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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海盗述论
——以《申报》为中心

2017-01-29

安徽史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海盗申报

邵 雍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43)

晚清海盗述论
——以《申报》为中心

邵 雍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43)

本文利用《申报》资料,勾勒晚清海盗的基本情况,以期丰富与深化中国近代社会史的研究。晚清时段各地均有海盗出没,他们横行海上,杀人越货,绑票勒赎,有时还上岸抢劫,对抗官兵,导致商旅裹足,外国插手,对社会经济造成严重危害。官府与民间分别采取各种对策以应对,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根治海盗依旧任重道远。

《申报》;晚清;海盗;抢劫;对策

晚清时期的海盗是一个重要的社会现象,同时也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史学界对此关注甚少。绝大多数研究成果都是清前期的,进入近代以后则基本上处于空白状态。没有相关的学术专著,专题论文也是寥若晨星。就笔者目力所及,相关的论文仅有数篇*如姜修宪、王列辉:《开埠初期闽浙沿海的海盗活动初探》,《安徽史学》2006年第2期;邵雍:《鸦片战争前后的粤闽浙海盗》,《鸦片战争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覃寿伟:《全球视野下的十九世纪中期东南海盗问题述论》,《漳州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4期;白斌:《清末浙江海盗治理》,《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7期;吉辰:《鸦片战争后的海盗问题与轮船的引进》,《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15年第4期,等。,从这些论文的标题就可以看出研究的区域主要集中在粤、闽、浙东南沿海,研究时段主要集中在鸦片战争前后,因此研究似乎还处在起步阶段。有鉴于此,我们利用《申报》资料,勾勒晚清海盗的基本情况,以期丰富与深化中国近代社会史的研究。

一、概 况

我国幅员辽阔,海岸线漫长,晚清时期,南起广东,北至辽宁,均有海盗出没,有些地方还十分猖獗。1889年12月两广总督张之洞奏报:“广东盗匪素多,近海地方为甚”,“大率以香港、澳门为老巢,各有头目,分立堂名,遣人四出打单。凡乡镇富商、僻静砖窑、沙田业户皆为打单之所。及按时收取巨资名曰行水。以重资为贿买洋界巡役,置备炮械,抚恤伙党伤亡等费,余始分赃。……海盗则动将全船商民溺毙,良民受害实堪发指,及合力寻踪追捕,则已遁归港汊,窜入一步,捕之无从,击之不可。”虽经“近年以来陆续平毁匪巢,捕斩首要不下数百名,……凡系近内地方无所牵制者似已均有实效。惟广州府及沿海地方锢结已久,迄未止息。……在昔不过夺犯伤差,今则已获之盗,公然由香港洋官行文索回”*《光绪十五年十一月十一日京报全录》,《申报》1889年12月13日,第12版。。从这一奏报中可以发现,就广东而言,海盗穷凶极恶,且接近英占香港,惩治相当棘手,比陆匪更难对付。次年5月,接任两广总督李瀚章在《为拿获著名海洋大盗多名请将尤为出力员弁照章给奖以示鼓励折》中,再次强调了海盗中的会党因素:“广东滨海等处盗匪素多设立堂名,如联义堂、隆义堂、公义堂、同和堂等类,难以悉数,各有党与百数十名,到处劫掠,出没靡定,久为闾阎巨患。”*《光绪十六年三月廿八日京报全录》,《申报》1890年5月25日, 第11版。

福建省“洋面辽阔,盗匪出没靡常”*《光绪十七年二月初十日京报全录》,《申报》1891年3月28日, 第11版。。“福建兴化府南口一带洋面素为海贼出没之区”*《海盗披猖》,《申报》1898年10月20日,第2版。,“兴化县属南口地方向为海盗巢穴,商船视为畏途。”1896年夏,在浙江温州镇标师船的协助下,福建水师在南口海岛拿获海贼27名,另将逃出岛外的海盗拿获多人,并将南口一带海贼巢穴一律烧毁,据称“帆樯往来者,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矣。”*《厦门杂录》,《申报》1896年7月10日,第2版。

浙江省东部“濒海之郡向以台州为难治。缘其地负山面海,上接瓯闽下连衢岱,海盗之所出入,而民风尤尚武。”*《浙东土匪详述》,《申报》1881年9月12日,第1版。1882年10月就在定海、海门、温州三镇宪照例出洋巡缉会哨期间,“温玉交界之内港半沼泥屿岙各处仍有四楫五桨小盗船肆行抢劫并刃伤事主等案”发生。《申报》惊呼,如此“肆无忌惮,可谓胆大已极”*《海盗猖獗》,《申报》1882年10月23日,第2版。。1888年深秋,“永嘉场海盗登岸,肆行抢劫”,原为“台州洋枪土匪落海行劫”。“台州各匪盗现已住踞大荆水涨对面郑头山,前临大江,后有丛林,山径四通八达,毗连数县,如欲攻剿,必须水陆并进,四面兜拿,方可将巢穴扫除净尽,不然陆攻则可入海,水攻则可登山,一有隙漏四散窜逃。”*《瓯海鱼书》,《申报》1888年11月6日, 第3版。台州舟山岱山滨海地区与广东之佛山九龙山、直隶之天津一样,均系“盗贼繁多之处”。至于岱山孤悬海外与舟山同,而其海面则与台州相接壤,“以故舟岱之地台人杂居于其间者最多,而舟岱两山之间盗贼亦由是而纵横。”*《海滨多盗说》,《申报》1893年7月6日,第1版。直到1911年秋宁波台州洋面依然“海盗猖獗,水师兵轮几同虚设,以致单帮商船出洋无一幸免。”*《浙洋海盗之猖獗》,《申报》1911年9月19日,第12版。

江苏省“南洋外海各岛海盗充斥”*《苏狼福三镇定期会哨》,《申报》1908年11月26日,第19版。。崇明、海州地方是海盗多发地区,崇明县“四面俱海,以致海盗时有出没”*《派兵赴崇驻防》,《申报》1911年12月28日,第18版。,而“海州幅员辽阔,伏莽素多,兼有海盗、盐枭勾结地方痞匪,动辄聚众抢劫,拒敌官兵,日前并有戕杀营官之案。巡防查缉极关紧要。”*《督批整顿徐防办法》,《申报》1908年8月12日,第11版。1872年6月申报《吴淞获盗船》一文描述了官方兵轮、公司轮船与吴淞口外将近崇明川沙地方三只海盗船搏斗的经过,“计获粤人三十余名,并有黑人八名。昨已解至沪城矣。”报道强调“特是向来海盗止闽广人为之,船亦止钓船广艇而已。今则居然亦用轮舟,并有黑人为之羽党。则海面正恐自此多事。而缉捕之役亦有较前为难者。”*《申报》1872年6月17日,第3版。

山东“盗匪水陆皆有,而以大三河半角沟虎头崕龙口登州大东沟各处为出没之区,来往商船无不遭其劫掠,以致行人咸有戒心。”1901年5月25日,山东海丰县境“埕子口有盗驾船四艘将某商船抢劫,镇海兵船追踪而至”,在途经此地的德国炮舰“衣罗开司”号及英国水雷船“槐衣金枯”号的开炮相助下,击沉盗船2艘,擒获2艘,“遂连船上盗匪五十七人带往芝罘”*《详述海盗伏诛事》,《申报》1901年6月30日,第2版。。

天津“城东条河一带,海天辽阔,云水苍茫,向为海盗出没之所。三年前李傅相札饬津城文武将渠魁王八即王帼太等处治,于是海波不扬,盗氛顿绝,浮家泛宅者流至今戴德。阅时既久,死灰复燃,去岁有鞠大头等仍为行旅害”*《津郡纪闻》,《申报》1888年5月22日,第2版。。“匪人每借一叶渔舟游弋于大沽外大山溪口各处,劫掠行囊”*《津事二则》,《申报》1888年10月9日,第2版。。

东北海域也不太平。1900年6月盛京将军增祺奏报,“凤凰厅属岫岩、安东沿海一带岛屿罗列,港汊纷歧,素为盗贼渊薮。商船来往劫掠频闻。而安东之大东沟一镇帆樯林立,尤为商贾辐辏之区。每届木牌下连骤添二三万人,东边税务恃为大宗。东卫杉船出入货物亦经大孤山庄河等处驶往。海道之通塞实饷源衰旺之所关。上年春间海盗猖蹶,携有大炮快枪,商船不能对敌,抢掠一空,海面梗塞。……闻碧流河素为贼窝,伙党众多,随飞饬林长青迅雇民船出海巡拿,无如海口毗连,此拿彼窜,十一月庄河一带复有贼船时出抢劫。”根据东边道荣森税局总办德麟禀称,“京边海口以安东之沙河、东沟为最要,凤凰之龙王庙、北井子,岫岩之大孤山、青堆子等处,亦为商船停泊之所,绵延数百里,水陆交通,岛屿极多,上年虽有北洋后轮巡缉,只能于洋面游击大股海盗,其支港纷歧,势难深入,陆路营队仅能防范内口,时或闻惊,必须雇觅民船,配设炮位,属办未就,贼已远扬,今欲设缉捕,非添设水师合力兜拿难期得力。”*《光绪二十六年五月十一日京报全录》,《申报》1900年6月19日,第15版。

1891年5月23日《申报》的一篇通讯哀叹:“盗风不靖,劫案迭闻,真谚所谓‘海水不干,盗贼不断’”*《温州宦辙》,《申报》1891年5月23日,第9版。,对根治海盗表示彻底绝望。

二、海盗行径

1.海上肆虐

海盗,顾名思义,其活动区域主要在广阔无垠的海区。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成了他们无法无天、行凶肆虐的天然舞台,演出了一幕幕震惊人寰的惨剧,晚清时期的《申报》及时记录了海盗留下的斑斑劣迹。1873年8月26日《申报》报道说:“有海南船运猪来港发售,既以所得之值购买烟土布疋回里,至零丁洋突遇盗船数艘,彼此燃炮相击,初毙盗匪数人,旋因众寡不敌,盗匪遂将海南船中二十七人尽皆束缚,悉夺所有,复凿穿其船,船遂沉溺。惟梢子一人、篙师二人幸谙水性,赖一小舟援活。某余二十四人尽死于洪涛巨浪之中。”*《拟请用轮船捕剿香港海盗说》,《申报》1873年8月26日,第1版。

1876年5月有大渔船一只,载有货物驶出香港二十里之遥,“即遇海盗蜂拥过船,见人便杀,弃尸于海,一舟十余人几无孑遗,内一水手见势不好即奋跳入海,抱一浮木飘流海面遇救,送至港中医院调治,然亦身受伤矣,其渔船连货均为盗驶去。”*《海盗惨劫》,《申报》1876年5月22日,第1版。

1878年“四月初十日有意大利国教士由香港雇船而往某岛”,是晚“乃数声破人清梦,忽有一舟扬帆而至,视其中人皆露刃,貌亦狰狞,势汹汹,殆将行劫。教士谓舟中人役曰来船叵测,宁先薄之为先发制人之举,于是枪炮齐施,盗舟亦开枪还击,相持良久,盗倏拨舵如飞而去。教士方以为强徒受创,今而后高枕无虞矣。讵料驶行未几,又闻胡哨声中又有一盗舟横截海面,急命如前抵御,历片时盗舟又逝,遂星速驰往该岛。……检视舟中人役共死四名,而教士亦受伤三处”*《海盗行凶》,《申报》1878年6月1日,第2版。。

1885年5月5日《申报》报道说,浙江台州海盗“某夜劫三港口商船约洋四百元,又劫海门岛商船约洋五百元,又劫铜岩岭客帮约洋二千元。查此项被劫之洋乃黄岩人赴宁波办货者。惟俞大亨布庄计千元之数,其余皆各店户集腋成裘者,嗣经局闻风疾追,已去如黄鹤矣。”“又劫海洋商船棉花八十余包……先有之十余盗跳上商船,将船上人尽数骗钉舱板下,然后连船连货连人驶入各埠售卖,欲将全船棉花出售。奈连旬阴雨,销路不旺,仅售去八十余包,亦恐日久走漏风声,始航海而遁。而商船上人从舱板下钻出,计点失物无多,亦不幸中之幸。”*《台匪汇记》,《申报》1885年5月5日,第9版。

1893年2月,福州坞尾街万利猪羊行日前雇船一艘载货而来,行至离长门不远的北窔海面,“突有盗船数艘迎面驶来,大声呼喝,一跃上船,谓尔等如敢抗拒,当以白刃从事。船中人胆小如鼠,不与计较,致被劫去猪羊三四百头。”*《三山树色》,《申报》1893年2月13日,第3版。

光绪年间,干丰裕等六号商船在普陀洋面被劫时,“某甲之子被盗斩断两脚,某乙亦为所戕”,“北帮来往货船因海盗横行相率裹足不前”*《三山树色》,《申报》1891年2月13日,第3版。。

根据《申报》1896年12月26日报道,“初七夜,青田盐局有解销之款约共鹰银一千数百元,派一仆从、两巡勇趁小船押解来郡,驶经林福地方,突被海盗七八人涂脸持械上船行劫。时值四鼓,夜暝月沉,船中人见盗慌张,纷纷落水,溺毙多人。惟有一舵工素谙水性,凫游登岸得庆更生,急至永嘉县署喊报,闻尚有大钱十余捆放在舱底,未遭劫去。叶咏霓大令闻报之下,随会同城守营王敬庭游戎星夜诣是处勘验溺死尸身,只捞获仆从一具。余两尸均不知浮沉何所。大令验明之后,旋于初九日申刻捕获山东人杨甲某乙两名,一讯即服,承认不讳。惟银洋尚未起获。据供行劫时误堕于水,刻亦未经捞起。兹闻陆续获到四匪,迭次研讯,均已承招矣。”*《鹿城葭琯》,《申报》1896年12月26日,第2版。

1893年11月,“有苏顺兴、金合利二船运载米麦价值万余金,驶至定海历辖长涂洋面与温州府辖磨盘洋面,忽有匪船来劫,货物尽被掳去,舵工、水手伤毙者凡二十五人。”*《商船被劫》,《申报》1893年12月8日,第2版。

1901年冬,上海本地人杨明卿、王阿顺在洋捕鱼时“突遇海盗将杨抛掷海中,王则锢诸船内,幸杨素谙水性,在海面泳游,适逢浙江定海镇总兵吴吉人镇军巡洋过此,见而援起,诘悉情由,随追获盗船,拘住盗犯十三名,发交镇海县某大令讯实正法”*《生回故土》,《申报》1902年3月21日,第3版。。

1911 年冬,“来往粤港之某汽船,近被海盗六十人持械劫去保险箱一只,内有现洋八千六百圆,又珍品约值一千六百元,并来福枪、手枪、短刀若干件,小炮一尊,及火药、子弹等物,幸未伤人。”*《译电》,《申报》1911年12月30日,第4版。

2.潜伏伪装

海盗横行海面,频繁作案,其作案手段五花八门,其中之一就是伪装乘客要求搭载。此种方法简单易行,容易得手,在作案时具有突发性,常使受害方猝不及防、防不胜防。1898年10月20日《申报》报道,“福建兴化府南口一带洋面素为海贼出没之区。上月初八日有水师船一艘扬帆驶至,突有海贼数十人,伪求附载,一跃登舟,伺夜深人静时,啸侣呼朋,一齐动手,将船中管驾舵工、水手悉数捆缚,然后搜括衣物抢劫一空,其船中所储之炮则被抛入海中,事后经巡船管驾某君查悉,飞报杨西园尚书,尚书大为震怒,立率营勇五百名乘元凯兵轮船,前往会哨,而若辈飘忽异常,早已毫无踪影矣。”*《海盗披猖》,《申报》1898年10月20日,第2版。

有的在船抢船。1874年8月,“十一日,火船名士罢自港往澳门驶至半途,忽搭船匪徒多人执械突出,将船主及司理人三名咸杀之,并西客一名,华水手多人皆受重伤,乃将火船上所有赀货尽掠一空而去。旋幸火船中尚存司器华人数名,得以驾驶至澳门,电音之相报。如是该海盗之猛悍阴鸷可谓极矣。追忆十年前亦曾出此,嗣后往返澳门及广东各火船之水手皆腰插手枪一具,且船门设守者如城门之稽察也,特日久而弛备,故兹复肆其伎俩欤。”*《盗劫火船》,《申报》1874年8月25日,第2版。

1906年8月18日《申报》转载《文汇报》的消息说,8月10日西江又出盗案,“是日有悬挂英旗之轮船一艘,船中混入海盗多人,乔装搭客,一如前次攻劫西南轮船之盗党。当该船行抵唐桥(译音)时突出抢掠,在船护兵向之阻遏,即开枪抵拒,同时复有三盗已在梧州上船,遂与盗党会合,开枪向护兵矗击 。护兵死者一人,伤者四人。于是盗党即展轮驶至一处,又有数人持枪跃入船内,复开往梧州下游,将所得赃物起岸,迨盗党去后,水手等始鼓轮开回梧州。”*《西江又有盗劫轮船事》,《申报》1906年8月18日,第3版。

同年8月24日《申报》转载《字林西报》的消息,称8月15日“开平轮船一艘,遭海盗攻劫,当该船行抵开洲河(译音)时,有搭客三十人令本在船内保护之数人欲设法加以压制,以致人起格斗,搭客水手之受伤者,共有二十人。盗首在船内四处搜掠既毕,即运入在傍停候之两小舟内而去,谣传盗党抢去之财物共值银六千两云。”*《西江盗风日甚》,《申报》1906年8月24日,第2版。

有的则假冒官方人员。1894年10月13日《申报》报道,“海澄县前获官浔海盗林姓三名,并身穿号衣,假冒厘捐巡船,携带刀枪,拟抢海澄地之犯,管押在狱,于七月某日劫狱,并放出别犯十数人以去。海澄离厦咫尺,贼船出入,众人共知,竟无奈伊何也。”*《厦岛杂俎》,《申报》1894年10月13日,第2版。

3.上岸抢劫

海盗的作案区域并不局限于海上,有时根据需要与可能登陆上岸抢劫。根据《申报》1881年11月29日记载,“(七月)初三日,临海之钱粮乡厂被劫去洋蚨数百元,幸未伤人。二十七夜,黄金满盗船驶至花桥登岸,其意欲寻王守戎报仇,及其抢进粮署,而王守戎日间闻信早已遁去。邱二尹恃于金满有恩,坦不迁避,故身受刀伤,顿时殒命。邱君素本鳏居,仅有一子一妹。妹系寡妇,同遭匪害,门丁张保夫妇均被掳去,惟一子得火夫负逃,始免于祸。衙门焚毁。毗连泛营亦被延烧,百姓受伤数人,盐栈同时遭劫。至次日午前该匪始扬帆满载而去。” “(闰七月)十七日炮声震地,系新任台州府成太尊督率广艇舟师并元凯、伏波等三轮船奋力攻剿。”击毁盗船6只,“余剩五艘当即窜逃。至次日夜间该匪船遁抵乐邑卷洞门内港停泊,但该处系大荆营水涨汛所辖,该汛弁兵假装渔人上船查探,得知每船或三十余人或二十余人,其中并有受伤船面洋枪器械以及衣服等件堆积遍满,各匪争买鲜鱼,并询大荆雁山道路,……是夜三鼓时,雷雨之后月色朦胧,该匪等将板片抛弃江边,静悄上岸”,官兵“遇匪于雁荡山石梁洞之外,奋击一阵,匪即进洞踞守,二十日自晨至晚围攻竟日,仅伤两匪”*《续述台匪事》,《申报》1881年11月29日,第2版。。

又据《申报》1885年5月25日报道,“本月初一夜,突有海盗多人至象山东陈地方陈姓家大肆劫掠,拒伤工人三名,掳去事主两人,每名索洋一万元取赎。”*《宁镇近闻》,《申报》1885年5月25日,第2版。1911年秋,山东“掖县虎头崖商号被海盗抢掠。十三日早八钟时有海盗数十名乘坐杉板登岸,先赴电报局,将机器电线拆毁,又将司事朱某绑去,继又纠抢长发兴栈银钱什物,绑去柜伙三人,并抢去该栈大船一只。洪兴栈被匪绑去一人,抢去船一只,旋即挨铺搜寻,银钱衣物抢掠一空。着饭馆造饭,以备该匪食用。后又抢去猪羊十数口、客栈之洋枪十余枝。沿街呼哨,肆放洋枪,迫令苦力运送赃物。至晚四钟,该城中巡警局闻耗,派去警兵二十名与贼接火,击毙贼匪一名,余者乘船逃逸。官兵受伤者一名,共绑去商人十三名,至今无信。计共抢去大船二只,银钱货物约值银两万余两。”*《山东掖县海盗猖獗》,《申报》1911年10月20日,第12版。

1911年冬,浙江“定海近日盗案迭出,西乡传姓先后被抢两次。本月初二夜十一时,有海盗五六十人从东乡平洋浦登岸,抢劫勾山李姓(即前江宁劝业道李子川家)。因该盗携有毛瑟枪,乡民未敢围捕,致被饱掠而去。临去时并纵火焚毁房屋四五十间,所失甚巨”*《浙江近事纪》,《申报》1911年12月25日,第12版。。

4.绑票勒赎

海盗水陆作案的惯常手段是绑票勒赎,以期达到非法牟利最大化与作案成本最小化。1881年,海盗黄金满于“闰七月初间寄信金清港厘局赵君廷辅,明目张胆,内有准来劫局等言。值赵君之夫人于十二日病故,因匪情紧急连夜迁避,途次恰与本处匪人相遇,所有辎重均付流水,比其返局惟有抚尸痛哭。十三日天曙,金满果不爽约,盗船三只已抵内港,蜂拥上岸,大肆劫掠,无如物色寥寥,返触匪怒,故将赵君掳去,囚在二大王船内,索以二千元勒索。此时赵君无可如何,只得满口许允,但身外荡然,此款焉能措办,不得已书条哀恳各行,乞其集凑,以救性命。次日各行家因念赵委员在彼两载余,向无苛刻,众人摒挡,仅凑洋五百八十元,即着伊之家人赵兰携去,哀求释放。其时金满腿已受伤,奄卧吸烟。惟二大王即老五相执意不肯,总要千余元,否则徒费唇舌。幸该记胆量颇大,竟在船昼夜苦求,以至屈膝,嗣见豺狼之性非言词所能感动,恳其船仍暂泊一日,上岸再向行家尽力拼凑。十五日各处奔驰,事皆莫济。是夜闻有炮船抵泊外港,该盗船亦已开出。十六晨该记雇船追寻,行至港口,惟见兵船未睹贼艘,即将主人被掳缘由禀达管驾官梁大人,许以查有下落,立即送局。”⑤《续述台匪事》,《申报》1881年11月29日,第2版。

1910年夏,澳门葡兵在过路环岛进攻海盗,“是处乡民妇孺误被击伤者不知凡几,海盗又异常残忍,骚扰不堪。老妇某氏之子被掳,索银五百元赎回,该妇仅贷得三百元,函求释放,海盗着妇亲到巢穴商议,该妇携银前往,仍着再交二百方肯释回。该妇难之。海盗遂将伊子带出,缚于木椿淋以火油,纵火焚烧。该妇目击情形,痛哭不止,而又不敢报官,因恐吏役需索也。又有某贫妇之子亦被掳去,勒索百金,贫妇不能取赎,遂被斫碎煮熟用箱装载寄回贫妇。闻者莫不惨之。”*《再志葡兵炮攻过路环海盗详情》,《申报》1910年7月29日,第4版。

5.对抗官兵

在遭遇官兵捉拿时,海盗不愿束手就擒,大多困兽犹斗,武力拒捕。1874年6月某船前在牛庄附近海面被劫,“其管事人归后即具禀请火轮炮船名‘买原’,前往缉访,而愿自作为引导。于是火船至被盗之处,果有小盗船数艘停泊,突见火轮船来,即起锚挂帆,乘风飞驶,风力既猛,其始兔脱,幸火船赶紧前追,盗见势不可免,卒将船驶搁于浅,飞乘小艇以图径登彼岸。火船见之亦下小艇,飞浆而前。盖艇内皆熟于驾船之壮汉也,亡何竟赶及盗艇。两边之人相对交战,势猛异常,当场竟中枪毙盗众二名,尽生获十一人,并将盗船牵回牛庄,于英三十日,径将十一人正法。按盗船所用器械皆系西制,甚为精利。船上初有十八人,皆籍厦门及景州者。”*《牛庄近事》,《申报》1874年6月18日,第2版。

1902年4月一商船在宁波附近“狮子山洋面被盗劫去货物,并掳去伙伴一人,幸遇新宝顺轮船将被盗情事详诉镇海吴吉人统领,立刻鼓轮追拿,盗尚胆敢开炮拒敌,越时盗船愈聚愈多,经吴统领饬兵奋力格杀十余人,拿获三四十人,众始畏逃。所获者捆送镇海县研讯,先将十二名口供认实者绑赴南门枭首示众,余皆钉镣收禁,申详上宪核夺”*《拿获海盗》,《申报》1902年4月15日,第2版。。在海盗与官兵的相互较量中,有时官兵还不一定是其对手。1887年底还发生过兵船出洋巡缉差点被海盗夺获的咄咄怪事。浙江玉环右营武弁某乘坐兵船在洋面巡缉,“上月廿六日行抵凤凰洋,倏遇盗船多艘围住攻击,该兵船因寡不敌众,致被海盗上船将管带官并兵丁等杀死十余人。正在危急之际,适与周静山镇军巡洋之兵船相遇,奋勇向前,始将玉环兵船夺回,并拿获海盗多名送交玉环总捕府监禁候讯。”*《兵船遇盗》,《申报》1888年1月30日,第2版。

当然在更多的情况下,一般是官兵出动,海盗甘拜下风。1888年10月,天津沿海“匪人每借一叶渔舟游弋于大沽外大山溪口各处,劫掠行囊,为大沽协罗耀庭军门侦知,遴派弁勇管驾轮船出口查缉。果见盗船出入于烟波浩渺中,瞥见官军弃舟而逸。弁勇登岸穷追,执获数人,送交地方官”*《津事二则》,《申报》1888年10月9日,第2版。。1900年12月,“有渔船驶至舟山洋面突被海盗高根土、丁金桥、陈高木、朱厚发、胡曾有、陈有毛头、林甫、陈家孚、陈连生、郭阿桂、徐家隆等人截劫。船上人狂呼救命,驻泊附近之红单水师船闻声而至,将盗擒获解送鄞县署。是晚二鼓时,县主徐蓉斋大令升堂研讯,高盗供认宁海县境某乡杀死营弁王标相一案,其余各盗亦一一讯明,遂一并钉镣收禁。是日又在盗船上搜出难民七名,内有两名臂已斫伤。”*《擒获海盗》,《申报》1901年1月16日,第1—2版。

三、被捕到案前后的表现

因入伙有先后,心态有差别,海盗在到案前后表现各异,所作所为有相当的不同。1896年8月广州“处决劫犯十七名,内有十五名系日前由广庚轮船在潮州洋面遇海盗行劫商船,业已得赃,并将事主捉获而该兵轮适至,知为贼船,驰往捉拿,两相见状,贼势不支,凫水欲遁,兵轮随放舢板,悉数擒获,交张统领转交营务处审讯,各犯均已供认行劫不讳,转押番禺内监。惟十七名中内有黄观娣、陈国尤二人系在贼船充当火夫,是日各盗掳得事主过船欲置之死地,两火夫从旁力劝,故各盗尚未动手,而兵轮已至,战数时,各盗将三人投诸海中,然后纷纷凫水逃遁,及被兵轮擒获,该事主声言被劫情形及陈、黄两火夫救命之德。”*《珠江月色》,《申报》1896年9月21日, 第2版。

1879年3月清朝官兵自岱山抓获海盗三人解送县署,“三犯皆钉有镣铐,一老者与一少者应对如当,喜笑自若,惟一四十许者两泪迸流,悲苦万状也。”*《宁波杂事》,《申报》1879年3月8日,第2版。1892年台州海盗头目黄金满之党羽小老麻被官兵诱捕后,在鄞县受审时“最为凶悍,双目炯炯,供认前情不讳,且大言不惭,自称为黄金满之连襟,当时官出赏格八百元不能将我拿获,今若此岂非命也,侃侃而谈,毫无忸怩之态。”*《海盗成擒》,《申报》1892年7月2日,第2版。

海盗被捕后有的希图侥幸逃脱,有的绝望自杀,自行了断,也有的协捕自赎。1878年11月在象山洋面抢劫石浦镇黄万福捕鱼船的海盗潘阿狗在移送石浦厅收禁后,“贿通差役得洋四百四十元,当夜松镣纵逃,现已月余尚未弋获”*《得贿纵盗》,《申报》1878年12月27日,第2版。。

1887年十月初一淸晨,“宁波南门外法场决囚六名,闻系抢劫象山洋面之海盗也。当绑赴法场时,内有一犯,因捆绑手偶将发辫脱手,该犯遂滚入河中,意图脱逃,幸即捞获不至漏网云。”*《海盗正法》,《申报》1887年11月19日,第2版。

1893年2月,在定海洋面缉获的11名海盗被押解到宁波管押候审,“内有一盗暗吞生烟,未及察觉,越宿而毙。”*《明湖柳色》,《申报》1893年3月18日,第3版。

也有一些海盗在官府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下,为了保命或作眼线,或任打手,为镇压原来的同伙出力卖命。1878年夏,镇海水师罗春亭参戎拿获海盗12名,当地官员宗太守“将监犯提出,谕以随带出洋搜捕,倘如所供获到凶犯,自当代为超豁。遂派委员押带原盗随同罗春亭参戎于初三日乘元凯轮船前往镇海。初四日改驾师船出口”,充当眼线,出洋缉捕*《宁城杂闻》,《申报》1878年8月10日,第2版。。

天津新庄海盗王国泰被抓获就是因为原先同伙孙某被徐健农军门招安,充当眼线所致。急于自赎的孙某“获盗无算,嗣又随同护卫营翼长杨观察嘉善到京捕获首恶王八即王帼泰,赏给六品军功,随营効力”*《津沽杂闻》,《申报》1884年9月24日,第3版。。

由于被捕时人赃并获,或有受害人的当场指认,或受刑不过,海盗大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1883年冬,宁波石浦都司“亲督弁兵续获海盗王登佑等四名,并获船只、刀枪等件,解送石浦厅讯问。供称黄岩人,同在逃之陈有发、张三壳、黄二头七人至金新港劫得虾皮鱼鲞,同日又劫白窖船上之猪三口。先将鱼鲞等物在市上售卖,复又抬猪上岸,即被营兵拿住。又获盗犯陈金林等二人供称:在马头山洋面行劫葭芷航船之银洋瓜分,并伙金克三刀伤船伙不讳。又于金鸡山地方搜获盗党杨永林、何老有等三名供称,老黄叫小的同章明发即杨明发、杨永林、老马、乌人、石阿良在金鸡山港下船,开到苏岙港内,见有小钓船一只驶出,老黄同石阿良、老马三人开枪。小的同章明发、杨阿林、乌人等俱持刀跳过彼船,劫来红谷二十四袋、糯谷五袋,当夜驶回金鸡山港,供认不讳。”*《累获海盗》,《申报》1884年2月14日,第1版。

1890年7月,“管带淮海水师左营尽先游击欧阳成松拿海盗蒋挺喜一名……拒伤弁勇,凶悍异常……据蒋挺喜供认,听纠抢夺民船,结伙十六人,出洋图劫,在内地各并持洋枪刀械行劫得赃。又听纠拦截海口商船得钱多次,如不给钱银,放枪吓诈。”*《光绪十六年五月初九日京报全录》,《申报》1890年7月8日,第12版。

1891年底,崇明蒋姓棉花船在洋面行驶,被盗匪余四有、罗寿生、周汝贵、王小夙等行劫,报案后,定海镇陈玉卿总戎将余等拘获押解来沪。1892年5月25日晚,上海知县袁海观“提余四有至案研诘,余供系宁波岱山人,向作小本生涯,去年十二月十二日在路行走,遇素识之方某纠同小的做买卖,小的不解其意。在后党羽益多,共有八人。行至黑峰山脚……十二月十五日正在行驶,适蒋姓棉花船驶来,方与小的等一齐动手劫得棉花一百十八包,各人分派。小的得花一包,布衣一件。今方等已不知去向,而小的被获到案,叩求恩宥。”*《研讯海盗》,《申报》1892年5月27日,第3版。。

1896年9月16日晚在上海县黄爱棠大令对大戢山洋面行劫商船之海盗刘大定、陈言英的审问中,刘开始声称“小的系浙江温州府属某县人,年二十有八,网鱼为业,此案并不关涉,实系被冤。大令怒谓尔前已供认,此次何又翻供,况众供凿凿可凭,何苦多受刑责?刘始供称,小的误听小宝等人之言随同至落华山,抢取荳五袋,安放某处破庙内,得钱二百文。陈供称,小的曾听从入伙,如今尚乞施恩。”*《县署鞫囚》,《申报》1896年9月18日,第9版。

上述这些为数不多的海盗招供保留了一些重要的历史信息,如为盗之前的身份、职业;入伙的经过、作案的方式等等,对于深入研究海盗的内史十分重要。

四、严重的后果

1.商旅裹足

海盗不管打着什么旗号,有着什么述求,对经济社会造成的影响肯定是负面的,这是晚清时期《申报》的基本判断,通过相关报道和评论即可看出。略举两例:1891年3月26日《申报》报道,“迩来宁波运米之船往往被海盗劫掠,以致米客多裹足不前,间有冒险而来者,索价甚为昂贵。去腊市中高等米每石售洋银二元七角,现已贵至三元矣。”*《甬上杂闻》,《申报》1891年3月26日,第2版。另一报道称“厦门访事人云,时届冬令,强暴横行,……屈计厦门往来泉州、安海、同安各处水陆拦劫之事几乎无日不有,而问其破案与否,则终年竟月未闻或罹罗网。因此商旅裹足”*《鹭岛述新》,《申报》1896年12月15日,第2版。。

2.外国插手

晚清时期,海盗始终没有绝迹。由于他们作案时,大多不分贫富、不分官民、不分中外,以致引起中外纠纷。本来就对中国虎视眈眈的列强乘机借题发挥,小题大做,以治盗为名,向中国官方提出非分要求,步步进逼,企图借此侵犯中国主权,扩大其侵华权益。1906年9月,英国主要官方媒体《泰晤士报》“以广东海面海盗猖獗,颇责备中国官吏,谓其歧视寓华欧人应享之利益 ,且深诋粤督之才不胜其任,复警告中国,谓中国若不剿办海盗,则英国将起而代谋云。”*《泰晤士报责备华官缉盗之不力》,《申报》1906年9月7日,第3版。

1911年7月香港某西报载广州消息云 ,英国又欲派船巡逻西江。“近来梧州及西江上流各处常出海盗抢案,英领事已照会粤省官吏谓将派炮船游弋西江,保护英国商务利益 。”在英国的强大压力下,清朝水师提督“李准已往巡江,拟重行组织中国炮船及防艇巡逻队,以清江上之患。”*《西报译要》,《申报》1911年7月11日,第6版。

1911年11月,“广州军政府因海盗攻击瑞安轮船已向英领事道歉,且谓已派炮艇赴出事之地调查实情。”*《译电》,《申报》1911年11月30日,第4版。尽管如此,英美方面还是在12月以广东“西江海盗出没无常为由”,自行“筹定保护航轮之策。有英国炮艇数艘及美国炮艇一艘护送各船前往梧州,其余各船则结队驶行,互相保护”*《译电》,《申报》1911年12月6日,第4版。。

五、官府的应对

1.主动清剿

若说清朝官员对海盗听之任之不作为是不正确的。事实上,清朝官方对于防范海盗是有常规措施的。最常见的就是主动清剿。1897年浙江提督陈济清奏报:“浙江每届夏初渔汛盛时商贩云集,良莠杂处,恒易滋事。向由提臣出洋督巡。”本年“三月二十八日乘坐超武兵轮先赴温台洋面周巡,并随带各路师船搜捕洋海盗案。……各船分头获盗数名,当即带回署中,分发审办,复于四月中汛盛时又至衢山岱山等处驻洋巡护,五月初六渔汛已毕,商贩各散,海洋亦安靖无事。”*《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九日京报全录》,《申报》1897年7月31日,第15版。

如果海盗活动频繁,为了把控局势,应付舆论,官方一般也会相应加密巡逻清剿的频度:《申报》记载,“浙江温州镇周静山镇军勤于出洋,身先士卒,……近因海盗出没无常,拟请每月朔望与邻境营船在接壤会哨一次,此新章也。现于初九日又复督带舟师出洋巡绰,缉捕不为不密矣。”*《温州宦辙》,《申报》1891年5月23日,第9版。

2.定期巡缉、会哨

在维持海面秩序、震慑海盗方面,官方还是有些制度性安排的,定期巡缉、会哨就是其中较主要的一项。1888年,天津官方“念日内漕船云集,正宜加意严防”,自四月朔日起,“遴委武弁刘奎荣、杨泰科等六员,督率炮船巡缉津沽河道,以弭盗贼而安商旅”*《津郡纪闻》,《申报》1888年5月22日,第2版。。

光绪年间,定海、海门、温州三镇宪遵定例,每年于春秋两季各带标下水师弁兵出洋会哨*《海盗猖獗》,《申报》1882年10月23日,第2版。。

3.更新装备

晚清时期,无论水路、陆路,官兵捉强盗始终没有停息过。为了对抗官军,土匪方面的武器装备有所更新,前引两广总督张之洞1889年12月的奏报称:海盗“每一出掠,无不结队,连艘船则置有大炮,身则怀有连响洋枪”*《光绪十六年三月廿八日京报全录》,《申报》1890年5月25日,第11版。,其武器装备不容官军小看。相对而言,官军在这方面受财力等因素制约进展较慢,特别是甲午战争中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致使官府对海盗的威慑力大幅度下降。世纪之交,这一问题屡见报端。1900年6月盛京将军增祺奏报,“东边一带海面盗贼扰害商旅,拟造船只拨兵巡缉以保税捐”,他认为,“今欲设缉捕,非添设水师合力兜拿难期得力。惟海面辽阔,若船只过少,犹恐不敷分布,拟于沙河、大孤山、太平沟三处口岸,每处各设大船二只、小船一只,内江外海均可兼顾”*《光绪二十六年五月十一日京报全录》,《申报》1900年6月19日,第15版。。

1900年11月10日《申报》报道:“近因奉省洋面海盗充斥”,拟将舰龄30年、仍在运载军米的驻泊登州之水师第一号兵船“重新修理,以资缉捕之用”*《烟海渔歌》,《申报》1900年11月10日,第2版。。1908年12月浙江巡抚鉴于“宁属各处以及沿江一带海盗土匪屡滋事端,迩来洋面甚属不靖”,而水师兵勇“所持枪械皆用旧式,遇事颇属不灵”,下令从湖北购来五□后膛新式快枪下发各营使用*《发给新式快枪》,《申报》1908年12月15日,第11版。。

4.伪装商船,诱捕海盗

前已述及,有海盗乔装打扮,以乘客身份混迹商船,伺机作案,而且屡试不爽。官军后来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效打击海盗。1888年10月,“带台防水师新前营吴喜祥游戎以商船一艘藏匿广勇于其中,舱面仍以商人驾驶”,“由海门驶往外洋巡缉海盗,是夜路经锦屏山途遇盗船三艘。该盗等以为商船正可行劫,遂将其船驶拢,意图围住抢劫,各广勇早作整备,觑定盗船相离不远立即出舱将火药包、火药罐等物抛去。适中一盗船之火药桶。该盗船头篷等处登时火发。各盗忙乱,均各纵身落水。余二盗船一见广勇亦即转舵潜逃。……各广勇速过焚烧之盗船搜寻落舱余盗,当即斩获首级六颗,活拿海盗四名、典衣四大包,带回海门送交海防总捕府审问。”*《详纪温台捕盗情形》,《申报》1888年11月16日,第1版。

1891年12月,温州镇周静山镇军命朱守戎督率舟师出洋巡缉,“适有海盗瞭见兵船将至,遁不知所之,守戎探悉盗踪,以五艘扮作商船,沿海引诱。盗见而尾劫,迨驶近枪炮齐发,先后兜拿盗党二十余人,或凫水而逃,或开枪以拒。当经斩获盗首两颗,生擒匪目八名,其余有断臂者有折股者,纷纷逸去。”*《瓯海宦游》,《申报》1891年12月29日,第2版。次年,定海洋面海盗出没,来往商船时常被劫。官方“以该盗羽党既众,耳目尤灵。若以兵轮往捕,恐彼见机远遁,徒劳无功。于是换坐商船,往来洋面以诱之。果得擒获小老麻等七名,复出难民被掳者五人,夺获盗船一艘,大炮一尊,洋枪数杆。”*《海盗成擒》,《申报》1892年7月2日,第2版。

5.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在晚清《申报》上处置土匪包括海匪的报道比比皆是,并且其用语、格式也大致相同,不外乎押解刑场就地正法云云。但细读之后仍可发现,有的仅仅“枭首”,未提“示众”,因此“枭首”“示众”并提的情况多发生在海盗较为猖獗的时间与地点,反之亦然。1885年5月浙江台州“栅浦地方有海盗一名就地正法,据云此盗名周栋,即劫三港口商船者,现为海防分府张司马所解回原籍,枭首示众”*《台匪汇记》,《申报》1885年5月5日,第9版。。

1903年“十二月十七日厦防同知骆司马接到臬宪钉封文,即饬丁持片请厦门营参将李参戎督带兵丁数十名诣署,旋由狱中提出盗犯二名,绑赴沙坡尾处斩,枭首示众。闻系五月中行劫某姓家之海盗也。”*《鹭江春涨》,《申报》1904年2月26日,第5版。次年4月山东“福山县役解首级一颗至大关马头悬竿示众,旁有东海关道何观察牌示云,海盗张某、杜某迭次纠伙在洋面执持枪械,行劫船只,得赃分肥,现奉抚宪批饬就地正法,枭首示众。”*《烟海春涛》,《申报》1904年4月4日,第2—3版。

1908年11月,福宁府属之霞浦县辖洋面缉获抢犯杨仙下等5名海盗,被靖海巡洋舟师解省送交福州府经审讯后,“其为首之杨仙下、杨扭来二犯作为外结办法详奉院司批准绑赴北较场枭首示众。其为从之杨木水、吴和神、张有才三犯拟定监禁罪名。”*《海盗正法》,《申报》1908年11月10日,第12版。

6.招抚大海盗

当然,官军对于实在难以对付的大海盗最后还是采取了招抚的一手。光绪年间浙江台州海盗出没无常,不时打劫。兵部尚书彭玉麟“知其中之渠有黄金满者可以罗而致之”,遂支持浙江巡抚刘秉璋对黄“抚以好言,奖以职衔,金满遂感激驰驱,愿为国家供驱策,而自时厥后台州海盗如蛇之无头,不驱而自散,遂各敛迹”*《海滨多盗说》,《申报》1893年7月6日,第1版。。

1895年4月两江总督张之洞“调长江水师提标中营右哨七队炮船管带黄千戎金满另立一军,号为满字营,即以千戎为统领,并赏加四品顶戴。黄君奉檄后即遴健将数员,禀请札委营官,遣赴浙江温、台洋面招募水勇两营,并遣武弁王鹤松于月初来芜,招募陆勇五百名。……陆续招齐后,闻即带至金陵会合,由统领黄君督赴江阴狼山等处海口防剿倭寇。”撰稿人评论道:千总黄金满“昔以武孝廉不得志于时遁入绿林,温、台诸海盗推为领袖,经彭刚直公予以自新之路,出泥涂而跻轩冕,然亦不过置于褊裨之列。使非再有香帅其人独具只眼,不计资格,则又安得崛起褊裨中,立握兵符自树一帜哉。”*《派员招勇》,《申报》1895年4月10日,第2版。

7.编查保甲

前述措施基本上还只是治标的,治本的则有编查保甲。光绪年间有人以“温、台之盗风则尤属难靖”为例,指出“该两属之盗悉以海洋为巢穴。官兵围急则窜入海洋,戒备稍弛则潜回内地,固出没无定者也。然海面岂能久居?即有孤屿绝岛为寄足之地而粮食亦必将不济。其所以能抗拒官兵者,特恃内地奸细之接济耳。是欲清该处盗源非先清该处土棍不可,而土棍随在皆有,一时欲尽除之,固又非使之自治不可矣”*《书浙江萧廉访保甲章程后》,《申报》1887年9月11日,第1版。。

1884年2月,浙江“石浦厅王刺史因该处海盗充斥,拟将沿海村落编查保甲”*《叠获海盗》,《申报》1884年2月14日,第1版。。1887年夏,浙省萧廉访“自下车伊始,即以除暴安良为事,风行雷厉,令出维行”。鉴于温、台等处“海盗土匪横行无忌”,他“盖知非保甲不足以辨民之良莠,除匪之根株,故必力为整顿。”于是“令各州县将各城之聚族而居者查明该处共有若干姓,每姓遴选正派大小族长数人,令其以合族编入保甲自为管束。如族内有人为匪,轻则处以家法,重则送官究办,倘扶同徇隐别经发觉即惟族长是问”。接着又出台保甲章程8条,“所列俱为尽善,而先清温、台之盗源”。《申报》撰稿人认为,“该处凡有为匪者必合族通同而后可,否则不膺官法且膺家法。夫果孰则敢弃家逃族而犯土章乎?则该处之盗风亦将清矣。”⑥《书浙江萧廉访保甲章程后》,《申报》1887年9月11日,第1版。

六、民间的应对

1.治海盗策

面对严峻的海洋形势,一些民间人士就治理海盗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与建议。1872年5月17日《申报》发表《续录海面缉盗论》,作者提出了一些防范海盗的办法:“一曰密巡哨。海盗出没多在风涛险恶、星月晦瞑之时,而洋面辽阔处亦往往有白昼肆劫者,是宜多备杉板小船轮,派兵丁昼夜梭巡,络绎不绝,而沿海瞭台望竿又复星罗棋布,严密侦视则望风知惧,或有不敢横行无忌者矣。一曰搜岛屿。海中有名岛屿,亦多有居民市集,盗犹不敢据为巢穴,若无名小岛屿或为生番所垦辟,或为渔户所停泊,甚有水石激斗,四无人迹者,则盗每依以为固,饥则出掠,饱则盘踞于中,有恃无恐。是在精选水师员弁,督厉哨兵出洋搜捕,务在穷蹑踪迹,痛拔根株,必如李忠毅诸公之在南洋,则盗风庶几可戢乎。一曰购线索。海中盗贼举动无常,出没不时,若无线索以侦伺之,则无以得其情伪而备之者,当劳而无功,缉而无获,彼乘我兵偶疲转得窃发于所不及觉,而商船辄遭其毒。惟密购内线,巧布机彀,必使其一举一动无不先知,则彼船未发我船已到,弭首就缚,若躯(驱)羊豕,庶几海中静谧,永无盗窟之潜藏矣。”除了这些特急治标之论外,作者还提出了潜移默夺以消海盗邪僻之心的治本之策:“宜计之于事前而亦当善之于事后也,随地安插,使皆有可耕之田、可守之业,则亦何至为盗哉。强壮者或编入营伍教之知方,练饷可筹则多为之额;练饷不可筹,亦必姑敢其用。海滨旷土最多,沙岸每未升科,则勒令用屯田之法种植萑韦、木棉、番薯诸物,以赡其生,而且用限民名田之制使各有所占而不得争。数年之后斥卤之地尽成沃壤矣。身家滋息,安土不迁,虽欲驱以为盗安可得哉。”*《续录海面缉盗论》,《申报》1872年5月17日,第1版。

1873年8月26日《申报》发表文章,认为盗风虽炽,“然犹幸盗无轮船也。故官用轮船以捕盗,而盗犹往往为轮船所捕。夫轮船之设也,所以有利于人者非独一端而已。搭运货物客位,人皆知其利也。出洋捕盗官能用轮船而盗不能用轮船者何也?盖轮船非煤不行,而货煤必赴贸易聚集之城市,是以海盗不能诣城市而货煤,故未闻[用]轮船而作贼者也。洋面既有轮船,而为帆船者固难于避其锋及其捷也,所以轮船未设而海盗之患尚难于镇压。轮船既设,而洋面之平似可以奏效矣。以中国之先未有轮船而言,由上海至宁波、由宁波至福建以及各路商人视为畏途,非但结队而行而且另有兵船护送,罔有敢孤舟以冒其险。今者幸有轮船而海盗渐次肃清。……现闻泛海载商帆船亦有防贼炮械,船中水手亦皆习练炮械均能施用,……试观商之轮船,盗且不敢抢劫,……况捕盗之轮船哉。若能实心实力以从事,而盗贼乌得不剿灭,盗风安有不平息哉。”*《拟请用轮船捕剿香港海盗说》,《申报》1873年8月26日,第1版。对消灭海盗持乐观态度。

1893年又有人建言:“海滨之地既为盗贼所荟萃,而海滨之地广远辽阔而无人垦种者正不知其凡几。其地之涨滩隙地从未升科,从未征粮,曷不即以海滨空旷之地容海滨贪狠之盗,使之呈报收领,各自耕种以赡其身家。其种即使稍稍征取,格外从薄,以广招徕,彼虽贪狠性成,然苟有所资以自养,则有以养其欲而给其求,贪心可以不炽。终岁勤动,有业可执,亦无从逞其狠志,由是而渐加以教化,则必有不难于一变者。”*《海滨多盗说》,《申报》1893年7月6日,第1版。

2.筹备自卫

民间的建言反映了百姓的心愿,而且大多可行,但当局是否采纳,何时采纳以及能采纳到什么程度都是小民难以预料的。然而海盗的威胁是现实的,与其坐而论道,束手干等,致遭荼毒,不如赶紧行动,自卫自救。光绪年间,浙江杭州太平门外东乡以捕鱼为业的居民“平时习练枪炮,藉以防海盗而卫桑梓”;甲午战争时期,“绅董因拟募勇团练,经费捐自民间,惟请官给发器械药弹”*《杭谚》,《申报》1894年11月2日,第2版。。

1911年9月报载,“近日宁台洋面海盗猖獗,水师兵轮几同虚设,以致单帮商船出洋无一幸免。现由象山县属台、温诸船商纷纷禀请该县邓嘉禾大令转详各宪请颁发出海商船炮照,俾便购备自卫。”不久省里下发该县藩字炮照自721号起至780号止,印照60纸,“以卫商舶而戢盗风”*《浙洋海盗之猖獗》,《申报》1911年9月19日,第12版。。

同年11月,鉴于“每值隆冬,时有海盗登岸恣其劫掠情事”,浙江定海普陀山“僧众日前开会提议,拟举办僧兵以保治安,……每寺派僧徒一人额计一百名,业已组织完妥,其经费由各寺分摊。另延敎头一员,俾练习禅法以成劲旅。……并求价领军械□□(原件无法辨认) 等件,以资捍卫,以壮声势云”*《和尚筹办僧兵》,《申报》1911年11月29日,第12版 。。

结 语

上海是近代中国最大的沿海城市、经济中心,在这个港口城市中有众多的中外资轮船公司,它们旗下的不少客货运输航线就是以上海为起点、终点或中转站的。对于这些轮船公司的出资者、经营者及一般员工来说,关心航路安全是很自然、很正常的。1850年创刊的《字林西报》的前身就是《北华捷报》的副刊《船务商业日报》,英商上海《泰晤士报》对商业航运也很关注,1872年创刊的《申报》最初也是英商报纸,后来才转手为华人所办。随着民族资本主义航运业的兴起,除了原有的中国渔民、商人、买办、外资企业家,民族航运业的资本家也加入关注海上航行安全的队伍。《申报》上刊登的民间沿海治盗对策实际上更多地反映了这些利益相关群体的立场与关切。《申报》作为近代中国民间最有影响的新闻媒体,大量报道了晚清海盗的种种活动,通过相关版面连续性的呈现,海盗议题在不断强化,使读者形成了某种特定的危机感。需要强调的是,《申报》绝不仅仅是一份地方性的报纸,随着发行量的扩大,读者数量的增加,该报较好地融合了本地意识与全国观念,即立足上海,面向全国。这从该报刊发的海盗题材新闻的案发地统计就可看出,包括上海在内的江苏海盗的报道并不占主导地位。从采编角度而言,该报消息来源广,既有本报通讯,也适量转载了一些其他中外报纸如《文汇报》、《字林西报》、《泰晤士报》、香港某报等的报道,信息量大,即时性强,可信度高。无论从作为媒介的报刊还是作为史料的报刊,《申报》那些关于海盗的报道与评论都是研究中国近代海盗的宝贵资料,值得学界同仁高度重视,进一步研究。

[本文为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方 英

On the Pirat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TakingShenBaoas an Example

SHAO Yong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China)

In order to enrich and deepen the study of Chinese modern social history,I use the data of theShenBaoin this paper to outline the basic situation of the pirat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Pirates actived in all the coastal area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y ran amuck on the sea, massacred innocent people, kidnapped people. Sometimes, they robbed people on the land, they also withstanded the officer and the soldier. Therefore, businessmen were afraid of them and couldn’t do anything, some countries intervened this accident. The behavior of the pirates had negative influence on the social economy. Many kinds of measures were taken by the official and the folk to deal with this problem. They

a little effect, but we still make the effort to deal with this problem.

ShenBao;the late Qing Dynasty;pirate;rob;measures

K252

A

1005-605X(2017)03-0050-10

邵 雍(1953- ),男,浙江慈溪人,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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