲。”*李国强:《中央苏区教育史》,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5页。这一状况,使得许多群众看不懂标语传单,更不用说党和苏维埃政府的文件了,从而影响人们理解、接受和认可新的革命意识形态,直接影响着社会动员的效率。加之农村信息闭塞,很多民众思想觉悟低;受过去统治阶级愚民政策的影响,有些人还难免会上当受骗,甚至排斥革命。在当时,若想让中国的广大农民自觉地加入革命队伍,就必须多渠道、多途径地提高他们的政治文化水平,使他们能够认同中共的革命理念,进而激发他们的政治参与热情。

二是宣传工作跟不上革命的步伐。各革命根据地建立后,红军除了同国民党部队打仗外,还要做地方群众的宣传教育工作,以扩大革命影响争取群众,进而“达到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建立政权,消灭反动势力,促进革命高潮等红军的总任务”*《中国共产党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1929年12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江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3页。。但在中央苏区建立之前,红军队伍的宣传工作跟不上,如内容过于死板,形式单一。古田会议决议案总结了宣传技术上的缺点,如“壁报出得很少”,“革命歌谣简直没有”,“化装宣传完全没有”,“口头宣传,又少又糟”,“含有士兵娱乐和接近工农群众两个意义的俱乐部,没办起来”。政府机关的宣传工作也有问题,如赣东北省“各机关和群众团体,官僚腐化式的训令,命令呈报批示等,令人一见刺目,文字宣传都是很死板的背诵老调。”*《中共赣东北省第一次代表大会关于宣传鼓动工作的决议案》(1931年9月5日),《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11页。对此,中共宣传战线的领导人张闻天撰文提出了批评:“我们所采取的宣传鼓动的形式,大都是限制于死的文字的”、“利用图画,利用山歌,利用戏剧等许多群众的宣传鼓动方法,……我们还没有系统的开始。”*张闻天:《论我们的宣传鼓动工作》,《斗争》1932年11月18日。其宣传效果自然不容乐观。例如,“武装拥护苏联”口号,虽然贴满了苏区墙壁,但许多群众并不完全懂得苏联的含义,甚至理解成店名、人名或苏维埃区域联合体*杨尚昆:《转变我们的宣传鼓动工作》(1933年2月4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57—158页。。这样的宣传鼓动,妨碍了马克思主义在苏区的广泛传播,也不利于动员广大群众参加各项苏维埃事业。

三是苏区带有封建糟粕的传统文化不适合革命根据地的价值追求。庙会是中国农村地区普遍性的传统活动,是一种以祭祀神灵为核心的集会,常伴有敬神和演剧。在乡村宗族祭祀与岁时节庆等活动中,也会有酬神与演戏。以湘赣边界的茶陵县而言,“这里宗教活动频繁,与之相应的演出繁多,诸如祭祖戏、敬神戏、还愿戏、堂会戏、赌戏等,甚至瘟疫流行,也要唱‘姜子牙封神’,以禳其灾。”*肖云岭、陈刚:《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文化建设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页。传统庙会与旧戏剧具有浓厚的祭祀色彩和傩仪遗风,传播着封建迷信和三从四德等封建思想。当时苏维埃政府虽然提倡演新戏,禁止演旧戏,但旧戏禁而不绝,在苏区仍有市场。据报道,在1933年9月到11月两个月的时间内,就有瑞金县上中乡第二村、于都县段屋区段屋乡胡公庙等几个地方上演“胡公菩萨”、“许仙真君”之类的封建旧戏。受其影响,有的村子全吃斋敬佛,甚至列宁小学的教师也跪在神仙牌位前磕头祷告*方祥光、陈之民:《艺术领域内的阶级斗争——展开反封建旧戏的斗争》,《红色中华》1933年12月5日。。苏区范围内的这种状况不利于构建新的革命秩序,妨碍传播中共的意识形态。为了争取苏区民众,党和苏维埃政府必须对庙会等传统活动进行改造,取消旧有的敬神仪式,代之以各种政治集会、劳模表彰、破除迷信和卫生防疫宣传等,使其由对神佛仙道的崇尚转变为对革命理念的宣传,进而提高民众的政治觉悟。

为了实现上述革命目的,开发利用与民众生活关系密切的文化资源就显得紧迫且重要。俱乐部*应注意到,苏区俱乐部与列宁室是紧密相关的,两者常在一起使用。列宁室是红军各连队和地方上各基层单位普遍建立的进行政治文化教育和开展文娱体育活动的群众性组织,其宗旨、性质、任务、结构和俱乐部基本相同,但规模比俱乐部小。在苏区地方单位中,人员较多者建立俱乐部,人员较少者建立列宁室;在红军中则“以师为单位设俱乐部,以连为单位设列宁室”。既可开展文化娱乐活动,又可进行宣传教育活动,融戏剧、歌谣、舞蹈、墙报、讲演等文艺形式于一炉,集“运动”、“游戏”、“集会”、“出版”、“展览”等功能于一身,“是群众的‘自我教育’的组织,集体的娱乐、学习、交换经验和学识,以发扬革命情绪,赞助苏维埃革命战争,从事于文化革命为目的”*《俱乐部纲要》(1934年4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18页。,自然成为中共进行政治动员的主要手段、开展群众文化活动的中心和传播革命意识形态的重要载体。1929年12月,古田会议决议案明确规定:根据教育士兵、发动群众斗争及争取国统区民众的需要,红军要重视运用文艺形式,要以红军大队为单位在士兵会内建设“含有士兵娱乐和接近工农群众两个意义”的俱乐部,开展多种游艺活动。显然,将推动俱乐部的发展作为红军文化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是中共领导者基于传播革命意识形态、开展政治动员的需要而出台的一项重要举措。

在古田会议精神的推动下,苏区各级党政军机关非常重视俱乐部建设,要求以俱乐部为依托开展形式多样的群众文艺活动。以闽西苏区来说,共青团闽西特委提出将俱乐部归于“文化建设”之内,称其为“提高和涵养群众革命情绪的最好方法”*《共青团闽西特委各县宣传科第一次联席会议决议案》(1929年12月26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18—119页。。其后不久,中共闽西特委正式做出创建俱乐部的决定:“闽西和各县政府应设立比较大的俱乐部、图书馆与革命纪念馆等,各乡村须有俱乐部一所……这些工作都由乡苏维埃政府办理,但党须多派同志参加领导。”*《中共闽西特委关于宣传问题草案》(1930年8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39—140页。湘鄂赣省苏维埃指出,“苏区文化工作的本身,是具有阶级斗争的重要意义”,要求“各政府机关革命团体,得自由设立俱乐部”*《湘鄂赣省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的文化问题决议案》(1932年1月24日),《湘鄂赣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第2辑,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2、20页。。该省鄂东苏维埃强调,工农兵俱乐部是实施共产主义最好的方式,既能教育宣传群众,又能调节群众斗争中的枯燥生活,并出台了俱乐部建设的具体措施*《湘鄂赣省鄂东第二次各县苏区联席会议文化问题决议案》(1932年1月18日),《湘鄂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南昌1996年内部印刷,第154页。。此外,闽浙赣省苏维埃也提出普遍建立俱乐部,“在俱乐部里面,应包括识字、读报、壁报、工农补习夜校、新戏运动、晚会、研究工作的各部”*《闽浙赣省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关于文化工作的决议案》(1933年3月23日),《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92页。。

由于俱乐部自身的特点顺应了中共传播崭新的革命意识形态、开展政治动员的需要,加上苏区党和政府的积极推动,一场声势浩大的俱乐部运动便在各革命根据地广泛开展起来。以闽浙赣省为例,截止1932年底,该省俱乐部开办情况如下:“上饶33所,横峰33所,弋阳16 所,贵溪132所,德兴32所,葛源4所,总计各县(乐平、万年、余江在外)共254所。”*《闽浙赣省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对全省选民工作报告书》(1933年1月10日),《闽浙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江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41页。中央苏区的俱乐部则更多了。根据江西、福建、粤赣三省的统计,“在2931个乡中……有俱乐部1656个,工作人员49668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对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1934年1月2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29页。毛泽东在1933年冬完成的《长冈乡调查》、《才溪乡调查》两篇报告,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苏区俱乐部的普及情况。兴国县长冈乡“全乡俱乐部1个,每村1个。”*毛泽东:《长冈乡调查》,《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09页。上杭县才溪乡分上才溪和下才溪,上才溪有“俱乐部1个,任俱乐部工作的50多人,内新剧团占30多人”,下才溪有“俱乐部1个,工作人员50多人”*毛泽东:《才溪乡调查》,《毛泽东文集》第1卷,第341页。。

然而,各地俱乐部在建设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制约了俱乐部的健康发展,主要是偏重娱乐、忽略政治,与中共借其传播革命意识形态的夙愿相去甚远。比如,时任闽西苏维埃政府主席邓子恢批评闽西的俱乐部“都是单独娱乐场所,很少有革命意义”,没有“提高群众政治水平的功效”*《闽西苏维埃政府布告(第十七号)》(1930年6月20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33页。。中共闽西特委也指出本区俱乐部存在“单纯的胡琴锣鼓之错误”,未能发挥俱乐部“在娱乐中提高群众的斗争情绪和政治认识”*《中共闽西特委关于宣传问题草案》(1930年8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40页。的作用。上述问题引起了中共领导层的重视,中央教育部出台了《区乡村俱乐部组织系统与工作任务》、《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俱乐部纲要》等,对俱乐部进行了整顿与规范。在上述法规与其它的政府文件里,苏区俱乐部被明确定位为苏维埃社会教育的一个重要组织,而非“少数会弹琴唱曲人的娱乐机关”。随着俱乐部社会教育功能的强化与俱乐部“重娱乐、轻政治”等问题的纠正,新的意识形态便得以通过苏区俱乐部的健康运行顺畅地灌输到民众脑海中去。

二、融革命意识形态内容的建构于俱乐部的宣教之中

苏区时期,俱乐部为配合党和苏维埃政府的纲领、路线、方针和政策,开展了大量的宣传教育活动,按照“俱乐部的一切工作都应当是为着动员群众来响应党和苏维埃政府号召的,都应当是为着革命战争、为着反对封建及资产阶级意识的战争的”*《俱乐部纲要》(1934年4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18页。这一根本要求,努力将革命意识形态嵌入人民大众的心里,使其明白自己为何贫穷、为何没有社会地位,明白必须奋起革命的深刻道理。

(一)展览

展览是俱乐部举办的重要宣教活动之一。首先,用于展览的必须是有革命意义的,如“革命纪念品、教育用品、苏区特殊生产品,及其他有教育文化意义的物品、课本、模型、挂图等”*《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1933年6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09页。。闽浙赣省苏维埃要求,为了“兴奋群众革命的斗争情绪”,应“搜集斗争中的纪念品及为革命牺牲的红色战士的可留作纪念的物品,一切革命烈士的纪念品以及革命战役的照片”*《闽浙赣省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关于文化工作的决议案》(1933年3月23日),《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94页。进行展览。其次,布置有讲究,要融艺术性与政治性为一体。一方面,“各种东西要安置得有秩序,决不可拉杂堆,使人讨厌”;另一方面,要“充分表示无产阶级的精神”,在俱乐部的中堂悬挂无产阶级革命导师画像,“使群众在非常喜欢和快乐的时候,还可以不时看到革命领袖的形象,而不至有一时的把革命忘掉”*《共青团闽西特委各县宣传科第一次联席会议决议案》(1929年12月26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20页。。闽浙赣省横峰县霞坊乡俱乐部展览室的布置就体现了上述要求。该俱乐部设在一间宽敞的大院里,院门上方写着“红色俱乐部”,门两旁写了幅红色对联,左为:“来来来,来团结,来革命!”右为:“去去去,去努力,去进攻!”展览室的正中挂着马克思、恩格斯与列宁的画像,两边墙上贴着“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等标语*祝也安:《赣东北苏区农村俱乐部》,《闽浙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06页。,具有强烈的革命气氛。

各种纪念节是苏区俱乐部进行展览宣传的高峰。1933年“五一”节时,工农红军学校俱乐部的模型室“展出的模型及图表600余件,其中以军事的为最多,而政治、文化、经济等方面次之”*赵苏民:《红校模型室开幕记》,《红色中华》1933年5月5日。。此次展览扩大了红军战绩的宣传,使苏区军民认识到自己的伟大创造力,增强了他们建设苏维埃政权的信心。在1933年“九一八”两周年纪念日上,反帝拥苏总同盟俱乐部在瑞金县举行了反帝宣传展览会,展览会的内容有国画、墙报、统计、纪事、像片等。1934年“八一”节时,该俱乐部在瑞金县又举行了反帝宣传展览会,展出内容有“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情形”,“全世界、全中国革命斗争”、“帝国主义怎样瓜分中国的?”*《反帝宣传展览会于“八一节”开幕》,《红色中华》1934年7月28日。这些展览注意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介绍与帝国主义罪恶的揭露,有助于苏区民众了解苏联人民的实际生活状况,加深对于帝国主义本质的认识,将大家团结在共同反帝的旗帜下。

(二)墙报

墙报是俱乐部的重要工作。在苏区,“墙报能特别深入群众,尤其是能够直接地吸引落后群众参加思想斗争,参加在该机关以至该部门实现决议的斗争”*《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1933年6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11—212页。,因此党和苏维埃政府把墙报作为每个党支部的机关报,拟制了一系列规定,从墙报的定位、任务、机构、分栏等方面提出了要求。中央教育部强调,墙报是“群众直接的斗争工具”、“社会教育的中心工作之一”,也是“党领导群众、教育群众、发扬群众积极性的武器”,墙报必须担负起“具体解释党与苏维埃每个策略与任务,反映群众工作与生活的成绩及弱点”*《怎样做墙报工作》,《斗争》1933年11月5日。的职责,同时党支部“应选择观念正确,工作积极的党员担任墙报委员会主任及编辑之责”。墙报的内容,主要是“要将党的中心任务及工作联系群众实际生活,来发动党团员和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并须在墙报上开展思想斗争”*《怎样去领导俱乐部、列宁室工作》(1933年7月12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5页。。为此要对墙报进行科学的分栏,同时兼顾政治教育要求和群众的文化水平,设立了言论栏、通信栏、文艺栏、插画栏、生活栏、批评栏等6个栏目。

俱乐部在每个纪念节、党提出中心工作任务时出版墙报专号,为配合宣传党和苏维埃政府的政策方针路线发挥了很大作用。比如苏区进行的查田运动、扩红运动、春耕运动、节省粮食运动等都有墙报专号,从而有力地推动了苏区各项事业的发展。1933年7月1日中央苏维埃政府作出了关于“八一”纪念运动的决议,中央局宣传部拟定了“扩大一百万铁的红军,冲破国民党第四次‘围剿’”等16条纪念标语,要求各俱乐部的墙报予以使用。“八一”纪念日这天,苏区俱乐部的墙报纷纷登出了“八一”专号,受到了广大民众的欢迎,大家参观非常踊跃。也要看到,一些俱乐部的墙报工作存在不少问题。如闽浙赣省俱乐部的墙报“缺乏工农投稿,很少社会化、斗争化、实际化的内容”*《闽浙赣省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关于文化工作的决议案》(1933年3月23日),《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90—391页。。中央苏区会昌县某区的机关墙报,因反对个别的官僚腐化,文字上牵涉整个机关,就用官僚主义的方式把批评的青年罚禁闭。中央教育部第二号训令对此进行了严厉批评,认为这是“俱乐部工作中最可耻辱的事”*《关于建立和健全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1933年6月5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1—52页。。党中央机关报还专门发文纠正“没有利用墙报做斗争工具”这一不良现象,再次重申墙报“不是列宁室里的装饰品”,而“是支部教育、鼓励群众的武器”。之后,苏区俱乐部墙报工作中的形式主义及忽视政治斗争的现象有所克服。

(三)讲演

讲演是宣传鼓动的重要方式。政治讲演是苏区最常见的讲演,它要求演讲内容与当时政治斗争的突击任务相联系。一方面,俱乐部会定期地或临时地请革命领袖和党员干部做政治报告,讲革命理论、革命历史和革命故事。比如,1933年7月30日,工农剧社俱乐部在“八一”纪念晚会上,邀请了中央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讲述工农红军的历史。毛泽东重点讲了红军产生的历史背景以及每次战争胜利是党的正确路线克服机会主义的结果。由于毛泽东用“讲故事一般的神气,滔滔然如瓶泻水似的说下去,使全场同志感到无限的兴趣”*《工农剧社举行纪念“八一”的晚会》,《红色中华》1933年8月4日。。另一方面,在开展各项政治动员和举办纪念节时,俱乐部会组织训练讲演队去进行宣传。讲演队出发前,“由教员把最近的《红色中华》、《青年实话》等报讲给他们听,要他们把报上的重要消息或论文、命令等的要点记住,在讲演时传达到群众中去”*《儿童俱乐部的组织与工作》(1934年9月28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27页。。此外,科学讲演也较常见,它有很强的针对性,如反对封建迷信、改革风俗、改良卫生、改进春耕等生产技术。

受宣传工作中形式主义的影响,俱乐部的讲演活动也存在一些问题,降低了宣传教育的效果。例如,瑞金县俱乐部的不少化装讲演员,“几乎每次一样,总是三个人——工人、农民、红军,缚着帝国主义国民党军阀;不能随时将群众听到和看到的事情活生生地表演出来”*阿伪:《关于宣传鼓动员》,《青年实话》1934年5月23日。。为此,党在宣传战线的领导人呼吁,各级俱乐部要建立一支政治觉悟高、演讲能力强的宣讲员队伍,对其进行严格训练,“不仅要告诉每个宣传队员讲些什么,而且要告诉他们如何讲,要告诉他们分别听众的对象,讲他们能够了解的话”*杨尚昆:《宣传队应该如何工作的一个例子》,《斗争》1934年1月19日。。《俱乐部纲要》进一步规定讲演者须“用谈话的方式、问答的方式与讨论会使听众表达意见”。在革新方式方法后,俱乐部讲演的宣教效果趋向好转。

(四)识字教育

苏区时期,中共很重视对民众进行社会教育,因为社会教育“可以提高广大群众的政治文化水平,启发群众的阶级觉悟,培养革命的新后代”*《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人民委员会训令(第十七号)》(1933年9月15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63页。。苏维埃政府要求俱乐部等社会团体担负起实施社会教育的重任。中央教育部指出:“俱乐部是进行社会教育的机关,它能利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教育群众,它能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来动员群众。”*《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1933年6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09页。因为绝大部分的红军战士和工农群众都是文盲,消灭文盲便成了苏维埃社会教育的中心目标。苏区以各级俱乐部为依托,成立了识字班、夜校、早日学校及业余补习班,同时到处设立识字牌,形成了一个遍布城乡的业余教育网络。

俱乐部的文化委员会下设读报组,负责建立消灭文盲小组,组织识字班、夜校、早日学校等,召集群众到阅览室宣讲、学习各种苏区报纸和苏维埃政府的文件。这在毛泽东当时的一篇文章中有所反映:“读报团,设于俱乐部内,有一主任,逢圩日读《斗争》、《红中》及‘通知’、‘阶级分析’等,每次最少五六十人听,多的八九十人。”*毛泽东:《才溪乡调查》,《毛泽东文集》第1卷,第341页。识字教育不仅仅是教会群众认字,更重要的是教他们懂得革命道理,以此来培养革命战士和苏维埃国家的建设者。在具体教法上,苏维埃政府强调识字要有革命意义,将共产主义教育贯穿其中。例如,画一人旁写一人字,要求再画一工人和农民,旁边写上工人、农民等字。要求编写“富有革命鼓动性并且浅白而趣味的小册子”、“富有阶级性而适合工农用的看图识字课本”*《闽西苏维埃政府目前文化工作总计划》(1930年8月),《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548页。。《工农三字经》课本便是依据上述精神编的:“天地间,人最灵;创造者,工农兵;男和女,都是人;一不平,大家鸣;工人们,劳不停……”亲历者回忆道:“这些课文易懂易记,能激发感情,启迪思想,帮助农民弄清革命道理。”*刘长希:《茶陵列宁高级小学的回忆》,《井冈山·湘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南昌1995年内部印刷,第327页。俱乐部的识字教育,有助于新的意识形态话语在广大民众思想中的渗透,实现对民众思想与知识的规训。对此,国民党高级将领罗卓英也承认:“其教育问题,则颇堪吾人注意”,“其匪化一般儿童之成绩,已是惊人。”*胡国铤:《南天红中华》,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版,第17页。国统区的《民国日报》也大发感叹:“共产党可恶,其教育群众的方法可学,不识字的农民,他们都能使之讲得很多道理。”*《赣西南特委刘士奇给中央的综合报告》(1930年10月7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55页。

三、寓革命意识形态的宣教于俱乐部文体活动之中

20世纪30年代,在农村游击战争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中国红军,其成份基本上是贫苦的工农,不识字者占绝大多数,所以在学习政治理论和军事技术上有较多的困难,不利于“养成和巩固红军坚决的革命精神”。于是,部队的文化娱乐活动被赋予了“政治工作的极重要的一部分”、“发扬巩固红军战斗力必要的工作”的崇高使命。“为补助政治教育所不及,要组织俱乐部与列宁室,有计划地进行娱乐体育文化教育,用娱乐的方式深入政治教育。”*《红军中俱乐部列宁室的组织与工作》(1934年),《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28页。这也可从当时一份名为《健全和建立工农兵俱乐部》的政府训令看出端倪:“要把群众所有的娱乐技能,如棒棍、锣鼓、唱戏、瑟箫等发挥出来,并研究改良,使其带有教育性质。……我们应立即健全俱乐部组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湘鄂赣省苏维埃政府训令(文字三号)》(1932年5月10日),《湘鄂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97—198页。由此看来,苏维埃政府已形成一个明确认识:结合文体活动开展政治教育,有助于民众接受新的革命意识形态,提高民众的思想觉悟。

(一)体育

在残酷的反“围剿”战争中,红军战士表现英勇,但也存在因“投刺与臂力差”而“刺不透投不远”、因“疾病和体力虚弱”而“落伍掉队”、“与敌人白刃肉搏时,我们体力差”等现象*欧阳钦:《为学习和提高军事技术而斗争》,《红色中华》1933年7月29日。,为了“锻炼工农阶级铁的筋骨,战胜一切敌人”*斯顿:《“五卅”赤色运动大会的总结》,《青年实话》1933年6月11日。,“养成工农群众的集团精神与强健体格,适合阶级斗争需要”*曾飙:《中央苏区体育史》,第204页。,党和苏维埃政府对以俱乐部形式开展群众性的体育活动非常重视。1931年7月,闽西苏维埃政府提出“每区当中要建立一个模范俱乐部”,“俱乐部应分组,哪些人加入拳术组、游泳组、足球队,可以定期比赛。”*《闽西各县区文委联席会决议案》(1931年7月8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50页。1933年春,闽浙赣省苏维埃要求,在工农群众中开展体育运动,“特别要做关于战争需要的运动,如跳高、跳远、游泳、赛跑等运动,强健身体,锻炼在革命战争中所需要的技能。”*《闽浙赣省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关于文化工作的决议案》(1933年3月23日),《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94页。1933年夏,江西省各县教育部长联席会议规定:“一千人建立一个俱乐部,……俱乐部要有乒乓室、弈棋室,附近要有较大的平地做运动场,场内最低限度要有秋千、跳高、跳远等。”*《江西省教育工作计划大纲》(1933年7月29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06—107页。特别要提到的是,中央教育部颁布了《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俱乐部纲要》、《儿童团俱乐部的组织与工作》等,对俱乐部的体育活动作了详细规定。如《俱乐部纲要》规定:俱乐部在体育方面,一般情况下都要组织“踢毽子”、“放风筝”、“赛跑”、“跳远”等简易运动的竞赛,有条件的地方要设置“乒乓球”、“篮球”等;在游戏方面,要运用“象棋竞赛”等方式。儿童俱乐部须设运动组,负责领导学生开辟运动场,“制造弓箭、手榴弹、跳高架子、竹竿竹栏等运动器械,乡村里的运动会采用跑马射箭、丢石、打手榴弹等游戏。”*《儿童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1934年9月28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27页。在各俱乐部的组织领导下,苏区体育活动蓬勃发展起来。拿红军体育来说,红军俱乐部会在战斗胜利或重大节日期间,举办规模不等的体育运动会。亲历者回忆道:“两个战斗的间隙,俱乐部就要开展各类球赛。……有的跳高、跳远,有的打篮球、排球,还经常举行比赛。”*罗斌:《回忆红军的文娱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史料汇编》(红军时期·上册),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第245页。1932年5月4日,为庆祝红军东路军取得漳州战役胜利,在福建漳州举行了东路军红五月运动会,红一军团和红五军团参加,比赛项目有篮球、排球、乒乓球、百米赛跑、投手榴弹等。此外,机关、群众团体、学校、工厂企业及农村的体育活动也十分活跃。毛泽东在“二苏大”的报告中指出:“群众的红色体育运动,也是迅速发展的,现虽偏远乡村中也有了田径赛,而运动场则在许多地方都设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对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1934年1月2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第331页。俱乐部体育的开展有助于提高广大民众的军事技术水平。据亲历者回忆,“体育运动也是战士们最喜欢的。……行军时,战士们背着一些不粗不长的木棍棍。那是他们做棒戏用的‘器材’。这种棒戏对投弹等军事动作帮助很大,能锻炼臂力、目力和‘准手’ 。”*李兆炳:《红军时期的文化生活点滴》,《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472页。红军学校在1933年“八一”体育竞赛中,涌现出了“三发二中在20环以上的特等射手150名,能抛40米以外的手榴弹投手180名。”在手榴弹项目方面,“第一名均投58米远,原以50米远为标准,结果竟超过原定数目8米远,而且所投的目标都很准确。”*《红校“八一”军事体育竞赛》,《红色中华》1933年8月4日。

(二)游艺

游艺是俱乐部一项经常性的工作,包括戏剧、歌舞、双簧、音乐等在内,由俱乐部管理委员会下设的游艺委员会(或游艺股)负责。如果是规模较大的俱乐部,游艺股下还要分设戏剧组、歌舞组、音乐组等组。按照《俱乐部纲要》规定,平时各组自己研究练习,每当管理委员会决定组织晚会,就登台表演,唱歌、说故事,组织各种游艺竞赛。为了使游艺“表现发扬革命的阶级斗争的精神”,中央教育部要求“俱乐部的工作必须深入群众,……一定要尽量利用最通俗的,广大群众所了解的旧形式而革新它的内容”*《俱乐部纲要》(1934年4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20页。。由此看来,中共强调游艺运用大众化的方式,不过是为了传播革命意识形态而采取的一种策略。

在革命根据地,演戏很受群众欢迎,为此俱乐部里一般都设立了业余性质的剧团。为实现戏剧表演的革命化,一方面剧团对旧戏剧采取“旧瓶换新酒”方法加以改编,给旧剧的曲谱填上新词,并更换剧名,变成蕴含革命意识形态元素的戏。亲历者回忆道:剧团将《骂毛延寿》的唱词稍稍改动,便成为《骂蒋介石》。在《骂蒋介石》中有这样一段词:“骂一声蒋介石,你这卖国的奸臣。生是汉家的人,死是汉家的鬼。为什么投日寇,死绝了良心?”*方志纯:《忆赣东北苏区的戏剧活动》,《新文化史料》1995年第2期。另一方面,俱乐部剧团大力提倡演新戏,有的新戏反映了农村的阶级斗争,如《年关斗争》、《收谷》等;有的揭示了反帝抗日主题,如《义勇军》、《亡国恨》等。无论是改编的戏还是新戏,由于实现了革命思想与艺术的有机统一,因而产生了较好的教化效果。

舞蹈表演是俱乐部晚会上的常规内容。苏区舞蹈在形式上大多是歌舞结合,边舞边歌。歌词是新创作的宣传革命思想、反映苏区生活的内容,曲调是经过整理改编的地方民间小调,舞蹈动作既有民间舞蹈动作和程式,也有创作编排的新的舞蹈语言。俱乐部晚会上经常表演的舞蹈有《马刀舞》、《大生产舞》、《秋收舞》、《红军舞》、《工人舞》、《农民舞》等,深受群众喜爱。苏区舞蹈最突出的特点是强烈的政治性——舞蹈须为革命战争服务。如《团结舞》通过碾步搭肩、细腿跳跃、牵手圆转等舞蹈动作和节奏鲜明、动感性强的音乐及手脚的同起同落,艺术地表现了“加强革命团结,一致对敌”主题。《马刀舞》是在红军操练马刀格斗动作的基础上加工而成,运用蹉、蹲、跳、转等舞姿,表现红军战士实战时劈、刺、砍、杀的战斗气氛,契合了红军战士同仇敌忾、奋勇杀敌的情感*李上、李启福:《中央苏区戏剧舞蹈在革命战争中的作用》,《文史》2010年第3期。。《少儿游戏歌》是闽浙赣省俱乐部编排的儿童舞蹈,孩子们一边跳舞,一边唱着:“前方的火炮声空前激烈的响着,一切服从战争,捐助经费帮助战争去。”*肖梅:《苏区歌舞浅述》,《江西苏区文化研究》,南昌2001年内部印刷,第473页。该舞蹈节目短小活泼,简单易学,在号召人们踊跃捐助战争经费方面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俱乐部游艺股下面设有音乐组,负责收集民间的、本地的歌曲,组织唱歌队参加各种晚会与表演,到农村和部队教群众唱歌。苏区歌谣也充满了强烈的革命意识形态色彩,如《诉苦歌》、《工农革命歌》等鞭挞了旧社会的罪恶,《分田歌》、《结婚歌》等歌颂了苏区新生活,《十送红军》、《当兵就要当红军》等歌颂了工农红军,《八月桂花遍地开》、《上前线去》等歌颂了人民革命战争。反对封建迷信也是革命的基本内容,山歌《拥护苏维埃》便是劝人扫除迷信的:“劝告各位莫这样呆,求神拜佛不应该,大家若要谋幸福,只有拥护苏维埃。”*贾芝:《老苏区的民歌》,汪木兰等编:《苏区文艺运动资料》,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第239页。这些歌谣的唱词和音韵极具地方特色,又融进了鲜明的时代特点,因而深受苏区民众的喜爱,也有力地配合了俱乐部的政治宣传。例如,列宁师范学校俱乐部到洋溪夜校进行反日宣传时,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来听,后来唱了几支山歌,引得夜校的群众都来听。当宣讲结束时,“群众还没有走散一个,群众很高兴地点火送我们的宣传员出门,并给火子让我们的宣传员带回,怕我们因天黑看不见路。”*王昌期:《两支山歌煽动全屋——一个宣传员的笔记》,《红色中华》1934年8月10日。

化装宣传、木偶戏及各种游戏也是俱乐部晚会上不可或缺的节目。化装宣传介于口头宣传和演戏之间,不需要剧本,由几个有表演能力的战士一化装就能演起来。譬如,要教育农民起来反抗地主,就先安排一个扮地主的演员出场,这个演员要穿地主的服装,学地主的腔调说话;正在他得意时,一个扮红军的演员出来捉住并用绳子拴着他,叫他戴上高帽子游乡游街。化装宣传常配合着演讲进行,形式灵活方便,为群众喜闻乐见,政治鼓动性大,容易启发文化水平较低者的阶级觉悟。木偶戏在宣传中运用广泛,如“说白、讲演、歌曲、京调、笑话、政治消息”等场合,有讽刺不良现象的特征。1929年,闽西苏区樟树乡苏维埃俱乐部编演了“《扩大红军》、《打土豪》、《婚姻自主》、《老配少》和《借衣劝友》”*苏剑:《木偶艺术家邱必书》,《新文化史料》1990年第5期。等十余个木偶戏。这些木偶戏反映了根据地人民的斗争和生活,对旧社会的丑陋现象进行了揭露与讽刺,为发动群众起来参加革命发挥了舆论先导作用。俱乐部在举行魔术、猜谜语、弈棋等游戏活动时,要求善于引导群众,“使群众从兴趣中了解科学和破除迷信有很大的力量,表演时要和科学讲演联系起来”*《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1933年6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16页。。为了配合俱乐部的活动,中央教育部还专门编制了很多竞争性游戏,如“夺取南昌”、“节省粮食帮助红军”、“要团结”、“最勇敢的战士”等*《竞争游戏》,《井冈山·湘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422页。。由于游戏带有鲜明的政治性,伴随着游戏活动的开展,中共的革命理念就渗入到了每个参加者的心中。

四、俱乐部活动影响下的政治动员

在俱乐部润物无声的宣传教育与娱乐活动中,原本不知革命、政治为何物的苏区民众开始懂得阶级斗争的意义,在日常谈话中会时常流露出如“参加生产”、“解放”、“革命”、“批判”、“土豪劣绅”等意识形态色彩浓郁的词汇,也逐渐学会使用阶级分析的方法,从国家、社会与民族的角度对政治问题进行阐释。赣西南特委书记刘士奇在报告中指出,苏区“无论穷乡僻壤,都普及了党的政治主张的标语,群众到处找共产党,拥护共产党的标语,群众自动的张贴”,“苏区范围内的农民,……尤其是阶级意识强的,无论三岁小孩,八十老人,都疼恨地主阶级,打倒帝国主义、拥护苏维埃及拥护共产党的主张,几乎成了每个群众的口头禅。最显著的是许多不识字的工农分子,都能作很长的演说,国民党与共产党,刮民政府与苏维埃政府,红军与白军,每个人都能分别作解释。”*《赣西南特委刘士奇给中央的综合报告》(1930年10月7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册,第341、355页。国统区记者在采访川陕苏区后写道:共产党“宣传演讲的结果,把无知识、一字不晓的民众,对他们的实事和情理都弄得清楚。一个街童,一个村妇,你问起关于共匪的事体来,都可以给你说得一篇,说得一段”*宋益清:《从四川匪区回来》,《独立评论》1934年9月30日。。另一位国统区记者在对苏区进行调查时也发现:“‘匪祸’前,农民不知国家为何物,更不知世界上尚有其他国家,今则知之;昔之认为须有皇帝以统治天下,今则认为人民也可以管理国家;昔不知开会为何事,今则不但知之,且可选举委员,当主席。”*张思曾:《一个匪区农况变迁之描述》,《益世报》1934年11月24日。上述援引的材料从不同角度说明苏区民众的阶级觉悟和政治水平有了较大提升。可以说,中共通过俱乐部这一组织体系,顺畅地将全新的阶级话语传输到苏区民众心中,革命意识形态已成苏区民众的主流意识和行为准则;民众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是为劳苦大众谋利益的,使他们从心底里接受并认同中共的政治理念,由此大大提高了中共在群众中的威信。正如陈毅所指出的:“老百姓把共产党称作‘本党’,并且甘心情愿地与党同生死、共患难。”*陈毅:《忆艰苦的三年游击战争》,《回忆中央苏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568页。这也可从当时的一首民歌看出来:“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地上的工农痛苦深,工农要想得解放,只有跟着共产党。”*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江西苏区文学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 47页。

在俱乐部的影响下,思想觉悟提高了的民众开始以实际行动支持革命。在扩红运动中,俱乐部举办的活动激发了民众斗争的决心和勇气,对“为谁打仗,为谁扛枪”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便踊跃地报名参加红军。例如,闽西长汀县灌田、河田、水口、江坊等区的俱乐部,“在各村乡出版了墙报,内容写本村运动情况,红板的光荣,黑板的可耻,这样便更加开展了反逃兵斗争。有一次在灌头上坊村表演新戏时,鼓动了17人加入红军。青田乡有11个逃兵,久已上山不回,当新戏剧在该乡表演时,他们就回来看戏,当场摩拳擦掌,勇敢的报名归队了,并说:‘这次报名归队,我们决心在前线杀敌人。’”*《艺术战线上的动员》(1934年),《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302页。万泰县丝茅坪区茅坪乡的儿童俱乐部在1934年1月到2月的扩红运动中,“天天到乡村去做化装讲演和表演新戏等,动员了27名男同志加入红军。俱乐部张崐梅同志还宣传自己的胞弟和妹夫一致报名当红军”*张继懋:《艺术战线上的收效——儿童俱乐部动员扩大红军》,《青年实话》1934年2月11日。。汀州市各俱乐部宣传队在红五月运动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扩大了20名红军,退回公债2000余元*杨尚昆:《宣传队应该如何工作的一个例子》,《斗争》1934年1月19日。。赣东北省工农剧团俱乐部在贵溪县夏家村祠堂表演完歌舞《送郎当红军》后,台下观众受到感染喊出了“参加红军去,消灭白狗子”的吼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走上戏台,激动地对台下乡亲说:“刚才的舞跳得真好,唱到我的心里头去了,我大崽(大儿子)参加了红军,为消灭白狗子牺牲了,今天我还要给我细崽(小儿子)报个名,让他到战场上像哥郎一样英勇杀敌。”*肖梅:《苏区歌舞浅述》,《江西苏区文化研究》,第474页。老人话音刚落,台下便轰动起来,当场就有80多个小伙子报名参加了红军。不仅如此,俱乐部的活动还使脱离国民党阵营的士兵的思想觉悟受到了很大的启发。1933年4月1日,后方兵站俱乐部在瑞金黄柏区大坪上为两千余名起义战士表演《暴动之前夜》,该剧表现了反动国民党军官压迫士兵的毒辣,揭露了士兵过去所受的欺骗,全剧最后一段是士兵杀死反动军官、暴动过来当红军的情形,这些起义战士都鼓着嘴异口同声地说:“对啦!对啦!”*《苏区真是我们的家!——在黄柏区欢迎大会中两千多新战士们的欢声》,《红色中华》1933年4月8日。亲历者叙述了国民党俘虏兵看战士剧社俱乐部演出话剧《血汗为谁流》时深受感染的情况:戏演到最后,四五百名俘虏兵高喊口号:“打倒陈济棠!打倒国民党!我们当红军去呀!”有的士兵说,我并没有负伤,我绑了个绷带,打开后我这个身体是可以当兵的。当时参加红军的就有几十人,最后有两百人参加了红军*潘振武:《忆红一军团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史料汇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13页。。

在俱乐部的宣传鼓动下,民众还自发募捐支援红军,参加节省粮食运动。1934年5月闽西上杭县苏维埃剧团俱乐部深入农村开展了宣传教育活动,受其影响,该县的捐红、节省运动在一个星期内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节省米七十余担,大洋二百三十九元四角,布草鞋一千余双,布三匹,伞四十把,伞袋三十余条,菜干二十三担,干粮袋三十一个,毛巾十九条”,还涌现出了节省一担米的王永顺、节省八斗米的谢玉富、捐洋五十元的难民刘维清、捐洋三十五元的游其廷及捐送菜干一担半的李春运等模范*《上杭临时苏维埃剧团在突击线上的活跃》,《红色中华》1934年6月14日。。在春耕运动中,各俱乐部行动起来向广大群众进行动员。在闽浙赣苏区,有的俱乐部举行集会,有的俱乐部组织学习讨论,有的俱乐部还利用文艺的形式教唱《提早春耕歌》:“今年不比旧年前,残酷战争在眼前,保证秋收加两成,春耕提早莫迟延。”在俱乐部活动的影响下,民众参加春耕运动的积极性很高,闽浙赣省1933年秋收的总收成比上一年增产20%。增产增收后的农民对苏维埃政府更加爱戴,他们高唱“苏维埃给我们自由和土地,为政权,为阶级,我们要奋斗到底!”*祝也安:《赣东北苏区农村俱乐部》,《闽浙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08—509页。

结 论

认同是一个被广泛运用于心理学、哲学、历史学、政治学等诸多领域的概念,一般将其定义为“主体对他者的自觉自愿的认可、接受、赞同、同意乃至尊崇”*聂立清:《我国当代主流意识形态认同研究》,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2页。,“在自我与他者互动中对他者自觉自愿的接受、承认、赞同、归属、内化及践行”*侯天佐:《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期党的意识形态认同研究》,中共中央党校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第32页。。据此来看,意识形态认同可理解为,民众对政治集团的指导思想及其衍生的纲领、路线、政策等产生的价值取向和心理倾向,一种在社会政治生活中产生的感情和意识上的归属感。实现意识形态认同非常重要,它是意识形态构建成功的根本标志,这向来为历代的政治集团所重视。政治集团欲夺取政权或者巩固自己的统治,不能仅仅依靠强权,更重要的是要使自己的意识形态获得广大民众的认同,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这是因为意识形态认同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能为政治集团的统治提供合法性依据,能进行广泛的社会动员,能规范和约束社会团体与个人行为,能协调社会关系、整合社会力量,能建构社会价值体系、确立社会价值导向。正如美国学者安东尼·奥罗姆所言:“国家建设的核心就是确立和维持一套共同信仰。”*[美] 安东尼·奥罗姆著,张华青译:《政治社会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343页。对于把马列主义写在自己的旗帜上,以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国内军阀,进而实现民族独立和建立民主共和国为最低革命纲领的中国共产党而言,也不例外。20世纪30年代前后,处在白色恐怖重重包围下的各革命根据地,政治上最迫切的任务是构建对苏维埃政权的认同基础,即引导人们认同中共的意识形态。而中共的意识形态是理论化的思想体系,必须通过切实有效的宣传教育才能促进民众认知、了解和接受,才能实现意识形态认同,这就要求中共的意识形态要选择与民众对接得当的推介方式。如前所述,兼有宣教与娱乐功能的苏区俱乐部,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革命意识形态传播的载体,搭起了民众与革命意识形态联系的桥梁。俱乐部蕴涵的宣教、娱乐功能在苏区紧张的革命氛围中获得了强力呈现,认同了中共意识形态的民众不再是一般的俱乐部成员,而更成为中共的拥护者和支持者,心甘情愿地投入无产阶级革命的滚滚洪流之中。简言之,中共在苏区领导的俱乐部运动,是革命意识形态融入俱乐部、统摄其灵魂的过程,也是俱乐部在意识形态方面破旧立新功能的实现过程,由此而形成了苏区俱乐部和革命意识形态建设之间的良性互动关系。正是基于无数类似的良性互动,中国共产党才实现了从小到大、由弱到强, 从挫折中奋起、在战胜困难中不断成熟。可以说,对苏区俱乐部和革命意识形态建设间互动关系的深刻体认,应当不失为人们观照中共九十余年光辉奋斗历程的一个视角。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网络传播条件下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研究”(14BDJ058)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方 英

Construction of Club in Soviet Area under Ideological Perspective

WANG Yong-hua

(Department of Teaching and Research on Party History and Party Building,Party School of the CPC Jiangxi Committee, Nanchang 330003, China)

There was significant interaction between club in Soviet area and construction of revolutionary ideology. On the one hand, the rise of club in Soviet area was not accidental, which was highly conjunction between the club’s own function and realistic demand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nd conformed to the need of the CPC’s constructing a new revolution ideology and carrying out political mobilization. On the other hand, club in Soviet area by developing effective education and entertainment, more smoothly transmitted revolutionary ideology to the public, realized the CPC’s ideology widely accepted by the people, greatly promoted construction of the mainstream ideology in Soviet area. Rational exploration on the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can provide us a perspective to observe more than ninety years history of the CPC.

ideology; propaganda and education; recreation; club in Soviet area

K263

A

1005-605X(2017)03-0060-10

王永华(1973- ),男,湖南冷水江人,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与党建教研部(江西省红色基因传承研究基地)教授。

猜你喜欢

苏区俱乐部红军
红星照耀下的湘鄂赣苏区
苏区人家
苏区创业致富人
少寨红军桥
十送红军
再唱十送红军
倔强的小红军
任弼时与湘赣苏区的“肃反”
侦探俱乐部
侦探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