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歌单
2017-01-28周云龙
周云龙
人,现在彻底被手机绑架了:坐着、躺着,在刷;走着、跑着,在听。
我的手机里,搜索、下载了一批歌曲。一个人河边散步时,它们是最好的陪伴,《父亲》《母亲》《当我老了》《向天再借五百年》……一步一景,优哉;几步一曲,游哉。那天,点开我的歌单一看,居然有60多首。读大学的儿子,正好放假在家,我突然心血来潮,抛给他一个话题:看看,你的歌单和我的歌单,有几首是一致的?
儿子接过手机,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回话说:1首!
他略带鄙夷地笑了,我也略带意外地笑了。我知道,儿子这么大的90后,走在路上或是做作业时,多半是听着手机的,而他们到底听的是什么?从未想到做过对比研究。显然,令他们如痴如醉的,一定是令我们许多60后无感无觉的词曲、唱法或演唱者。常言之所谓“代沟”,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一种信息不对称、兴趣不对等。
我与儿子,一起生活了接近20年的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对称、不相同,譬如,那份自娱自乐的歌单,我的60首里,他只欣赏1首,而他的200首里,我也只能接受1首。进一步调查显示,和我一个办公室的80后同事们,每天我们踏着同一节奏上下班,纠结同一个选题,面对同一扇窗,吃同一个食堂,而他们手机里的常听曲目,有的达到500—1000首,和我能搭上边的,最多一二十首。
对比研究任意两代人的歌单,会发现音乐真实地记录着每一个时代。今天的新闻不一定真实地为明天提供历史,当中存在着很多扭曲与空白,音乐却不然。
而我的思路,又继续跳跃到本职工作上,我们常常忙着电视节目的策划、制作、播出,做给哪些人看呢?他们喜欢吗?尽管有收视调查数据,而那些常常遭到人为污染的数字,并不足信。依靠自己的经验和判断,就靠谱吗?可怕的问题在于,假如我做一档音乐类节目,假如节目在年轻人群惯常收看的晚间时段播出,假如我还按照自己喜欢或习惯的思路,那么,我的节目给90后的儿子看,喜欢的可能性大约也是1/60,事实上,他在听到他喜欢的那首歌之前,也许早换台、关机了。信息海量的时代,他们,当然也包括我们,有着太多的媒体可接触可选择。而我们策划、制作直至推送节目,更多的时候其实还是囿于自己的角度,固守自己的立场,常常以个体之心度受众之腹,没有真正去想或想到电视机前那个时段留守的人群,发现他们的收视喜好。
优米网据称曾经“在全球网站排名200多位”。而到了后来,全球排名第243066位,中国排名第26753位。贝米钱包CEO姚坤杰,曾是TED演讲的策展人,他觉得,优米网有机会成为中国的TED,他们早期提供非学院老师而是商业明星的干货分享,挺厉害的。可优米网的定位,从2009年的“服务于国家和知识群体的网络电视”之后就一路变化,后来的核心产品是创业课程。姚坤杰分析认为,优米网创始人王利芬,从央视辞职后手握无数大佬资源,难免会想如何把这种资源消费掉。自己觉得有用,自然而然地认为别人也会觉得有用。这种自我感可能是一种与互联网创业无关的“央视逻辑”。 (《南方周末》2016-03-24)
据新剧观察调查,80%的二三线卫视现在都是“零收视”。电视媒体与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体之间,除了技术,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是思维方式。好多人在自我认知的基础上都有一种执著的“职业逻辑”,其实也就是一种可能与市场诉求相去甚远的“本位主义”,都以为自己关注的就是别人关注的。这个多元的时代,不妨换位思考,多问问自己:别人关注的,你关注吗?有兴趣吗?而今,新时代,新媒体,传统媒体人该何去何从?一位前辈说,有时媒体人要像足球运动员那样,你的关注点不是自己在哪里,而是球在哪里。过去,是“你播什么我看什么”,而现在应该瞄准“我想看什么你播什么”的方向,线上线下同时发力,凝聚更大的共识。这种转变,并不意味着只是迎合而不引导,电视人关注的重点应该突破已知, 与时俱进地向未知、欲知、新知转移。
“职业逻辑”要主动与“用户思维”兼容、接轨。在足球场上,我们首先要留意的是,“球”在哪里。
周云龙,年近半百,电视老人。人很普通,话不普通;口音特重,分量不重。恋旧恋自己,偏爱新媒体。