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李叔同诗曲中的植物书写

仲秋融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浙江临安311300）

试析李叔同诗曲中的植物书写

仲秋融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浙江临安311300）

李叔同，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前驱，他的一生从以艺图存转而弘法救国，由风流才子终成一代高僧，充满传奇色彩。观其留存的诗歌词曲，大多涉及到一些斑斓的植物，无论是其笔下“华枝春满”之象，还是“芳草连天”之景，颇有情味，皆留给世人以深刻的印象。李叔同在“华枝芳草”的时空中怀念与成长，也在“衰柳逸菊”的情景里省思与开悟，草木书写与其跌宕起伏的人生相伴，可以说，对于世间万物本真的敏锐体察与细致书写贯穿李叔同生命始终，投射出他对有爱人间的深情。

李叔同；诗曲；华枝芳草；衰柳逸菊；情味

李叔同，生于清光绪六年（1880），卒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祖籍浙江平湖，是著名的音乐家、书法家、教育家、戏剧活动家，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前驱。中年时，他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门，法名演音，世称弘一法师。李叔同从名流才子转而出家修行，一生传奇，其创作的“华枝春满，天心月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1]P334等诗曲，情味隽永，流传至今。

草木书写与李叔同跌宕起伏的人生相伴，他在“华枝芳草”的时空中怀念与成长，也在“衰柳逸菊”的情景里省思与开悟，透过它们，可见作者对于世间万物本真的敏锐体察与细致书写贯穿了生命始终。本文结合作者生平，试析其诗曲中的植物书写。

一、华枝芳草

李叔同留存的诗歌词曲总数不多，然其多数涉及到植物，华枝在上，承载着逝去的岁月；芳草在下，悲欣之意铺满了天涯。在“华枝芳草”的美好时空中，作者在怀念，也在成长。据说，李叔同呱呱落地时，喜鹊飞入李母产房，留松枝于床前，直到圆寂时，法师仍把松枝挂于禅榻壁上。有人说那根松枝不过是用来悬挂帽子的普通龙眼树枝罢了，不存在“喜鹊衔枝”一事，然它陪伴法师数十年却是事实，李叔同可说从出生之日起便与“枝”结缘。李叔同的父亲李世珍（字筱楼）是位笃信佛教的儒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李叔同的母亲王凤玲并非正室，由于庶氏（小妾）的身份，在李家一直忍辱负重，谨言慎行，苦心教导儿子。李叔同虽早年失怙，幸而身边有其他亲友的悉心照顾与温暖陪伴，童年时光称得上无忧无虑。在诗曲中，他时常怀念幼时生活，回忆那“梅树高枝”的往昔情景：“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1]P323李叔同幼居之处清幽，他常在古梅树下嬉戏，在有如“老梅”、“高枝”般长辈庇护的日子里，何等悠闲。在传统文化中，“老梅”给人以禅心淡泊不动、老僧入定之感，而作者反复追忆儿时的欢乐闲情，嗟叹“斯乐不可作”，其实也隐伤了现实生活的颠沛坎坷，铺下了日后出家修行的伏笔。一曲《忆儿时》满溢作者对美好时光一去不回的感叹，可谓悲与欣交织，而“悲欣交集”更是弘一法师的临终偈语。我们生命里不乏会有灼灼烈日、风霜雨雪、漠漠黄沙等忧患，在感恩中，却开出了清莲、寒梅、沙漠玫瑰，如果能把忧患之美移植，想来大部分日子就可平安而欢喜，这或许就像李叔同在《送别》中所表达的那般，人生蕴涵着悲欣，却也倔强生长着悲欣中的芳草，铺满天涯之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1]P334在浙江一师任教时期的李叔同，偶一为曲填词，因此名闻天下。彼时，他年轻气盛，崇尚理想，追求道德上的完美，送别曲中的“芳草”，即香草，它一般与“毒草”并列，如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第一部分《植物名实图考长编》中记录了多种植物，而“其中以草类植物和蔬菜为主，包括山草、水草、蔓草、石草、毒草、芳草等等。”[2]P86“芳草”亦可理解为清欢有味人间的一切美好植物，古来就有以其譬喻“美德”的文化传统。在作者描绘的“送别”情境下，长亭古道边，夕阳晚风中，拂柳袅袅，芳草萋萋，相与送别，知交零落，不禁令人忧伤感慨，思绪万端，然芳草一碧连天，似乎预示着前路虽漫漫，却不损其上下求索的决心。《送别》脍炙人口，具有永恒的迷人风采，那情味隽永的音符似乎至今还回荡在人们的耳畔。

值得注意的是，“芳草”一词频繁出现在李叔同的诗曲中，诗人或叹“芳草天涯”人难觅。1901年，二十岁上下的才子李叔同在声色场上流连，曾在《消闲报》上刊登艳词《醉花阴·闺怨》一首，诉曰：“落尽杨花红板路，无计留春住。独立玉阑干，欲诉离愁，生怕笼鹦鹉。楼头又见斜阳暮，怎奈归期误。相忆梦难成，芳草天涯，极目人何处？”[1]P302李叔同早年多作有此类传统闺怨艳词，它们不出从闺阁女性视角出发的套路，眼前人非梦中人，一句“芳草天涯”，寻香何处，苦不可觅，极尽孤寂，声声慢抒个人的愁情别绪。或伤“芳草经年”负良宵：“十日沉愁，一声杜宇，相思啼上花梢。春隔天涯，剧怜好梦迢遥。前溪芳草经年绿，只风情，孤负良宵……”[1]P310《高阳台·忆金娃娃》篇同样描写了“闺怨”情景，闺中女子愁绪日深，稍有好转，却又被杜鹃哀啼牵起新愁。两处相思隔着一个春天，看着门前溪边的芳草徒然绿了一年，无数良宵就这样被辜负，诗中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花草，愈加衬托出其孤独寂寞、百无聊赖的心境。或恨“花枝”依旧不解愁：时代为个人敲响警钟，也促发了才子李叔同对人世的多重思考，他渐褪年少轻狂，曾以四首绝句酬答知己，如其一：“沧海狂澜聒地流，新声怕听四弦秋。如何十里章台路，只有花枝不解愁。”[3]P6李叔同引李苹香为师友，在答诗中直抒胸臆，字里行间饱含爱国深情，诗中以“不解愁”的“花枝”暗指周遭没有意识到国难当头、醉生梦死的人们，枝头繁花年年道边开，却不解苍茫大地翻天覆地的变化啊，家国危亡的感召对他的影响很大，作者忧国忧民之情跃然行间。

李叔同笔下的“芳草”不仅连着家国，还渐向归隐：“杜宇声声归去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春来春去奈愁何，流光一霎催人老。”[1]P298-299（《夜泊塘沽》）春去春来，时光飞逝，杜宇声声唤着“不如归去”，自沪赴津省亲途中，李叔同思家心切，却有家不能回，只好用“天涯何处无芳草”来宽慰自己，表层字句下蕴涵着款款深情。“天涯芳草离亭晚，不如归去归故山，故山隐约苍漫漫。呢喃，呢喃，不如归去归故山。”[1]P329（《归燕》）又是在熟悉的“芳草”背景下，作者反复呢喃、热情表露着对“故山”的向往，其身心正在向亲和自然的归隐传统靠拢。丰子恺先生说过：“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李叔同）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层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4]P400这股“人生欲”让作者逐渐成长，坚定地向内寻求真谛，向外利益众生。当法师吟出“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句时，心中的“故山”已繁花满枝，清风拂过大地，一轮明月高悬，万物仿佛皆觅到了自己的归宿，芬芳而圆满。

二、衰柳逸菊

李叔同刻画情味浓郁的人间草木，既在“华枝芳草”的时空中怀念与成长，也在“衰柳逸菊”的情景里省思与开悟，体察这有情天地。柳树自古以来被广泛栽种于水边，成为南北园林中动人风景线，提及它，人们就会想到“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等名句。杨柳很容易使人动情，“柳”因与“留”谐音，古人往往以之作为表达离情别绪的重要意象，还颇能触发士人不得志的惆怅情思。李叔同诗曲中的“杨柳”送别了知己故人，挥别了青葱岁月，乃动荡时局、衰败无情的象征。他以杨柳起兴，或夜忆知音，怨丝短情长：“晓风无力垂杨柳，情长忘却游丝短。酒醒月痕低，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阴，朝朝香梦沈。”[1]P309（《菩萨蛮·忆杨翠喜》）或千丝万缕，道离人愁绪：“杨柳无情，丝丝化作愁千缕。惺忪如许，萦起心头绪。谁道销魂，心意无凭据。离亭外，一帆风雨，只有人归去。”[1]P298（《南浦月·将北行矣留别海上同人》）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李叔同心中纵然有救亡图存的宏图抱负，现实使其不得不暂离故园，一路北上，以图后效。此时，诗人所托之“柳”，不仅含袅袅的儿女之情，且有黯黯的家国之忧，他还曾借“隋堤柳”，抒发“黍离麦秀”家国情：“甚西风吹醒隋堤衰柳，江山非旧，只风景依稀，凄凉时候。零星旧梦半沉浮，说阅尽兴亡，遮难回首。昔日珠帘锦幕，有淡烟一抹，纤月盈钩。剩水残山故国秋。知否，知否，眼底离离麦秀……”[1]P312（《隋堤柳》）诗人几番挣扎，一声太息，寄情衰柳，融泪于酒：“几株衰柳……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1]P308（《金缕曲·将之日本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抱着对时局的深刻认识以及艺术救国宏愿，李叔同最终决定远赴日本。行将离别之际，诗人心中满是对故土、亲人的不舍，故寄意于柳与红豆，柳丝中荡漾着无可奈何，红豆中铭刻着无限怀恋，在对现实的不断反思中，李叔同踏上了求学海外的新征程。

至于菊花，它不仅是我国的传统名花，栽培历史悠久，而且其文化内涵丰富，与梅、兰、竹并列，有“花中四君子”之称。战国时代，大诗人屈原《离骚》中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颂，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志趣何等高雅，后世常以菊花象征超凡脱俗、品格高尚的逸人隐士。李叔同笔下之“菊”一枝独逸，志节坚贞，亦为高洁傲世的代表。

弘一法师生平酷爱菊花，菊之高逸与其心性多有契合之处。出家前，他曾作《咏菊》诗，表达对平淡生活向往之情：“姹紫嫣红不耐霜，繁华一霎过韶光。生来未借东风力，老去能添晚节香。风里柔条频损绿，花中正色自含黄。莫言冷淡无知己，曾有渊明为举觞。”[1]P314诗人托物言志，将正气凌然、耐寒有节之菊，与不耐霜、藉东风力的百花相对比，佛门弟子循“八正道”而行，花有正色如人有正气、人间有正道，故此诗标举菊花“花中正色”亦添更深层次的隐喻。中年后，李叔同彻悟遁入空门，菊花依旧是其情之所钟，曾辑录佛经和先辈高僧警句《晚晴集》二卷，选入咏菊诗偈，如：“篱菊数茎随上下，无心整理任他黄。后先不与时花竞，自吐霜中一段香。”[5]P312篱笆里的数株菊花，任由它上上下下随意生长，不用费心扶理，任它开花，极具生趣。晚放的菊花不与其他的花竞争，在寒霜中绽放一段天然奇香。诗偈蕴涵不争反有、不管反得之真谛，万事万物皆有自然之法，修行亦当作如是观。同年，法师偈云：“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1]P317（《为红菊花说偈》）该诗作于1941年，时年冬，法师六十二岁，有弟子相赠红菊一枝，感而作偈。古人诗歌偶涉紫色菊花，如李商隐《菊》，红色之菊实属难得，弘一法师所描绘的泣血红菊更是前所未见，殷红似血的色泽，孤高独立，独领群芳。结合其时内忧外患的背景，不难理解其深意。法师年事已高，以诗言志，以出世之心牵挂国家之危亡，在俗与空之间寻到另一重境界，表达坚持弘扬佛法以救国安民的一片赤诚之心。“世人出家皈依佛门，或者是由于逃避现实苦难，寻找精神寄托之处，或者是由于本性向往佛教清净无为、了然无念、远离尘嚣的生活。”[6]P85对李叔同而言，出家修习不仅是寻求佛门清静无为的生活，也是对现实世界有所省思、开悟，并在无为中有为的表现，这也反映在其“菊花”之作中：“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1]P3161935年，弘一法师因故不得不提前离开福建净峰寺，思及手植的菊花未开时，心上很是不舍，当想到花总是会开的，也总是会有后人来欣赏的，所谓“法性本空寂，无取亦自见”，便释然了。当时法师年事渐高，念念不忘的始终是弘律护法大业，他为弘扬律宗思想四处奔忙，惜收效不彰，简简单单一句“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颇有禅趣，饱含着法师的彻悟智慧以及对后继弘法者的无限期冀。

三、其它植物

李叔同热爱大自然的花草树木，曾言“某山某水留奇迹，一草一花是爱根。”[1]P318（《书愤》）“华枝芳草”、“衰柳逸菊”显其成长轨迹，彰其心性气象。除上述华枝、芳草、杨柳、菊花外，李叔同诗曲中还涉及其他一些植物，诸多芬芳，投映深情。

从地球生命诞生之日起，便连接了人类与植物的善缘，有学者指出，“在存在论意义上,植物是天地万物的食物来源。……作为食物的植物在本质上适应着天地万物趋于善的倾向。”[7]P20出家前，李叔同便喜食素，与植物结缘，他曾在回忆文章中说：“我虽然只住了半个多月，但心里却十分愉快，而且对于他们所吃的菜蔬，更是欢喜吃。及回到了学校以后，我就请佣人依照他们那种样的菜煮来吃。”[8]P8-9（《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法师以植物为食，亦以种类多样的植物入诗，如樱桃、百合、山茶、莲等，它们或色彩缤纷，助其传情：“紫樱桃，慢把红情系。”[1]P305-306（《金缕曲·赠歌郎金娃娃》）“海棠睡去，把红烛烧；荼蘼开未，把羯鼓敲。”[1]P326-327（《春夜》）“采莲复采莲，莲花莲叶何蹁跹！露华如珠月如水，十五十六清光圆。采莲复采莲，莲花莲叶何蹁跹！”[1]P327（《采莲》）“回阑欲转，低弄双翘红晕浅。记得儿家，记得山茶一树花。”[1]P308（《题自作山茶花小幅》）“一帘月影黄昏后，疏林掩映梅花瘦。墙角嫣红点点肥，山茶开几枝？小阁明窗好伴侣，水仙凌波淡无语。岭头不改青葱葱，犹有后凋松。”[1]P327（《冬》）或别有所指，借其言志：“篱畔菊花未老，岭头又放梅花。”[1]P297（《清平乐·赠许幻园》）“春色鲜鲜胜似锦，粉痕艳艳瘦于梅。本来桃李羞同调，故向百花头上开。”[1]P296（《咏山茶花》）“庭中百合花开。昼有香，香淡如；入夜来，香乃烈。鼻观是一，何以昼夜浓淡有殊别？白昼众喧动，纷纷俗务萦。目视色，耳听声，鼻观之力，分于耳目丧其灵。”[1]P335（《花香》）花木娇羞宛转，静观，聚得纷纷遐思，细嗅，引得灵气灌顶。珍摄这人间花开有情，花落无常，就算是一草一木，在如法师般有情之人眼中也带有无限风光。同时，李叔同简笔勾勒梅、杏等花木，诗思清雅，摇曳入世与出世间的芬芳。梅是我国著名的观赏花木，栽培历史久，因其冬春开花，与松、竹一起被誉为“岁寒三友”。李叔同有言：“闲庭春浅，疏梅半开。朝曦上衣，软风入媚……”[5]P425（《音乐小杂志》小序）描绘了梅花半开的优美姿态，疏影横斜，香气清幽。他还跋曲夸赞友人夏丏尊居住环境清幽，具有诗人情怀：“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1]P315（《玉连环影·为丏尊题〈小梅花屋图〉》）作者点出“一树梅花小”、“诗人”、“西湖”等，让人自然联想到古时隐居西湖孤山的诗人林逋，他过着“梅妻鹤子”的恬然自适生活，梅花品格高洁正与隐士生活相得益彰，也与作者挚友夏丏尊“爱清闲，爱天然”心性相契合。此外，杏花春雨江南，杏自古以来就是花繁姿娇的观赏苗木，其花色又红又白，胭脂万点，占尽春风。战乱之时，李叔同困守上海、天津两地，有家归不得，百感交集，借其抒发心头无奈：“一杯浊酒过清明，觞断樽前百感生。辜负江南好风景，杏花时节在边城。”[1]P300（《津门清明》）边城游子酒入愁肠，江南故里花重依然，片片草木有情，那是因为人心有爱。心中之花已开，眼中之景即便萧瑟也茂盛。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弘一法师的咏莲之句。佛教把莲花当成第一供养，佛国亦称“莲界”，“花开见佛性”之说即认为人一旦有了莲的心境便有了佛性。法师即以莲花为“成就慧业”的象征，诗云：“一花一叶，孤芳致洁。昏波不染，成就慧业。”[1]P316（《题陈师曾荷花小幅》）《阿含经》载，莲花生长在水中，而不着于水，如来生长在人间，而不执著人间之法，莲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法师以莲花自比，观想时一念清净，孤独而芳洁，不为流荡的水波所动，成就无上大智慧。佛教主张生命主体应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将自然看作佛性的显现，认为一草一木并非无情，皆有佛性。法师心怀慈悲，眼中万物即有灵性，皆与己有缘，皆为成就慧业的助缘，可谓一念芬芳，万象皆深。

综上，李叔同将天涯芳草之烂漫缤纷注入了诗曲，在“华枝芳草”的时空中怀念与成长，也在“衰柳逸菊”的情景里省思与开悟，这些对一草一木灵动而细致的书写，饱含着作者对有爱人间敏锐而深刻的体察，情味隽永。

[1]李叔同.李叔同全集之文艺·诗词[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2014.

[2]仲秋融.吴其濬对我国近代植物学的贡献考论[J].兰台世界，2017，（7）：84-86.

[3]余涉.李叔同诗全编[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5.

[4]丰陈宝，丰一吟.丰子恺散文全编[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

[5]李叔同.李叔同全集之佛学·杂记[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14.

[6]袁静兰.厉鹗佛寺诗中的山僧心态[J]，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5，(1):82-85.

[7]王耘.论《创世记》中的植物[J].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1，(3)：20-23.

[8]李叔同.李叔同说佛[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On the Description of Plants in the Poemsand Music by Li Shutong

ZHONG Qiu-rong
(School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Zhejiang Agricultural&Forestry University,Lin’an 311300,China)

As one of the precursors of Chinese New Culture Movement,Li Shutong`s Life is legendary,during which he ever survived himself as an artist and then turned to spread Buddhism for national existence,and so did he cast off the old self of a romantic scholar and grew into an eminent monk of his times.To review the poems and music he left,we find that most of his works are bound up with some beautiful plants.Whether the scene of“spring moistening splendiferous branches” or the picture of“scented grass stretching to the skyline”in his lines is full of sentiments,so all these efforts impressed the world profoundly.Li missed and grew in the time and space of“splendiferous branches and scented grass”,and also reflected and got enlightened among the “old willows and lonely chrysanthemums”.Description of grass and wood goes hand in hand with fluctuations of his life.It could well be said that keen experience of the truth of the things under the sun and careful description run throughout Li`s life,and this finally explained his concern for the human world of love.

Li Shutong;Poems and music;Splendiferous branches and scented grasses;Old willows and lonely chrysanthemums;Sentiments

I222

A

1009-3583（2017）-0087-04

2017-06-26

仲秋融，女，浙江临安人，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后。研究方向：园林植物景观与文化。

（责任编辑：罗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